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角落里,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笼罩着我,透明的玻璃窗紧紧关闭着,那月光就从玻璃外面射进来,我靠着墙,一双眼睛望着那明亮的月亮,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地上的降紫色的地毯,别无一物。
我开始伸展我的身体,因为我觉得蜷缩在这里太久,身体要化成一团了一样。我轻轻地伏在地毯上,我的面颊轻轻地抚着柔软的地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我可以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休息。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奔波让我累极了,我需要这么一个所在让我休养生息。
有风在窗外轻轻吹过,因为我看见窗外的树枝在轻轻摆动着,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而舒适。我多么希望能永远都这样,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了,我一再贪婪地享受着这份恬静,当月亮偏西的时候,我收起展开的身体,慢慢地站起来,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出门外。
深秋的风的清冷的,虽然天将明,但是四周依然一片宁静,启明星在天际发出明亮的光芒,朦朦的依然黑暗的晨曦中,我闻到一阵阵凉爽的味道。这是我所喜欢的。但是难得有机会让我享受它。
我走在坚硬的水泥路上,风吹起我的长风衣,将我的头发掠在脑后,我不觉得什么寒冷,我的心只能在这样的时候变得平静。
远远的,我已经看见我的住所,我站定了,皱一皱眉,我实在不想回那里去,周围的人总是用异样的目光来打量我,然后在我的背后窃窃私语,我不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大概总也逃不开那些荒谬的荒唐的话题,这是她们的爱好,任何一件使她们感兴趣的人或事,都会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东家长西家短,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就像是我刚搬来时一样,东家婆婆悄悄的用鄙夷的眼神扫一眼下楼的结婚不到半年就生了孩子的新娘子,用她最为尖酸刻薄的话跟我说她的坏话,我从来都很讨厌这样的人,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观念和态度,他们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和任何人都无关,我只是笑笑走开,依然和他们认为是坏东西的新娘子打招呼。
于是他们就很少用那种让人厌烦的神秘的表情跟我说别人的是非了,反而,我却不时地成了他们无所事事时议论的焦点,说我一个年轻女孩子一个住,没有人来往,没有书信,脸色又不好,独来独往,总是一身黑色衣服。于是他们就发挥着自己的想像力来猜测我的种种境遇,我懒得理他们,如果给他们开间报社,他们的小道消息一定数不胜数,甚至于他们的想像力丰富到足以杀死任何一个免疫力差的人。
我和他们格格不入,我喜欢一个人生活,我喜欢独来独往,我喜欢黑色。我怎样生活是我的事,但我不去计较他们对我的任何一种猜测,我还是我。
当有一天,我将认识了三个月的男朋友带回来吃饭,那些闲人就全围在我屋门外面叽叽喳喳地议论不止,我拉上窗帘,打开音乐,我开始讨厌他们,男朋友也和我一样,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于是他让我搬去他那里住,他有一大套房子,是他父亲出国前留给他的,教他攻完硕士以后,再出国去和他相聚,我搬去了,住在另一间房子里,就像是和一个人合租的形式,因为我觉得还没有到那种要和他同居的地步。
在那里我的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快乐,我甚至决定今后就这样的生活,和他结婚,住在这里,或者和他出国,生活就这么简单地进行也是种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在我们决定结婚的第二个星期,他出了交通意外。我参加了他的葬礼,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不是我不痛苦,不是我不悲哀,只是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哭得死去活来,我对待悲哀的方式是和别人不一样,我只将眼泪交给黑夜。他父亲回来替他办理后事,在被我宛言拒绝接收他的可怜后将房子买掉又一个人走了。我像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走了一圈又回到终点。我无处可去,又搬回原来的住所,不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反而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但是它是我唯一的财产,我的亲人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所以我只能忍受那些闲人的盘问和私语重新回来。
