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雨原先下得很细很细,然后越来越快,落得越来越猛,砸得雨中的一切不明不白地慌张起来……
然后梦陷入一片黑暗……
魏然睁着沉重的双眼努力地想看清周围的事物……
雨中,一群小孩子手拉着手奔跑,跑得很慌,像大逃亡……
梦缓缓往地坠入黑泽明的罗生门式的黑暗……
是一座地形古怪的村庄,蜘蛛结网地展开,没有入口,更没有出口……
梦又被弥漫了一望无际的黑色,像迷失在地图上的心……
一张古老而诡异的结婚照……
梦再一次陷入无边界的空洞……
为活人送去他的死亡通知书的乐趣……
梦又没入一大段夜幕下残破的诅咒……
魏然缓缓地向下沉……
空中飞起挽歌似的的扉页,诅咒疯成无章的失车菊的花瓣……
黑暗中茫然四顾……
他感觉到身体触到温暖的沙丘……
魏然睁开眼就看到一片陌生的白,他的亲妹妹魏语坐在床头削苹果。他挣扎地坐起来,头重得要掉下来似的。
“吃么?”魏语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面前道。
魏然摇摇头:“我怎么在这?你是……小语……”
“哦,你什么话!”魏语狠狠咬了口苹果,“该不会真烧坏脑子了吧。连我都认不出来。”
“我不是在……是怎样啊?”魏然看着魏语一脸茫然。
“怎样?我还要问你咧,你同学说你在开会的时候胡言乱语了一阵,然后晕死了。老妈和老爸还特地跑到你们学校接你回来,说你当时连呼吸都快没了,身子烫得和锅似的。一睡又是三、四天,我还请假照顾你咧。不过,现在好象没事了吧……”
魏然看向魏语身后,突然睁大双眼,一把把魏语推到地上。
“啊——”魏语在地上坐了半天才爬起来,“你变态啊,要是我刀还拿在手上怎么办。”
“刚刚有个黑影坐到你身后。”
魏语全身毛孔紧紧地缩起来,她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有个护士路过他们的病房。
“难道真是梦?!”魏然眼神涣散开去,“怎么会这样……可是……我真的去过……三天……四天……”
“哥!哥——”魏语尖叫起来。
“啊?怎么了?妹。我怎么在医院?”魏然到现在才真正清醒过来。
“你到底是怎样啦。OhmyGod,你能不能别吓人啊。”
“我……我们回去好不好。”魏然用哀求的口气道,“回家,现在。回去我再详细告诉你。”
魏语看着失常的魏然,怯懦懦地点头。
第一日
刚下过一场小雨,天阴得要掉下来似的。街上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有点像用纸糊的灵车。
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五个人,都是学生年纪的。
坐在最前排的左边是一个苍白的女生,她始终低着眼帘。长相是很清秀的那种,睫毛很黑很长,在白皙的脸上很显眼。宗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披在左肩。
在她右边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男生。脸型偏长,五官张扬着飞扬跋扈的嚣张,一副麻羁不训的表情,歪着头看着窗外零星的雨点。
他后面的男生在他对比下就显得沉稳了许多。他的脸也是惨白惨白的,长相中性,也是好看得不太现实。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点松,他时不时用手指推上去。他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用另一只手抚着。一副深深学子的打扮却在他身上显得很病态。
他左边的位置是空的,徐扬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女生。他记得她叫苏子,是他们学校文学社的新成员。天生一张娃娃脸,却喜欢把自己装扮得酷酷的。徐扬和她并不是太熟,只是他无意发表了篇和自己平常文风很不搭的灵异小说,就被她盯上了,接着她又把自己强行地拉到这么一个神秘兮兮的旅行团。
车里的气氛凝固般地冷。徐扬把手伸进风衣的兜里时又摸到了苏子给的名片。
整张小卡片被熏上了暗暗的灰色,名片背面是一座地形很八卦的村镇,坐落在四周的旧房子有跟着八卦起来。正中间是一湾八卦的圆湖,湖中半轮明月被水波扭曲得十分八卦。名片的主人叫苏人,是苏子的哥哥,他八卦的职业是出租阴宅。
车停在了一所放空的大学校门口,据说这是“八卦阵”比较不八卦的入口。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了,他们相互不认识却要一起住在一座叫凤凰楼的屋里七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尴尬在胃里排山倒海。
五个人一直没说话,苏子在最前排领路。
时间悄悄地从脚底滑过,天又开始下起了阴阴的小雨。他们以圆湖为中心一条条小巷子绕了很久,每次总会在尽头又出现那湾湖——他们绕回了原路。
四五次过后,那位衣着鲜艳的美男子终于受不了了喊道:“你是怎样啊!到底知不知道路?就算是诈骗的也别这么快露馅好不好……”
“乱说!”苏子一直在压自己的火气,“我又没收你们一分钱,都说了要付不付。”
“那你在这瞎转什么?”
“我……我好象……迷路了。”
苏子最后的三个字像从空中劈下来的雷,所有人的脑袋全晕了一圈。用马克?吐温的话说就是,迟来的真相就像突然击中头部的马蹄铁。
“雨下大了,先把伞都撑上吧。”病态的眼镜撑开一把黑色的伞,走上前将伞举过苏子的头顶道,“大家跟我走吧。”
不一会儿,五个人来到一幢三层高的小洋楼前。
“凤凰楼!”苏子几乎跳了起来,“OhmyGod。你好厉害哦,就是这里了。”
说着掏出一大串钥匙,冒雨跑到大门前,其他四人也跟了上去。
门被打开了,客厅很空旷,只有一张八仙桌和四只凳子,墙角堆着一堆杂物。屋内只是简单地打扫过,残留的尘埃还是风尘仆仆。
四人收下伞便抢了椅子坐下来,苏子关好门在原地楞了片刻,走到墙角拖出一只靠背椅,搬到眼镜身边。
椅子上的漆风化掉了,露出了原木的质感。
眼镜掏出了一只手帕擦拭椅子,擦后自己坐到上面。
“这椅子不太稳……”苏子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歇一会就好。”他的声音有点喘。
苏子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正好16:00,他笑着道:“才四点吔,我们六点吃饭好不好?”
见没人回答,徐扬赶忙回应了一句。
“嗯……刚刚不好意思哦,我不太熟,我哥只带我到过一次,当时还以为记住了……”
“你听说过这样的传说么?”眼镜道,“这里的地形是活的,要用心来走才能找到你要找的地方。”
美男显然还在生刚才的气,便没好气地道:“这又唱哪出。苏小姐,你能明确点地告诉我这里几个是我这样的游客又几个是你们公司的托!”
苏子看了看他,咬着下唇没说话,半晌道:“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苏子,在缃大读中文,今年大一。”
“我叫徐扬,也是缃大中文的,今年大三。”
“我也是大三的。”美男子道,“我叫魏然,学设计的。这次寒假回去路过缃城,就来拍些素材回去。”
“我叫冷画,水墨画的画。”卷发女生终于开口了,“今年高二,我是西安的……离家出走。”
“啊!”苏子夸张地叫,“离家出走!从西安跑到这,好会跑啊,跨三个省吔,还来鬼屋……”
徐扬踹了苏子一脚,她才发现冷画的脸色很难看。苏子干咳了一声,转向叫眼镜介绍。
“你们叫我倓夜就好了,我是作家,来找点灵感。”
“倓夜~~~你就是倓夜!”苏子差点没上去拥抱他了,“我是你忠实读者哦,我哥也是。现在你在《最》的杂志连载的小说超赞。OhmyGod,真的是你哦……”
倓夜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五个人渐渐聊开了,一直僵冷的空气也慢慢融化。
深冬的天总黑得令人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被一团夜压过去。
五个人来到村上唯一一家饭馆。饭馆的装修都是复古式的,招牌布满了尘埃,上面用行书写道“凤凰客栈”四个大字。
“又是凤凰!该不会其实这叫凤凰城,我们这个村叫凤凰村,然后外边的湖叫凤凰湖,女鬼她妈也姓凤名凰吧。”魏然抱着双肘道。
“我们下午看到的湖叫半月湖。”倓夜推了推眼镜道,“因为到了夜晚,不管是月是阴晴圆缺,湖中月的倒影永远都是半圆。”
“这么邪,呆会去看看得了。”徐扬走进去,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围着那张方桌坐下。
这时从柜台下缓缓站起一个独眼男人,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黄黄稀稀的,头皮因为太干而脱了一大块皮。那张嘴仿佛是寒武纪里恐龙的演化,黑紫色的嘴唇干裂得随时要喷出岩浆。
“几位要点什么?”他走到魏然和徐扬中间道。
“哇!”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夸张地叫道,“你这妆不错啊,化多久的?”
老板没理他,眼神有点凶地又问了一遍。
“你就上你的镇店之菜吧,好让我们也开开眼啊。”
“请稍等。”说着有点迟钝地转开。
等他走后,苏子用脚尖踢了踢对面的魏然,压低声音问:“你认识他啊,他什么时候来的?”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子。
“我哥上次带我来时老板不是他啊,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话刚落音,老板就端了盘颜色鲜艳的菜上来,有点粗暴地扔在桌子中央,马上转身离开。
魏然用筷子敲了敲盘子的边缘道:“老板,这菜可比您人逊色多了。有名字么?总有个叫吧。”
“一吃便知。”
“一吃……”魏然愣了一下,“什么屁名啊。”
大家拿起插在小木筒里的筷子,倓夜又抽出面巾纸反复擦拭。魏然夹了片深褐色的半圆薄片,刚送到嘴边突然触电般地扔到桌上。所有人才看清是卤熟的人耳。
“OhmyGod,这是什么东东啊,老板。”
“果然……一吃便知……徐扬说话都不由自住地打结。
冷画夹起人耳道:“面粉做的。”
其他人翻了翻盘中的血腥,的确只是一盘素食。
魏然边吃边道:“这只是视觉惊怵罢了。真正的恐惧是心理的震撼……”他说到一半,转头看见一只独眼饥饿地盯在他身上,便把另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后来,独眼老板又为他们端上一碗龙眼粥。说实话,无论是才还是粥,味道都可堪称一绝。
五人来到了半月湖。风上气接不到下气地喘息,黄得泛出苍白的月影在激荡的湖中隐去了半边。
“哇塞!”徐扬和苏子叫道,“真的只有半月啊。”
这时他们感到有人拍他们的肩膀,回头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魏然。魏然指着天空,他们抬起头才看到空中的半轮月,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不过,今天是阴天。”冷画的双眼一直没离开湖面。
面对突如其来的静默,倓夜先坐到湖边的石栏上道:“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好啊!”他们也和倓夜一样,都坐在他左右。
“在这个鸟不生蛋的村镇里,从没出现过一官半职。但村民又特别期望升官发财。直到几百年后的宣统二年,终于有个叫黄禄的中了个举人。可当时中国的战火绵延不断,还不到一年,宣统皇帝退位,这个举人身份也成了一张废纸。
这个黄禄的老婆是个思想比较进步的女人,她劝黄禄参加革命党,但黄禄毕竟还保留真相当深厚的封建思想,或说还对这个举人的身份有些幻想,反正始终没有听从。于是,一天夜里,她趁着丈夫熟睡时,用剪刀剪断了他挂在后脑的长辫。
刚刚断发,黄禄就醒来了,他见妻子手里拿着自己的头发和剪刀,竟气愤得不能自已。他一手掐住妻子的脖子,一手夺过剪子在她身上疯了似的乱插……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清醒过来。他害怕致极,找来一大麻袋将尸体装了进去,又托到半月湖,正要投进去时,有人拦住他。黄禄定眼看清原来是隔壁的纸人张。
这个纸人张世家扎纸人,到了他手艺更是精甚。特别是纸人,那模样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只是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扎。
纸人张把黄禄和尸体引到自己家中,几十年的邻居,黄禄还是第一次进他家。房子不大,没纸人,就连灵用品都看不到。只有空中挂了几大张白得晶莹剔透的白纸。
他指着这些‘白纸’告诉黄禄,他扎纸人能扎得天下无双的秘诀之一在于他用的纸——其实就是真人皮。他现在想买下黄禄手中的人皮,否则他将会把他杀妻一事公布于众。无奈之下,黄禄只得答应。
第二天晚上,黄禄从梦中醒来。他看到他的妻子已被扎成纸人,直挺挺地躺在他身边。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找纸人张问个明白。突然,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穿上了十年前和妻子成亲时候的衣服。这时他的妻子竟坐起来了,伸出手一把抓住黄禄,黄禄没看到她的手掌,却不由自住地被她托到客厅。
纸人张拿着相机,脸上的笑容满足得要流下来一样。他为这对夫妻拍了他们生平第一张照片。
一阵耀眼的白光和巨响把黄禄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看了看身边空空的床位,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才放下心。
然后他走下床想喝口水,愕然睹见墙上挂了他梦中拍下的那张照片。他一下子冲过去,扯下照片,发疯地跑向半月湖跳了下了,一下子就沉到湖里了。“
“……咿~~”苏子听完咽了口口水道,“好恐怖啊。真有这件事么?接下来呢?”
倓夜刚要开口,冷画猛地站了起来喊道,“别说了!”
魏然看了她一眼,很不屑地道,“女人,这你也信!最要命的线索——那张鬼夫妻照片不见了,这个故事说和没说一个样。”
“我——叫——你——别——说——了——”冷画盯着魏然,狠狠地说完快步离开。
倓夜和徐扬追了上去,魏然拍了一下正望着半月湖出神的苏子道:“喂,走不走。也想被投下去?”
苏子回过神,站起来,小跑地跟上他们。
冷画似乎对这个八卦阵也挺熟悉的,没出一个差错就找到凤凰楼。
苏子原来还一直担心会迷路,凤凰楼一下出现在眼前,心稍稍放了下去,但还没来得及沉到底就又提了上来。
她觉得背后被拍了一巴掌,五个人中,她走最后,会是谁呢?苏子飞快地回头,身后空空的。她顺势往下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她身后,小女孩的身高只到苏子上腰,她一只手向前伸,刚好是对着苏子的背。她手里好象还拿了什么东西,嘴巴不停地张合,但就像隔了一层时空,任何声响都传不过来。
苏子拔腿就跑,她冲到人群中,双手胡乱抓了个人。
“干嘛,见鬼啊你!”魏然甩开苏子,理了理衣服道。
“有……有个小女孩……”
“你一个快20岁的人了,怕人家小孩子,你也太搞了吧。”
“她穿白色连衣裙。”
冷画已经进了凤凰楼,魏然看了冷画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空空的小道,他仿佛也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伸手站在那里。
“有点创意好不好。”魏然道,“为什么女鬼只有白色连衣裙,他妈没衣服换了!”
