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邪尸

 
古墓邪尸
2016-06-30 16:09:15 /故事大全 /被围观

引子

一九二九年冬,奉天城东二十里外天柱山。

马伯镛仰头喝下一口烧刀子烈酒,口中吐出酒精提供能量的热气,立时在极端严寒的空气中化为晶体状颗粒,粘在两腮的大胡子上,变做白蓬蓬一片,直到他用手一抹,才恢复胡子的本来颜色。三九四九冻死人,尤其在连续下了七天七夜鹅毛大雪之后,天地之间弥漫一股令人窒息的酷寒,若不是家中熬不过去,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干不法勾当,特别是还带着弟弟马仲琻。

他随手把酒壶丢给弟弟御寒,四下里打量,雪后天柱山银妆素裹,只有偶尔树枝一颤,震落少许雪团,方能还原本质。天上明月似乎灯塔一样孤悬,照亮大地如白昼一般清晰,这即可分辨大雪覆盖之下物体的轮廓。

这是石下马牌坊,这是华表,不一而云,马伯镛心中暗暗默念着,为了能够一举成功,事先他已经费尽心思,甚至从老毛子那里搞来千里镜,在远处不下探视这里过好几遍,把地形一一画在纸上,心底熟悉的不得了,那么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福陵的" 心脏"-- 宝城边缘,而在宝城地下,便埋葬了满清开国君主努尔哈赤及其皇后。

时移事异,过去的禁地皇家陵墓,在满清帝国轰然垮台之后,变得野狗也来筑窝。原本应该竭力看守陵寝的八旗子弟,不堪忍受这般守陵的艰辛困苦,盗得值钱文物之后竟然一哄而散。反倒是东北王胡子大帅张作霖,唯恐世人指责他看守文物不力,偶然派人来打扫一番,逢清明重阳,努尔哈赤的子孙溥仪也会派人来祭祀,但在今夜这个恶劣的环境下,除了他们这两个盗墓贼,死者的寝室里不会出现任何活的生灵!

福陵恢宏巨大,占地二十余里。建筑布局循山势前低后高,南北狭长。从风水上说,福陵背靠辉山、兴隆岭,前临浑河,按堪舆家选择陵址" 风水" 要诀,前河后山的标准而言,不亏是一块风水宝地。然而风水轮流转,二百多年过去之后,福陵已经保不住满清的江山,现在的天下是属于姓蒋的浙江人!

" 大哥,动手?"

马仲琻向马伯镛询问,素来长兄如父,何况马家一直以来都是马伯镛当家,所以马仲琻事事遵从他。

马伯镛再次勘查了一边福陵宝城,终于点点头,不过两兄弟的目标并非是宝城下的努尔哈赤,虽然他做过皇帝,一定陪葬有许多金银财宝,但是既然是皇陵,埋藏也极深,仅凭他们两个人,是无法在一夜里掘出任何成果的。所以他们针对的是福陵旁边殉葬的宾妃棺木。

按照满清早期的习俗,一旦皇帝过世,后宫没有子女的宾妃都要殉葬,以等级为一起,葬在宝城旁边的红楼里面。于是马家兄弟俩踏着齐腰深的大雪,一步步挪到红楼前,从拖在雪地上的雪袋里取出洋油,一一浇在红楼附近,然后后退数十步。马伯镛小心翼翼地拿出洋火,点着了一个塞着布条的酒瓶,用力掷到红楼边,猛然轰地一下,红楼四周燃起冲天大火。木料燃烧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寒冷的砖块猛然受到热火烤炙,顿时崩坏,倒塌。

马家兄弟静静注视着燃烧毁坏的红楼,他们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山上的野狼偶然嘶叫几声,不会有任何人存在。

红楼的烈火渐渐熄灭,不仅烧毁了红楼,也融化了周边的雪堆,但是水很快凝结成冰。马家兄弟立时上前,把建筑物的砖块推开,然后取出携带的铁锹,鹤嘴锄,一个砸破坚硬的冻土,一个撬开土壤,幸好刚才一场大火,把地面烧软如许,不一会儿挖出两口棺材,马家兄弟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马仲琻拿着铁锹,正要上前把棺材盖掀开,马伯镛拦住他:" 等等,我来!"

