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诉冤情

 
人头诉冤情
2017-12-11 16:47:45 /故事大全

何荣国

一 案发黑洞

老爷岭附近,一条碎石块铺就的大道穿过绿树成荫的鸡窝崖,又插进一片乱坟岗子。这乱坟岗子是老爷岭最大的一个坟场,虽然它在“大干快上”年月就已经平毁,但至今还留下许多骇人听闻的传说。别小看这些唯心的东西,它能使过往行人提心吊胆。特别是近两年,在乱坟岗子后面半坡的黑洞里,接连出现了几次神秘的抢劫、强奸、凶杀的恶性案件后,一到晚上,胆小一点的人根本不敢从这儿经过。冰冷的月光映出那黑乎乎的洞口,透出一派阴森恐怖的气氛,的确叫人心惊胆战。

今天是老爷岭赶集的日子。大清早,大道上就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热闹。

突然,半坡的黑洞中传来一阵凶猛的狗叫声。过往行人吃了一惊,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向那神秘的黑洞望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犬吠越来越厉害。瞬间,一条大黄狗像一道闪电,“嗖”地从黑洞蹿出,发狂地向前奔跑。它嘴里叼着个土黄色的东西,那东西正随着它的奔跑而摆动。后面群狗狂追猛赶,吼叫声让人胆战心惊。

“快看,快看,那狗叼的什么?”大道上的人们相互询问。

“像是个包袱?”

“是个提包,军用帆布提包。”

路人们屏住了呼吸,圆睁着两只眼睛,望着那只大黄狗向大道这边奔来。此时,一条黑狗扑上来,猛地咬住黄狗后腿。黄狗一声惨叫,嘴中的提包坠落在地,顺着斜坡滚下来。人们“哗”地一下涌了上去。

啊!人头!提包拉链开着,包里露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轰”地一声,围观的路人四散逃开。有几个姑娘一阵尖叫,跑得老远,却又禁不住踮起脚尖,怯生生地向这边张望。

这时,有几个大胆的人想看个究竟,立即向半坡的黑洞跑去。

“喂,慢点,我也去!”几个胆小的人也嚷着跟了上去。人们往往都是这样,越害怕,越好奇。

“让开点,让开点,大家要注意保护现场!”一个年轻人主动地站出来维持秩序,并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10。

待警察赶到,一切都太晚了。现场已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想找到一点可供破案参考的线索,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

二 有头无绪

江城公安局刑警大队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透进宽敞的玻璃窗,变成幽静、淡绿的光线,给洁白的墙壁染上微凉的绿意。办公桌上白色的搪瓷盘中,盛着那颗叫人胆战心惊的腐烂人头。他的肉皮、嘴唇已经没有了,只有微微张开的下颌骨,好似在向人们诉说着他的不幸。

侦察员小赵是一个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小伙子。他温文尔雅,别看他在室内悠悠地踱着方步,其实他脑子里却想着这桩案子:唉,现场已被彻底破坏,作案地点也无法判定,死者的尸身又不知在哪里……他想着想着,感到有一种力不从心的烦恼。他默默地盯住那人头,等待着刑警大队长何凡。

少顷,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五十多岁、其貌不扬的何凡拿着法医鉴定走了进来。小赵迎上去,接过鉴定,迫不及待地问道:“何队,有新线索吗?”

他说罢,期待地望着何凡的眼睛。这是一位干了三十多年侦察工作的老公安。别看他眉毛不浓,眼睛也不大,完全不像小说和影视剧中描写的公安形象那样,但是多少罪犯提起他便心有余悸。

“没有,和我们估计的完全一样。”何凡淡淡地说。

小赵失望地打开鉴定书,小声念道:“无名人头,后左侧为硬器击伤,颈部切口系利刃所致。从腐烂程度判断,受害者死亡时间约为十天前……”他放下鉴定书道:“弄来弄去,就这么点儿线索。咳,简直是个无头案!”

“什么?无头案?”何凡从抽屉里拿起放大镜对准那颗人头,风趣地说,“喏,这不是有头吗?”

“哦,何队。”小赵笑着说,“我是说,就这个腐烂得无法辨认的人头,局里又没有修补复容的设备,死者的身份怎么查,破案又从何入手?”

“哦。”何凡将手里的放大镜挥了挥,说,“嗯,说得对,我们局侦破设备是差了点,可是,有什么条件就用什么办法嘛。小赵,别小看这颗人头,找线索还得靠它呢!来,我们一块儿仔细瞧瞧,看看他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两个放大镜同时对准人头。从头骨的伤痕到颈部的伤口,从眼眶到鼻梁、口腔……一段时间过后,何凡搁下放大镜说:“小赵,有线索了,死者是个木工。”

何凡点了一支烟继续说:“死者大约三十四五岁,男性,爱抽烟,又爱喝酒。经济状况也很好。”

“何队,你……”小赵惊讶地问道。

“你看看他的牙齿。”何凡指点着。

“牙齿?牙齿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的多喽。现代刑侦经验告诉我们,对腐烂尸体、白骨尸体或者火烧致死的尸体,看什么呢,一句话,看牙齿。因为牙齿是人体中最坚硬的部分,它可以经受物理、化学变化而长期保存下来,因此,对于公安人员来说,牙齿和嘴巴一样,也会说话……”

小赵一边将放大镜对准牙齿,一边瞪大眼睛听何凡的讲解。

“首先,牙齿能确定男女,这你肯定学了的;其次,牙齿能告诉我们死者年龄,因为它随年龄的增长而磨损减少。當然,在没有通过技术测定前,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

“何队,那,你从哪儿知道他是木工呢?”

“这儿,你看。”何凡指着死者的门牙。小赵又将放大镜对准门牙,透过镜片,门牙上露出微微残缺的痕迹。

“这是长期做木匠活留下的,因为木匠干活时,总喜欢把钉子叼在嘴里。天长日久,这特征就会自然地留在牙齿上。他抽烟,喝酒,我是从他牙石和齿槽的损蚀程度看出来的。想来你也?知道,现在的木工给别人打制家具、装修房子时,大量地抽烟喝酒何止一个。”

“是的,是的。”小赵佩服极了。

“至于他的经济状况,我是根据那颗修补的牙齿下结论的。你看啊,这颗‘糯米银牙补得好漂亮。我们周围没有这么好的牙科医生。据说这牙是上海美容公司最近的科技成果。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一颗牙跑那么远,没有相当好的经济条件行吗?”

“嗬,真想不到,牙齿竟然有这么深的学问!”