我又恢复我以前的生活,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去,走了倒好,回来时门外就是叽叽喳喳的小声说话。我不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同在一幢楼里大家和平共处,我尽量在回避他们,可是他们的一而再再而三,终于使我要发疯,在他们眼中一如哑巴的我在一个傍晚忍受不了端了一大盆热水开门就泼在他们身上,我咬牙切齿地对他们大吼:“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在我背后议论纷纷,我就把你们一个一个全杀掉!”我在张着惊诧的眼睛的他们面前用力撞上屋门,在黑暗中,我蜷在墙角哭到天亮。
直到我认识了第二个男子,我才渐渐好起来,他比我大十岁,离过婚,没有孩子,他的温柔他的无微不至慢慢以将我冰冻的心融化。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要惩罚我,为什么每次在我感觉到快乐和幸福的时候,就要残忍地将它夺走,一遍遍在我的心上划出血痕。在我突然开始喜欢上除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的时候,他生病了,病得很重,开始以为是伤风,但是无论是吃药还是打针都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厉害,我整夜整夜地守着他,心里祈求上天别太残忍,但是我的祈求没有灵验,在他生病的两个星期后,白色的床单盖在了他的身上,这一次,我依然没有在他的所有亲人和朋友面前掉眼泪,我又一次回到往日那种冰冷的黑暗的日子里去了,再也不在乎邻居对我的任何一种议论与猜测,说我是扫把星或是客夫的败命。我依然孤身一个来来回回,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或是一个人能来改变这一切。我将自己那颗麻木而伤痕累累的心紧锁,我觉得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在我住的地方不远,有一家宠物店,那是我每天必经之地,我不喜欢任何一种小动物,不是它们不可爱,而是因为它们生来就是要人宠的生物,在它们的世界里不会有悲伤和痛苦,所以我不喜欢它们,而我喜欢的是那间店里唯一的一只令我感兴趣的,而且是长期在里面不受人喜欢的动物:一条白色的很细的,有一双红色眼睛的蛇。
它将放在店的角落里,我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被它所吸引,在以前,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引起我的喜好。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只小笼子里,盘着它细柔的身体,我蹲在它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它,它那双红眼睛好象装满了忧郁和孤独,它好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只能吐着它的红信子来表达它的不安。也似乎只有我能明白它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我开始经常地光顾那间小店,为的就是去看那条蛇,店主不止一次地劝我买下它,还介绍说它没有毒,是一种在蛇里面很温柔的一类,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照顾它,它显得那么脆弱,我怕它因为我的经营不善死去,我经历了那么多的死亡,不想再看着我喜欢的东西又一次死去。只要每天能来看看,就足够了。
自从我开始不间断地去看它的时候,它也开始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就在我的面前,我甚至能够看透它的思想,白天醒来,觉得是那么荒唐,不过是一条蛇,又哪儿来的思想。可是不管我怎么去想,它依然每天在我的梦里出现。
直到有一天,当我在清晨打开门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它就在门外,用它那双忧郁的红眼睛望着我,邻居出来时一眼看到它,惊叫不止,许多人出来,拿着扫帚、铁锨企图要杀死它以绝后患,它无辜地眼神盯着我,它在求我的帮助。我的心动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那些大惊小怪的闲人铲成碎片,铲得血肉模糊,我捉起它来,它柔软的、冰凉的身体在我的手心微微发颤,邻居又用那种惊讶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缠住我,好似我是一个怪物,我说它一定是宠物店丢的,我会把它送回去。于是我捧着它向那间小店走去。
