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最近总能在自己下楼的楼梯口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独自坐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唱着让人听不懂的歌儿。
小霞从来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社会上太过复杂,指不定你的一次乐于助人就成了对方讹诈你的资本,所以对于陌生人她总是敬而远之。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她原本也是秉着这个态度,然而整整一个星期,只要她路过楼梯口,就能看到小女孩的身影,且身上越来越脏,让她不仅开始猜测,是不是哪家的小孩子丢失了,就算自己不愿意管太多,至少也该给警察打个电话吧?
是的,小霞本性还是很善良的,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受苦,特别是她最近怀孕了,将心比心来看,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走失的时候,会有和她同样的热心人去帮助。
“小姑娘,你怎么不回家呀?”
小霞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蹲下,冲小女孩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可尽管是这样,小女孩还是往后躲了躲,就像以前受过类似的伤害似的。
小霞于是更笃定自己的猜测,眼看着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下来,索性直接和女孩一样坐在楼梯口。
“小乖,你的裙子真漂亮,是妈妈给你买的吗?”
小霞小心地摸了摸女孩的红裙子,试图用夸奖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从而使话题继续。
小女孩显然也很喜欢自己的裙子,虽然没有回答她的话,但眼神已经没有那么抗拒,甚至还在小霞冲着她微笑的时候露回了个同样的笑容。
小霞惊喜地继续询问,顺便从包里掏出了自己备着、用来补充能量的糖果递给了小姑娘。
“那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吗?她现在找不到你一定可着急了,姐姐让警察叔叔帮你找妈妈,好不好?”
谁知小女孩虽然接过了她的糖果,却在听完她的话以后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清楚自己妈妈的电话,还是拒绝小霞帮忙找妈妈的提议。
小霞一时无计可施,只好继续询问女孩一些基本的信息。
小女孩却只是望着她吃吃地笑,也不去吃手里的糖果,真是奇怪极了。
磨蹭着,天已经全黑了。
小霞已经认定这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正要掏出手机给警察打电话,却早一步接到了丈夫的电话。
“小霞,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能瞒着你,但你一定要冷静,记得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好吗?”
丈夫的声音依旧沉稳可靠,但那不详的预兆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她护着自己腹部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说,我听着。”
小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挂断了电话,她甚至不清楚丈夫后来都安慰了些什么,又保证了些什么。
“医生说头三个月胎儿不容易保住,你又加了两天班,今天检查下来说是不太好,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孩子要没有了。
小霞愣愣地望着自己依然扁平的腹部,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砸在干燥的地面上,成了一朵朵黑色的水花。
直到丈夫回来,小霞才刚刚进了家门,也没有心思做饭了,只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别这样,医生说了你这两天要特别注意身体,吃好睡好,否则可能以后再要孩子会很艰难。”
丈夫做好了饭,过来劝说她振作起来,别说孩子现在还没出事,就算出事了也不能因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小霞依旧流眼泪,也不顾丈夫的劝告,只一个劲儿地哭泣,等累了的时候,也睡着了。
小霞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楼梯间口,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歌谣,不同的是,梦里的小女孩似乎认识她似的,见她走近竟是吃吃地笑出了声。
小霞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只顾着伤心了,等回过神来也没关注小女孩的情况就行尸走肉般回了家门,如今想想还是有些愧疚的。
“小女孩,你的妈妈呢?”
梦中的自己冲着小女孩如是问道。
奇怪的是,小女孩并没有避开她的问题,反而笑嘻嘻地抓住了她的手。
“妈妈!你就是我的妈妈呀!”
小女孩的声音含糊不清,但小霞就是能听懂她所表达的意思。梦中的自己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诧异,反而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纵容地望着她笑。
小女孩凑近了她的肚子,小心地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
“妈妈,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加班到那么累,差点儿就见不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于是就坐在楼梯口等啊等,终于等到你了。原来你是喜欢我的呀,还给我糖果吃,那么等到我出世以后,你一定会对我更好吧?”
小女孩自顾自地说着,也不指望听小霞的回答,只一个劲儿地将自己的脑袋往她的肚子上拱。
“我怎么进不去了?难不成是因为我长大了!妈妈你快向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地对我,否则我就要永远离开你了哦。”
小女孩好不容易塞进了半个身子,只留下上半身挂在小霞的肚子上,义正言辞地交待着。
小霞看到自己点了点头,又看着小女孩完全进入肚子,这才温柔地摸了摸肚皮,表情惬意而满足。
“我的孩子,妈妈爱你。”
小霞听到自己如是说道,终于明白了梦中的场景。
小女孩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过于劳累没能保住,这才变成鬼魂来到人世间,想要问问小霞是否真的不想要她,却得到了小霞的温柔关怀,这才乖乖地回到了她的肚子里去。
睁开眼睛的时候,小霞一眼就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和床单,这是医院里特有的布置。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霞真希望那个梦是真的。
门轻轻晃动,面带笑容的丈夫和医生一起走进来。
“三个月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我刚才检查过,胎儿稳住了,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他。”
医生的话似乎证实了她所希望的‘如果’,于是在丈夫找她商量买小孩子的东西时,她只说感觉会是个女孩,要丈夫一切按照女孩子的标准来准备。
至于丈夫问她为什么知道是女孩儿,她不过高深莫测地笑着说。
“我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