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你说你喜欢刀子。”罗成耀对郑亚东说。“不过我可以打赌,你想要说的重点不在刀子上,不是吗?”郑亚东的眼睛闪着光,酒吧的灯光昏暗,不大能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恐怕是……不过,你还想听么?”
“当然想!我喜欢做一个倾听者。”罗成耀瘦弱的身子几乎缩进了包厢的角落,此刻,他又探出了身子。
郑亚东用双手神经质地捏紧了桌边,“我喜欢刀,更喜欢那种用刀刺进去的感觉……”
郑亚东又想起了胡三岩,那个混蛋居然敢迷走自己的女友!他眼前又出现了胡三岩那讨厌的小资作派和油光水滑满是发胶的脑袋,还有他那辆红色的宝马跑车,那辆凯雯一天念叨三次的跑车。
郑亚东从小就喜欢玩刀子,小时侯,他曾经残忍地杀死过一只踩到老鼠夹子的黑猫。他记得刀锋从猫头后割下去的时候,那黑猫的身体一颤一颤地痉挛,血随着痉挛一股一股地往外喷,像小孩子玩的水枪。大概是割断了大动脉吧。
可惜,从那以后郑亚东就再也没有过实践行动了,毕竟年纪越来越大,不能随随便便地拿着刀子摆弄了,那样会影响很多事。
不过现在他还真希望手里有把刀子,那样他就可以……
我看我们最好放松点来聊聊。”罗成耀穿着黑色衬衣的瘦长手臂伸在桌面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条古怪的干瘪虫子。“比如说,你想杀一个人……”
“我想杀一个人!”郑亚东恶狠狠地重复。
“比如说,嗯……假设……”罗成耀把身体往回又缩了一下,整个人都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只有一条手臂放在桌面上。“我觉得应当先考虑一下准备工作,像替换的衣服啦,逃跑用的车子啦,应该吧?”他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杀个人!搞那么麻烦?”郑亚东心里明白,他就是说说,绝对不会真的去杀人,虽然他天性冷酷,但那并不代表他有胆量去做那件事。
但,真的不会做吗?郑亚东脑袋里转着一大堆念头。
“好吧,我们就来谈谈‘杀’。那些可怜虫们最怕的东西”罗成耀的脑袋在灯光里出现了一下,又消失在阴影后面。“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一起聊天,真是太好了。”
“我觉得‘杀人’是一种结果,实际上,如果是作为一种惩罚来说,我觉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罗成耀的指尖敲击着桌子,突然高声叫道“Waiter!威士忌!加冰!”
“我不管那些,我就知道我会喜欢用刀干掉……”郑亚东有些犹豫,毕竟这种话题有点奇怪。
“老弟,知道刀子刺进身体会发生什么事吗?”罗成耀好像在咧着嘴笑。“我猜你不知道。”
“十分之一秒不到,刀子的尖端就会割开全部皮肤,从表皮到真皮,一点阻碍都不会有。然后划开皮下的脂肪组织,你可能会感到刀子上有些滑润。”
“然后是肌肉层和筋膜,如果这时用力太小,很可能就会刺不进去。很多人在别人身上划来划去,可就是死不了,就是因为她们力量太小,刺的不深。”罗成耀停下来,看着侍者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放下一杯酒。“如果用身体一起撞上去,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一定可以直达腹腔。”
“然后就在那里面用刀刃狠狠地搅!”郑亚东眼睛通红,他仿佛看见胡三岩的肚子里插着一把刀,一只手正用那刀在他肚子里上下左右地乱搅!胡三岩疼的说不出话,瘫在地上,失禁了。
“好主意!肠子上的神经系统很发达。我们可以利用一下,怎么样?”罗成耀一口喝掉了半杯酒。
“对,把那些该死的肠子全掏出来,放在锅里消毒!”郑亚东的手握的死紧,手指缝紫红紫红的,“让他看着!活活看着!”他眼前出现了胡三岩哀嚎的脸,满是口水,脸因为疼痛而变得通红,还抽搐着。胡三岩被绑在厨房里椅子上,一坨长长的青白色东西被从他割开的肚子里捧出来,一端还连在腹腔里,就这样直接扔进他旁边灶台上的开水锅里……而青白色的东西在开水里不断地蠕动,就像一条巨大的垂死挣扎的虫子……
郑亚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多希望这一切能变成真的,那该有多好。
罗成耀仿佛看出了郑亚东的心思,阴影里露出了半边脸,脸上满是笑意,“老弟,你可真有创意!佩服佩服!来,喝一杯!我可是好久没碰上你这样的朋友啦!”
