2011年秋,有志愿者告知郭刚堂,山东蒙阴有个跟郭振年纪相仿的孩子是被拐去的。当地警方提供信息说,这孩子左脚上有一块伤疤——左脚上的伤疤是郭振最明显的特征。
当地警方公布DNA比对结果的当天,郭刚堂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原本说12点电话告知,一直到下午4点,电话铃才响起。全家人屏住呼吸,用力倾听,对方告知的答案是,不符合。
张文革起身,把呆坐在沙发上的郭刚堂抱进怀里,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隔了很久,郭刚堂说了一句:“咱明天还是去一趟吧。万一DNA弄错了呢?”见到孩子的那一刻,郭刚堂想扑上去解孩子的鞋带。那孩子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这次摔倒让郭刚堂瞬间清醒,他甚至庆幸眼前这个目露仇恨的少年不是他的儿子。临走之前,他拉着张文革给孩子的养母跪下,说谢谢她没有把孩子给养死。
郭刚堂恨买孩子的人,但心里也承认,这些人养大了很多来路不明的孩子,让他们有了家、有饭吃。“也许其中有一个就是我家郭振,所以我跪了”。这一跪,似乎是跟骑行岁月的告别。那之后,郭刚堂又去了一次浙江,骑了一万五六千公里,仍是一场空,那是他最后一次长途骑行。《失孤》结尾,刘德华骑着摩托车继续上路,画外音是禅师开导他的话:“他来了,缘聚;他走了,缘散。你找他,缘起;你不找他,缘灭。找到是缘起;找不到是缘尽。走过的路,见过的人,各有其因,各有其缘,多行善业,缘聚自会相见。”
郭刚堂喜欢这个结尾,在很多个借宿禅院的夜晚,同样的话,他听过很多遍。这么多年,通过不断地审视,郭刚堂跟自己说,也许该换个方式了。这一路,郭刚堂目睹了100多起车祸,许多人当场死亡,其中骑摩托车的6起,车主都死掉了。郭刚堂决定,不出去了。
对话郭刚堂:
逼出人性最坏的一面
记者:很多人因为你的故事而感动。
郭刚堂:这些年,很多人说我是个伟大的父亲,把我抬得很高。但我一点也不伟大,我是无奈,也缺乏在磨难后立即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所以才有了那些年的经历。再有,我很怕别人把寻找孩子的过程定义为“温情”,真的不是这样,这个过程无比残酷和现实。温情,只是人们最愿意相信的部分。
记者:有哪些残酷的事?
郭刚堂:电影里那个叫曾帅的孩子最终找到了家人,一家人相拥而泣,这是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梦寐以求的场景。但真实情况是,这种场景很少。我认识一对夫妇,历尽艰辛找到了孩子,怕影响孩子考大学,两口子忍了将近两年不去认孩子。高考结束后,两人在考场外等孩子,接下来大家想应该是个温情的场景吧?但不是,孩子的养父母来了,冲突就起来了,最后这个孩子帮着养父母打亲爹亲妈,这才是现实。
(阿 举摘自《新京报》2015年3月29日,张进刚、韦 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