“我真的有看到,刚刚还在,一眨眼就没了。”
“快进来吧。”倓夜站在门口道,“估计是别人家的小孩,别想太多了。”
“走啊!”魏然扯了一下苏子的袖子,自己先进了凤凰楼。
第二日
苏子睡得很迟才起床。她和其他人的房间在二楼,只有倓夜的在三楼,这都是住进来之前他们自己挑的。
洗刷后,苏子一个人到了凤凰客栈。徐扬、魏然和冷画都按昨天的位置坐着,倓夜的位上放空。魏然很专心地摆弄一台数码相机,只有徐扬向苏子打招呼。
苏子坐在冷画旁边道:“你们吃过了么?”
“还没,这老板怪得很,非等人都到齐了才肯上菜。”徐扬捂着嘴在苏子耳边小声地说。
“昨天我打电话问我哥了,他说这馆子不是他开的,他只买了凤凰楼和半月湖。其他的他也不清楚。”
这时,魏然抬起头道:“你哥到底干嘛的?有钱往这花!”
“要你管,这是一门新产业,在世界还泛空呢,你懂什么!”
魏然冷笑一声,继续低头工作。
苏子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倓夜吧,饿死了都。”
凤凰客栈和凤凰楼仅隔了一排底房,他们还不至于走乱。
苏子敲了几下倓夜的房门,门就开了,房里没人,电脑还开着。
苏子猫着脚走进去。房间被收拾得很整洁。当初她和苏人进来还不太打扫,当心破坏了原有的感觉,现在虽然被整理得一尘不染,却也不缺乏当时的韵味,只觉如穿越了几十年的空间,回到另一个时空的凤凰楼。
电脑屏幕显示的是Word的页面,一张红褐色的结婚照冲击着苏子的眼球。她走近细看,发现照片上的女人长得竟很像自己,而那个叫黄禄的人就是倓夜。照片下还有几行字,苏子的视线却很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你终于来了!”
苏子回头看见倓夜,他笑容变得很残忍,他走到苏子面前,拉起她的手。魏然抱着相机走进来……
苏子猛一睁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原来只是一场梦。她看了看时间,已是10:00了,就起来梳洗,梦里的情节又重复了一次。
到了凤凰客栈,倓夜的位置仍然放空着,魏然低头摆弄相机。
“成真了?!”苏子站在门口想,“不行,一定得改。梦里我是先踏左脚还是右脚来着……”
“喂,你进不进啊!”魏然突然抬头喊道,“顺手举起相机冲苏子拍了张照片。
苏子这才放心地跑到他身边,抢过相机看了半天,觉得拍得还不错便就做罢。
“你们吃了么?”苏子坐在冷画旁边。
“还没。”徐扬捂着嘴,凑近苏子小声地道,“这老板怪得很,非等人都到齐了才肯上菜。”
“昨晚……“苏子想起梦中的情节,不说话了。
“你哥到底干嘛的?有钱往这花!”魏然突然抬起头道。
“别问了。”苏子站起来指着魏然的鼻子喊,“你给我闭嘴。”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她。
“厄……我……我去看看倓夜……”苏子转身,逃似的溜了。
她还是来到倓夜的房间,命中注定的东西,像带了次的荆棘球,粘满了苏子的羊毛衫。
还是没锁门,开着Word的电脑,红褐色的照片。苏子仔细看了照片上那对夫妻,好在女人不再是自己,新郎也不像倓夜。只是那两个人长着几乎一样的脸,都不太像人,整张照片被阴森的气息灌得满满的。
“你来做什么?”
倓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子身后。
“我……没啦……”
“吃饭吧。”倓夜移开冷得发青的目光道,“以后别随便进我房间。‘
“对不起……”看着倓夜离开的背影,苏子长长抒了口气,“你电脑不关么?”
“不用!”
魏然一整个下午都故意不理苏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象知道她突然对自己发脾气的原因,但又不太清楚,只是很模糊的感觉。
他是在一个论坛上遇见苏子的,后又加了她的QQ,才被她拖到这里。从第一次看到她的网名Sandy时,他就对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有时他会怀疑苏子和自己是同一个人,后来又觉得她很像自己的妹妹魏语。
徐扬和倓夜聊文学的事,魏然偶尔到附近拍几张照片就回来画画,他不敢走太远。冷画一直在她自己房里,直到天色快暗下来时她才下来。
“你们谁要去对面那幢黑房子?”冷画站在楼梯上问。
“你去那干嘛?”苏子问。
“没人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吧。”冷画边说边下楼。
“我和你去吧。”苏子急于逃出在片尴尬得窒息的空气。
“要不我们也去吧,她两女孩子的。”徐扬得到倓夜的默许后又问魏然,“你呢,一起去走走吧。”
“……走吧。”
这座只有两层楼的房子外观是很普通的长方体。砌墙的砖是黛色的,楼道很暗,倓夜走在最前面,苏子跟在他身后,魏然和徐扬并排走在后面,而冷画走得很慢,一边上楼一边四处看。
进了楼梯的第一个转角后,眼前的一切彻底被黑暗吞噬了,而从扶手滑下来的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显得格外醒目。她从上而下地滑了一小段就消失了。苏子刚要开口,一脚踩空跌下了两级台阶。
“小心,小心……”徐扬和魏然从后面扶住她。
“你们看见了么……一个小孩子……”苏子手指着上面说不出话了。
他们往上看了看道:“没有啊,你幻觉吧。”
苏子摇摇头,继续向上走。
冷画也到了第一个转角的地方,她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把目光移向扶手。
扶手上坐着一个披着长长头发,全身雪白的魅影,不过看身段已是成年人了。
冷画倒吸了口气,退了几步。正好踩在一堆杂物上,碰出了尖锐的响声。定睛一看,扶手还是空空的。
他们已到了最上面,听到响声回头看冷画,才意识到把她拉下了。冷画加快脚步走到他们当中。
面前是一扇紧锁的彩绘玻璃门,魏然点燃打火机,但依然看不清上面的图案。
倓夜突然看着苏子问:“你看到的是一个滑扶手的小孩子么?”
苏子的心狠狠揪了一下,烙出飘飘荡荡的恐慌。
“你也看到了?”她细着声问。
“还有我。”冷画道,“我也看见了。”
“我没看到,只是猜到了。”倓夜道。
魏然的火熄了,五个人却都没要离开的意思。
倓夜看了看溶进黑色里的门,叹了口气道:“23年前,这家的女主人生了一个小女孩。但在女孩三岁那年,他们竟收到一张女孩2年后的死亡通知书。不过她父母都没在意,这个小孩子一直很健康。直到她五岁生日那天,她和往常一样用扶手当滑梯,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没抓住扶手,整个人悬空地飞了出去,摔得稀巴烂。这时候孩子的父母想起两年前那张死亡通知书,才发现死因,日期都像约好的一样。然后,他们一家,连小孩的尸体都没收,一夜间搬走了。”
五个人全没说话,时间仿佛被凝结了。
“倓夜?!”魏然突然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里的事你那么清楚?”
“……这个小女孩,是我小时候的玩伴……”
“你……小时候……”
倓夜点点头:“她很可爱……”
楼梯瞬间被照亮了,冷画把打火机贴到自己脸边笑道:“你看,这小女孩是不是这个样子啊?”
“啊——”几乎所有人一齐叫了出来。
火又熄灭了,快得像闪电。
黑暗里又传出冷画的声音:“没什么,开个玩笑。“
其余四个人都没动,听冷画的脚步声似乎离开大家有一段距离后才动身。魏然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打火机什么时候到了她手里。
冷画快走出楼梯时,突然像被谁扔出去,整个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脸朝下地摔出黑房子。
“冷画!”
“冷画!”
他们跑出黑房子,外面的天阴沉沉的黑,从早到现在,这里的苍穹都未变过颜色。
四个人围在冷画身边,却没有动手救她。他们都当心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会在自己抱起她时醒过来,然后把自己吃个精光。
凤凰客栈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他推开倓夜和徐扬,伏身抱起冷画,转身向客栈走去。
“喂,你干嘛!”徐扬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道,“阿伯,还是你有办法救她?”
独眼老板没理他,很快地走进客栈。
只见柜台后的墙慢慢转动,他闪了进去。
四个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跑过去时墙已关了,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开关。
五分钟后,墙又转开了,老板一个人走出来。他们往里一看,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
“是怎样啊!”魏然盯着老板。
老板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擦拭柜台道:“这才是第二天。”
“什么意思?”徐扬问。
“按游戏规则,你们得住满七天。”
“放什么屁啊你!”魏然道,“凭什么听你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像人啊,屁什么鬼话。你到底想怎样,把人还我们,再装神弄鬼我叫你好看。”
“游戏还有什么规则?”倓夜问。
“问得深呐!只是我也不知道。”他抬起那只混沌的眼道,“我也和你们一样,和这个村一起被下了诅咒。只有七天的时间,这七天里,如果诅咒化解了,那所有人都没事,包括死于这个诅咒的人。”
“到不了七天会怎样?”徐扬也问。
“看来,你也学聪明了。撑不过七天,这个恶咒就还这么流转下去,甚至扩散。”
“到底是什么诅咒啊?”魏然还是不相信,“那你怎么没死啊?”
“什么样的诅咒说不清了,它现在还是没成型的婴儿,所以也只能这样摸索。说明白点,这个诅咒要你们自己下,自己解。”
“你骗谁啊,靠!”魏然将所有惶恐和由惶恐所滋生的愤怒劈头盖脸地砸向独眼老板,他喊道,“既然我们走得进来就能出去。你他妈给我小心点,我有合同的,我告你们非法拘禁……”
“小伙子,你忘了你们怎么进来的么?”
徐扬想了想道:“是倓夜带进来的。”
“他说什么了?”
“……这里的地形是活的……”
“没错,所以你们出不去的,就算有他在。”
“包括我么?”苏子的眼神分明是在乞求,“我哥……”
“你先前见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象,你们跟本没进来过,只有通行证才能到。”
“通行证?”
“通行证。就是他所说的合同。你们记得签它时的场景么?”
所有人都在搜索那段记忆,却像梦里的氤氲模糊。
徐扬道:“最先是苏子带我到她哥办公室,然后冷画和倓夜先后进门,等会儿魏然也到了。接着……”
记忆像找到一个定点,在他们脑中展开泛黄的扉页。
苏人穿着一身西装坐到椅子上,把手里的合同传下去。
魏然用一只手指按住合同在桌上转圈道:“老板,你的穿着和这么阴森的办公室以及这种工作很不搭啊!”
苏人笑了笑道:“都看看合同吧,后悔还来得及。”
魏然看完后又道:“为什么是七天,我一两天就够了,你讹我钱吧!”
“这自然有他的道理,要多也不行。钱不重要,不付也无所谓,重要的是七天后,有机会再付也不迟。”
“呵,够阴森嘛。要我住不满七天呢?”
苏人凑进魏然道:“你……可以试看看啊!”
魏然躲了一下,拿出笔在合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苏人道:“凤凰村很偏僻,手机也不一定有信号,电脑上不了网。但水和电有人供应……你们真确定么?”
所有人都郑重地点头。
“好,那准备出发吧。”
他们站起来时魏然突然一阵眩晕,他扶着桌角站稳了片刻。
“车在下面了,走吧!”
他们走出办公室,心里莫名其妙地蓬勃出生离死别的味道。
苏子道:“我也想起来了,我哥说过之前进过这里的都没付钱,原来……OhmyGod。我哥到底在干嘛!”
“这不是他能主宰的。”独眼老板的一只眼睛突然充满绝望,向挂在悬崖上的沙砾。
“那是什么!”
老板摇摇头。
“哈!刺激。”魏然道,“像……拍恐怖电影,对吧!老板,来碗死人肉!”
“请稍等。”老板又在瞬间恢复凶狠。
等老板转身时,魏然对倓夜道:“我觉得这老怪物很可疑,他一定有鬼。要不你今晚用心再走一次,把我们带出去。”
倓夜把眼睛闭了一会儿道:“我没办法专心……而且,我觉得丢下冷画一个人……有点过意不去。”
第三日
没完没了的雨用血红色的天为背景疯了一样地呐喊。倓夜撑了把黑色的大伞,把自己隔到另一个干燥的世界。幽深的小巷幻动着他幽灵般轻盈的身影,整个村没有一丝生命的色光。想到这里,倓夜恍恍惚惚地忧伤起来。
他绕着半月湖,湖里的半边月像画上去似的,显得比以前暗淡了许多。
身后突然传了车轮碾过井盖的声音,倓夜回头,一个骑着小小自行车的小女孩飞快地踩着脚踏板从倓夜身后超过去,骑了一小段距离突然消失了。倓夜揉揉双眼,戴好眼镜便压低伞,往凤凰楼走去。
凤凰楼的第二层有四间客房和一间卫生间,冷画和苏子的房间紧挨着楼梯的两边,接着是徐扬的,最后是魏然的,再过去就是卫生间了。
这夜,魏然睡得很不塌实。隔壁卫生间里传出马桶冲水的声音,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魏然一遍遍听着,突然,他听见有个女人哭了起来,他确定是个陌生的声音。她哭得很凄惨,还说了句什么,好象是地方方言,魏然没听懂,不过那口气应该是在骂人。就仅仅两句,冲水声又响起来,哭声被隐没了。魏然一阵发寒,没有前兆的哭声让他吓得猝不及防,他甚至觉得她在骂自己。
终于,魏然走下床,越是害怕越要面对,一旦深入恐惧,就不在恐惧了吧。
他想着,有点僵硬地走近卫生间。他将门打开了一小条缝,往里望去。一眼便看到墙上那面大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这时,有个黑影占据了他的像,魏然仔细一看,镜子中的自己的脖子上吊着一条绳子,高高地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他正要关门,余光落在马桶上,马桶盖子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正要转头看魏然。魏然猛地关上门,像什么事都没看见一样往回走。
他没进自己的房间,而在走廊上一步步地行走。他身体很不自然的直,但他控制不了,就是僵得像冰棍。魏然突然觉得自己很像鬼,要是谁突然看见自己,说不定会吓出人命。想着他的害怕穿越到了顶峰。原来制造恐惧会比看见恐惧更惊怵。
刚走到苏子的门口时,苏子的门突然打开了。魏然被吓得很淋漓尽致,连喊的力气都被吓散了。苏子也抖了一下,像只被烫到的小猫。
“你在我门口干什么啊!”看清是魏然后苏子才放下心。
“没……你……还没睡?”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你指什么?”