“嗯,這还仅仅是一般性的分析,要是有条件,请专门机构进行技术鉴定,能说明的问题就更多了。好了,小赵,我们赶快查查周围下落不明的人,看看有没有相应的对象,如果没有,再扩大到附近的区县。”

“好吧。”小赵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又推门进来说道,“何队,几天前,新镇塑料厂报了一个盗窃案,有这么个人,但很难说是他。”

“嗯,对了,快把材料拿来。”

小赵兴致勃勃地从文件柜中取出一张公用笺递过来说:“你先看看。”

何凡接过来读道:“陈太松,男,三十四岁,新镇塑料厂木工,于今年七月到云阳出差时盗窃公款后失踪。”

“地方不对。何队,云阳离这儿两百多里,他的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嗯。”何凡点了点头,“不过特征符合。”何凡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吩咐小赵道,“你快给新镇塑料厂的领导挂个电话,请他们厂找个人陪同陈太松的家属到公安局来一趟。”

小赵掏出手机正要拨号,何凡又说话了:“算了,小赵,我看你还是开车去接他们吧。”

“也好。不过,何队,就这颗人头,恐怕家属来了也不顶用。”

“不一定。家属对亲人特别熟悉,往往能根据其微小的特征把亲人认出来,这在侦破工作中是屡见不鲜的。另外,我们还可以根据家属对死者情况的叙述,做进一步的推理工作。”

“哦!”小赵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宽了许多。他跑步出门,立即开动警车,向新镇方向驶去。

室内的壁钟当当地响了九下。何凡点燃了一支烟,又拿起了放大镜。

三 娇妻哭夫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墙上挂钟的时针已过了十一点。啊,快晌午了。何凡从人头嘴中掏出一些残留物,装进小白盘里,正准备送技术科,突然听见了窗外的汽车声,不由探头一望,只见小赵领着一男一女下了警车,走进门来了。

这女人约二十五六岁,眉清目秀,身材苗条,有一种引人注目的俊美。她眼角隐约残留着微微泪痕,没有血色的嘴唇说明她有伤心事,从神态上看,似乎流露出压抑着的悲哀。何凡从小赵口中知道了她叫姜玉华,是陈太松的妻子。并且还知道了在姜玉华旁边的男人,就是新镇塑料厂厂长,叫范浩。这人看上去约五十岁出头,身体矮胖,前额又高又大,两眼活泼有光,面皮略带褐色,整个头型是圆圆的,胖胖的。

“坐,坐,你们先坐吧。”何凡招呼了他们,又开门见山地说,“姜玉华同志,我们在老爷岭附近的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一颗死者的头颅,由于人头已高度腐烂,无法拍照上网查实了。据分析,这人头特征同你丈夫相仿,况且你丈夫又已失踪,所以,特请你前来认一认。”

姜玉华站了起来,擦着眼泪。何凡同范浩扶着她走到办公桌前。小赵揭开盖住人头的白布,姜玉华看看那腐烂不堪的人头,没有什么异样表情,可一眼看见旁边那个提包,抢上一步,抓起来看了看,泪如泉涌地说:“是他!是他呀!我可怜的太松,我可怜的老公哟,你死得好惨哟!”她身子一软,差点昏倒,幸好何凡同范浩赶紧扶住了她,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

“别这样,姜玉华同志,人死不能复生啊!来,喝口开水。”小赵说着递过一杯开水。姜玉华接过开水,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一阵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姜玉华同志,你怎么知道这颗人头就是你老公,你是从哪儿认出来的?”

这一问,又把她引哭了。她用纸巾拭去泪水,擦了鼻涕,抽泣地说:“人,认不出来了,可是,这提包我认得。太松离家时,那提包带子我用尼龙线加固了的。你们看,这线还在,人却没了……”说罢又哭开了。这情况出乎何凡意料之外,他拿起提包一看,的确如此,仍不放心地问:“还有其他证据吗?”

“提包底子有个小洞,我在里面补了一块青花布。”她边哭边说,十分伤心。

“完全吻合,看来死者的身份可以确定了。”何凡看罢提包底子,听着姜玉华的诉说。

“太松临走时,叫我给他买条好烟,他喜欢抽中华,可我舍不得花钱,没给他买。我的太松啊,这叫我怎么想得通啊……”她哭诉着,眼泪好似开闸的水,哗哗地淌了出来。

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她劝到休息室去了。何凡还特地安排了队里的一位女同志陪着她,开导她。可是,姜玉华仍然无休止地哭个不停:“我可怜的太松啊,你不应该就这么离我而去呀,我的天啊,你丢下我一个人怎么活呀?”

回到办公室,何凡向范浩问道:“范厂长,陈太松的经济收入怎么样?”

“应该说不错。他们夫妇没有负担。结婚这么多年,又一直没孩子。不过,陈太松花钱手大,上半年他去上海镶牙,来回就花了一万多。要不,怎么会落得这盗用公款致死的下场!”

“嗯,看来死者无疑是陈太松了。”何凡的疑虑这才完全打消。事先,单对姜玉华认提包,还可以怀疑那是陈太松制造的假象。现在从范浩讲述的事情中,那颗补的牙齿又吻合了。

“范厂长,请你讲讲他盗窃公款的经过。”何凡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他过去一直在外地做木匠活。去年冬天,我们厂缺模型工,才招他进厂的。他这人办法多,交际也广。上个月,厂里派他和会计胡家国一道去云阳采购材料。为了方便,让他们带去了部分现款。七月三十日,就是回厂的前一天,他把剩余的五万多块公款全偷跑了。哦,这事不是在你们这儿备过案吗?”

红日西坠,淡淡的暮霭渐渐笼罩了江城。范浩起身告辞了。何凡握住他的手说:“好,你们先回去,谢谢你啦。不过,还得打搅一下,上次你们报的材料太简单了,是不是请你们再整个详细材料送来。”

“好,没问题。我回去就办,明早一定送来。”

送走了范浩和姜玉华,何凡觉得心里稍微有点踏实了,并似乎从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光明。

四 步步深入

时间是无情的,转眼几天过去了,案情仍没有什么进展。这天晚上,何凡正翻阅着有关资料,小赵手中拿着残留物检验单进来,说:“何队,残留物系花椒末、海椒末、牛肉等。我想,陈太松临死前吃过麻辣牛肉。如果光吃麻辣牛肉不吃别的,那能吃多少?所以,还可以估计他在喝酒。何队,可以这样推测吗?”

“嗯,可以。”何凡赞许地点点头说,“小赵,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好!”小赵似乎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如果说,陈太松是在喝酒时被害,这说明喝酒地点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有,他年纪不大,交际也广,性格一定豁达,决不会一个人在偏僻的地方喝闷酒。也就是说,会有人陪着,这个陪着喝酒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那么,能陪着喝酒,过去一定认识。因此,我觉得凶手首先应该是陈太松的熟人和朋友。”

“对,你分析得很正确!”何凡高兴地说,“在刚接手这桩案子时,我就做过与你大致相同的分析。不过,我是从碎尸的角度判断的。在通常的凶杀案中,罪犯不可能随意选择作案的时间和地点,一旦得手,势必立即逃窜,不可能有充足的碎尸时间。只有与死者熟悉的人,才可能精心安排作案的时间和地点,从容不迫地作案。另外,从凶手的心理分析,也能说明这一点。因为碎尸的目的是在于隐瞒死者身份。如果罪犯与死者毫无关系,碎尸有何必要?反过来,只有与死者有某种瓜葛,才担心被怀疑,而进行碎尸。因此,国内外大量的碎尸案件几乎全发生在朋友、情人、夫妇或兄弟姐妹之间。小赵,现在你从喝酒的角度也做出了相同的结论,这说明我们的推理判断是合理的。”

小赵激动地说:“何队,这么说来,咱们已经完成了破案工作的一半?”