外面有了风,我却没有觉得一丝的寒冷,小蛇伏在我的手心里,我一步步向那间小店走去,可是,我突然发现,那间小店里面漆黑一片,尽管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但我还是注意到店外那装饰着可爱动物的图片全都不见了,而大大的橱窗也是污浸斑斑,似乎有好久没有人来住过,明明,明明我昨天还来过,要搬家也不至于这么快,也不至于变得这么脏。我一手推门进去,屋里也是一片狼迹,地上到处是碎砖块和废纸片,墙上是块块霉斑,屋顶上是蜘蛛网,我定定地在原地发着呆,思想里还没有为眼前的这个场景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突然,窗外一个闪电,巨大的雷声响彻天地,这破旧的屋子也被震着发颤。大雨便在倾刻间落下。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我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住:在我的面前,是一地的蛇,各种各样,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有绞在一起,有盘成一团,有立着脑袋,它们全盯着我,我不知道这一眨眼的时间里,它们从何而来,我只知道它们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我的身边,我的脚下,而那只白蛇,那只在我手心里被我一直认为是软弱的蛇此时正用它的红眼睛盯着我,我在它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忧郁,替而代之的是凶恶和阴险,吐着红信的嘴似乎也在笑,却也在一瞬间,它张开它的嘴,露出它尖锐的牙猛地咬住我的胳膊,我痛得想要甩开它,可是它却紧紧地咬着我,我觉得有一种冷冷的液体快速地从它的嘴里流向我的身体,倾刻间就穿遍全身,我失去所有的力量,那种寒冷在血管里流淌着,我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挣扎,都想从这寒冷中逃脱出来,似乎在下一秒它们就会爆炸,我抽搐着颤抖着倒在地上,地上所有的蛇全都一拥而上,很快,它们用它们的身体将我包围……
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月光下寂静的马路上只偶尔有车经过,我不知道现在的准确时间,但是可以肯定,一定不会很早,因为路边的楼房里一片黑暗。
我踩着硬硬的水泥地上楼去,漆黑的空气里,我很清淅地看清楼里的一切,发黑的柜子,油腻腻的灶台,发黄的贴在墙上的报纸。我径直走到自家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屋里也是一片清淅,不用开灯我也能看清家里的每一样东西。
这一夜,我睡得很舒服,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的入睡,没有梦,没有半夜的惊醒,没有朦朦胧胧的感觉,一觉到天亮。
就这样,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在发生着变化,我不再悲伤,不再忧郁,但是也不快乐,也没有幸福的感觉。我喜欢天黑以后出门去,在半夜时分回来,我喜欢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喜欢在躺在那里的草坪上,喜欢月光穿过密密的叶子投下的斑斑点点的光点。就因为这样,有时在公园里散步到很晚的人会在突然看到我时惊叫,他们会以为在这样黑暗的草坪上一个年轻女子躺在草坪上是不是个神经病,或者是不是个鬼。而且不久,我就听到一些关于公园闹鬼的事情,晚上也再没有人去那里,我就成为夜晚公园的唯一主人,可是不久,就有好事者去那里,驻扎了好多的人守夜,于是,我只好离开,又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我就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地方休息。这样大概过去了半个月,又在一个圆月的日子,当我夜晚回到家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向不开灯的房间里,我一袭黑衣站在镜子前,我很清楚地看到我的眼睛里闪着幽绿的光,发黑的双唇里吐出一条鲜红的一如蛇信的舌头来,我张大着眼睛向后退,然后双腿无力地倒在地上,而我这才发现在整个房间里上上下下全是蛇!墙上、沙发上、电视上、茶几上、甚至天花板的吊灯上全都盘踞着、挂着、游走着各种各样的蛇,我紧紧地盯着它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我心生恐惧,它们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来袭击我,只是望着我,望着我……我一个一个地打量它们,突然,我的眼睛停住了,我感到我的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是一条很粗且很长的一条黑色蛇,它的尾巴延伸到门口,我顺着它的身子寻找它的头部,让我几乎窒息的是我发现,这条蛇竟然连接着我的身体。我大声惨叫,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我怎么摆脱它,它依然连接着我的腰部,我的双腿完全变成一条蛇尾!