“我好象听到有个人在骂人,但不知道说哪国话。很恐怖那哭声。”
“我……没太注意。你去睡吧。”魏然当心她会去卫生间。
苏子向四周看了看,无意中睹见一个用头发盖住整个头的黑色影子从魏然身后移向楼梯。好象只是影子,但又确实是立体的“人”。不太高,只是1.40米的样子。
苏子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怎么?”
“后……”
魏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了。
“有个人从你身后移过去。”
“呵,这是鬼屋嘛。这常。进去吧。”魏然虽这么说,但还是阴虚虚的。
苏子点点头,看魏然走到徐扬门口时又叫住他。
“还有事啊?”
“厄……早上……那个……不好意思哦……”
“没事。晚安。”
“晚安……”话刚落音,楼下的门被打开了,雨声吼了起来。
魏然又走回去,这时传来锁门的声音。他们并肩走到楼梯口,正朝下望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搭住他们的肩轻声“喂”了一下。
两个人跳得老高。
“不好意思哦,吓到你们。”徐扬道,“倓夜这么晚……好象……现在好象在找东西的样子。”
“你……”魏然本来开口是要骂他的,但强行把火气压下来,“你怎么知道是他?”
“从窗户看到的,他跑得挺急的样子,从客栈的方向来的。”
“呸,我早就怀疑那小白脸有鬼了,他到底想怎样啊!”
“嘘——小点声,一,二,三一起开灯。”
“一——二——三——”
倓夜在杂物堆里找了一会儿,刚把一副相框拿起来时,屋子瞬间亮了起来。他慌了一下,想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动作到一半又僵住了,原来苍白的脸更没有血色。
“你们……”倓夜笑得很尴尬,“都在啊……很晚了……”
“你在干嘛?”魏然和他们走下楼。
“我……没什么……就找点东西。”
“找什么?你又想害死谁啊你!”
“你说什么,我只是找点东西,你……”
“倓夜,现在我们是一艘船上的人,如果有什么事拿出来,一起分担不是更好。有难兄弟几个也为你扛着。”徐扬说话就是漂亮。
“那……你们确定要看!”
“屁话……”
倓夜刚刚问完,就把手里的相框转向他们,里面是那张阴虚虚的结婚照。
“这……”魏然一瞬间冒出太多问题,以至于不知道从哪里问,要怎么问。
倓夜将照片放在桌上,用面巾纸擦上面的灰尘。三个人也坐到桌前。
“其实那天我在半月湖对你们说的那个故事也是我听说的。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挺长一段时间,而且就住在凤凰楼,三楼也是我以前的房间。
凤凰楼的历史很长,直到文革那个荒唐的年代才开始频繁地更换主人。传说也多了起来。
我8岁那年,我父母吵架,我妈一时想不开在卫生间里上吊了。我和我爸本要将房子卖出去的,但就在那天好象发生了些事,我记不太清了,好象死了很多小孩子。最后房子没卖成,我们也搬走了。听说那以后就没人来住过,而本来就剩不多的村民又一直一直在搬走。15年了,这里又被我住进来。”
“难怪你好象什么都知道一样。”苏子道,“那照片……”
“它原来一直是挂在墙上的,甚至和我们家的祖先挂在一排。这故事是邻居告诉我的,不过我一直认为是他们看见这副画后自己编出来的。这楼里很‘热闹’,但我也不怎么会怕,只是这个故事,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很恐怖。估计是听说凤凰村诅咒是因为他们,会有点顾及。”
徐扬道:“那你深更半夜找它出来干嘛?”
“我想把它写进小说,有问题么?”倓夜的口气带了股从未有过的调戏。
“你不是有了?”苏子道,“你电脑里已有这张照片了啊!”
“没有啊!”倓夜显得比她更诧异。
“昨天早上我叫你吃饭,进你房间看到的,就是这张。”
“真的没有。”倓夜也十分肯定,“还有,魏然,你明天把你的相机借我用一下,好么?”
“恩。”
“大家去睡吧,已经3:00了。”徐扬看了看表道。
所有人纷纷起身回房,倓夜紧紧的抓着相框,手指见隐约渗出鲜血。
苏子梦到自己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从卫生间里发出的洗衣服声似乎持续很久了。她寻声走去,打开卫生间门,她看见冷画背对着自己坐在小塑料椅上,她周围堆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冷画用力戳,从指缝渗出的血潺潺地染红了整盆水。冷画回头看了苏子一眼,笑得有点傻……
从梦中醒来,苏子全身已湿透了。而梦中洗衣服的声音却一直在上空徘徊。挂在窗前的帘子张牙武爪地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早晨的色泽懒懒散散地挤进房间——又是一个阴天。
苏子换了衣服走出来,洗衣服的声音大了起来,她才确定不是幻听。
卫生间门没关,她一眼就看见倓夜面对着自己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洗得专心致志。
“早。”苏子的心放了下来。
“也不早了。”倓夜歪着头看她,“快9点了。”
“苏子笑了笑,往牙刷上挤了一大条牙膏,绿绿的,像小时候玩的大青虫。
“你有衣服要洗么?我顺便洗了吧。“
“啊,有。”苏子吐了口泡沫,“我前几天穿的那件白色风衣,在床上好象,你帮我拿一下。”
倓夜站起来,手随意在毛巾上甩了两下便去了。
苏子的房间有点乱,被子也没叠。混着她的衣服在床中央堆了堆“山”。倓夜皱了皱眉头,找出那件外套,手伸进两边的衣兜。坐边是空的,右边塞了张叠成小方块的纸。倓夜好奇地打开它,突然踉跄了一步。
魏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道:“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没什么。”倓夜随即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拿着风衣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魏然看他走后,又大大方方地开了门……
倓夜回到卫生间时看见苏子正费力地把两条套在一起的塑料椅分开,他坐到原来的位置,苏子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你……小说写得怎么样了?”苏子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倓夜有点梦幻的脸。
“还好吧。”
“那有……写到我么?”
倓夜用力地戳了一下衣服,肥皂泡溅了一脸,他及忙用袖子去擦。
“这还有!”苏子笑着指他的额头。
倓夜擦了一下,笑道:“你感觉到一股杀气了么?”
还没等苏子反应过来,魏然冲里来,拧着倓夜,往他嘴角打了一拳,倓夜退了好几步扶着墙才站稳。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苏子推了魏然一下,跑到倓夜身边。
魏然将一张揉皱的白纸拍在洗手台上,指着倓夜道:“你干的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你这小白脸没安什么好心。屁什么鬼故事!”
“你怎么说都行,但我劝你最好认清事实,别信口开河。”倓夜道。
徐扬听到吵闹声,三步并两步跑上楼。
魏然一脚踢翻洗衣盆,抓住倓夜的衣领道,“她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他妈小心……”
苏子用里推开魏然,魏然的腰撞在洗手台上,碰出沉闷的响声,魏然心里一阵刺痛。
苏子也慌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魏然咬了下下唇,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跛着脚走出卫生间。
徐扬没敢和魏然说话,他看了一眼洗手台上的纸,走过去拿起来。突然,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折着纸放进自己的裤兜。
“是怎么回事啊!”苏子面对大家的反常要抓狂了。
“你还是别看了。”徐扬说着走出卫生间。
苏子看了倓夜一眼,嘴角紫紫的,在他苍白的脸上由为醒目。
“你还好吧。”
“我没事。”虽然这么说,但口气还是消沉了下去。
“因为那张纸吧,你知道吧?上面是什么?”
“……是……你的……死亡通知书。”
苏子呆了好久才道,“什么时候?”
“明天。”
“死因咧?”
“苏子,没事的,只要能破了那张结婚照的诅咒……”
“算了。”苏子转身离开。
徐扬追着魏然到楼下问他那张纸的由来。
“我犯什么狗屁去管她,我……”魏然一甩手,说不下去了。
“不管怎样,我们能救一个算一个了,你英雄点了,先别让她知道吧,要不她也非被活活吓死。”
“我英雄有屁用,你没看她……我靠。”
徐扬拍了拍他的肩,这时,苏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魏然。那个……你有没有伤到啊?”
“……伤到心了吧……”徐扬刚说到一半魏然扯了他一下,把自己扔在靠背椅上,腰椎立马又痛了起来。他“嘶”了一声,一手扶了一下后腰。
“我没注意到用那么大的力……”苏子走到他身边,“你要不要紧……”
“走开啊!”魏然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怎样?!”苏子追到门口哭了起来,“我都快死了你还不理我……”
“糟了!”就在徐扬暗叫不好时,苏子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在地上。
苏子的房间很乱,魏然便把她带到自己房间。
“魏然,你去弄些热的白糖水。”徐扬一边掐着苏子的人中一边道。
魏然刚转身,苏子就醒了,他又坐回去。
苏子的脸色青青的,有点呢喃地道:“我还活着哦。”
“你信那鬼屁……”魏然顺着苏子的目光看见倓夜站在门口便不说话了。
倓夜椅着门,站得像做错事后被父母逮着的小孩。
“正好,我有话对你说。”徐扬走过去搭着倓夜的肩道,“下楼说。”
倓夜转身前又看了他们一眼,中指推了推眼镜,目光像在送葬。
房间安静了下来,似乎全世界不约而同地沉默在这一刻。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苏子先打破了寂静。
“恩。”
“不过,我还是觉得倓夜……”
“不要提他可以么?!”
“……我刚刚做了个怪梦。”
“你才睡多久啊,什么梦?”
“说不清,我梦见我不知为什么会把一件衣服掉在一栋楼的楼梯栏杆上,那件不是我的,但梦里是我的衣服。一件黑白相间的衬衫,挺好看的。”
魏然皱了皱眉头,继续听下去。
“然后有个人,好象是倓夜那张照片里的新郎,我没看清。他偷了那件衣服,然后走上楼进了一户人家,把那件衣服给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就对着镜子试穿。我当时好象是站在旁边看的,但又好象我是那个女孩子,反正当衣服套在身上时我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女孩子……是我妹妹。”
“啊?”苏子看着魏然莫名其妙地问,“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你妹妹啊?”
“啊?”魏然回过神道,“没什么,就听你说时会自己想象那种场景啊,就想成我妹那个样子了。”
苏子笑了笑道:“有你这样的哥啊,把你妹和那么恐怖的人凑到一起。”
“是你说的啊,你说那个女的好象是你,你又和我妹有点像。”
“真的么,你妹几岁了?什么样啊?”
“也不是很像,就感觉上。”
“什么什么啊?”苏子被弄得糊里糊涂的,“你有她的照片么?”
“有啊。”魏然拿出钱包,里面有张他和一个女生的照片。
“她叫魏语,刚上高三。怎么样,还不错吧。”
苏子看了一会儿道:“不像好不好,一点都不像。”
“我只是说反正看到你会想到她就是了。怎么样,她还不错吧?”魏然又问了一遍。
“一般般啦。”苏子有点不耐烦地道,“这样的女生很多好不好……”
“爱看不看!”魏然抢回钱包放进兜里。近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发火。
“你有问题啊!”苏子被魏然吓了一跳,“本来就是啊。你觉得好看别人又不一定这么想。”说着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
“……”
“那个……我有点饿了。”
“哦,你先休息吧,我去买。”
“可那老板……”
我管他要不要卖咧,有种我就抓他煮了吃。”
苏子笑着看魏然离开,便掀开被子有点鬼祟地溜进冷画的房间。
天又下起小雨,自从住进凤凰村,就没见过太阳。空气冰得让人五官发痛。
刚进凤凰客栈,魏然看见他们常坐的位上坐了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她们穿着过时的红碎花棉袄,正在吃面,吃得狼吞虎咽地。
“原来这村还有人啊。”魏然想。进来三四天了,除了他们五个和独眼店主外,还没见过别人,苏子总见到鬼影,魏然也看过一次,现在这两个又是人还是鬼?
“厄,老板,四份早餐带走,清淡点的。”
“喂,去做啊,看什么看!”魏然虽然还是气势汹汹,但心是悬着的,他相信眼前这三个东西要是一起冲过来,自己非死在苏子前面不可。
独眼老板冷笑了一声道:“请稍等。”便蹲了下去。
魏然有点好奇,每次老板的菜总像变出来的一样快。他双手撑在柜台,探出身子往台后张望时,小女孩突然拍了一下魏然的背,他双手一软掉了下来。
魏然转头看着她,扎着两条细细的麻花辫,眼圈黑黑的,嘴形有点像独眼老板。
“你在看什么?”她是声音很清脆,和她的长相很不搭。
“我想看一下他好了没,有事么?”
小女孩摇摇头,笑得很灿烂。
魏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你的早餐。”老板将四碗白菜和四个蛋放在桌上。
“喂……”魏然都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我要清淡点,你……你猪头啊。”
这时小女孩又拉了拉魏然的衣角道:“我也要吃。”
魏然看了她一眼,继续对老板说:“你还是装四份龙眼粥吧,别那么幼稚好不好。还有,用盘子托一下,叫我怎么拿!”
“请稍等。”
“我要吃!”小女孩快将魏然的衣服扯掉了。
魏然端了碗递给她,她一蹦一跳地坐到桌字旁吃了起来。
魏然又探出头看老板时又被拍了一下,这回是老妇人。
其实只是发髻有点老式,四五十岁的脸。她看着魏然道:“我也要吃。”
“要吃你不会自己拿啊,神经病。”
妇女看了看三碗菜,像抢劫似的夺过一碗抱在怀里,跑回桌边吃了起来。
“你的龙眼粥。”
魏然接过盘子,风驰电掣地跑出凤凰客栈。
“小心,小心,小心!”徐扬扶稳魏然和粥,但还是有很多溢了出来,“跑这么急,撞鬼了你。”
“靠,撞屁!比鬼还恐怖。”魏然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着腰道,“哎哟,我的腰。”
“你看见什么了?倓夜问。
魏然没理他,从盘中端了碗比较干净的走上楼。
他进自己房间,发现床上空空的,便放下碗跑到卫生间和苏子的房间都没看到人。刚想下去时他又打开冷画的门,看见苏子正在里面看一本书。
“你不睡干嘛?”