“嗯,可以这么说。小赵,那些自以为高明的碎尸者,其实恰恰帮助我们缩小了清查面。不过,那个提包用得很奇怪,凶手不是想隐瞒死者的身份吗?那为什么还要用死者的提包呢?”

小赵想了想,找不出合理的答案,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不是凶手一时糊涂?”

“不,不对。”何凡拍拍小赵的肩膀说,“好了,先不谈这个。你先看看范浩送来的详细材料。”说着从一个卷宗里取出一张便笺递給小赵。

小赵接过,细读起来:

七月下旬,厂里派我和陈太松去云阳采购材料。我负责支出,他负责业务接洽。七月二十九日上午,我们把全部材料购齐后,陈太松就给范厂长打了电话。汇报完情况,又向范厂长提出休假一天,说要去游一游著名景区,号称天下第一缸的‘龙缸,正好给家里买点土特产,三十日下午再乘两点的客班车回厂。手机里,范厂长同意了,陈太松又要我去买好第二天下午两点的车票。他还说这段时间断道修路,车少,车票紧张,要头天买好。还说明天在车站碰头。结果陈太松没有去‘龙缸,也没上街买土特产,我起初不明白他要搞什么鬼。午睡时,他突然告诉我,说是要去一个朋友家玩玩,并叫我等他。说完就走了。当时我也没有介意。可是我午睡醒来,就发现我保管的五万多块公款不见了。我吓了一跳,立即报告了宾馆服务台,清查了好半天,都没有结果。我想,所有单据、发票、银行卡都在,这钱肯定是我午睡时被陈太松拿走了。我不信他会偷这钱,以为他有急用,就给他打手机。不料他一直关机,始终没与他联系上。于是我就在宾馆等他,等他回来问明情况,所以没有及时报案。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他回宾馆。我急了,才匆匆赶回厂里,向厂领导做了汇报。我警惕性不高,使国家财产遭受了损失,请领导处分。江城新镇塑料厂职工:胡家国。八月十五日。

小赵读完,放下便笺说:“何队,这像一般的谋财害命。”

“如果说,陈太松确实盗窃了公款,那当然是谋财害命。”

“何队,你是说陈太松也可能没有盗用公款,而被凶手栽赃?”

“嗯,在这个时候,我决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与案情有关的人。胡家国和陈太松一起出差,我们不能不考虑有这种可能性。”

“那我们先从哪方面入手?

“我们可以首先设想案情的大体情况。如果陈太松盗窃了公款,凶杀则很可能在七月二十九日下午。因为中午,陈太松公款到手后,害怕胡家国午睡醒来去报案,若全城清查,他就无法躲藏。怎么办?一句话,只有依靠朋友。他本意是想把这一笔公款藏在朋友家后,立马返回宾馆,麻痹胡家国。可是,他万万没料到,见钱眼开的朋友,见着了这一笔送上门的现金,企图独吞而把他杀了。”

“嗯,很有可能是这样。可是要找到他那位人面兽心的朋友,岂不是大海里捞针!”

“啊,是很难。不过,大体位置应该在这附近考虑,因为不是本地人,就很难想到利用老爷岭那个神秘的黑洞。”

“何队,假如陈太松没有盗窃公款呢?”

“那就有可能是胡家国杀人栽赃了,时间就应该是七月三十日晚上。这天中午,陈太松同胡家国一道乘班车从云阳返回,六点多下车,八点多就到了黑洞附近。这时,胡家国邀约陈太松到附近一个亲戚家吃晚饭,喝点小酒。陈太松性格随和,一般不会拒绝。于是,胡家国与他亲戚一道,利用请陈太松喝酒吃肉的机会把他干掉了。经过碎尸和分散掩埋后,胡家国就回厂做了陈太松盗窃公款的假汇报。”

“很有道理!何队,怎样才能证实或者否认这些推论呢?”

“双管齐下。小赵,我们一方面摸清陈太松在附近一带有哪些相好的朋友,一方面认真查查胡家国回厂报案的时间。因为完成杀人、碎尸、掩埋,这一系列犯罪活动至少需要一小时以上。如果胡家国作了案,时间问题上,他一定会露出破绽。”

“好!我们分兵出击。”

“不!我们要集中全力,重点突破。首先调查胡家国。其他问题交给队里老洪和小刘他们去办。”何凡说罢点燃了一支烟,又看看手表说:“啊!十点了,我们赶快熟悉一下材料。明天上午去找姜玉华和塑料厂的领导,同时也会会胡家国。好,再干一会儿,十二点准时睡觉。”

五 明察暗访

江城郊外一个偏僻的山坳里,一大片竹林环抱着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落。何凡同小赵一道,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他俩一前一后地走进院坝。

院坝口正对着一栋大门。一眼望去,有一扇门敞开着。门边是个厨房,姜玉华正在厨房清洗碗筷。

“哎呀,你们住得好偏僻呀!”何凡笑着向姜玉华打招呼。

“哦,住惯了,还不觉得,把你们找坏了吧?来,进来坐。”姜玉华解下围布,立即张罗何凡他们进屋。里屋既是卧室又是会客的地方。宽敞的房子,家具齐全,摆设大方。何凡他们各自在一个凳子上坐下。

“咦,你们是双职工,条件应该不错吧,怎么不在新镇买套住房,方便上下班呢?”

“我们太松去年才进厂,再说他又舍不得这父母留下的遗产。喏,三间瓦房小院,冬暖夏凉,空气又好,虽说离厂远了点儿,可要比新镇清静得多。哦,你们看我,光顾着说话,让你们二位空坐着。”说着从小柜里端出一盘花生,又冲了两杯茶,说,“你们来了解情况?”

“随便聊聊。小姜,陈太松与胡家国以前关系好吗?”

“一般。”

“陈太松爱到其他人家去做客吗?比如有人请他。”

“爱去爱去。我们太松最喜欢交朋友,不管谁,他一见面就熟;若请他喝酒,不需三请四催,一喊就去。”

“他在云阳有朋友吗?”

“没有,何队长,他这是第一次去云阳,想不到……”

“哦,好好,麻烦你啦!”

何凡他俩跟姜玉华告辞,又走进新镇塑料厂。

范浩把他俩接进厂部会客室,冲了茶,又递了烟才说道:“陈太松盗公款的事,云阳西门宾馆的刘经理还打电话通知过我。记得是三十日晚上,大概是九点多,胡家国来汇报时,我们还在开会。他吓得脸色苍白,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当时开会的同志还安慰过他。”

“时间,是晚上九点多吗?”何凡问道。

范浩沉思了一会儿,说:“准确一点,应该是十点多。”

“哦,范厂长,能不能请胡家国来一下?”

