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夏天某日起,每天抄一页《入菩萨行论》,毛笔,小楷,也就是说,大概每天只抄100多字。学佛之初老师教导,学习贵在坚持,说好比打坐吧,别贪求一坐多久,再久也不难,难的是天天坐,哪怕一天就坐10分钟呢,别断更要紧。这道理人人懂,不必赘言了,我是想到这一点,怕自己断,断了还会给自己找理由,找了理由兴许还心安理得,甚至再“探索”出个子丑寅卯新理论。如此等等,都是人诓欺自己最擅长的小把戏。得想想对治的方法。最后决定,每天抄完编页码,拍照贴在微信朋友圈,有人共同监督,假如断篇儿会有压力的意思。
开始确实有热情,抄前发愿,抄完回向,很起劲儿。再晚回家必定抄完才睡。还好,没有长期出差,去外地也三两天即回,算好日子预先定量抄好,再逐日在朋友圈发布。大约抄到也就是五个月左右,懒劲儿上来了。不是要半途而废,而是想着,哪天兴致高哪天就多抄十页八页。其实,这同样是放弃,只是换了种相对隐蔽的形式。懒惰还以各种形式向外渗透,比如抄的时候越写越快,再比如抄前发愿文懒得念,或者不用心念,抄完回向文不念,或者不用心念。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使大力气,坚持。在朋友圈贴图,开始每天数十个点赞或评论,时日一长,门前冷落。然而也真有那么五六个人,坚持每天赞。还有些人菩萨心肠,以夸字写得不错鼓励我坚持,我会多句嘴,回复他们只是抄经论而已,志不在书法。日常碰到熟人,有人主动聊起所抄的内容,不少人把“入行(xing)论”念成“入行(hang)论”,我会跟他们说,学习讨论中有人说这部大论其实就是当菩萨的手册,这么说起来,念“hang”音也有点道理哈。
不留心就不注意,等自己每天抄点什么了,就发现不少同道中人。有人每天抄一遍心经,有人每天抄一段古文,有人每天早中晚各抄一首诗,中外古今都有,细看不难发现,是在以诗言志。他们和我一样,也在朋友圈贴图片,也一天不落。对他们,不免有黑夜同行旅人之感。每天抄点什么有什么用么?不少人的说法是既安且静。我这体会倒不明显,反而不时被先贤的大愿大行感染,跃跃欲动。没错,是动感的,定时定点端坐书案前,有节奏地在白纸上留下一些墨迹,每一道笔画下去,都像耕地之犁,一寸一寸,一遍一遍,翻松内心的砾土。这一翻才知道,这片土地已土壤板结多久,真的是杂草丛生,垃圾遍布。等我多翻几遍,翻好就能播种了,再勤浇灌勤施肥,总有收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