我无力地瘫软在地毯上,我的胳膊的皮肤也全变成黑色如蛇的鳞皮,我的垂肩的头发在一瞬间长及腰部,一缕缕就像是一根根的蛇。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面对自己的突变,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变成一个妖怪,这怎么可能,这是梦吗?我猛咬自己的手指,有血流出来,这不是梦,是真实的,我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妖怪——成为了一只黑色的蛇妖!四周的蛇开始向我靠过来,我伏在地上用双手挥打它们,让它们走开,我已经不怕它们了,只是觉得很厌烦,我抓起它们四处乱扔着,其中一个绞着我的胳膊,我一把抓下来将它放进嘴里,我要咬死它,等它的身体在我的嘴里变碎的时候,我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全是血。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等到我明白那是有人在敲门的时候,门已经被敲了很久,没有人说话,只是一个节奏地不断地敲,我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门,我意识到我必须要去开门,否则那人一定会将门撞开,我想到这一点再回头时,一房子的蛇全体消失了,就连那滩血迹也无影无踪,而我也惊讶地发现我的双腿依然如故,我突然糊涂了,刚才的场面是那么的清楚,可是一刹那又如梦魇般迷幻,让我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那敲门声还响着,我站起来,镜子里还是我那张不变的苍白的脸,我拍拍脸,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青人,他看见我,轻轻一笑,然后递给我一个邮包,原来他是邮递员,而天竟然也已经蒙蒙亮了,我按他说的签好字,然后他微笑着走了。我拿着那个邮包退进屋,锁好门后,开始拆邮包,里面是一张光盘,没有名字,不知道是谁寄给我的,我疑惑地将它放进机子里,打开电视,闪了闪,电视里出现一个瘦弱的女子,她的背景只是一堵空墙,光线不是很明亮,但足以看清她清丽的容貌。
“你找回自己了吗?”她一开口就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我计算过,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差不多你找到自己的时候了,就算没有,也快了。快了。”她顿了顿,“我很后悔,如果我当时心再硬一些,也许你会没有这么多的痛苦,我确定你是痛苦的,因为我知道,在你身边和你亲近的人,都离开你了,别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但是事实发生了,对不对?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吧,你的身上有一种气味,它会伤害和你亲近的人,那些人接受不了它,你只会伤害他们,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那时你一定不信,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或者就快要知道你自己是谁了。
很抱歉,我不能帮助你,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你逃不了你的命运,这一切你都可以怪我,如果当时我杀掉你,你就不会有这样的一生,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现在,唯一对你有宜的事,就是逃,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任何一个没有人息的地方去,否则,不是你伤害他们,就是他们会去伤害你,最后悲惨的死去。所以我劝你,还是逃吧,逃到深山里去,逃到没有任何人去的深山里,永远都不要出来,直到你死。这是我的错,是我给了你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结局,本来,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但是,那条白色的蛇,你见到它了吧,就是它,让我们都变成痛苦的人,你一出生,身体就带着这种毒味,直到你长到一定的年龄,它就会找到你,从而改变你。亲爱的孩子,好好保重,听我的话,听妈妈的话。”镜头往下移动着,我惊愕地看见她伏在沙发的扶手上,她的下半从沙发垂到地面,那是一条黑色的很粗的蛇身!和我的一模一样!光盘从机子里退了出来,等我去拿的时候,它化成一团黄水,然后蒸发不见了。
