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我,不算是非常亲密的兄妹。
小时候他不喜欢我,常常揍我。还记得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拿着一把杀猪刀走到他面前跟他说:“我要杀了你。”他机敏过人,瞬间就明白什么是我最害怕的反应。他突然活泼地摇头晃脑起来,嬉笑着说:“你来呀,你来呀!”我气得手脚发软,刀也拿不动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反抗,均以失败告终。
其实我小时候非常崇拜他,他是镇里远近闻名的神童和小大人,4岁时直接上二年级,二年级时就当大队长,开校会要站上小板凳才能够得着桌子上的话筒。他4岁时就和爸爸一起上台说相声,6岁时在陌生的大城市里迷路,冷静沉着地问路自己找到妈妈。
我非常希望他带我一起玩。他发明了一个游戏,叫“妈妈接旨”,就是举着一块搓衣板喊“妈妈接旨”,然后说一大段半文半白、表扬妈妈的话。我就是那个跟在传圣旨的大官后面的、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太监。
他还发明了“录音机”的游戏——妈妈给我们俩一人一桶圆饼干,我舍不得吃,一直在舔第一块。他则立刻就吃光了,然后跟我说:“我们来玩‘录音机’吧!”怎么玩呢?就是假装他是一台录音机,饼干就是磁带。只要把饼干塞进他弄得扁扁的嘴里,按一下开关——鼻子,他就会哼哼唧唧地唱歌。如果再塞一块,就表示磁带翻面儿,他还会倒着唱呢!我把自己的饼干全都塞完,还在遗憾没有更多的磁带可以玩了。
就算是他用烟盒里的锡纸包着自己的屁,然后用胳膊夹住我的头,逼我闻他的屁时,我一边哭着挣扎,一边还是觉得用锡纸包屁,真是好聪明。
他对我的折磨简直罄竹难书。莫名其妙地打我就不说了,叫我张狗、死狗,也不说了。我有一个橡胶的洋娃娃,是当成亲生孩子来照顾的。但是他折磨我的时候,就把洋娃娃的头拧下来,哈哈大笑着一脚踢飞。那个情景对我来说,是无法言喻的惊悚和残酷,那个时候我真的恨透了他。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我一出生,妈妈顾不上照看他,而爸爸又很贪玩,也不管他了。神童很快明白,灾难的根源就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臭烘烘的小孩。
我小时候曾经在大院的墙上写粉笔字骂他:“张飞大王八。”因为实在太害怕被他知道是我写的,不惜又在旁边写上“张春大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