“我觉得要找到凤凰村的诅咒一定要从冷画和独眼老板那问,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魏然走到她面前拍着她的头,像在拍魏语的那样道:“那吃过我们一起找。”
“恩。”苏子顺从地跟着魏然出去。
“冷画是来找她姐姐的。”苏子舀在手中的粥一直喂不进嘴里,她对三个男生兴奋地道,“她在日记中写说她有一个大她两岁的表姐——和我同岁哦。高三毕业和她同学来这里就没回去。而她半年前一次意外认识一个叫灼的,听说他是黑房子主人搬走后又生的,就来了。”
“灼?”倓夜问道,“是叫陈灼么?”
“不知道啊,她只写一个字。陈灼是谁啊?你认识?”
“没,只是听说黑房子的主人搬到西安,他们正好姓陈。”
“行了行了。”魏然一听倓夜的声音就生气,“你找这些有什么用?”
“有啊,说明这死过很多人。”
“好了,好了。你快吃吧。”魏然道,“我刚才去买早餐见到两个生人,一老一小,脑袋还有点不正常。”
他把刚刚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就这样啊!”徐扬笑道,“这你也会被吓到,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你去试看看啊,听我说当然没什么了。”
“不过你说的倒有一点我也在想。这里可以说寸草不生,又出不去,他的菜多得也太怪了。还有,你们发现没,无论我们点什么,他都能做出来,而且很快。还有,他每回都是蹲下去弄,难道有地下厨房?”徐扬摇摇头,但更想打冷颤。
“Idon`tknow。”苏子道,“这个世界太荒唐,也许魏然看到的那两个人也是鬼来着,她们故意引开你注意,不让你看那怪老板怎么变饭菜的。其实我们吃的很可能都是死人变的啊~~~”
三人讨论着,倓夜频繁地推眼镜,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没人注意到他。
吃完早餐,倓夜将碗筷送回凤凰客栈,徐扬、魏然和苏子到了冷画的房门前。
刚想进去时徐扬拉住他们道:“会不会不太好,没她同意……”
“她都死了好不好!”魏然道,“再说我们也是在救她啊。”
徐扬叹了口气走进去。
空气很湿,打开门便有一股霉味蓬勃出来。
冷画的旅行包放在床头,雨伞打开放在房间空地上。
苏子拿出一本米黄色的本子道:“这是她的日记本,密码是3268,我破的。里面是从去年的圣诞节到昨天。”
“昨天写了什么?”徐扬问。
“1月30日。雨。
住到凤凰村的第二天,还是没见到姐姐,甚至连村民都看不到。有一种主宰这里的错觉。
但早上的感觉很快就被否定了,我发现是这里的一切在主宰我。
对面的黑房子应该就是灼住过的吧,好想去看看,尽管有很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魏然道,“无聊嘛,鬼上身啊!”
“再往前一篇念看看。”
“1月29日。雨。
居然真的有凤凰村的存在。
这里的地形果然很奇怪,难怪姐姐到现在都没出来,也也许她根本就还没进来。
这次来的还有四个人,其中有个叫倓夜的作家,他好象和其他人不太相同。他也说了住凤凰楼那对鬼夫妻的故事,只是他没说他们的房间其实就是三楼他自己的那间。我突然有点慌,这四个人的对话似乎在故意让我听见什么。或说,关于凤凰村的诅咒真的是因为对鬼夫妻?为什么只要我知道,他们想把我怎样?!
刚刚上了趟洗手间,无意中看见镜子里有个上吊的人像,那个身影很眼熟,只是想不起是谁了。”
“敢情我们都被她当鬼了,其实她才像鬼咧。”魏然说着又走过去翻冷画的行李。
包里都是些女生的生活用品,他翻了几样便没好意思再找下去。
“咿~你们看。”徐扬从她枕头下抽出一张纸。
“死亡通知书!”他们一起道。
“OhmyGod,写得,准得过份。”苏子道,“我完蛋了,死定了,没救了。”
“屁什么话,给我争气点。”
“要真得死……”
“死屁啊!”魏然又一次打断她,“让这鬼东西漏一次相,我就不信邪。”
“你要真想死,至少得换种死法吧。”徐扬刚说完,苏子和魏然一起冲上去堵他的嘴,徐扬滚到地上,笑着求饶。
在凤凰客栈吃过午饭后,他们四人就沿着凤凰村的各街道走。
雨又下来了,倓夜和徐扬撑着那把黑色的伞走在前面。魏然将伞向苏子偏了偏,压着声音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倓夜?”
“又怎么了?”
“中午吃饭时他一直在看那个独眼怪。”
“那又怎样?”
“你……猪头啊!你看什么诅咒是那个独眼怪说的,什么鬼故事又是倓夜讲的,刚刚一定两人又在打什么暗号。”
苏子瞪了魏然一眼:“无聊。”
他们走到一排爬满爬山虎的平房,门都被锁着,他们找了个屋檐较宽的门前歇下来。
“你别再说什么鬼话了啊。”魏然看着倓夜眼里充斥着敌意。
“你到底是怎样啊!”苏子冲魏然喊道,“他哪里惹你了。”
“爱听你听。”魏然把伞塞到苏子手中,转身走进雨中,像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魏然也觉得一切伤感起来。
“魏然。”
“别理他。”苏子拦住徐扬,然后对倓夜道,“你再说个故事。”
“你们有没有听过在麻将桌上出四个东风会有鬼出现?”
他们点点头。
“但这只是谣传,如果桌上出现五个东风,那一定是见鬼了。”
“……然后呢?”
“去看看魏然吧。”倓夜撑开伞低着头走了。
回到凤凰楼,没见到魏然,他们猛然意识到他一定是迷路了,急忙返回去找他。
雨把魏然的发型全打乱了,他开始后悔怎么会把伞扔给苏子,她跟本不是他妹妹,也没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追上自己。而现在回凤凰楼的路又变得扑朔迷离。魏然在雨中跑了起来,冬天里的雨尖锐得像刻刀一样,在魏然脸上,身上深深浅浅地割着。
魏然停在一间大木屋前,还没把气喘匀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魏然今早在凤凰客栈遇见的那个小女孩。
“你……住这?”
她笑着摇摇头。
他们对看了一会儿,妇女出现在女孩身后道,“让他进来吧。”
魏然有点犹豫,还是和她们进去了。小女孩关上门,屋子暗下来,但还能看清屋里的陈设。
屋子很大很空旷,有两扇紧掩的门在另一边墙上,乍一看像是画上去的。
魏然接过小女孩递过的毛巾道:“那是你妈么?“
小女孩又摇头,双眼几乎把魏然那张漂亮的脸看穿。
“你叫什么?”魏然一直想打破这种沉静的尴尬。
“鬼丫。”
“鬼——丫——”魏然还以为听错了。
这时妇女送来一碗热水,魏然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身上顿时暖了许多。
妇女和鬼丫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魏然,笑容很僵,更像是故意扬嘴角而不是在笑。魏然不安地看了她们一眼,他发现两个人的眼神很像,只是不知是什么让流露出来的表达又是天壤之别。
“这里只住你们么?”
摇头。
“鬼丫。”妇女道,“去把他们叫出来。”
鬼丫收出眼神,跑到那两扇像是画上去的门前,费力地把门拉开。顿时,各种各样的人拥了出来,排山倒海。魏然看不见门里是什么,只见黑丫丫的人从里面出来,而且怎么也走不完。很快,诺大的空间全被他们占据了。
他们向魏然靠近,然后伸手出争着抓他,有的就这么推打起来,只是动作很迟缓。
“啊,喂!你们……”魏然拼命地躲。
“不可以吃他。”鬼丫挤到魏然前面叫道。
一听他们是出来吃人的,魏然全身的力气像挥发的酒精,瞬间蒸发得彻彻底底。
真正的大门被推开了,魏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打开的,脚下一大快地塌陷下去,很些吃人的人也跌进了许多,魏然双手抓住地的边缘,掌心被蹭下了一大块皮。
魏然的身子一直在往下坠,在他上面的人也靠近他,双眼呆滞得很贪婪。有些跌在谷低的伸出手也碰到了魏然的脚,然后疯狂地往下拉。血流遍了魏然的手,他闭上眼睛,放开双手。
“抓住我。”倓夜在这时抓住魏然,但他根本承受不了魏然的重量。
“你放手。”
“先上来再说。”
“你放手。否则你也得下来。”
倓夜微微咬着下唇,扔没松手。魏然抬头看着他的脸,还是那种男生都会被迷上的长相,其实自从进了凤凰村,魏然就觉得一切都变得出乎意料的理想化。
就在看倓夜的恍然,徐扬也出现在倓夜身边,他拉住魏然,将他拖回地球。
徐扬背上魏然和倓夜跑出来,苏子用力关上大门,封印了这间理想化恐怖的房子。
魏然休息到晚上,苏子将饭送到他房间。
“好点了么?”
魏然坐起来道,“还行。”
“对不起。”
“……怎么了?”魏然看着她,心里翻动着莫名其妙地伤感。
“我们不应该把你丢下……魏然,以后我们谁也别丢下谁好不好?”
“恩。”魏然点点头道,“你们吃了么?”
“吃了。你也快吃吧。”
魏然吃了两口热粥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是倓夜……他说你很可能在那……你别气他了……”
“不会了。”他很诚恳地笑。
夜朝着深不可测的恐惧里沉下去。雨小了很多,风刮得肆无忌惮。凤凰楼里只剩一盏昏昏欲睡的节能灯还亮着。魏然、徐扬、倓夜和苏子围在八仙桌上打扑克。
魏然分了四份牌,他们拿了一份,魏然伸手取自己的牌时却发现没牌了。
“错了,错了。少分一份。”他潜意识里还是五个人。
他们把牌放回桌上道:“有错么?四份不是?”
“五个……咿,对哄。四分啊,奇了。”魏然又重新洗了一次牌,分后自己还是没牌。
“我的呢?”魏然从倓夜开始数,然后是徐扬和苏子,数到自己是四,身边拿扑克的“朋友”是第五……
魏然触电般地从位上跳起来,拔开大门就往外跑,徐扬和倓夜也都放下牌跑出去。魏然猛然回头,发现苏子没跟上来,连忙又跑进凤凰楼。
“魏……然……”苏子和她的椅子倒在地上,她几乎是哭着喊他的名字。
魏然拉起她跑出凤凰楼。
四个人一直到路口的半月湖前才停下。
“你怎么了?”徐扬问,“干嘛突然跑那么快?”
“我……你没看到我旁边有个人?”
“我看你分完牌自己那份总不拿,有什么人啊?”
魏然觉得现在会比刚刚更加恐怖。他转向倓夜道:“你呢?你看到没?它也在你旁边。”
“我是追出来问你跑什么。”
“我的牌真的都被那个人拿了。”
“你幻觉吧。”徐扬还是不相信,“下午才真的很恐怖,你没吓坏吧?”
“你们不信是不是!”魏然回头对苏子道,“你呢?你应该有看到吧。”
苏子没回答,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整个人向后倒下去……
第四日
他们还是把苏子放到魏然的房间,谁也想不出办法,只能等待未知的消亡。
魏然趴在苏子身边很沉很沉地睡了,这一觉沉得有点奇怪。等他醒来时,天已微微亮了,他揉揉双眼,脖子酸得要断掉似的。突然,他发现床上空了,被子上放了张字条,上面的笔迹很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哪里看过。
“魏然
谢谢你照顾我,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
苏子”
“来人啊!”魏然看了纸条好久才喊出来。
“快来人啊……”他喊着冲出房间,目光正好落在卫生间的那面大镜子上,“苏子……”
徐扬和倓夜也先后赶来,他们看着苏子悬在半空中的尸体,一时不知所措。
徐扬把苏子抱下了后摇摇头道:“已经凉了。”
魏然扶了一下额头道:“她都说了,谁也别丢下谁……你起来啊,你他妈就这屁用,起来……”
“魏然。”倓夜拉开他,“她已经死了!”
魏然怔怔地看着倓夜,然后顺着墙角滑下去,身体就像一张被揉皱的硬纸板,布满了不可愈合的伤痕。
时空凝固了那样寂静,一切仿佛都进了一个真空层,曾经的彻响全被无情地抹杀掉了。一片片泛黄的扉页在凤凰村上空飘来飘去。
他们把苏子放回她的房间,徐扬和倓夜简单地将她的衣物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不多,大都堆到了床上,很不像女生的样子。
魏然拿过她的手机,已经快没电了,他突然看到苏子在这个凌晨一直都在打苏人和徐扬的电话,但似乎都没被接通,只是,为什么她不找自己和倓夜呢?
“魏然。”徐扬走到他面前道,“饿了么?先去吃饭吧。”
魏然急忙关了手机道:“不了,不想吃。”
“我们还得再等三天……”
“我不吃!”魏然吼道,他开始觉得一切都危险起来。
房外传来爬楼梯的声音,他们都没敢动。一会儿,鬼丫端了三碗稀粥上来。
“你吃吧。”她把碗高高地举到魏然胸前。
“你怎么知道我们只剩三个人了?”徐扬问。
鬼丫门口说话,还是用僵硬地笑眼盯着魏然。
“你放着吧。”魏然别过脸。
徐扬接过盘子,鬼丫收起笑容,直径走到苏子身边,用一只手很轻松地提起她,闪电般地跑出房间。
“喂,你……”魏然正要追出去,被徐扬拦下了。
“让苏子呆这也不是办法,你自己还得保重。”
魏然转头,看到倓夜面对着窗外,双手撑在窗台,吃力地呼吸,他走到他身后,有点不情愿地问:“你怎样啊?”
倓夜看了魏然一眼,脸色白得像一张纸,魏然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你到底是怎样啊?”
魏然刚问完,倓夜就晕了过去。
徐扬和魏然将他扶到床上,徐扬拉着被子正要盖在倓夜身上,魏然一下子扯开徐扬道:“你还照顾他,他是凶手你知不知道啊!”
徐扬看着他。
“我刚刚看了苏子的手机,她跟本不是自杀。她一直都在打电话就求救,打你,打她哥,就是不打这个小白脸,为什么!她一直都很信任他。”
魏然说着,突然看见倓夜从床上半卧起来,笑容像木偶。
“他……”徐扬顺着魏然手指发方向回过头时,倓夜又躺了回去。
“怎么了?”