“他病了,没来上班。这样,我带你们上他家去。”

“你忙,不必了。谢谢。”

“那也好,你们若去,他家住云香路77号,是底楼好找。不过,新镇有点儿大,云香路有点儿远,你们坐2路公交,在广场站下车就到了。”

新镇是个开发区。繁华的大街上车流如梭。2路车上,何凡手握扶杆想着:云阳的班车六点多到达江城,从江城到新镇,坐出租车只需十分钟。即使步行,最多一个小时。就算他丢了公款,有心事,走得慢,但八点钟无论如何也该回厂。他为什么逗留到十点多。这多出的两个小时,他上哪儿去了?如果他没有步行,是搭出租车回厂,那就有三个小时的作案时间!陈太松好喝酒,好做客,他肯定知道……嗯,重点对象。”

他俩下了公交车,很快就找到了胡家国家。

胡家国,四十多岁,半秃头,身体壮实,一脸的络腮胡卷成许多小圆圈,像是沼泽地上的青苔。此刻他坐在一把凉椅上,宽大的前额和大得出奇的酒糟鼻头把脑袋几乎坠下了地。何凡他俩进了里屋,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胡家国同志,我们来了解情况,打搅你啦。”何凡开始招呼他了。

“哦,坐坐。你们……哎!老何同志,我精神压力也不輕哪。”胡家国抬起头来回话了,“这几天,厂里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风言风语地议论我,我希望公安机关快点把问题搞清楚。至于我写的那些情况,你们可以找范厂长和云阳西门宾馆的领导核对。”

“你是七月三十日晚上回厂的?”

“嗯。”

“回厂前你到过哪些地方?”

“哪儿都没去。因为我急着想回厂汇报情况。”

“你走得很急吗?

“当然急。”

“那你回厂是什么时候?”

胡家国翻了翻眼皮道:“好像是九点多一点。”

“不!是十点多,按一般情况,八点钟你就可以回厂,怎么你那么晚才回去?多出的两三个小时你上哪儿去了?”

“我……”这个问题出乎胡家国预料之外,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立刻又恢复了正常,愁眉苦脸地说,“唉,老何同志,丢了公款,是件没脸面的事,自己觉得对不起领导的信任,所以越走越难过,越走越没勇气。临进厂时,我进退两难,徘徊了好一阵儿,把时间耽搁了。”

离开了胡家国家,在回公安局的路上,小赵说:“何队,亏他想得出来,竟然这样轻松地把难题解了。他这种说法,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我觉得这种解释不能成立。”

“是不能成立。不过,现在还无法否定它。我想,只要顺着这条根挖下去,准会有个水落石出的。”走了几步,何凡又说,“小赵,我们明天去云阳,同时请示局领导,对胡家国采取监控措施。”

兵贵神速,说走就走。第二天,何凡同小赵轻装上阵,登上了去云阳的班车。

寂静的群山,莽莽的丛林,班车在蜿蜒的公路上颠簸着。一阵秋风,树叶飘落,几片枯叶飞进了车窗。窗口的何凡举目远眺,一番感慨油然而生。

祖国的山山水水是多么的美好!然而在你的怀抱中,总有那么一小撮亡命之徒无视国家法律。咱们一次次打击,他们一次次犯罪!好啊!在这块天然的比武场上,咱们来个全力的较量吧。

六 山重水复

何凡他们来到云阳后,通过云阳公安局,找到了西门宾馆。宾馆的刘经理在办公室接待了他们。

“你们是为那笔公款失窃的案子来的吧?”刘经理问道。

“对,你先看看这两张照片。”何凡说着将照片递给刘经理。

刘经理看了陈太松和胡家国的照片,指着陈太松那张,肯定地说:“那钱,是这个人偷的。”

“你怎么知道?”

“我亲自处理的。七月二十九日中午,宾馆里突然出了小偷,胡家国和其他几个房间的人的钱都丢了。幸好他们中有个人出门时,发现那小偷还在撬另一个房间的门,那个同志一喊‘抓小偷,小偷就惊慌失措地乱窜,没等他跑出大门,就被抓住了。其他好几位同志的钱物,都很快从小偷身上搜了出来。唯独就差胡家国的。可是,小偷坚决不承认进过胡家国的房间,所以否认偷过他的钱。首先发现小偷的同志又证实小偷还没上三楼,也就是说,还没进胡家国的房间,可是,钱又怎么会丢呢?大家都很奇怪,后来,不知怎样就怀疑到他的同事陈太松身上去了。当时,听胡家国说,陈太松去朋友家了。反正,后来他再也没回宾馆。你们看,这钱没准儿是他拿了,要不,他跑什么?”

“出事后,他真的一直没回宾馆?”小赵问道。

“真的。”一个姑娘说,“盗案发生后,我们特别注意他,这是刘经理吩咐了的。”

“七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这两天,胡家国都干了些什么?”小赵问道。

“头天他像是很着急,第二天上午他就退房走了。”刘经理回道。

“不,不对!”一个保安插嘴说,“他退房后一直在大门前转来转去。看他那六神无主的样儿,我还安慰了他几句。”

“他什么时间离开大门的?”何凡问道。

“大概是十二點半。”一个扎羊角辫的服务员说,“我十二点接班,当时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提着旅行包急匆匆地离开的。”

问完这些情况,何凡、小赵就离开西门宾馆。

中环路口——云阳的闹市。这时已临近中午,虽说已是秋天,但那无情的“秋老虎”仍烤得行人皮肤发痛。何凡、小赵踏着烫脚的柏油路,边走边讨论:

“何队,胡家国不是凶手!”

“什么根据?”

“事先的材料和刚才的调查。”

“不,小赵,得把事情看得复杂一点。比如,我这样解释,七月二十九日,陈太松到他朋友家去。这个情况从哪儿得到的?是从胡家国那份材料中得来的。这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陈太松临走时叫胡家国为他买好车票,还说明天在车站碰头。这就意味着他当晚不回宾馆了。于是,胡家国就利用了这点空隙,制造了他偷钱的假象,为自己杀人栽赃做准备。”

小赵洗耳恭听。何凡还在解释:“没有确切证据,决不能轻易排除任何一种可能。不然就有可能放走真正的罪犯。”

“我们现在去车站?”小赵问道。

“对,查查七月二十九日的班车记录,是哪位司机开的班车下午两点到江城的,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另外,陈太松约胡家国到车站等他,那么他那朋友的家,会不会就在车站附近?”