窗外有阳光泄进来,飞着细尘的光线穿过窗帘斜斜地照射在地面上,我软弱地靠在沙发上,安静的房间没有一丝声响,若不是手中邮包纸的碎片,我又怎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要逃吗?为什么她说我会伤害别人?我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我混乱,我迷茫,我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我依然去上班,因为我有些怀疑自己会伤害别人的话,我尽量不去接近别人,不和他们过分亲近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我渐渐地发现,每晚我都会贪婪地去那无人住的房间里伸展自己的身体,我甚至觉得这样很舒服,而变回我自己的双腿反而有种被包裹的感觉。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我不去伤害别人,我躲起来,就没有人找到我,可是,我的想法太幼稚了,因为一天晚上,两个人走进了我的夜屋,我将我的思绪放飞在黑夜的星空,就没有去注意身后的动静,等他们匆匆忙忙的上来,我们三个全都惊恐地对望着,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死盯着我的蛇身,十几秒钟以后,他们才想到要逃,不,我不能让他们逃走,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的生活。我飞快地追上他们,我的尾巴很快地缠住一个人,而另一个已经被我的毒牙咬住咽喉,我贪婪地吞下其中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有生以来,我吃到过的最美味的东西,而后,我开始后怕,因为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吃掉的是一个人!我恐慌起来,我望着地上躺着的另一个人的尸体,害怕极了,不知我的哪根神经触动了,那些总在我四周盘游的蛇从四面八方而来,向着那具尸体而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几分钟时间里将它啃食得只剩一副白骨,然后它们就像来时那样,消失不见。
我爬过去,用我的吐出的酸液将白骨蚀化,然后离开。
第三天的报纸上登出了那两个人的寻人启事,只有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地开始习惯并且经常捉些动物来填肚子。我越来越喜欢那些血液的甜美和吞食活物的快乐。而我开始相信母亲的话,别人不来伤害我,我也会去伤害别人。我不能再这样,我必须要逃了,是的。
每次,我进食后,那只白蛇就会来,从我的身上吸取“养份”,而后将它的毒汁注入到我的身体里,让我一再地渴望着那些鲜活的食物。
于是,我忍不住第一次对自己公司的同事下了手。在我眼里,他们只是我的食物。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公司上下失踪了八个人,全是年青人,失踪的地方只有一滩血迹和破碎的衣片,全公司在恐怖万分的气氛中,同事一个个地离开了。警察也毫无头绪。每每夜幕降临,公司就空无一人,连看门的人都早早离开,生怕这莫名的惨案发生在自己头上。我一时没了目标。于是在公司关张后,我又另外去别的公司做事,我的目的不在工钱,只是那些年青的血液和可口的骨肉。我不断地更换工作,而我所工作过的地方统统被恐惧笼罩着,死亡人数在增加,人们终日恐慌,天一黑就不敢出门,路上就不再有任何人出现,新闻报刊四处传播着恐怖事件弄得满城风雨。后来,聪明的警察开始调查出事公司的员工名单,虽然我每次都是用假名,但是照片却是一样,除了这些,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据所有认识我的人讲,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沉默的女子,怎么可能与那些血腥的惨案联系。听到这些情况的时候,我正在家的走廊上,楼上的小凤神神秘秘地在对一些邻居透露着他做警察的男朋友调查这件事的情况。等看到我,他们都客气地冲我笑笑然后四下散开,我装作一无所知的神情进了家门。
第二天,小凤也失踪了,就在她失踪的一整天里,我都待在家里,大开着门,一会洗洗衣服,一会儿做做菜,出出进进让他们看到我并不在现场,于是他们这才将顾虑解除,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小凤的失踪自然少不了那些贪吃得,永不满足的蛇们。
在小凤失踪的第二天,他男朋友和一些警察就来挨个询问,只有我他问的时间最长,我一遍一遍地讲着我一天的行迹,再加了旁人的作证,他们才离开,在那个小警察的眼神中,流露着无限的痛苦。但是我早已麻木。
整个城市都在恐怖的气氛中日日轮回,不断有人搬出城去,而我在吞食着一个又一个年青的活物后,我的贪婪也一再地增长着,我控制不了地猎取食物。这些都是那毒汁在作祟,我只能在那条白蛇吸食后的几分钟里清醒地意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它在操控着我。可是下一分钟我那双绿色的眼睛又透出了无限的贪婪。马路上,警察全面戒严,每一个路人都经经过严格的盘查,查单位证明,查身份证明等等。
而我整日地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再出门,那种饥饿的食欲一遍遍地折磨着我,而冰箱里的食物满柜,我对它们没有一点兴趣。不,我要吃东西。镜子里,我大张着那双毒牙,我的信舌抖动着。
在熬过了又一天后,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在夜深沉的时候,我上到最顶楼的那一家,将住在里面的独居的一个画家吃掉,我永远也忘不了当他看见我的毒牙向他扑去的时候那种极其恐惧的表情,他连喊都没有喊一声。那种久违了的舒适感穿遍全身,我几乎要大笑了。我将血迹拭掉,将那些衣物碎片藏好,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从此以后,楼上的住户成为我的目标,我早已不在乎他们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楼上的人也开始不断地失踪,三天之内,他们全体搬了家,整个楼变得空洞,再加之报上的传言,在白天看来,就更加的阴森恐怖。整个楼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住着了。