魏然摇摇头。
“你为什么一直怀疑他?”徐扬道,“你不觉得其实苏子才可疑。你现在打开她手机看看。”
魏然有点莫名,但还是照做了。
——苏子的电话还一直在打!!!
徐扬走近魏然道:“先是她把我们带进这地方,然后每次见鬼的又都是她。黑房子本来我们都是不去的,就她执意要陪冷画过去才会拉上我们的。你再想,我们到冷画房间之前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如果她把死亡通知书放进冷画房间,再引我们发现,让我们相信这些离奇的事。或说,很早我就怀疑她跟本不是人。”
魏然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然后顺势将手机丢了下去。
“鬼丫?!”他们往楼下看去,发现鬼丫到这个时候才走出楼。
“她好象……把大门给锁了!”徐扬说着和魏然跑下去。
大门上夸张地挂满了整整一排铁锁。
“我刚刚就听到有声音,只是没太注意……”徐扬的话到了魏然耳里只剩单纯的响声。
他瘫坐在门边上,徐扬却好象一点都不害怕。
魏然慢慢地被这一堆堆的怀疑压得要窒息了一样。
这时楼上响起了一阵摔盆扔碗的声音,魏然和徐扬没多想又跑了上去。
他们看见倓夜摔在卫生间的门口,一直挣扎地要站起来。
“鬼……”倓夜看到他们便竭力地说,但声音还是很小,“苏子……她们没死……”
魏然扶着倓夜的那双手颤了一下。
“我看见苏子一直在冲马桶,冷画披散着头发在照镜子。她们没死,我真的看见了,她们还冲我笑……”倓夜被他们带回他的房间的路上还喃喃自语般地说,一躺到床上马上又昏死过去。
倓夜的房间干净得有些过份,魏然看了看四周道:“靠,他是不是男人啊,弄得这么干净有屁用。”
“你应该问苏子是不是女人。”徐扬盖好倓夜的被子道。
魏然撇撇嘴走到倓夜的电脑面前,打开它。
倓夜用专门的一个文件夹装魏然在凤凰村拍下的照片,魏然一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借过他自己的相机。
总共有一百多张照片,前面几张是这里的建筑。每一座楼房的眉间都放映着数不清的岁月,沧桑将它们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徐扬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在椅子的靠背,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
突然翻到魏然在凤凰客栈拍下的苏子。照片里的苏子已经不见,只剩她那天穿的衣服冷静地撑在半空。
“怎么……是怎样?!”魏然慌了,手指敲动“下一张”但只要有冷画和苏子的都只剩下她们的衣服。魏然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只是他觉得身边的徐扬却毫无反应。
“你看到没……”魏然转过头对徐扬说,但话到一半便像断在空中的筷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后就不会再有下文了。
他看到身边的徐扬是一张木乃伊的脸。
魏然身子一偏,摔到了地上,徐扬直起身体,顶着一张干枯的脸一步步走向魏然。魏然退到床脚,闭上眼睛,不敢再这么面对恐惧。
“魏然,魏然。你怎么了,是我啊,我是徐扬啊,你怎么了……”黑暗中他又听到徐扬熟悉的声音,整个人被紧紧地抱住。他张开双眼,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他推开徐扬,扑到电脑面前。照片也没任何问题。难道真的只是幻觉?
魏然又翻了几张,最后停在了张诡异的结婚照上,他记得见过这张照片一次,是在倓夜手里。一张被打扮得像遗照的喜照。
“他什么时候翻拍的……”魏然回过头问徐扬,但那张木乃伊的脸又一次出现。
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求生的欲望驱使他向门外冲,正要打开门时倓夜也以同样沧桑的表情挡在魏然面前。
“你觉得是没有躯壳的灵魂恐怖,还是没有灵魂的躯体恐怖?”倓夜和徐扬的声音还是原来那样。
魏然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只是本能地远离他们。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倓夜不再站在门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跑过去打开门。在跨出脚的那一刻后悔也来不及了——门外是一片万丈深渊。他像小时候常有的梦境那样,坠落得痛快。
魏然小时候总在重复同样的一个梦境:梦里他是一只很小很小的蚂蚁,却总有在自己看来大得可以遮天的石头要砸向自己。他只能一直逃,一直回头,明知道最后一次回头脚下一定是无底洞,但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然后就像预料的那样跌了下去,而梦也总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现在他感觉到已经坠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但梦总是醒不了,也许不是梦,所以心一直悬着,他只想快点着地,用死来解脱这种感觉。
终于,终于他感觉到停下来了,却连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他试图地睁开眼睛,很容易,看来还是控制得了自己的。
魏然睁开眼就看到一片陌生的白,他的亲妹妹魏语坐在床头削苹果……
第五日
“哦,哥。你不好好睡这么早就起来准备早餐啦。”魏语走进餐厅道。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回事。”魏然开始抱怨,“我就病几天,你看你和老爸老妈弄成什么样!”
“Sorry啊,老爸出差中午才回来!我和老妈呢,买快餐。所以呢,厨房的事我一概不知。”魏语坐下来吃面包。
“你还敢说。呆会我要出门,你上学后记得打个电话回来叫老妈起床。中午我不回来吃,你们自己买饭。”魏然说着,眼睛还是盯着电脑屏幕。
“你要去哪里啊?”
“凤凰村。”
“OhmyGod,你是神经还是怎样!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做梦。”
“可是我真的……”
“停!我问你,凤凰村里的什么徐扬、倓夜是不是长得有点模糊?
“还好,至少我记得他们的样子。”
“好,那几个女的是不是超漂亮?”
魏然想了想道:“还行啦。”
“OK了,做梦!而且现在还是春天哦!”
“干嘛!”魏然打掉魏语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手道,“我真的在QQ上见到一个叫苏子的女生,她告诉我能找到让我拍照的地方……”
“那你拍的照片呢?”
“在……倓夜的电脑里吧。”
“苏子呢?”
“找不到了啊,正急着呢!”
魏语刚要开口,魏然接着道,“但是这个怎么说。”
魏然把一张纸条递到魏语面前。
“魏然,谢谢你照顾我,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对不起。苏子”魏语念道。
“我早上在外衣的口袋里发现的。”
“哥,这……这好象是我的笔迹……”魏语放下手中的早餐,双手用力地捏住纸条。
“你写的???”魏然居然有点失望。
“不是啦,我……我忘了,应该没写过啊。不过你看这个然,有谁会写得这么有个性啊!”
魏然点点头,他曾经说过魏语写他的然字就像画符一样。原来是妹妹的字迹,难怪当时第一次看到就觉得熟悉。
“不管怎样,我去趟缃城,就算没有也要死个心。你吃吃快上学吧。”魏然道。
魏然乘了将近四小时的巴士才到缃城,这里比印象中的热闹了一点。他挺容易就打听到了缃大,而且这所大学真的就在凤凰村外。魏然开始觉得身体上下的血液都在排山倒海地翻滚。
他来到缃大,已经是放假时间,学校只有几个想考研的学生进进出出。魏然拦住了两个女生问道:“对不起,同学。请问你是大几的?”
两个女生用很怪异的眼光上下打量魏然。
“厄……我是想问这里大一有没有一个叫苏子的。”他急忙改口。
“我们是大三的。”
“大三,那有没有一个叫徐扬的?”
“什么系的?”短发女生问。
“好象……中文系吧。好象,只是好象。”
短发女生问长发女生:“你们系有这个人么?”
长发女生摇摇头道:“没听说啊,我们班是没有啦。要不你到别班问看看吧。”
“谢谢啊。”魏然低下头,刚想走进学校那两女生又叫住他。
“同学啊,你问的这个人长什么样的?”
“男生,左右。五官看起来有点像小孩子。”
“具体点。”
“很平常的长相,要我怎么说啊。”
长发女生笑了笑又问:“那你问大一的要找谁,搞不好我认识哦。”
“是个女的叫苏子,也是中文系的。”
她们又一次摇头:“没听说啊,有参加什么社团么?是文学社的么?”
“这个不是太清楚,好象是文学社吧。”
“我是文学社长,只是没你问的这两个人啊。要不你去保卫科吧,那有我们全校的名单。”
“哦,谢谢!”
魏然走向保卫科。
从保卫科出来时魏然只找到了一个答案,学校从没收过叫这两个名字的学生。
魏然正要走出校门又遇见刚刚那两个女生,她们认出魏然,很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怎么样,问到了么?”
魏然摇摇头。
她们叹了口气道:“你确定真是这两名字?”
“我刚刚连照片也看了,真没他们。”
长发女生耸耸肩:“那我们也没办法了,要不你只能到居委会去看看咯。”
“没事,谢谢你们。”魏然正要离开突然又问,“哦,对。你们知凤凰村么?”
两女生对看了一眼,表情又怪异起来。
“你找那地方啊?”短发女生问。
魏然点点头。
“那你问的那两个人……也是那里遇见的?”
“是啊,怎么了?你也见过他们?”
“上帝保佑啊,当然没有了。”短发女生抱紧胸前的文件夹,“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找了,那个地方……不太干净啊!”
“什么意思?”
“你进去过应该也知道吧,反正你听我们的没错的。”
“……好吧。谢谢。”魏然站在原地看她们转身离开后走向凤凰村。
“好可惜啊,长那么帅怎么就被缠上了呢!”长发女生小声地对说。
短发女生点点头道:“太可惜了,不过人家不是说进去了都出不来,他怎么……”
“啊!该不是我们撞鬼了吧!”她们说着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魏然凭印象走进了一条小道,不久眼前便出现了半月湖。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猛然看到独眼老板坐在湖边的石栏杆上钓鱼,魏然止住脚步往回跑。
出了凤凰村,他感觉象从外太空回到地球一样亲切。他痛快地呼吸了几口,才又迈开脚步。
魏然走进学校对面一家书店,书店不大,卖的书种却很多。他问书架旁的一个售货员道:
“你们这有本叫《最》的杂志么?”
他想了半天道:“好象卖完了。”
“你帮我找找吧。”
售货员在杂志区里找了一会儿就对魏然摇头。
魏然走出书店,但至少他确定了还有《最》这本杂志的存在,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能找到倓夜,那一切也可能轻而易举地被揭开。
他打了魏语的手机,刚响几声就被按掉了,连续好几次都是这样。魏然突然火了起来。直到最后一次电话刚被接通时他就大吼道:
“你是怎样啊,挂我几次电话。配你手机就是用来挂我的啊!”
魏语在另一边喊得比他更大声:“靠,你是神经还是变态!叫屁啊你,我上课怎么接啊,打打打打屁啊!”
魏然压下火气,他觉得有点控制不了自己。以前性格虽然张扬,但对自己的家人他一向是温柔到家的,听到妹妹委屈的声音,他后悔了,不过还是没表现出来。
“行了行了,喊那么大声屁用啊。你去你们班那个学习园地给我看看,有没有一本叫《最》的杂志。”
“……等一下啦。”魏语还是有些不情愿,“是哪个字啊?”
“不知道,你看看有没有音相近的就好了,问那么多。”
“现在没看到,别人借了吧,不过我记得……啊,有有有!是不是最高级的最啊,找到了!怎么这么破!”
“你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叫倓夜写的文章。”
“谈夜?”魏语看了好几遍目录道,“只有一个单人旁和一个炎的那个字……”
“就是那个了。”
“我以前怎么都读淡啊,是这个字啊!他的文章不错啊。”
“有没有文化,那是安静的意思。你看他在那里写什么了?”
“一篇叫《凤凰楼》的小说,是连载的……”
“好了好了!”魏然兴奋地叫道,“你中午把他拿回去,我现在就回去了……”
“我中午不回家啊,我和同学约好要去肯德基。”魏语把书拿回位上道。
“跟你说多少次了,别总去吃那些。中午给我回家,顺便请一下假,下午陪我去一下《最》的出版社。”
“哦,你有病啊!我高三吔……”
“你都读了三年书了还差这个下午!”魏然不知觉得又生气起来,“你去不去!”
“靠,知道了啦!”魏语说着狠狠地按掉手机。
《最》的出版社就在本地,以前魏妈妈还在这工作的时候,两兄妹常过来玩。而现在已经有好几年没来了,走在街上心里的陌生感不安分的躁动起来。
“是这座吧!”魏然指这一栋高大的建筑道,“名字好象改了。”
“应该是旁边那座吧。”魏语却指向前边的一座废弃了两层楼。
“怎么会,我印象不止两层吧。”
“随便啦,进去问看看好了。”
他们找到编辑部,办公室前排坐着一位长得慈祥的妇女,魏语走到她面前道:
“阿姨好,请问你们有卖过一本叫《最》的杂志么?”
“是这本吧……”妇女从桌下找出了本叫《醉》的杂志道。
“不是,是最好的最。里面有个叫倓夜的作家,写过《凤凰楼》……”
“没有,没有!”她打断魏然的话,“这本杂志是新上市的,把关很严,没有叫倓夜的,也没什么凤凰楼。”
“那您看看这本。”魏语从书包里拿出从班级拿来的《最》。
妇女看了很久道:“这本是三年前的了,而且也不是我们出的。”
“但出版社是你们的啊!”
“看清楚,最杂志出版社,我们是醉!”她加重了后面的音。然后笑了。
魏然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诡异,顿时慌张起来。
这时,一个剪着BOBO头的女人经过他们,看了一眼魏语手中的杂志道:“你们在找这家出版社么?”
“是啊,是啊!”兄妹异口同声地道。
“这家在去年已经倒闭了。”她说着将他们引到茶桌前,“这边请。”
“谢谢。”
“我是这里的主编,苏曼。”她递给他们两张名片道。
“你知道关于这家杂志社的事么?”魏语问。
“知道些吧……”
“在哪里?”
“已经关了,找到有用么!”苏曼笑道。
魏然和魏语都沉默了,好象所有的线索全在这一刻中断,而之前的努力和一切希望也在顷刻见灰飞烟灭。
苏曼为他们倒了两杯茶,仍然是笑着看着他们。她是很成熟美的那种女性,魏然看着她感觉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苏曼道,“这么快就没信心了?我想你们真正要找的应该是这本杂志里的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魏然突然回过神。
“正常情况都是这样。”
“那你知道倓夜么?”魏语看着她的美也变得小心翼翼。
“厄。算知道吧。”
“他在哪里?你知道怎么找到他么?”
“这个……我是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愿意让你们找到。”
“请你帮帮忙。”魏然态度有生以来第一次诚恳,“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好吧。我替你们问问他。”苏曼说着突然收起笑容,站起来靠近魏然道,“不过,找到了就别后悔!”