“完全可能,何队,我们先去派出所查查。”

“无名无姓的,你打算怎么查?”何凡有意想考考小赵。

“这不难。陈太松从没有来过云阳,如果有朋友,一定是以前在外面做木匠活时认得的。因此,这个人八成也是木工,并且也在外面跑过。”

“好,有进步。有了你这样的助手,案子会很快了结。”

了结,谈何容易?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眼前的头绪仍如一团乱麻。案情没有任何进展。这一个星期,他们从城南跑到城北,从城东跑到城西。什么车站、码头、票房、酒店、商场;什么上环路、滨江路、两江广场……凡是云阳的闹市,凡是可能和陈太松、胡家国有过接触的,他们都仔细打听了。但仍没有找到能证明胡家国和陈太松同车回江城的线索,更不用说那个假定的陈太松的木工朋友了。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月光如洗。云阳大三峡酒店里,穿着短袖衫的何凡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一点儿睡意。何凡今夜特别清醒,思绪也特别活跃,恰似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他心头沸腾。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灵感吧。啊!忽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他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胡家国不是凶犯!”

“什么?胡家国不是凶犯?”原来旁边床上的小赵也没入睡,他说罢一翻身爬起来,拉开了电灯。

“小赵,我问你,胡家国十二点半去车站干啥?并且还走得那么急?班车不是下午两点吗?从西门宾馆到云阳车站,最多只需要十余分钟。”

“早点儿去,是为了排队嘛。”小赵不加思索地回道。

“不对。长途班车每个旅客都有座位,根本没有排队的必要。”

嗨!这一下把小赵难住了。他调动思维,认真考虑起来:是陈太松在等他?不,不会这么早,更用不着走得那么急;要买点什么特产吗?不,他早就买好了。况且,他一上午都在宾馆门前,有什么事不能早点办好?他一次又一次地设想,又一次又一次地推翻。

“咦,何队,会不会有什么急事需要马上处理?”小赵觉得这种推理比较合适,试探地问道。

“对,这算你说对了。可是,他有什么急事需要到车站处理呢?小赵,到车站一般是处理什么事?好好想想。”何凡及时地启发小赵。

“哦,到车站处理……处理,车票!对了,他赶去退票!”小赵的思路一下通了,说,“何队,长途客运有规定,退票必须在开车前一小时,难怪胡家国走那么急,他是去退陈太松的那张车票。”

“对了,他是去退票。可是作案的不是胡家国,反过来,陈太松也没有盗窃公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何凡的思路又陷入了案情的海洋。

“何队,你……”小赵也坠入五里雾中。

何凡没有理睬小赵的惊奇,好久好久,他那奔驰的思绪才回到了眼前。对小赵说:“奇怪吗,小赵,胡家国那天上午不是一直在宾馆大门前徘徊吗?这是为什么?”

“丢了公款着急嘛!”

“着急?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单位?不打110报警,或者去云阳派出所报案?要找,为什么不满城找,却单单在宾馆大门外转圈呢?小赵,他是在拦截陈太松啊!那天,宾馆突然出现了小偷,在人人都在喊钱丢了的同时,胡家国贼心顿生,他将公款藏了起来,也贼喊捉贼地喊叫公款丢了。他这样做,是想得到宾馆的证明,毫不费力地得到一大笔钱。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小偷又被当场抓获。清点后,没有他的钱,自己怎么下台?于是,就扯下了弥天大谎,诡称这钱是陈太松拿了。他又害怕不知道真相的陈太松第二天回宾馆,到时揭穿他的老底,才在宾馆门前……(何凡双手平伸,做了一个拦人的架势)这样,明白了吗?”

小赵连连点头说:“何队,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现在,我们可以和胡家国正面交锋了。”

“好,明天早晨,咱们松松脑子,去游游巴蜀胜境——张飞庙。中午乘车回江城。”

七 扑朔迷离

何凡他们回到江城,刚向局领导汇报完情况,电话铃猛然响了。

“喂,哪里?我是刑警大队老何。”何凡抓起电话道。

“是老何呀?我是塑料厂范浩,向你们报告个重要情况,胡家国自杀了。”

“什么?!好,知道了。请你们保护好现场,我们马上就赶过来。”何凡放下电话筒,立刻带上小赵和队里另外几个年轻人,驾着警车向新镇方向奔来。刚到胡家国的家门口,范浩和几个人就迎上来。范浩握住何凡的手,沉重地说:“老何同志,我们缺乏经验,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凡摆了摆手,说:“不!这不能怪你们。”说着紧跨几步,走到死者跟前。只见胡家国仰面朝天躺卧在床上,一双茫然无光的眼珠鼓得圆圆的;拳头紧握,兩臂张开,两腿交迭着。看来他临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床边的写字台上摆着半壶白酒、一个酒杯和盛满烟蒂的烟缸。下酒菜是一碟色美味香的油酥花生米。

“咔嚓、咔嚓……”一个年轻的刑警用照相机拍了照后,小赵才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局里做技术检验。

“喂,你们看。”何凡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了地上的脚印,并向几个警员讲解道:“这是泡沫拖鞋,你们看,胡家国的。这是塑料底布鞋,他老婆的。这双赤脚印子,他儿子的,嗯,没有外人的。”

小赵也拿起放大镜从床边检查到床头,又反复细看床头那张鲤鱼送子画。

“何队,这张画有问题!”

“什么问题?”

小赵挠开了头皮,有点犹豫地说:“不过也没什么?”

“说呀,什么问题?”何凡靠过来问道。

“嗯,你看啊,这张画成色很新,像是刚贴上的。可是又不全像,喏,这下角好多指纹。不过,这不是搞间谍侦破。”

“管它呢,揭开看看。”何凡道。

小赵揭开“送子画”,墙上又露出一张挂历画,撕下挂历画,即出现一个大洞,洞里放着厚厚的一大摞现金。

“啊!钱!”几个青年刑警同时惊呼起来。

“快清点一下,有多少。”何凡说。

小赵立即将全部现金数了一遍,才向何凡汇报道:“何队,合计人民币五万二千八百元,这正是那笔公款。”

“对,是公款。他还没来得及用就死了。”

“何队,尸检结束,未发现搏斗性伤,胡家国系中毒死亡。”另一个干警汇报道。

“对,很可能死于氰化物。”何凡说着又招呼范浩说,“范厂长,谢谢你们保护了现场。”

“嗨,你还表扬呢!”范浩惭愧地说,“我们的职工这样,主要责任怪我。”

“好了好了。”何凡拍拍范浩的肩膀说。他在房中踱了一阵步,才开始向一旁站着的胡家国妻子了解情况:“这两天,你爱人有些什么反常表现?”

