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用什么化学物？”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发觉我也抖了一下。
吴聪博盯了我一眼，说：“余叔叔这个我不会告诉你的，这也是为你好，就算你答应我不写出来我也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赵高明他是政工出身的，学的不是化学专业，所以可能经验欠缺，他把刘容容分解的时候，不知道是容器不够大还是药物不够多，到最后剩两只露在外面的手。当时他应该是还想再处理，恰巧那时候何必列要去找他请假，办公室找不到人，有同学说看到他去实验室了，何必列就找到实验室。据何必列说，当时他觉得很奇怪，赵高明平时几乎不进实验室的。何必列到了实验室时，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他在外面叫了两声赵老师，里面静悄悄的。何必列越想越不对劲，就假装离开，走到对面教室楼上看。过了十分钟左右，他看到赵高明从实验室走了出来，拎着一袋东西，鬼鬼祟祟的往荷塘走去，他就远远跟在后面——对了那时候已是黄昏时候，何必列看到赵高明走到荷塘边，将一个东西抛了进去，那东西有点白，像浸泡过的手，何必列不敢肯定，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跑上前去，边跑边喊赵高师我一直在找你！赵高明吓了一跳，手里还有一样东西不敢再扔，藏在身后，问何必列干嘛，何必列说找你请假，他很生气，说请假不能等明天吗？先给我回去。”
“何必列就知道刘容容死了吗？”我表示怀疑。
“不，他当时只是怀疑赵高明不知在干什么，不敢想那么多。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余叔叔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后来何必列就老是梦见刘容容了，梦里刘容容老是说，师弟帮我报仇……”
“就凭一个梦？”
“对，那梦太恐怖了，而且一次次重复出现。余叔叔，我也梦见过刘容容，知道死者是她后，我梦见过她的头泡在玻璃瓶里，当时我怀疑何必列的，所以……但当时何必列也不敢肯定真是刘容容死了，他去年是追求过她，被她拒绝了，之后心里虽还偶尔想起她，但行动上却是离她远远的，怕人笑话。被那个梦折磨了几次后，何必列就想搞清楚，于是就找我帮他制作假手。”
“你怎么会做假手呢？”
“我高中时喜欢雕塑，跟一个老师学过一段时间，虽然出不了作品，做个假手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学院材料有的是，偷一点不难。”
“何必列让你做了假手，扔进荷塘，就是为了引来警察？”
“是的，后来他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办法可不可行，他计算过荷塘水位在日照下蒸发下降的速度，就想着那假手一点点露出来，造成轰动效应，那么多学生看到荷塘有断手了，警方肯定会来的——当时我们都还不知道，这学院的水竟然那么深，要知道，我们也不敢了……后来警察真来了，我们远远看着，只看到警察带走了证物，也不知真手假手都带走了还是只发现假手。后来警方再来查案，又公布了失踪者的情况，何必列就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当时我还蒙在鼓里，后来甚至还怀疑他，真是。”
“这些情况何必列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是在赵高明死后，他洗脱了嫌疑，但警察说不能离校，随时配合调查。那天晚上，何必列请我喝酒，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对了，你刚才说到，你那天跟何必列去喝酒，只喝了不到平时的一半，就醉得很厉害，到底是怎么回事？”
“醉酒确实是何必列弄的，他趁我不备，在我的啤酒里加了一点白酒——啤酒里面加白酒是最容易醉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来他说了，第一他是想拖延我去跟赵高明坦白做假手的时间，当晚我急着要去说。第二，他是想趁我醉了睡着，把一些他从那位退学的师兄那里得到的证据藏到我橱柜里。因为那时候他已嗅到危险了。你看，我今天带来的这些，有部分就是他藏在我那里的。”
“那后来他又是怎么能引得赵高明上当，自己跳出来的呢？”
“那天在三饭，何必列本来就想把全部真相告诉我，但说到紧要关头，赵高明出现了——因为之前我很傻逼怀疑何必列，就把什么事都跟赵高明说。赵高明把我带到办公室，骗我说警察已掌握了何必列因爱成恨杀人的确凿证据，他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是为了骗你继续被他利用。赵高明还问我这两天何必列有什么异动，我很傻，就把何必列带了一包东西锁进他橱柜的事说出来，他就这么上当了。其实何必列藏在他自己橱柜的那包东西只是些旧报纸、笔记本什么的，赵高明聪明被聪明误，把那只没扔掉的手拿去栽赃……”
原来这样……不知为什么，听完这一切，我长长地抒了一口气。窗外华灯初上，这灯火璀璨的城市，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说了这么多话，你肚子饿了吧，我先带你到我们先随便垫垫肚子。”
“不余叔叔，你可不可以，让我把全部都说完？”吴聪博眼里满是哀求。
“行行，那我们再喝杯水吧。”