魏然一下子想到苏人,身子颤了一下便伸手要推开苏曼,却没推到。
“哥,你干嘛!”魏然转过头,看见魏语和苏曼都诧异地看着自己。
“我……”魏然一时语塞。
“郁闷!苏曼姐说了,问你要不要等她下班,她要带你去最杂志的原址。”
“哦,好啊,谢谢!”魏然魂不守舍地道。
“那你们先坐会,我那边交代一下就带你们过去咯。”
等苏曼离开,魏然向魏语道:“你有没有这个女人怪怪的。”
“会么?是漂亮得有点奇怪。”魏然第一次听魏语夸同性长得好。
“我是说,她刚刚的表情。”
“我说你才怪咧!”魏语道,“干嘛突然比出那么没面子的动作啊。”
“你没看她凑近我说什么……”
“哪有,你幻觉啊。我们都坐得好好的啊。”魏语道,“你真被烧出病了,该不会你现在又告诉我这些工作人员全是鬼变的吧。”
就在魏语说话的瞬间,魏然突然看见刚才还干得热火朝天的所有职员不见了。诺大的编辑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魏语的声音也被隐没了,只看见她有点惊恐地盯着自己。
“哥——”不知道她喊了几声魏然才又缓过神,再看看前边,所有人还是和他们刚进来时一样。
“你是怎样啦!”
“没什么。”魏然觉得很累,连声音也虚弱起来,“有点不太舒服。”
“叫你不好好休息整天瞎跑。”
苏曼把他们带到那座双层了废楼前道:“就是这了,荒废一年了吧。你们真的要进去?”
魏然很坚定的点头。
“好吧。那我就不陪你们了。我也只是听加班的同事说啦,这里晚上会亮出绿色的灯光,有的还说看过人影飘来飘去的。总之,你们自己要小心了。”
“恩,谢谢。”魏然说着就拉着魏语上去了。
整座楼空空的,他们的脚步声显得很大。
“怎么这脏!”魏然道,“倓夜不可能在这的,他有洁癖。”
“你是猪头还是怎样!”魏语喊出口就被自己的回声吓了一跳,赶忙压低嗓音,“都说一年没用了,当然脏了。出版社倒了,倓夜来干嘛,他又只是投稿的。”
“但我感觉他会来!”
“好了啦,现在这些事哪个不是你感觉出来的。”
他们走上二楼,这里原来应该是有许多间房间的,但很多面墙都被推倒了,地上堆砌了一垒废墟。窗户开着,风一阵阵地吹。窗前是一套写字桌,桌上还放着墨水、钢笔和一叠纸。
他们对看了一眼就走到桌前。
那叠纸上的文字是打印出来的,钢笔和墨水好象只是摆设用。他们看了写在纸上的标题——《七日》
“刚下过一场小雨,天阴得要掉下来似的。街上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有点像用纸糊的灵车。
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五个人,都是学生年纪的。
坐在最前排的左边是一个苍白的女生,她始终低着眼帘。长相是很清秀的那种,睫毛很黑很长,在白皙的脸上很显眼。宗栗色的卷发随意地披在左肩。
在她右边是一位衣着华丽的男生。脸型偏长,五官好看而有些嚣张,一副麻羁不训的表情,歪着头看着窗外零星的雨点。
他后面的男生在他对比下就显得沉稳了许多。他的脸也是惨白惨白的,长相中性,但也是好看得不太现实。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点松,他时不时用手指推上去。他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用另一只手抚着。一副深深学子的打扮却在他身上显得很病态。
他左边的位置是空的,徐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女生,他记得她叫苏子,是他们学校文学社的新成员。她天生一张娃娃脸,却喜欢把自己装扮得酷酷的。徐扬和她并不是太熟,只是他无意发表了篇和自己平常文风很不搭的灵异小说,就被她盯上了,接着她又把自己强行地拉到这么一个神秘兮兮的旅行团……”魏语念到一半,风突然大了起来,她便放下稿子去关窗户。
转回来时,她看见魏然拿着稿子一动不动像钉在那里似的盯着自己看。脸上的固有的坏笑也变得很阴森。
“哥,你干嘛笑成那样啊?”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突然在“魏然”背后伸出一双手,从侧面推开他。刚刚移位那个拿着稿子的魏然就不见了,稿子散了一地。
“妹,快走!”原来那双手是魏然的。
魏语愣了愣,跟着魏然撒腿就跑。
刚到门边,门自动关了起来,怎么也打不开。他们转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放肆地吹着。
突然,魏然发现身边有动静,一看只见有个高得有点奇怪的人影站在自己的身边。就在他想要跑开时门被打开了。魏语被门框打到跑出去了几步。
苏曼出现在门口,她向门里撒了些糖果就拉着魏然和魏语跑出废楼。
“谢谢你啊,苏曼姐。”魏语说着,眼睛还是看着废楼。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事?”魏然看着苏曼问。
苏曼笑了笑,道:“我一直在楼下等你们啊,这么久肯定是出事了。”
“那你向里面丢什么了?”
“就一些哄小孩的糖。”她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美得有点不像人。
和苏曼道别后魏然和魏语直接回家。
“你说真的有人用小说来控制你们么?”魏语一边爬楼梯一边问。
魏然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道:“不知道啊,要是有的话,那怎么会没有苏子和徐扬这两个人。要是没有他们那苏人,冷画,凤凰村里的人也都可能只是虚构出来的。不过早上我到凤凰村时又看见那个独眼虫。还有我从来也不认识什么倓夜,为什么要针对我!”
魏语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魏然道:“会不会是因为你在梦里总是针对他!”
“跟你说多少次了,这不是梦!”魏然有点生气。
“那你是怎样!”魏语翻了个白眼。正要上楼时魏然突然叫住她。
“你……等等,你把刚刚的表情再做一遍。”
魏语面无表情地看着魏然。
“快啊!”
魏语又翻了个白眼问道:“怎么了,你很烦啊。”
“对,对。我想起来了。”魏然跑近魏语道,“我总想不通为什么找不到苏子徐扬他们,却又存在倓夜这个人和他的小说了。”
“……”
“没错。其实从头到尾跟本只有一个人。你刚刚的眼神让我想到苏子。我才发现,我看到的那些人,包括苏曼,他们的眼神都是同一个人的。难怪到现在只有我可以从凤凰村出来……不过,这也就是说我也还没逃出倓夜的手中……”
“苏曼……”魏语道,“她是很漂亮啊,但没什么奇怪的。我看是你自己过敏吧。你从我想到他们,还不如直接说那些人就是我得了。哥!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倓夜啊!”
“……”魏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妹妹,但确也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他眼神涣了一下推着魏语道,“说什么呢,上去吧。”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屋里没开灯。魏语打开门和灯道:
“老爸老妈到底在不在啊,也不锁门,快春节了真是的。”
“老妈——”魏然喊了一声,看见地上有许多红色的印记俯下身道,“这什么啊?”
魏语也凑进看了看:“好象是血。”
红印很多,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里。
魏然走到卫生间门口,打开卫生间的灯。
卫生间里一片狼藉,有整一面墙全被染成红色。魏妈妈呆坐在马桶盖上,头发全散了。
“怎么了?老妈!”
魏妈抬头看看他们,目光很远,很深。
“到底是怎样啊,老爸呢?这些红红的是什么啊?”魏语急得要哭出来了。
魏妈突然笑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打开马桶盖。里面赫然装着魏爸被切碎了的尸体。
“啊——”
魏妈还是嘿嘿地笑着,突然她的眼神收了回来,看见魏然时连笑容也收起来,从马桶边上拾起一把菜刀向魏然砍去。
“妈!他是哥啊!”魏语从背后拉住魏妈妈,但被魏妈妈用力一甩,魏语倒退了好几步。
魏妈妈再次举起刀砍向魏然,魏语又一次拉住她。
“小语,你先走!”魏然一边拿东西挡住自己,一边想办法跑出卫生间。
“那你怎么办!”
“你去阳台把绳子给我拿来!”
魏妈妈狂叫着举着刀,一次次砍在魏然挡在面前放化装品的小柜子上。
魏语拿来绳子,犹豫一下,就跑出门。
魏然夺下魏妈妈手上的刀,将她绑了起来……然后跑出去。
他们一直跑到对面的工地才停下来。天下在小雨,这里已经好几天没开过工了。
“怎么办啊,哥。我们报警么?”
“不行,她是老妈啊。”
“但她疯了。”
“要是没疯怎么办!她本来就和老爸不和的,肯定是出什么事。以她的性格要是故意杀掉老爸后肯定又要杀我们,然后自杀。”
“怎么会这样啊。老爸中午才回来……”
“鬼啊!救命啊!有鬼啊!”一声尖锐的女高音打断了魏语的话。
“没事没事。”魏语道,“是我手机铃声啊。”
“你那什么屁铃声。”魏然吼道,“马上给我换了。”
魏语没心思应他,看见是个陌生的号码,但还是接了起来。
“是魏语么?我是苏曼。我找到倓夜的资料了,现在我在零度咖啡屋等你们。”
“是苏曼。”魏语告诉魏然。
“她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叫我们去零度找她,说有倓夜的消息了。”
魏然没多问,直接向咖啡厅走去。
他们上了零度了二楼,这里的灯光很暗,人也不多,折射出淡淡的哀伤。他们在大厅的中央看到苏曼,便走了过去。
苏曼也没多说,看他们坐下就将一袋文件袋递给魏然。
文件戴里装的东西不太多,魏然接过后迫不及待地要打开,苏曼伸出一手按在魏然手上道:“还是回去再看吧。”
魏然看了一眼她的手,虽然灯光很暗,但还是可以看清那只按在自己手上的手是韭红色的干枯的手,他甩开她的手,将一杯热咖啡碰倒在苏曼手上。
“哥!”魏语抽出两张面巾纸帮苏曼擦掉手上的咖啡。
“对不起。”苏曼脸上浮现出一股尴尬,“我只是担心在这会把东西弄丢。”
魏然看着苏曼一句话也没说,她的手还是白白嫩嫩的。
苏曼擦完手上的咖啡道:“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了吧。”
“不好意思啊,苏曼姐。我哥最近有点问题……”
“没事,好好照顾你哥。再见!”然后她又看了魏然一眼,笑着道,“有什么事再打我电话,再见!”
魏语碰了一下魏然,魏然才回过神。他放下手里的文件袋去追苏曼,当苏曼要走下楼时滑了一跤,魏然从她身后扶住她,苏曼的手又一次抓住魏然,他看见还是那只干尸一样的手。魏然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退了好几步。
苏曼看了魏然一会儿道:“没事吧?”
魏然摇摇头。
“那……我先走了!”
“恩。”
苏曼又看了魏然一眼,才微笑着走下去。
魏语和魏然一前一后地走着,咖啡厅离他们家不远,也就5分钟的行程。因为一路上都没说话,这段路今天被延长了很多倍似的。
魏语先走到楼下的大门前,正要掏出钥匙开门时她注意到大门上贴了张白色的纸张,8开左右那么大。上面的标题是:死亡通知书。再往下一看,死者的姓名竟是自己。这时魏然也走过来。
魏语一把撕掉通知书正要揉掉时,魏然从她手中夺了下来。
“没事啦,哥!”魏语一边开门一边道,“哪个无聊的恶作剧吧,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魏然将通知书折成一小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哥?!”魏语见魏然什么话都不说,心有点慌了。
过了一会儿,魏然才低着头道:“我会在两天内找到答案的。”
“恩!”
魏然跨过两个阶梯到了魏语旁边,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靠,很痛吔!”魏语笑道。
他们家在6楼,屋里还是一片漆黑,魏语刚要开门,手在半空中顿住了。
魏然看了她一眼道:“开吧。”
魏语打开门,客厅的空中悬着黑影。他们开了灯,灯光诡异地集中起来,将魏妈妈的尸首照得雪亮。
魏语靠在墙上,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魏妈妈用魏然绑她的绳子上吊的,她的脖子好象要被勒断了那样,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第六日
一个叫陈灼的年轻的警察倒了杯热水给魏语,魏语接过水后才缓过气地哭了起来。他安排魏然和魏语住在自己家里,而自己在警局一直加班的凌晨。
陈灼将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去化验,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好看又有些病态的男生。这张照片是电脑设计出来的,也就是说,现实中很可能没这个人。照片上只有魏然的指纹。
文件袋里还是好几张凤凰村的照片,拍摄的角度很专业。也只有魏然的指纹。
吸引陈灼眼球的是一张14寸大的照片,很古老的色泽。估计和拍凤凰村的不是同一个人。照片上是一对夫妻,好象是夫妻吧。右边的丈夫还算正常,只是双手不合时机地缩在袖子里。而那个妻子穿得有点像祭祀用的纸人,她也把手收进去。她眼睛弯弯的向上看,确切地说是在翻白眼,五官和她丈夫很像,甚至脸形也差不多。陈灼再仔细看,他们竟是悬在空中的,没有脚,放在地上的只有一双鞋。看他们背景的布置,像是清朝的照片,但从照片的色调看又是文革前后照的。整张照片透着一股寒气,一直冷到骨子里。
这张照片上的指纹很多种,但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陈灼收好照片,去了废楼。雨下得很大,却没有雷声。
“七日。”陈灼看到散落在二楼地上的纸张,便整里好顺序看了起来。
总共有22页,写到了第四日,苏子的遗体被鬼丫带走便戛然而止。
“为什么会把没发表的稿件放在这里呢?倓夜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写出魏然的梦境?还是魏然就是倓夜,倓夜就是魏然。但这和魏语父母有什么关系?和苏曼还是死亡通知书有什么关系?如果文件袋真的是苏曼带来的,那为什么照片上却是魏然的指纹?据说他们从没打开过袋子啊……”陈灼正思索着,突然觉得背后有动静。刚转过去就有一支木棒狠敲在他头上,他马上失去知觉地倒在地上,稿子又散了一地。
魏然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雨声悉悉簌簌像贼那样,地上起了一阵苍茫的雾气。魏然的眼角也拧出了湿气,他伸出手擦掉了,眼睛马上干涉得很,他不停的眨眼。也不知是第几回合的闭眼后睁眼,他看到眼前的一切景物全不同了,他认出是凤凰楼里自己的房间。最令他恐惧的是坐在眼前的鬼丫,她也是一双泪眼,咬着嘴唇看着魏然。
魏然坐起来刚要喊叫,鬼丫就站起来转身打开门出去了。魏然跟着下床,一打开门便看见徐扬和倓夜站在门口,他们也是一双泪眼地看着魏然。魏然猛吸了一口气关上门,连空气的味道都是凤凰楼的,那种无法取代的千年朽木的原味。
刚刚关上门却发现床底下有动静,接着他看到苏子披散着一头头发从地下爬出来,身后托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哥——”魏然向四周看没看见魏语却看到冷画也和苏子一样,从墙外钻进来。
“哥——”魏语的声音还在,越来越大声,最后更像是在尖叫。
在凤凰村里见到的所有人一时间向魏然靠近,但瞬间不见了,他眼前变得漆黑一片。
“哥……”魏语的哭声清晰了很多。
魏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魏语床头。魏语缩在墙角,也是一双泪眼惊恐地看着魏然。
“妹,怎么了?”