胡家国的妻子——一个心地善良的老好人。虽说还不到四十岁,但面部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鬓角上已微微呈现了白发。看她的脸色,有一种恐怖的感觉,它灰淡得同白天的月亮一样。苍白干枯的嘴唇上,那几道皲裂的口子还冒着血珠。她抹了抹眼泪,伤心地诉说着:“这两天,他心神不定,像是丢了魂一样,有时叹气,有时又自言自语:我胡家国没有杀人,我胡家国撞上鬼了,我胡家国今生今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还有……这几天,酒也喝得特别多,昨天晚上家里没有酒了,他就大吵大闹,还摔打东西。早晨上班时,他自己提了个水壶在厂里商店打了一壶老白干,中午回来非要我给他炸油酥花生米,后来,他喝了酒就睡觉了。他有酒后睡觉的习惯,我们没有在意。可是,到上班时,我叫儿子去喊他,才发现他死了……我的命好苦哦!”她说罢又抽泣起来。

“午睡前有人来过吗?”何凡又问道。

“没有,我和妈妈一直在门外。我在树下看书,妈在旁边洗衣服。”

……

太阳落下了西山。蓝中透红的烟雾徐徐落到地面上,仿佛是雨水熄灭了的篝火的浓烟。回到公安局,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他们毫无倦意,仍聚精会神地对照检验结果,对案情进行着综合性的分析。

这时,小赵在向何凡汇报着:“化验结果,死者酒杯中含有大量的氰化钾。烟缸的烟蒂未见异常。酒壶上的指纹经反复鉴定,除死者外,还有他老婆和商店徐敏的。有徐敏的指纹不奇怪,因为早上是她给胡家国打的酒。何队,我认为从整个情况来看,自杀的可能性较大。为什么呢?因为胡家国手里的赃款,已经说明了这起凶杀案件的实质。很明显,自从陈太松的身份查明后,胡家国就预感到杀人栽赃的阴谋即将暴露,在紧张惊恐之下,服毒自杀。”

何凡沉默着,好久没有说话。此时,他考虑的不是推理的得失,也不是个人的声望。作为人民的警察,这桩案子的负责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分量。多年的刑侦工作使他特别谨慎,即使只有一个疑点,也决不会放过。何况现在还问题成堆。什么打击人头的凶器、杀人的真实地点、为何要用死者的提包装人头,还有尸身没找到等等,都还没有得到合理的解释,怎么能把案子草率地推在胡家国身上呢?于是对小赵说:“小赵,你的话有些道理,说吧,继续说下去!”

“何队,全说完了。”

何凡“嗯”了一声说:“小赵,我不排除你这种推理的可能性。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凶手是胡家国,他用死者的提包去装人头,这不就暴露了死者的身份了吗?他决不会这样蠢的。所以,我在想这里面恐怕还会牵涉第三者!”

“第三者?”小赵惊道。

“对,第三者。也许这个第三者才是真凶。”

“那,这个第三者目的何在?”

“这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何凡来回踱步,思绪在那些扑朔迷离的材料上跳跃。过了一会儿,他开腔了:“小赵,你先去休息,我需要一个人想想。”

“好吧,你有事叫我。”说着转身出了门,又说,“何队,你也早点休息哟。”

次日,晨曦还未撩开江城的夜幕,小赵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电话是何凡打过来的,催他马上到办公室去。他利索地穿好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一见面,何凡就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小赵,告诉你,昨晚一个通宵没有白熬,我的推理有了决定性的突破!”

“啊,又一个通宵哇!当心累垮了身体哟,你是全局公认的宝贝,不差这一会儿,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小赵的话中既有尊敬又有关切。

“啊,我的身体我自己会掌握。”

“何队,看你这一脸的喜悦,是不是凶手就要落网啦?”

“是的,现在需要找找姜玉华。姜玉华,明白了吗?就是那人头的妻子,要想弄清提包里的人头,解开这黑洞的迷雾,她就是金钥匙。”

“真的呀?”

“真的!她可以回答一切。快!”

警车开出公安分局。顺着城郊公路,风驰电掣般向陈太松家的方向驶去……

八 水落石出

又一个夜晚降临了。弯弯的月亮挂在夜空,橙红的颜色已渐渐转为苍白。月光没有一点儿生机地向人间散布着一种枯涩暗淡的微光。

空荡荡的范浩家里,范浩独自在沙发上仰卧着。妻子半年前死于车祸,女儿又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工作。这阵子,他两眼微闭,正在惬意地欣赏着电视里的一首缠绵的情歌:

郎是半边伞,姐是伞半边

两个半边伞,何时才团圆

……

“笃笃笃!”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正听得心荡神驰的范浩懒洋洋地站起来,关了电视慢慢向门口走去,有点不耐烦地说:“谁呀,这么晚了?”说罢轻轻拉开房门。

“啊!”范浩惊呆了,豆大的汗珠立即渗出额头。与此同时,几个刑警敏捷地闪进门来,威严的目光直射着他。

“你被逮捕了!”何凡亮出逮捕证,对范浩喝道。紧接着小赵将一只冰冷的手铐咔地一声套在了范浩的手腕上。

“凭什么逮捕我?”公安局审讯室里,范浩强作镇静地质问道。何凡、小赵没有开口,回答他的只是一个女人的抽泣声。范浩回头一看,啼声未止的姜玉华正用愤恨的目光盯着他。他顿时眼一发黑,好似到了世界的末日,一下瘫倒在地板上,心里绝望地说道:“完了!完了……”

过了好一阵儿,范浩才吞吞吐吐地开始坦白:

去年夏天,一个偶然的机会,范浩认识了姜玉华。她女性的俊美引得范浩垂涎三尺,随后就暗暗地起了占有她的野心。于是冬天,他利用招工的机会,把姜玉华从农村弄进塑料厂,并给她安排了清闲的后勤工作,使姜玉华对他感恩戴德。接着,他又以安排陈太松进厂当模型指导为条件,使姜玉华轻易地落进了他的怀抱。由于陈太松家不在镇上,而在僻静的镇郊,加之姜玉华生性谨慎,处处小心,所以,尽管他们来往了半年之久,也没有被人察觉。

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能男人对这种事一般比较敏感,虽然陈太松没有抓住把柄,但还是从姜玉华的眼神和举动中,隐约感到了妻子不贞。一天,陈太松在家里打扫卫生,在床下拾到了一枚徽章。是谁的?他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东西曾经在范厂长胸前戴过。联想起自己进厂,以及近日来妻子的眼神,陈太松不禁疑心大起。可是怎么办?对手竟是自己的领导。陈太松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工于心计,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大能耐,搞不好会弄巧成拙,不但羊肉没进口,反惹一身臊,并且还得顾及自己妻子的名声。因为他爱她,不能没有她,所以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等待时机。

七月间,范浩派陈太松到云阳出差。陈太松觉得时机成熟,决定捉奸。七月二十九日,他有意从云阳打回电话,告诉范浩,谎称他决定第二天乘午后两点的班车回厂。布下了迷魂阵,又装着无事,陪着胡家国在云阳满街闲荡,直到午后一点,他才恍然大悟似的告诉胡家国,说他要去看个朋友,又托胡家国给他买好车票,说好第二天下午一道乘车回厂。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姜玉华。他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当场抓住他们,利用这铁定的事实,逼迫范浩与自己的妻子断绝关系。

