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毓智
校长像个隐居的修道士
斯坦福大学的行政办公楼在什么地方？不要说一般的游客或者作短期访问的学者不知道，就是在这里读书多年的学生绝大多数也不清楚。我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发现学校领导是在哪里办公的。
美国前国务卿赖斯在出任小布什总统的国务卿之前，是该校政治系教授，兼任大学的教务长。那时，我多次见她进出教堂后面的一个偏门，心里好奇，一问学校的老教授，才知道那里就是学校领导办公的地方。楼门口没有挂任何“校长办公室”的牌子，一天到晚只见里边的灯亮着，有人在静静地办公。
斯坦福校长的办公之处神秘、静谧、低调，与紧连的高大教堂相比，校长办公的地方只是低矮的平房。不明就里的局外人很可能认为，在这间房子里工作的人是神职人员。
说斯坦福校长像校园里的隐士，不仅他的办公地方像，他的行为更像。除了毕业典礼和迎新仪式外，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校长的踪影。
与大学校长个人学术兴趣无关的学术活动，不管演讲者有多牛，校长从来不单纯为了“给面子”捧场。大学校长不用考虑要给谁面子，演讲者也不会觉得来介绍的领导地位越高就越有面子，因为他们压根儿都没有这种面子观，双方都省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
不看重排名评比
很多大学校长把学校在各种排行榜上的名次看得很重，因为大学排名的升降往往被看作是一个校长管理效绩的指标。因此有些大学校长组织专门团队，配合各种评比机构，以期得到一个好名次。
20世纪90年代初期，斯坦福大学就有两次在校教授一年两获诺奖的成就，也曾连续3年被评为全美大学排名第一。可是到了90年代后期，斯坦福大学一度滑落到了全美大学排名的五六名。这时舆论压力就来了，一些师生、家长和校友怀疑斯坦福的教学质量是不是下降了，学校的管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当时我正在那里读书，时任校长卡斯帕专门为此向全校师生作了回应。
卡斯帕校长讲，大学的教学质量和科研水平不是物价，不应该今天涨明天降，而应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稳定。大学排名的变化不是大学综合质量波动了，而是有关机构的排名标准在不断变化。斯坦福大学将不配合任何排名机构，不浪费管理资源，不提供相关的数据，大学要坚守自己的理念，走自己的道路，专心于自己的教学和科研。
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卡斯帕校长没有为外来的舆论压力而乱了方寸，不跟着各种排行榜起舞，不做那些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事情，才有新世纪以来该大学的骄人成就。新世纪以来，斯坦福大学有11人获得诺贝尔奖，1人获得菲尔兹奖，获奖数名列世界大学榜首。
校长忙于三件大事
大学校长肯定是全校压力最大、工作最忙的人，他们平时少露面、不应酬，其实是专注于做对大学发展真正有意义的事情。2016年7月卸任的亨尼斯校长在其任职的16年间为斯坦福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业绩可以概括为以下3个方面。
第一，为学校筹款。美国大学校长的第一职责就是得走出校园，联系企业，开辟财源，为大学筹措资金。有钱好办事，对于大学来说更是如此，只有这样学校才能资助大型的尖端科技研究，留住已有人才，吸引杰出人才加盟。亨尼斯校长在任期间共为斯坦福筹集到130亿美元。
在亨尼斯任校长期间，美国大学经历了半个多世纪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特别是2008年前后那几年，斯坦福大学陷入缺乏充足资金运作的严重经济困境。此时亨尼斯校长以身作则，率先减掉自己10%的工资，其他大学管理者纷纷仿效。可是节流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关键还得开源。亨尼斯校长本身是研究计算机科学的，他的研究成果在企业界被广泛利用，学校所在的硅谷又是大型IT企业的聚集地，所以他就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与大财团大企业联系，为学校筹措到足够的资金，使得斯坦福能够先于其他院校渡过财政危机。
斯坦福大学的学费为每年5万美元左右，算是相当高的。但是学校每年收的学费只够学校运作费用的29%左右。在经济危机的那几年，老师不再根据通货膨胀率而加薪，大学的管理经费也大幅度紧缩，但是给学生的奖学金反而增加了，以确保有才华的学生能安心读书，不让经济危机影响到学生的学业。
亨尼斯校长甚至还推出优惠政策，给家庭年收入低于10万美元的学生免除学费，还给家庭年收入低于6万美元的学生免费提供住宿。对学生慷慨，是斯坦福大学的传统，他们日后事业成功，自然就会回报母校，这也是斯坦福能够成功渡过经济危机的原因之一。
第二，净化美化校园环境，提高学生的艺术修养。2016年6月号的斯坦福校刊专门发文介绍亨尼斯校长的业绩，共列出了十余种数据说明亨尼斯的管理业绩，其中有这么几项引人注目：通过改建能源设施，使得学校的废气排放量减少了60%；校园里骑自行车来上班上课的人比以前有显著的增加；学校的安德森艺术博物馆又收藏了121件珍贵的艺术品；大学的图书馆、体育馆等建筑重新改造美化；新增加了学生视觉艺术活动中心，等等。
第三，打破学科之间的藩篱，促进交叉学科的发展。亨尼斯认为，科学探索是没有止境的，学科之间是没有边界的，他特别重视推动学科之间的协作与交叉。这也是斯坦福大学的一个传统。为了促使跨学科之间的交流，打破种种藩篱，亨尼斯校长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在斯坦福大学内部促成了很多跨学科的项目。最大的一个跨学科项目叫“X-生命科学（Bio-X）”，其中一个研究课题是由音乐系与神经科学系合作，研究音乐对脑电的磁共振成像图的影响等。
斯坦福大学在推进学科间的交流时有种种举措，这里我只举一个他们是如何安排学生宿舍的例子来说明。斯坦福有个专门给博士生的奖学金项目，这个项目集中了各个专业中最优秀的博士生，学校为增加他们相互交流的机会，专门安排他们住在同一间宿舍一年，以让这些来自不同系科的学生，在每天面对面的环境下，相互交谈接触，以碰撞出思想的火花，从而做出有突破性的科研成果。
顺带说一句，中国大学的学生宿舍一般都是同一专业的人住在一起，这样便于管理，但不利于不同学科学生之间的思想和学术交流。斯坦福大学的做法，值得中国大学管理者借鉴。
（山高摘自《羊城晚报》2016年10月22日，本刊有删节，喻 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