“哥,你梦游啊!”
魏然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走过去抱住魏语。他感觉到怀里的魏语在颤抖,但温度很暖。
“哥,你身上怎么这湿。”魏语摩擦着魏然的手臂。
魏然摇摇头,还是很紧很紧地抱着她。
第六天早上,魏语醒来,眼睛痛得要掉出来一样。她捏了捏眼皮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立马从床上跃起来。
“哥,你是怎样啊。也不叫我,8点了,我还要上课!”她冲正在吃早餐的魏然大喊。
“呆会陪我去缃城,我跟你们老师说过了,今天你不用去。”魏然还是把粥往自己嘴里塞,面无表情地道。
“你……我高三……”
“不去也得去!”
“靠。哥,你真的变了很多。”魏语说着进了卫生间梳洗。
雨恰似解脱般地狂坠,魏语的脸色和天气差不多,魏然在车上的几个小时也一直没理她。下车前,魏然又拿出魏语的死亡通知书看了一眼,突然,他发现魏语的名字变成倓夜,他手颤抖了一下。魏语拿过后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包里。
魏语先从公车上下来,魏然把伞举过她头顶也下车了。
他们来到凤凰楼前,这次魏然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仿佛是宿命在冥冥之中的差遣。
凤凰楼的门没锁,里面和魏然之前见到的差不多,八仙桌上和四条椅子都很干净。
魏语进门后站在挂在墙上的那张致命的结婚前看了一会就和魏然一起走上楼,魏然直径到了倓夜的房间,刚刚打开门,他就看见徐扬用一条大得像蛇的麻绳将倓夜紧紧勒在脖子上,倓夜的脸完全失去血色,一只手放在徐扬的手臂上,但马上垂下去。
“住手!”魏然冲进房间拉开徐扬,“不要杀他,只有他能救我们出去了。”
徐扬松开手,转过来看着魏然和魏语,双眼充斥着怪诞的风沙。
“徐扬……你……”魏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话刚出口,徐扬就拽过麻绳往魏然身上甩去。
“妹,快跑。”魏然闪过,拉着魏语向凤凰客栈跑去。
客栈里独眼老板和鬼丫似乎已经知道所有事那样,他们没多说,独眼老板拦下徐扬,鬼丫把他们带到柜台后面。
鬼丫掀开一片砖道:“从这走,这里通到倓夜的房间。”
“谢谢。”魏语下去前回头看了眼鬼丫,突然觉得她很眼熟,像是一世纪前的遗物,却和现在有这零乱而又阴暗的牵连。
鬼丫关上地下室的通道口,眼前的一切马上被黑暗擦掉了。
魏然点上打火机,他们勉强看清脚下曲曲折折的阶梯,盘旋而下,又在不远处盘旋而上,没有尽头般疯狂地蔓延。
他们小心地走着,每一步的脚印都是无法更改的命运,生命又在这里耗散了很久。
“妹。”许久的回声中夹杂出魏然的声音,“我真的变很多么?”
“废话。神经病嘛简直。”
“对不起……”
魏语停住脚步,转身抱住走在后面的魏然,火一下子灭了,魏语的抽泣声在黑暗里摇摇晃晃。
“我已经没老妈和老爸了,我真的不想在没哥哥……”
“妹,我知道……”魏然拍着她的头道,“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你从不会对我大喊大叫,虽然对别人还是很凶。”魏语的话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还有你喜欢说‘屁什么’但也从不对我说。你也不会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但现在会。而且,哥,以前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可现在我……而且,而且,我觉得不是我的原因……”
魏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发现了,自从进了凤凰村那天,我就不能控制自己,有一钟非得把某一方面极端化的那种感觉,懂么?”
“恩。”
“所以我才会一直觉得真的有个诅咒在身上。”
“哥,我知道。我一进来也觉得不太对了,那个鬼丫让我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昨晚你也是这样。”
“昨晚……我……”
“怎么了?”
“没什么。”魏然放开魏语,重新点燃打火机道,“走吧,别想太多了。”
仿佛是走过了七个轮回,就在他们怀疑是不是真的有尽头时他们看见头顶上有微弱的光线洒进来,掀开木板,他们来到了倓夜的床下。
魏语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床上的倓夜突然夸张地叫起来:“OhmyGod,老哥,他……他……很帅啊!myGod!”
“叫屁啊!先看一下他死了没再叫吧。”魏然瞪了魏语一眼,把手放到倓夜的鼻子下。
“怎样?”
“没死。”
魏语放下心,拍了拍身上的雨滴道:“很饿也,你要不要去弄些东东来吃啊,现在午饭和晚饭还可以剩一顿哦。”
魏然看着他们没动。
“哥!你又怎样啦?!”
“没,我……顺遍看下徐扬怎么样……”
“哦,小心点哦。”
魏然又站了一会才转身,魏语有点后悔让他一个人去,但想到魏然还有鬼丫他们的帮助,倓夜又需要有人照看也没再往下想。
她打开倓夜的电脑,里面果然有篇还未完成的《七日》,已经写到第五天了。故事和魏然说的一模一样,甚至魏然回到家后发生的事都分毫不差。所有文字都成为这些血泪的荒唐的佐证。但现在是第六天了,看来小说是跟着生活走的,或许是我们在主宰小说。那就是说,凤凰村的诅咒根本不是来源于《七日》。魏语想着,又为一瞬间的禅悟而绝望。
她本是不相信什么诅咒的,但魏然的变化却是不可否置。她想到刚刚进门时候看到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两张脸,鬼丫,独眼老板的脸,还有徐扬的脸,以及徐扬千方百计地让魏然相信苏子的灵异。魏语把怀疑全扔在徐扬身上。而且,从一开始,魏然就没见过网上聊过的Sandy,而苏子又是徐扬的同学,所以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徐扬引大家进来的。然后也是他从独眼老板那套出所谓的诅咒,才为这出戏入题。接着又是他发现冷画的死亡通知书,苏子的也很可能是他什么时候趁人不备放进去的,现在魏语和魏然来找倓夜了,他当心倓夜会暴露自己,便杀人灭口……虽然是这么想,但解释不了的地方还是很多,魏语开始相信真的存在另一度空间,那里的怨气会穿越到这里,为这里画上了一圆圈般的咒语,我们只是重复地绕,怎么都找不到终点和起点,也怎么都绕不出去。
时钟重复地在原地转圈,天光被吞没了一秒又一秒,一晃几个小时候就从额头上抹掉了。窗外的雨像红尘的樊唱,每一句都和挂历一样雷同,让人生出了层次感的烦闷。
“咳——”倓夜醒过来,伸出手在床头的桌子上摸了一阵。
魏语走过去,把眼镜递给他道:“你还好吧?”
“咳,我……还有点闷……你是?”
“我是魏然的妹妹,我叫魏语。”
倓夜勉强地支起身子,看了魏语一会儿道:“你长大了许多。”
“我?你以前见过我么?”
倓夜笑了笑道:“你可能忘了……咳……15年前,你来过这里。”
“我?我怎么记得啊,那时我就,就两三岁吧,我来过?”
“是啊,你们全家。”
“那你是认识我爸妈咯?”
倓夜摇摇头。
“那不认识就是和你没什么冤仇了,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我……”倓夜激动了一下马上剧烈地咳起来。
魏语伸出手拍他的背,倓夜渐渐平息下来,他双手抓着魏语的肩膀,把整个人的力气都撑在他手上。
“我没有。”他的声音很虚弱,“是魏然……你哥……”
魏语推开他喊道:“你胡说什么啊!我哥一直和我在一起。”
“那早上呢?”
“他来凤凰楼了。”
“你确定?”
“我……你的小说也是这样写的啊!”
“那不是我写的,《七日》的作者不是我。”
“……”
“魏然跟本没来缃城,他杀了你们的父亲,把你母亲吓昏了。你们回来后,你妈妈才会要杀魏然。魏然让你拿绳子给他,又让你先出去,等你走后他便用绳子勒死你妈妈,再把他掉上房顶。你妈在被自己亲生儿子杀害的过程中疯了,才会在死前笑得那么诡异。”
“什么啊?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哥好好地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写过书么?一本好的书是跟着灵感走的,并不是灵感跟着你走的。谁都不能控制。”
魏语扶着额头道:“停停停,我乱了,全乱了!你先跟我说,到底,到底是为什么……我……”
倓夜扬起嘴角,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道:“15年前,你父母带着你和魏然来到这里……”
倓夜的故事像催眠,把魏语梦游到了另一个世界——
15年前,魏然的父母带着魏语和魏然来到这里。那时候的凤凰村还是热闹得轰轰烈烈,算不上繁华,但是很好的生活地方。
魏然的父母刚到这里就被这里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吸引着,他们放下手中的魏语,让魏然牵着她小心地跟着。那时魏然也只有五六岁,还不到爱护妹妹的年龄,甚至喜欢恶作剧地捉弄她。所以他牵过魏语,就把一张糖果纸塞到她手中,魏语也没在意,因为她也不知道里头应该放着能吃的东西,只是很兴奋地甩开魏然,很专心地玩纸。
魏然父母跟在倓夜的父亲走到凤凰楼里,魏然也跟了进去,只有魏语还在外面玩那张糖果纸。
“就是这座房子要卖你们。”倓夜的父亲道,“价钱无所谓,而且也和你们说过了,这里死过人……”
“这个我们不在意。”
倓夜的父亲点点头道:“只是有个要求,这副夫妻照不能拆下来。”
“这照片……这张怪难看的……”魏然的父亲显出了犹豫的样子。
魏然母亲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对倓夜的父亲道:“没问题啊,不过,怎么不能拆?有什么特别么?”
“它在这挂了一百年了吧,关于他的故事以后住下来就有人告诉你了。只是许个安定,宁可信其有吧……”
“也不见得你们安到哪里去。”魏然道。
倓夜的父亲诧异地看着这个小孩子,张了张嘴却没声音出来。
“不好意思啊,这孩子……”
“哎——”倓夜父亲道,“他说的也没错。只是这孩子……不得了啊!”
“真的很对不起啊,我们也没教他,怎么……”魏然的父母还是一直道歉。
“这画拆不拆就随你们吧。看来可怕的并不见得会致命。”
“对不起啊。”魏然的父母还是在道歉,但口气明显冷了下来。
“你们明天就搬进来吧。我们下午就会离开,这是钥匙。”
“钱呢?总得有个价吧。”
“算了,不要钱了。”
“这怎么行……”
“别问了,你们不是还有个女孩子么?怎么……”倓夜的父亲本是想叉开话题的,魏然父母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魏然像犯错的孩子缩在墙角,还没等别人问话时就拼命摇头,然后冲出门,魏然父母和倓夜的父亲也追了出去。
魏语玩累了糖果纸抬起头才发现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道里,身后是半月湖,前面还很深很深。
“妈妈!妈妈!妈妈啊……”魏语放声大哭。
一群小孩子听到哭声一起跑向魏语,魏语摔在地上哭得更猛。
“扎辫子,泪弯弯,做了媳妇忘了家……”那群小孩子围着魏语绕圈,一边念当地的童谣,语调却像在为她唱安魂曲。
“妈妈……”晴天里居然飘起细雨,伴着魏语的哭声猎猎飞扬。
“找到了,她就是那个可恶的女巫。”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学着动画片里做作的对白道。
这时挤进一个长得很像女巫的女孩道:“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巫婆,我们要烧死她!”
“烧死她!烧死她……”
魏语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边哭着一边用求助的目光看他们,无意中她看见离他们有段距离的门前站着一个苍白的男生,他明显比其他人高出许多,他没和他们一起喊,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地上的魏语。
“我们要把他投到湖里,为死去的王子报仇。”他们说着,逼近魏语。童贞中透着成人才有的杀气。
“小孩子的世界有他们的规律,你们不能随意更改的。”那个干净的男生说话了。他声音不大,但所以人马上安静下来。他继续道,“你们把他放了,否则会你们要为这个毁坏负责。”
所有的孩子相互望了望,在片刻的宁静后爆发出惨烈的笑声:“闭嘴吧,你这个妖怪。”
“我不是!”
“我们妈妈都说了,只有妖怪脸才会那么白,我们才不和你玩呢!”
“沉湖!沉湖……”他们饥饿般地抓住魏语,将她抬得很高,向半月湖的方向走去。
“啊——妈妈——”魏语挣扎着,她眼前模糊起来,一切向被切换到梦里一样。
“喂,你们……”男孩追上他们,“把她仍下去我就把你们全吃了。”
孩子们呆住了,有点恐惧地看着他。
这时魏然他们也找到这边,几个孩子看见有大人来,一齐把手松开,魏语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魏然冲过去抱住魏语,抬起眼睛向那几个孩子瞪去。他们像被电击到似的,全身醉醺醺地麻起来。
“你们这孩子,怎么欺负人啊。”倓夜父亲拽住像女巫的鬼丫道。
“哦,妖怪爸爸骂人了,妖怪爸爸骂鬼丫了……”其他孩子叫着跑开了。
“她是女巫!”鬼丫道,但口气已经不是演戏了,变得很肯定,很认真。
魏然又看着她,鬼丫也正向魏然看去,正好接到他的目光,往后缩了缩。
倓夜的父亲放开鬼丫,蹲下去要抱魏语,魏然却抱着魏语不放。魏语还在哭得惊天动地。
鬼丫又看了看他们,转身跑开了。
魏语妈妈抱过魏语往回走,倓夜和魏然走在最后面。
“谢谢。”魏然对倓夜道,但小声得像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他们没怎样……”
“他们要负责,破坏了孩子的世界!要负责!”