范浩果然中计,他接到陈太松的电话后,禁不住热血沸腾,兴奋极了。晚饭后,他就慢悠悠地向城郊走去。晚上九点左右,他悄悄摸到姜玉华家。他不用敲门,自己取出钥匙,轻轻将防盗门打开。见了姜玉华,来不及说什么,一把就搂住她那柔软多姿的腰身,伸手关掉电灯。姜玉华的心早已麻木,她闭上眼睛,像一尊泥塑木雕,忍受着范浩粗暴的兽性冲动……

看来,陈太松捉奸这事,完全可以如愿以偿了。姜玉华也可以永远摆脱范浩无休止的纠缠了,因为陈太松跨过那片小竹林就到家了。这个时候,范浩还在和他的妻子贪恋温床呢。

然而,古往今来,多少周密的计划,多少精心的安排却往往毁于偶然!如今,陈太松也遭遇了这种不幸。

片刻后,范浩心满意足地从床上爬起来,突然发现刚才进门时太匆忙了,那门锁钥匙竟忘了取下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去取。可是,当他把门轻轻拉开取钥匙时,倏地瞧见院坝里走来一个人,借着月光能认出,是陈太松回来了。“啊!”他赶忙取下钥匙想逃,可全身裸露,于是给姜玉华说了声,便躲进了一个墙角。此时姜玉华也急了,麻利地藏好范浩的衣裤,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

这时,陈太松掏出钥匙开门进屋,见到妻子翻身下床迎接他。加之姜玉华由于深感内疚而显得更加热情,更加温柔,真像个一心爱着自己丈夫的女人。当然,实际上她也爱陈太松,她的忠贞也是为了陈太松才牺牲的呀。

苦心安排的突然袭击,没有发现妻子的破绽,陈太松疑虑大解,甚至还认为自己错怪了妻子,很过意不去。两人亲热地紧紧地拥抱着、温存着,好久好久才慢慢松开。随后妻子便忙着给丈夫张罗吃喝。丈夫又拿出了从云阳买回的麻辣牛肉叫妻子吃。妻子笑嘻嘻地拿出一瓶酒,责怪丈夫说:“松,怎么这样神出鬼没的?要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还有,你那手机老是关机,你什么意思呀?”

“哦,别问了,还不都是为了你。哎,來来,你也喝点儿,有点醉意上床好睡……”

夫妻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

范浩在墙角里听着。陈太松的突然归来,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奥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岂能不防?看着他夫妻俩紧紧地拥抱,甜蜜地接吻;听着他夫妻俩亲昵的笑语,融洽地交谈,甚至还想到了人家酒后就要宽衣解带……他心里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嫉妒。因为这一切,他不曾从姜玉华那里得到过。他这才明白,他占有的不过是姜玉华僵尸般的肉体。很快地,他那嫉妒的情绪,变成一种强烈的报复欲,他的眼里闪动着凶光。

再说此时,姜玉华心里暗暗着急,盘算着如何让范浩溜之大吉,如何保住清白名声,于是就劝丈夫多饮酒。

几杯酒下肚,陈太松的话慢慢多了起来,甚至把这次夜晚返家的用意,以及怎样在床下拾得范浩的东西,怎样等待时机捉奸,怎样在电话里欺骗了范浩,怎样瞒着胡家国悄悄回家,也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

范浩听了这些不由得大惊失色,于是心一横,起了杀人邪念,遂在黑暗中摸到一把木工锤子。主意已定,他看着姜玉华进了厨房,就偷偷地溜到陈太松背后,举起锤子狠狠地朝他后脑砸去……陈太松一声未吭,颓然栽倒。霎时间,鲜血从他脑后涌出来,地上染红一大片。

“啊!”姜玉华从厨房端着一大碗面条出来,见着这场面,一声惊叫,面碗坠落,人也昏了过去。晚了,一切都晚了。

震惊、悲痛、悔恨,几种感情同时涌进了姜玉华心头。她醒过来时,几乎变成了一尊雕塑,只能默默地流泪。范浩这时早已穿好衣服。他把姜玉华扶到床上坐下,有些后怕地说:“玉华,他已经清楚我们的事了,一旦张扬出去我们都完了!玉华,我也是没办法呀!玉华,你只要听我的,我们一定没事。现在我们赶紧善后……”

话分两头。且说那日在云阳。陈太松假借看朋友之名走后,房间就只剩下胡家国一人。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楼下房间闹了起来。原来是宾馆出了小偷,好几个旅客都叫苦不迭。胡家国心一动,感到机会难得,想出个以假乱真的花招,浑水摸鱼。于是把公款换了个地方,跑出房门,也叫嚷他的钱丢了,要求宾馆领导彻查。

可惜,这场闹剧没有演多久。因为小偷还没出大门就被抓获。偷走的东西很快物归原主。这下胡家国处于一种狼狈的境地,他的钱本来就没被偷,小偷身上当然就搜不出。小偷矢口否认,有个旅客也证明他还没上三楼。是的,小偷确实没进他的房间。眼看就要露底,胡家国急得大汗直冒。这时,一个扎羊角辫的服务员无意中帮助了他,她发现陈太松不在,便对胡家国说:“咦,你那个同事怎么不在,会不会是他有急用,先拿去了?”胡家国急需梯子下楼,竟顾不得许多,借机见风使舵地跑上楼胡乱地清清包袱,跑出来说道:“对了,发票单据样样都在,肯定是他拿去了,这个人不拘小节经常这样,有什么急用,也不打声招呼,让人家着急。”这样,围观的人们各自散去了。可是胡家国并没放下心。第二天上午,他顾虑重重地在宾馆大门前转来转去,他害怕陈太松回宾馆,被宾馆保安当盗窃犯捉去,到时候陈太松揭穿他的老底,自己以后还怎样做人呢?幸好,老天爷保佑,陈太松居然没有再回宾馆。中午十二点多,胡家国给陈太松打手机,还是无法接通。他急匆匆赶到车站退了陈太松的车票。直到自己上了客运班车,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没有完全平静。车到江城,已是六点多。胡家国心里烦躁,想借酒消愁,于是踱进了“太白酒家”,喝足了酒,填饱了饭,才抽着“玉溪”烟,顺着大道向新镇塑料厂走去。一路上,他心里老想着那五万多的公款怎么摆平,计谋没想好,不能急着回厂,他得利用这段时间谋划出一个妙计。

出了城便是一片原野。此刻,夜空高悬着一弯新月,清冷的月光撒落下来,使大地罩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轻纱。他带着行李,也带着酒气,渐渐地来到老爷岭的坟场附近。常言说:一醉解千愁,这话一点儿不假。醉醺醺的胡家国,踩着慢悠悠的碎米步,居然哼起了乡间民歌:“一爱姐哟好人才,高不高来矮不矮,走路好像祝英台;二爱姐哟好头发,梳子梳来篦子刮……”

“啊!是什么?”胡家国突然停止了唱歌,惊呼道。原来他发现了路旁树下有一个胀鼓鼓的包袱。胡家国眼睛亮了,他做了多年会计,从来都没有放过到手的浮财,遂赶忙抢上一步,搁下行李,蹲下去把提包打开……