喝完水，我问：“聪博，那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呢？让记者把这案子报出来？”
“可能性很小，我知道余叔叔。就算记者敢采访敢写，估计也出不来。因为，你看那些日记、照片、视频就知道，南化涉及的后台，实在太……有几个，都是我们在电视上能看到的。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引起社会的注意，让那些恶人收敛一些，不要多一些受害者……我目前只能希望这样了，我相信，这也是我死去的同学的愿望，如果我能做到，不，如果你能帮我……”
“你死去的同学？你是说何容容和那位不知名的师姐吗？”
“不是的余叔叔，你还不知道，我怕……说了会吓着你。赵高明死后几天，警方草草结了案，学校也按统一口径对学生宣布破案消息，但警方还是不让我和何必列离开学校。其他同学避我们如瘟疫，我们时刻不敢单独活动，整天担惊受怕，几乎夜夜做噩梦，有时梦见死去的师姐，有时梦见那些恶人追杀我们……结果期末考试考得一团糟，拿到成绩那天，我跟何必列说好，无论什么，我们都要离开学校了，光天化日，他们该不会强行拦阻吧。何必列同意了。但就在那天中午，何必列接了一个电话，神色慌张对我说，校方要找他谈话。我说我跟你一起去，他说校方说一定要单独前往。最后他又说，除了藏在我橱柜里的证据，还有一些他进行数码化，储存在网盘，密码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只感到不妙。果然，那天中午何必列去了校办后，就再也没回来，手机再也打不通了。我等到吃晚饭时间，准备不管如何都要闯校办问个究竟，就听到警笛声，警车径直停在我们宿舍前，两个警察冲进我们宿舍，把何必列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我知道事情不妙，就问警察何必列出什么事了？一个警察看了我一眼，啥话也不说就走了。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等到第二天中午，何必列父母突然出现在宿舍，两人都哭成泪人……”
“不是吧？他们就那么、就那么在学校把他给杀了？”
“这是第二天晚报的报道，你看看吧。”吴聪博又拿出一份报纸，递了过来。
化工学生龙溪山上离奇中毒身亡
昨日凌晨，南阳化工学院非金属材料科学与工程系13级学生何必列因硫酸铜中毒，导致多脏器衰竭，经抢救无效离世。据送他到医院的龙溪村民描述，他在银河区龙溪山遭到歹徒抢劫并被逼吞下蓝色粉末，歹徒将他打昏后逃走。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此案。
由于目前对案件的了解仅停留在送何必列到医院的村民自述上，警方的调查还在进行中。此案因为何必列的不幸离世，案情更是扑朔迷离，诸多疑点待解：1.为何上课时间独上龙溪山？何必列的同学介绍，根据龙溪山脚的监控视频，7月8日下午1时30分，何必列独自上山，同学叫他，他也没理。他为何在上课时间一个人上龙溪山？身边的朋友也无人知晓。2.是否约人才上山？何必列是否约了人在山上见面，才一个人来龙溪山？“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熟人约他上山，但是仅是谋财一般都不会要人命的！”何必列的父亲说。3.毒是如何入体的？武警医院ICU医生李朝表示，硫酸铜中毒事件不仅在广州，在全国都很罕见。“我查了相关资料，据医学网上的报道，全国关于硫酸铜中毒的事例不足10例。”4.到底是谁下毒手？“根本不可能是劫杀！”何必列的父亲说，谋财的歹徒一般都不会要人命的。但家人及同学均透露何必列无女友。至于是不是熟人作案，家属表示不排除这种可能。
“余叔叔，你手抖得这么厉害，你很怕吗？”
“是，这个确实有点……”
“我理解的余叔叔，但本来很胆小，但我现在不怕了，因为何必列每晚都来找我，要我帮他报仇……余叔叔，我就讲到这里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很多疑问，答案都在这些证据里面。我相信余叔叔是个有正义感有担待的人，不会看着我们这些无辜的生命白白死去。如果是以前，这么大的案子，可报的概率为零，但最近好像……你看那大咖自己都被抓进去了，虽然他背后……好吧我不说太多，余叔叔这些证据就放在这里，如果这里也不安全的放在，那么哪里都不安全了。我得先回去，我父母一直在担心，一直叫我不要再来广州，但我就来这一次。其他的，看余叔叔的了。”
……送走了吴聪博，我足足有一个小时呆坐在黑暗中，脑里一会乱成一锅粥，一会一片空白。那些证据就在眼前，我很想揭开来看，最后还是不敢。我向谁汇报？谁能管这些？
最后我把所有东西都锁进我个人的抽屉，回到家，整宿失眠，我很怕一合眼，也会跟吴聪博一样，噩梦连连。
第二天中午，我还在迷糊中，电话突然响了，一接，是我那位远房亲戚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镭啊，出大事了！”
“啊，又出什么……”
“我让聪博去找你，他半路不知怎么被非法传销团伙绑架去了。刚刚警察打电话到他家，说今天凌晨破获了一个传销集团，正围捕时，很多人跳窗逃跑，聪博也在其中，警察把他送到医院，已失救了，五层楼啊……”
“不是吧堂……叔，聪博昨晚还……”突然，我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这时我门铃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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