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悄悄离去,零落的杨花已经化做漫天的飞雪。燕子回时,天际陪伴着灿烂的落霞,远去的已经消失在如水的眼眸,新来的早就烙上心头。无意间,有一种隐隐心动的心绪却似乎依然萦绕心头,不曾随南燕归去。
那年清明,我找到了她的坟墓。一捧黄土前,一杯水酒,三色果品,两个痛哭的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我呆呆的看着那两人,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伤心,失落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在那里呆了很久,一直到深夜。喝了一杯人间的酒,劣酒苦涩,心里却感觉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次,我不经意问白无常大哥,枉死的人怎么样才能投胎。他说需要因果。我问什么是因果。他说因果其实也就是代价,如果有人把投胎的机会让给没有机会的人,那么就可以投胎了。他又说,这机会白痴也不会愿意让给别人的。
日子又过去了很久,轮回司主把我叫去,说我已经满了500年的修为。问我有什么选择。我说我愿意去投胎,轮回司主问我愿意去哪里,我说我愿意让她去投胎。司主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白无常更是惊奇得舌头掉到了地上。司主告诉我,如果我放弃500年道行的话,将重新去做一个鬼卒。我说:“我愿意这样。”说完,我静静的离开了,这时我的心里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走的那一天,我偷偷的看着她,直到她喝了孟婆婆的茶汤,上了转轮台。远远的,我已经看不到她了,我忍不住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望向远方。孟婆婆吃惊的看着我,慢慢叹了一口气,继续摆弄她的茶汤
我又变成了一个鬼卒,还是负责巡逻,我天天都会去奈何桥头,去看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她
日子又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在桥边守了一天又一天,日子多得我已经数不清了。
轮回司主又把我叫去,说我又在地狱守了500年了,可以再选择自己以后的路了。司主说完话,我茫然了,又是一个500年了,这500年里我天天都守在桥边,但我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回来呢司主看见我神智不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迷迷茫芒中我又走到了奈何桥边。在这桥边,我坐了1000年,在这桥边,我等了500年。500年桑田沧海,连顽石也长满青苔。我却没有等到她的归来后来,白无常告诉我,人若是转世投胎,天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是女还是男。
我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好傻,好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我的眼睛在刹那间迷蒙了泪水无底的黑暗中,一个痛哭的鬼魂。
这一次,我不知道我该再期盼什么过去的一切已经过去,如昨夜梦中的泪痕,今朝已无法寻觅。梦里无尽的心思,依稀记得铿锵如鼓,震得世界崩落。梦醒时却只留下无法拼合的残片,如远古的文字,无从说起。但是那让人隐约记忆的耳语,却象闪电的光华,撕破脑海永恒的夜空。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也不愿意去追寻梦中的浮云。我知道,不会伤心,自然不会流泪。拂弦轻唱,不唱悲歌,红尘中悲伤事,已太多。信手填词,难填笑语,人世间欢乐趣,谁人知?而我犹如风霜中的野花,不知道将为谁而开。犹如荒原孤独的野草,不知道将为谁而绿。
我再次放弃了投胎的愿望,我怕再看到那诱惑我的万丈红尘害怕再看到让我无法忘怀的嫣然一笑轮回司主叹息说象我这样尘孽纠缠的鬼是做不成神仙的。我依然坐在奈何桥旁,做一个鬼卒,等待着一个也许不再存在的人。
再次坐在桥头,我看着过桥的鬼魂们,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一个故事,在他们空洞的眼眸里,似乎在讲述着曾经以往的那个时刻。看着他们的迷茫,我庆幸自己还有知觉,我渐渐懂得,人间给了所有的人无数的问号,而答案需要在哪里寻找呢?地狱吗?我想不是,因为我的心里,也有太多太多的问号。
我再次回到了没有欢乐,没有希望,没忧愁的日子,一个鬼魂的日子。信手拂弦,本应随性长歌,谁料琴声幽怨,杜鹃啼血,良人思归。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又谁能知乱弦之中两重心字,一生愁! 弦随心动,恨手难如意,只赋得半阕残词,一弦悲歌。沦落千载,脑海中只拾取了无数残缺的点滴。回望往昔,物是人非历历。满怀希冀把记忆的点滴汇聚,谁知道却变成一幅野渡无人舟自横。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过去,我一天一天在桥边走过,虽然我已经不再期盼,但是我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望过去,看看从桥那边是否有那个我忘不了的影子。每次这样,我都会暗自觉得自己很蠢,在心里骂自己几句,但是,只要走到这里,我都会做这件愚蠢的事情。甚至我还神经兮兮的跑去了枉死城,想看看是否还有那个在望乡台上哭泣的魂。后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有点后悔,后悔为什么在她离开的时候不去和她说最后一句话;后悔为什么在她离开的时候要偷偷躲起来而不看她最后一眼;后悔在她离开的时候世间幸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颜色;世间哀有记忆,能记得世界的灰暗。时间的魔术把彩色与黑白重叠,把它撕裂,把它挥洒留下漫天纷飞的纸片,让我去追逐,去拼合为了忘却的,为了不能忘却的,为了忘却不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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