“啊!我的天啊!”他酒全醒了。月光下,提包里分明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他没敢多想,撒腿就跑,一口气跑了百十来步,突然停住脚,叹道:“糟了,我的行李丢在那提包边了,我的妈呀,这不是还要逼我转回去吗?”无奈,只得壮着胆儿又跑回原处。在收捡行李时,他忍不住又望向那颗人头。“啊!好面熟!是谁?怎么像是他?对!是他。陈太松!是陈太松!”当他确认是陈太松时,先是一惊,但转念间心上的那块石头一下落了地。嗯,这下可好了,再也用不着担心陈太松知道自己在西门宾馆的表演了。思想包袱一松,邪念就升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一大笔公款,徘徊了好一阵儿,还是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是的,陈太松的人头如何处理,胡家国真的费了一番心机:报告公安局,为陈太松平冤?不,不行!到时候准会被弄个杀人栽赃的罪名。加上云阳西门宾馆那场表演也给了他惨痛的教训。若报了警,凶手又迅速被抓获,自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嗯,太不合算了。怎么办?他慢慢抬起头,忽地看见了半坡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洞,心里蓦地腾起了绝妙的主意。于是他转过身子,大胆地提起了那个盛有人头的提包,匆匆向黑洞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范浩行凶那夜,他很快把陈太松肢解了,用两口坛子盛好,坛口封了石灰,埋在屋后的竹林里。然而,要达到同姜玉华结婚的目的,陈太松的死,还不能永远隐瞒,并且那样也太危险。所以,范浩决定让胡家国做替身——因为他深知胡家国为了手中的那一笔公款会上当的,于是就精心导演了“胡家国月夜‘拾人头”那场戏。正如他所料,利欲熏心的胡家国果然上当了。

至于胡家国之死,也是范浩罪恶阴谋的一部分——当他为了贪污那笔公款,把陈太松的人头丢在老爷岭附近那神秘的黑洞时,他的死就注定了。自从陈太松的下落被证实后,范浩一直注意着他。那天,他居然把打满酒的酒壶带到了办公室,范浩便來了个调虎离山,然后在酒壶中下了氰化钾。

九 逻辑推理

小说写到这里本可以结束了,但是,细心的读者一定会问,何凡究竟凭借什么确定出真正罪犯就是范浩呢?这个问题,何凡的助手小赵也特别想知道。离开审讯室,小赵兀自兴奋不已。他一把拉住何凡,非要他讲一讲是怎么发现元凶的。

何凡笑了笑,说:“怎么?开始审我啦?不过,先声明一下,这可是我的杀手锏,全靠它混饭吃,你可不要出卖我,得给我保密哟。”说完,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遂将原委一一道了出来:

“我是从胡家国在什么地方得知陈太松死讯的问题开始思索的。因为他如果不知道陈太松的死讯,决不敢对陈太松栽赃。很明显,这死讯在离开云阳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呢?若是知道了,就不会为陈太松买车票和退车票了。所以,这条消息只能往后推移。在回新镇的客运班车上,他也不可能了解到。也就是说,他是在回厂的那段大路上,获悉陈太松的死讯的。然而,胡家国怎样知道陈太松的死讯呢?是亲眼目睹了凶杀吗?不可能!因为这段路很宽大,经考察,大路两旁根本没有可供杀人碎尸的地点。如果作案的地点离大路较远,他又不可能看见。退一万步讲,即使他看见了,凶犯也决不会放过他。因此,我就推想,他看见的只是足以证明陈太松死讯的物件。什么物件能证明陈太松死讯呢?我大胆假设:就是那颗人头!这个推想,在当时显得很不近情理。因为任何一个作案者,是绝对不愿意把案情泄露出来的。特别是碎尸案,因为碎尸的目的就是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可是,恰恰这一点启发了我。我很快就想到,那陈太松的头,会不会是作案者有意露给胡家国看的呢?于是,我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反问自己,罪犯为什么要让胡家国知道陈太松的死讯?这答案只能有一个,就是想让胡家国做凶手的替身,从而掩盖自己。除此之外,其他任何解释都不合理。

“那么,敢走这招棋的人,必须得事先知道胡家国的回厂时间,还知道胡家国带有一笔数目可观的公款和他贪财好利的性格,不然就太冒险了。根据上述这些,我初步推断出凶手就是新镇塑料厂厂长范浩。因为这些情况只有他才知道。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不禁大吃一惊。范浩为什么要杀死陈太松?动机何在?这时,我差点怀疑起自己的推理分析了。后来,我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个装人头的提包。殊不知,这个牛角尖居然被我钻通了。我的结论是:凶手不愿陈太松的下落永远消失,用这个提包,便于有朝一日能证明死者的身份。钻通了这个牛角尖,线索就有了大大的进展,因为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情杀案中。在我们国家,夫妻一方的下落没查明之前,尚不允许和他人结婚。这样,姜玉华就成了怀疑的对象,如此,对范浩的怀疑,也就有依据了。

“这个结论,后来在研究陈太松行迹时又得到了进一步證实。可不是吗?从人头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可以断定,他死于七月二十九日晚上。也就是说,陈太松七月二十九日中午离开云阳后,回到了江城。可是,他上午给范浩打电话时却撒了谎。同时他又没把回江城的事告诉胡家国,不然,范浩绝没有这种作案胆量。这正是一个顾及自己和妻子名誉的丈夫的所作所为。结果捉奸不成,反而身死。除此之外,很难作其他任何解释。”

“那么,何队,你又凭什么认定姜玉华是争取的对象呢?”小赵又问道。

“在我们公安部门,特别是在刑侦工作中,往往有这种情况,犯罪分子己经确定,但是缺乏足够的证据,这时,又不允许逮捕和审讯。范浩和姜玉华作案,是根据全部情况推理确定的,要找出有分量的证据,确实困难。于是,我就决定采取攻心战术,争取一方的办法。

“争取谁呢?这要做整个案情的具体分析,看看谁是争取的对象。也就是说,谁是作案的直接凶手,谁是受蒙蔽而误入了歧途。随后,我决定争取姜玉华。争取她,我有充分的把握。因为我确信她不是凶杀的直接参与者,甚至她事先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要被杀害。为什么呢?道理很简单,如果姜玉华愿意杀掉陈太松,完全可以从范浩那里拿来氰化钾,像范浩干掉胡家国那样干掉自己的丈夫。另外,从她的哭泣中,我看出了她对丈夫的依恋,也看出了她深感内疚。真正的和伪装的感情完全能够辨别,因为这些人的神态、举动必然不同寻常!正如那些真正的凶手,作案后尽管他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但总会百密一疏,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听了一番逻辑严密、丝丝入扣、引人入胜的推理,小赵无比敬佩地凝视着何凡,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尽管何凡像个小老头,但此刻,何凡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威武……

责任编辑 郑心炜

插 图 王明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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