很自然,警察开始在我家的附近搜索,一天的时间里他们能来打扰我七、八次,每次是不同的,却都在问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我还住在这儿?我开始还应付他们,可是渐渐的,我开始厌倦,开始憎恨。每次我一生气,就会听到四周有人在叫,蛇!那些小蛇因为我的愤怒被招来。
而以后的几天,蛇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这幢楼上,我对它们视若无睹,而对于那些警察和记者来说就很难思议,为什么在城市里会出现如此多的蛇呢?我在电视新闻上看着他们一个个迷惑的表情时,我痛快地大笑。由于警察的监视,我又一次没有了进食的东西。我疲倦,我饥饿,最后,我不得不想办法去找。
但是楼的前前后后都布满了警察,看来他们是怀疑我的,却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只是在等待我的不耐烦。于是,我第一次将一个因为我的呼喊而上来盘查的警察当作了美食。第二晚,我依旧这样,连着三天,我都美美地吃到,然后那些笨警察开始围在我的房间外面,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的门。我被困住了。
因为我没有了食物,白蛇也就没有了食物,于是,在另一个地区,又发生了同样的惨案,一家三口被一群无故而来的蛇围攻,全家无一生缓。就这一消息,大部分警察都赶到那边做调查,同时,又在另一个地区发生了同样的事故。我平静地坐在对着马路的走廊的栏杆边望着楼下匆匆来去的警察,他们也不时地抬头看看我。以后,监视我的警察少起来,因为不断发生的蛇袭击人的案子不得不让他们分派人手,就这样,我就有了出去猎食的机会。
当我算算,我几乎到了无法确认我到底杀死过多少人的时候,在一个夜里我突然觉得我悲哀极了,那无限的孤独时时刻刻围挠着我,黑暗的夜,我无法睡眠,只能望着月亮发呆,我几乎变成一个哑巴,我的房间,我的手上,我的身体无时不刻地散发着阵阵腐味,我用大量地香水企图来掩盖这些味道,但是夜来的时候,它还是会慢慢地散发出来。我一遍一遍地回忆着母亲说过的话,现在的我是清醒的,就用这个清醒的时候,我要计划一下我的将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不能再残害生灵,我做过的错事我愿意受惩罚,而要摆脱掉这无休止的纠缠,我只有逃。于是在最后一夜,我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在夜幕中将它寄给报社。
回来时,我带回一个过路的人,将他的尸体放在屋子最中央,开始召唤那些贪婪的蛇们。
不一会儿,它们到了。看着尸体的眼睛快要掉出来。涎液从它们的嘴里向外流。在白蛇下命令前,它们谁也不敢先下口。
当白蛇一抽身体,所有的蛇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将它围着,纠缠着,撕扯着,吞食着,就在它们正贪婪地啃食着尸体的时候,我飞快地封了所有的窗户、门和一切缝隙,然后举起了打火机,屋里弥漫着浓烈地汽油味,当然它们是觉察不出来的。但是,当它们疯狂地吞食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注意在那具尸体上擦满的雄黄粉和灭蛇剂。当大部分蛇开始折腾的时候,所有的蛇都呆在原地,他们没有料到这会是我为他们准备的最后的晚餐。于是,那条白色的蛇,立在屋子中央,它露出凶恶的神情盯着我,一步步向我逼过来,所有的能活动的蛇也都凶恶地向我逼过来,我靠着墙,当我举起打火机的时候,它们却开始害怕,并且慢慢地向四处逃离,但是门窗被我封死,无论他们如何撞击,却都无济于事,它们慌恐地四下游窜,从天花板到地面地乱窜,地上也不断有了蛇的尸体,我大笑地看着它们,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第一次,在我变形后的第一次,我觉到了心里的痛苦。我计划的这场结局多么完美,当它们觉得毫无逃走的余地的时候,才开始将目光重新盯向我,因为只要除掉我,它们才能继续自己的生命。
于是,它们全体向我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撕扯着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咬断我每一处神经,吮吸着我的血液,尤其是我握着打火机的手,我清楚地感觉到它已然被它们食成了白骨,而打火机也不知去向。不,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它们,不能!我用自己的长长的身体将它们紧紧圈住,它们在我的身体里挣扎,大口地撕咬,它们几乎要穿透我整个身体,我痛苦地翻滚着,就在我的意志快要泯灭的瞬间,我的另一只手触到了打火机,于是我用力打着了它,“嘭”一声巨响,一切都浸在这团火焰中,火舌包裹着我的身体,那些蛇在火中痛苦地挣扎,尤其是那条白色的蛇,它那双红眼睛里充满着仇恨、绝望和痛苦。最后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火焰之中,我成功了,为了我的母亲和我的一生,现在,我自由了,我不会再因为自己是那么的孤独而绝望,不再因为自己的无助而痛不欲生,现在我脱离了世上一切的结绊,望着我的身体在大火中化成灰烬,我,快乐极了……
二十年后,我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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