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

 
世界不见人 但闻人语响
2015-08-17 09:09:18 /故事大全

◎周云蓬

别的孩子看电视动画片《铁臂阿童木》,我抱着收音机听电影录音剪辑,尤其喜欢上海电影译制厂的那些老电影,邱岳峰声音坏坏的,童自荣很帅,乔榛深沉,刘广宁很纯。那时还没听说过导盲犬,以及任何辅助盲人走路的电子设备,我走在沈阳的街头,拄着盲杖,全凭耳朵听声辨位。依照身边叮叮叮的自行车流,可以校正你走路的方向。到了路口也能听出来,你的侧面有车流人声滚滚而来。以至于后来我锻炼得路边停了一辆熄火的汽车,快撞到的时候也能通过声音反射觉察到。有人认为这很神奇,其实只要你闭上眼睛细心体察,前面是一堵墙还是一片广场,应该能够感知得到。那时就连最尴尬的寻找公共厕所也要靠耳朵,有一回误入女厕所,听到一声清脆的尖叫,马上迷途知返。听到没看到,不算流氓。

到了盲童学校上学,我们写字使用一个锥状的盲文笔,在盲文板上扎出一个个小点点。写字的时候桌子产生共鸣,咚咚咚的,有时班里几十个同学一起奋笔扎字,咚咚咚咚如万马奔腾。

再后来开始学乐器了。拉琴唱歌是我们盲人最古老的职业,跟算命、乞讨并列为三大谋生出路。论先天禀赋,我在音乐上只是一个中才,我有一些音乐天赋极佳的同学,只要街上汽车一按喇叭,或者暖气管气流阻塞发出“呜”的一声,他们就能在键盘上准确地敲出相对应的音高;80年代,春晚某首歌刚唱完,第二天他们就能把歌曲默写成谱子。所以,有很多天赋如莫扎特一样的盲童,只可惜后天缺少系统的音乐教育,没能成为音乐家。

再后来,我的文艺小心灵开始萌芽,想读泰戈尔了,便去隔壁师范学校找文学社的同学代读。念师范的多是女生,读着“夏天的飞鸟飞到你的窗前”,又婉转又好听,就算诗歌没听懂,光听声音也满心喜悦。到如今,回想起某本书,印象里不是象形文字,甚至不是书里的微言大义,而是某种波光粼粼的声音,有清朗的,有低缓的,成为我青春的年轮。

本来一辈子要靠手吃饭的——按摩,把人的肉揪起来再压下去,后来还是改行,靠耳朵了。到了北京,我把卖唱挣来的钱支出一大笔买打口带,别看打口带外表龇牙咧嘴,里面可真是进口原版的好音质。为了让耳朵更好地享受、感知音乐,我用卖唱半个月攒的五百多元钱,买了一个爱华的随身听,那是我流浪北京时最贵重的家用电器。那时听音乐真是入心哪,一张鲍勃·迪伦听烂为止,一套鲍勃·马里听得走路吃饭连同晚上做梦都踏着雷鬼音乐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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