“你……”
魏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正对着倓夜道:“我就是你啊!”
那天中午雨下得很过份,魏然他们留在倓夜家吃午饭。吃着吃着外边散开了各种各样的哭声,在雨里此起彼伏。他们跑出去,一问才知道每家的小孩子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都发现了一张他们的死亡通知书。后来,村里许多家都搬出凤凰村,包括倓夜他们,魏然的父母没收凤凰楼的钥匙,也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这件事魏然父母都没再提起,也在两个孩子的记忆中走散。只是魏然从那时候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保护妹妹这的责任他过早地承担起来,而且心甘情愿。
记忆蹒跚到终点时魏语哭得一塌糊涂,如果这段记忆不是梦,那所有的诅咒都来自魏然,但他又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再次踏进这个地方才又让这个咒语复活,可它却成为了解不了的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魏语自己……
“徐扬也是当时欺负你的人之一,但那天中午他正好出去了,此后也没再回来。冷画是那天出生的,回来住了一阵,但凤凰村越来越萧条,他们也搬走了。而鬼丫也有和魏然一样的特异功能,所以她只是被冻住了身体,也所以你这么多年后还能认得出她。”倓夜道,“我没被诅咒,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魏然当时会说我就是他。原来,他是想用倓夜这个名字完成整个诅咒。”
“你真名叫什么?”
“倓夜。”
“可是,要真的是我哥,他为什么要诅咒我?”魏语说着拿过包,要翻那张死亡通知书。
“你记得苏子么?其实世界上跟本没苏子这个人,她是另一个你。魏然是跟着灵感走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魏语把死亡通知书找出来,摊开死着的名字又变成了徐扬。她叫了一声,把纸扔出去。
“妹。”倓夜突然抱住魏语,小心翼翼地叫着魏语,“妹,对不起……”
“倓夜……”魏语一只手拍着他的背道,“别这样啦,没事的。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解咒就没事了。”
“只能是我死,魏然也死,还有你……”倓夜说到一半,生命便像断开开关的聚光灯,散得干干净净。
魏语没放开他,苦涩从眼里溢出来。
倓夜突然又举起双手,很紧很紧地抱住魏语。魏语尖叫起来,推开倓夜。倓夜的容貌瞬间苍老了几十年,躺在那里像死去很久的僵尸。
“啊——哥——”魏语跑出倓夜的房间。
已经是天光泯灭的黄昏了,魏然还没回来,大雨始终在场。
魏语凭记忆去找凤凰客栈,在半月湖前她看见鬼丫。她抱着头,身体一抽一抽的,像是哭得很厉害。她没撑伞,雨却没淋湿她。
魏语走到她身边,把伞举过她头顶。鬼丫抬头看了看她。
“怎么了?”
鬼丫摇摇头,眼泪还在流。
“我知道了,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她又摇摇头。
“我会……”魏语话到一半就停住了,她想说我会帮你的,但现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帮自己。
鬼丫站起来,向凤凰客栈飘去。魏语才发现她没有脚,是用飘的。但她还是跟了上去。
凤凰客栈里一片混乱残败,微波粼粼的血里躺着徐扬、独眼老板和鬼丫的身体。
“扎辫子,泪弯弯,做了媳妇忘了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幽怨的歌声。这次是用唱的,更像送葬用的安魂曲。
魏语寻着歌声跑去,远远她就看见半月湖里浮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再近一看居然是苏曼。她双眼望着天,歌就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苏曼姐,你快上来啊!”魏语朝她喊道,“苏曼姐,苏曼姐。你别吓我快上来啊!”
“她死了!”
魏语转过头看见陈灼,但只是陈灼的脸,她知道根本不是他。于是,转身跑起来。没跑多远,魏语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到地上……
不知道时间又蹉跎多远,魏语醒来时自己还在半月湖边,湖里还是一湾湖水,隐隐可见半轮月影。魏然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自己,眼神很焦虑。
“哥……”
“你醒了,太好了……”
“哥!你……你又杀了徐扬他们?”
“什么?我……杀了……谁?”
魏语闭上眼睛,挣扎地站起来。
魏然递给魏语一件黑白相配的衬衫道,“换件衣服吧。”
“你神经病啊!大冬天让我怎么穿啊你!”
“穿!”魏然吼道。
魏语吓了一跳,接过衣服。自己上楼上的卫生间。
卫生间门是磨沙的玻璃门,魏语刚走到门前,一个高得有点奇怪的影子突然出现在门口,魏语缩回手定眼一看,门里还是空空的。她定了定神便转动手把,手把动了,但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就在她想放弃时,好象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魏语咽了口口水,走进去。要关门时又发现门被墙脚的磁铁吸着,怎么也抽不出来,她又用力地拔了几下时似乎又有人从外面把门拉上。魏语放开手把,一口咬住自己的手指,呆呆地看着门。
身边的抽水马桶自己冲起水来,水旋转着流掉,飞出的水滴像血。
魏语猛地拉门,却怎么也打不开。她觉得身后有人靠近,转过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啊——”魏语撕心裂肺般地叫起来。
“你怕我?”
“哥,哥啊……”魏语把卫生间的门敲得地动山摇。
“你会怕我?”苏子笑道,“我就是你啊,你怕我?”
“哥!”魏语又喊了一声。
苏子不见了,魏然打开门,魏语解脱般地冲到门外。
“有鬼啊!”
“不怕,不怕。”魏然抱着魏语道,“没事了,你到苏子房间去换吧。没事了啊。”
魏语点点头,走进苏子的房间。
“我在下面等你吃饭。”魏然说着顺手带上门。
魏语还是把衣服换上了,全身抖得很有节奏。而身后的衣柜也很配合地打节拍。
魏语走近柜子,恐惧化成黑色的海洋在心上动荡。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打开柜子,陈灼从柜子里掉出来。
“啊——陈,陈警官?!”
陈灼被绑住全身,嘴也被堵上了,他摇头想让魏语别出声,但还是被门外的魏然听见了,他冲进来。
“妹,走!”魏然拉住魏语就要往外跑。
“哥,你在干嘛!”魏语甩开他,“你不要这样了,住手啊!”
“妹,你忘了。他叫陈灼!他是冷画的朋友,他才18岁,跟本不是什么警察。”
“哥……”魏语还要说下去,一看到陈灼暗示的眼神便止住了,和魏然一起下楼。
陈灼一点一点地掏出手机,放在地上,用手指按了他的搭担炎硕的号码,然后有些狼狈地趴下去把耳朵靠在听筒上。
“陈灼啊,你还好吧?”
“我昨天被魏然打晕了,现在被拉到凤凰村。”
“那是什么地方啊?”
“在缃城,你快点派人来。”
“哦,我帮你查了苏曼。她说是有一男一女向她打听过徐扬的事,男生的精神状态还真的不太乐观,下班后她把他们带到废楼以后就没再上去了。
还有,苏曼说魏语给你的那袋照片是她回家时收到的,她记得他们在问倓夜的事,才叫他们到咖啡厅见。
我觉得后来什么扔糖果应该是魏语的幻觉,现场也只有那几张手稿,没糖果啦。打你的木棒上的汗的DNA分析是魏然的没错。
我有看了你家监视器照下的东西,魏然在半夜曾出门,还带了伞呢。但是是在梦游状态的,回来后又进了魏语的房间,之后就没出来。不过我又看了魏语房里的录象,还好,魏然只是抱着她睡了,没什么,别多想哦。
然后是魏然家里,我们也初步确定凶手是他。
我是这么分析案件的哦,是我个人看法啦。
就是说,魏然他们呢有先天性的精神分裂症,听他大学同学说呢,最近魏然又在写一本什么小说,估计就《七日》了。应该是太投入,以至有了幻觉。而魏语先是正常的,但就在废楼里应该有什么恐怖的事,连她也出现了视觉和听觉中枢的混乱,才会出现那些怪现象。”
“没了吧,我的电话费啊,老兄。快点派人过来,我要被绑死了都!”
“知道了,你小心点了。到那里也要三小时。”
“恩,对了。别让老杨那队过来,他们非打死人不可,出任务没一次完美的……”
“知道了!真是你早该选慈善事业,混什么警察啊。”
“好了,好了,兄弟我就靠你了。”
“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哥。”魏语的眼泪要掉下来了,她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魏然道,“这饭真的是馊的。”
“喂,你——”魏然突然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门外道,“你看屁啊。”
魏语转头一看,跟本什么人也没有。
“我说你呢,你为什么让我妹吃馊饭,活得不耐烦了你!”
“哥!”魏语站起来要把魏然拉回来。肚子却一阵排山倒海地翻腾,她瘫到地上,碗也被拨了下来,碎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叫嚣。
“妹。”魏然听到声音,跑回来道,“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魏语拉住魏然,晕了过去。
魏然触碰到魏语的手的那个瞬间,仿佛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所有过去的画面再一次延展,很清晰地播放出来:
6岁那年,魏然和魏语跟着父母到凤凰楼,见到了倓夜和倓夜的父亲,然后做为恐惧和内疚的补偿,魏然对整个村庄下了一个无法更改的诅咒;
6岁那年,魏然等父母和倓夜他们走后,又回到凤凰楼,站在倓夜坐过的那张靠背椅上,晃晃微微地取下那张结婚照,扔到杂务堆里;
6岁那年,他开始梦到自己是一只蚂蚁,有在自己看来很大的石头要砸向自己,他一边逃,一边回头,然后跌了下去,而梦就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然后之后的一切又恢复得很平静,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健康地成长。那几段记忆是无法整理的抽屉,原本现实的所有,在这一刻梦幻起来。
15年后,他又来到凤凰村,见到当时逃过诅咒的冷画和徐扬,然后又延续起这些无法更改的命运。虽然每个人都被化上妆,但背后却是邪恶地牵扯。而倓夜和魏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谁控制谁了。
魏然看到15年后第一次凤凰村的自己,对苏子发脾气;他看到独眼老板对他恐惧而痛恨的眼神;他看到自己对所有诅咒猜测的不屑;他看到自己对所有人模糊知晓他们的原因。
时间被压缩成薄片,瞬间晃到第二幕故事开始的次日:他看到冷画听倓夜说起死亡通知书,像是幻醒沉睡已久的歇斯底里的恐惧,然后诅咒就钻进恐惧和死亡的缝隙,将15年前的一切又发挥得淋漓尽致;他看到独眼老板将绝望抹在额头上,把整个故事吹成了难以捕捉的飞影;和倓夜闭上双眼为难的表情。
第三天,魏然见到倓夜拿着结婚照时,嘴角和自己一样的坏笑;还有,还有自己看到苏子那张死亡通知书时,从心里飞出的沉埃似的难过;以及鬼丫赎罪的营救,和自己莫名的伤感与后悔。
记忆流转到第四天,原以为是梦境的截止,却实是恶梦的开端。他看到自己看着自己把苏子吊在卫生间里,像当初自己看到的镜子里的那个影象;他听到苏子耳熟能详的许诺还在凤凰村上空找不到家;他看到所有的恐惧真的都来源于自己。
第五天,《七日》还在继续,魏然把自己扭曲后,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然后痴迷地演绎七日里的云卷云舒;他看到苏曼看自己时脸上那种鄙夷的微笑;他看到自己在毫无知觉中将自己家拆得体无完肤。
第六天,他看到自己用木棒打晕陈灼,看着七日的手稿飞满地;他看到自己用潮湿的身体抱住魏语;他看到自己一步步游离到凤凰客栈,实现那个还未消散的诅咒;然后他把陈灼塞进衣柜后,凛然的冷笑……
雾突然间散尽了,看清的是每个人走过的一生。一道闪电划过魏然眼前,将他逆回到现实……
第七日
时间动动荡荡地晃到了第七日,魏然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凤凰楼苏子的房间里,魏语已经醒了,但还是很虚弱的样子。魏然抿了抿嘴,一群警察破门而入,几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魏然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拉过魏语对他们喊道:“不要过来,我……我知道是我……但我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我自己!”
“魏然,你别激动!”陈灼和炎硕也跑进来,“我们会向法院说清楚的。”
“闭嘴!走开!”魏然把魏语拖下床,向门外挪去。
他看着那些枪口,脑子里像糊了一锅粥。他又觉得自己是只蚂蚁,那些枪里的子弹就是梦里那快大石头,虽比梦里的小了很多,但更加致命。而人生何尝不是这样,有时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往往在你不经意的鄙视中吞噬掉你的所有。
魏然把魏语拉到三楼的房顶上,警察们跟了上去。
“你是怎么回事啊!”陈灼拉住炎硕道,“不是叫你不要叫老杨那队,你看看,又砸了吧!”
“又不是我叫的,老杨也负责这个案子啊。而且你也知道他喜欢出队像喜欢结婚一样,何况你又被绑在这,他当然……”
“行了行了!他现在呢?”
“厕所啊!”
“看好他,别让他上去,气死我了!”陈灼看了一眼卫生间,气冲冲地跑上楼。
“魏然,你别激动。听我说好么……”
“走开!”魏然向后推,雨打湿了他的全身,他也清醒了不少。
“哥~”
“小语,没事的。你说过我们谁也别丢下谁是不是!现在哥带你去找老妈和老爸好么?”
“哥,不要。你放开我!”
“魏然,你相信我。魏语他是你妹……”
“你不要骗我了!我全知道了!”魏然觉得一切又醉醺醺起来,“我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全走开!”
“你觉得你这样能救得了其他人么?”炎硕也上楼,“你们死了就没事了?别徒劳了好不好!跟本就是没必要的损失。”
“闭嘴!”魏然又往后退了一步,半只脚掌悬在空中,他向后晃了晃。
“啊——哥,不要!”魏语叫道,汗从她额头上滴下来,和眼泪会聚到一起。
“放开人质,举手投降!”老杨粗着嗓子赶上来。
“老杨……”
“滚……”
“哥……”
“魏然……”
“啊——”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扭打成一团,魏然从楼上向后坠下去,他闭上双眼,像梦里的蚂蚁一样,在风里放肆地体会没有翅膀的飞翔……
魏语挂在房顶的边上,陈灼和炎硕过去将她拉上来。她跪在地上看着下面被染成红色的一片闭上眼睛。
雨突然停了,像被修好的水龙头,再也滴不出水来。
云散开了,第七日的新月吃力地爬上来,照在半月湖上。湖里的半轮圆月为这一切唱起黑色的挽歌……
后记
倓夜写完《七日》,合上电脑,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