“我觉得这样还是死的太快了……”郑亚东意犹未尽。“不能足够的惩罚他所犯的罪啊!”
“喵~~~~~!”一声猫叫,一只黑猫从罗成耀的怀里跳到了桌面上,两只猫眼直盯着郑亚东的脸。
“啊!”郑亚东吓得从包厢座位上跳了起来,脸上的汗滴到了桌面上。哪来的该死的黑猫?!
罗成耀从阴影中站起,郑亚东这才发现,罗成耀的手脚特别的细长,就好像一个阴森的鬼影一样。他俯下身去,把那只黑猫缓缓搂回怀里,这段时间里,黑猫的眼睛一直盯着郑亚东的瞳孔深处,猫眼在昏暗中闪着绿幽幽的光,仿佛要看透郑亚东的心底。他的一只手搭在黑猫的背上,灯光照得他的手指像一段段骷髅的骨节,惨白而又纤细。那黑猫就像一个影子,重新淡化进罗成耀黑色的衣服里面……
郑亚东搂着罗成耀的肩膀走出酒吧,他已经喝得很醉了,醉的只能靠在罗成耀的肩膀上挪动步子。
“啊呀!”他的手臂突然搂了个空,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嗯?”郑亚东揉了揉脑袋,趴在地上道,“罗成耀,罗成耀……”
没人回答。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周围,这里原来是酒吧的后巷,墙边扔着几个破旧箱子,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一只黑猫在巷口走过,“咪~~~呜~~~~~”瘆人的叫声,深绿如碧玉的猫眼反常地眯成一条线,朝他这边张望着。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
“咪呜……”郑亚东睁开眼睛,头疼的要命,早上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很刺眼。当他睁眼时,仿佛听见了一声猫叫。
不对,应该是那猫叫把他惊醒了。
他努力坐起身来,看来昨晚自己连衣服都没脱,怪不得这样累。
郑亚东翻身下床,自己昨晚上去了哪里?他想不起来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正指向十一点,郑亚东走向卫生间,打算刮一下胡子,下午他还要出门去。
“啊呀!”郑亚东的右手背碰在墙上,传来一阵疼痛。他抬起手来,发现手背上赫然印着三道爪痕!
“该死的,是那只猫。”郑亚东一下子想起了昨晚在酒吧里的对话,还有罗成耀那细瘦的影子。他本来是想要一个人喝个够的,可不知道怎地,就和罗成耀坐到了一起……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个瘦瘦高高的人是否真的叫“罗成耀”,也许,是他在自己的脑袋里随便给那人安了一个名字。
那些对话真荒唐,郑亚东摇着头。虽然他当时怒气冲天,但回头想想,凯雯好像也不值得自己生那样大的气,她喜欢钱,那就去和钱过好了。
他吐了一口气,自己又回到现实生活中了,他又想了想昨晚的对话,没记起太多,但好像很疯狂,他有点后怕,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手背上的伤口还在刺疼,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三道红红的伤口周围有些肿胀,仿佛在伤口下面藏了些什么东西……
三十分钟后,他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想要浏览一下今天的新闻。他是个记者,经常性的关心新闻是个好习惯。
在一个门户网站的S市版块中,他看到了一则新闻。
今天凌晨两点钟,在一座公寓楼里发生了一桩可怕的案件,一名男性白领被虐杀致死,死前惨遭凶手长时间的冷血折磨,最后被活活剖腹,并把他的肠子放到了开水锅里……
这情景好像是……是……郑亚东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一口气憋在喉咙下,难受的要死。是的,这情景、这手段……正是他亲口描述的!
他的视线继续向下移动,“……被害人名叫胡三岩,是某企业的媒体总监,现场还有一名精神常的女性……”
汗水从他的后背流下来,浸透了上衣,郑亚东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一下子踢开椅子,将身上的衣服飞快地脱下扔在地板上,仔细地检查起来。
如果衣服上面有血怎么办?怎么办……
好在没有血迹,郑亚东扔下衣服,觉得两腿发软,绝对不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只有一种解释,罗成耀是个杀人狂!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铃~~~~~!”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啊!”郑亚东惊得倒抽了一口气,一个激灵。但他马上又平静下来,是下午饭局的事情吧。他走过去,抓起听筒。
听筒里没人说话,静静的。伴着静电的沙沙声。
郑亚东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道是……不会!他确信,他绝对没留下电话和住址。“喂?我是郑亚东……”声音好像被投下了古井,连回音都没有。
郑亚东紧张地喘着气,想放下电话听筒,他怕的要死。
“老弟……”电话的那一端突然传来了枯涩的声音,好像是猫在抓墙的声音,有些刺耳。
“……今晚,老地方,我们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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