马仲琻心头一热,他知道大哥关照自己,老早听说陵墓的棺材里埋着暗器,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大哥是家中的顶梁柱,哪能让他去?

马伯镛大怒,一把夺走铁锹,径自上前,对准棺材盖的缝隙,用力一抬,咔嚓!几百年前的红木棺材也腐朽不堪,顿时棺材盖被抬起,里面没有暗器,也没有毒气,两兄弟稍微松了一口气。

突然,棺材里突然弹起一个人影,同时发出尖利的嘶叫。

马家兄弟大骇,莫非是僵尸?干盗墓这一行的,一直以来就有传说,传说只要过了百年尸体不腐烂,就会化作厉鬼僵尸!

马仲琻脸色大变,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镇邪的鸡血和狗血,由于害怕大寒天中会结冰,所以藏在怀里保温。他打开瓶口盖子,便要把血撒上去镇邪,这时马伯镛又拦住他,沉着地说道:" 等等,我看有点不对劲!"

马伯镛握住铁锹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人影,唯恐突然暴起伤人。等接近了才发觉,那是一具极为狰狞的干尸,整个身体像木炭一样成黑色,面部表情十分恐怖,头发乱蓬蓬如笤帚,嘴大张着,露出一排黑乎乎的牙齿,眼眶空荡荡挂着两颗干瘪的眼珠,上肢成奇怪的抬升状,身上的衣服尽数烂掉。

马伯镛观察许久,也不见干尸有何动作,这时马仲琻过来,他叹气说道:"我看,这个女人是被活埋的。"

马仲琻吓了一跳:" 活埋?"

马伯镛指着不远处被掀开的棺材盖说道:" 你看,那棺盖上划着一些明显的抓痕,而且这个干尸抬起的双手手指也残缺不全,因此可以推断她是被活活按进棺材,在里面不住地用手指抓取和推抬棺材盖,死后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产生惯性弹力。当我们一下子打开棺材盖的时候,就弹了起来!"

马仲琻听得毛骨悚然,闭上眼睛摇摇头,清醒一下说道:" 妈了个巴子,真是残忍。那方才开馆的声音,是不是她死前留下呢?"

马伯镛说道:" 大概吧!"

两兄弟合力把干尸拉出来,撒上汽油焚烧,马仲琻口中念念有词:" 你生前被活埋,我们积德把你放出来,你就好好升天吧!不要打搅我们。"

马伯镛笑笑摇头,却在棺材里搜罗殉葬物品,忽听到外面咚咚,头还是埋在棺材里问道:" 仲琻,你在干什么?"

" 没有啊。"

咚咚!

" 那咚咚的怪声是谁在弄!搞地老子心烦。"

" 不是我,我也奇怪呢!"

于是马伯镛抬起头,恼火地张望,却见弟弟满面惨白,凝视着前方那口棺材,而在那口棺材里,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

第一章

时光如梭,五十几年转瞬而过,到了一九八一年五月的一个燥热初夏深夜,天上无月,连繁星也找不到半颗,黑咕隆咚一团。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早就上床歇息了,然而此刻,在北京西郊石景山区老山村村口的大树下,却鬼鬼祟祟地聚拢了几个人影,发出叽叽咕咕犹如老鼠打洞的细微响声。

" 今年过节不收礼!"

" 收礼只收和氏璧!"

其中一个人影跳了起来,哈哈大笑,喜道:"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客气了。今天大家第一次见面,我就先带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胡,家里兄弟姐妹多,老大胡一刀,见人不爽就一刀,老三胡汉三,出生在汉口。我排行第九,名叫胡八一。八一,合起来就是九了!我另外一个外号是阿里巴巴,哪里有宝库,我出马喊一声芝麻开门,就会乖乖地自动打开!"

" 胡大哥带头了,兄弟我也不能落下!我叫郭小驷,外号北方盗圣!盗墓之圣!"

这人说完,众人顿时耸然,好霸道的称号啊!胡八一笑道:" 这位兄弟厉害,不妨站起来,让大伙儿见识见识!"

" 我已经站起来了啊!"

三四把手电筒立时打在这个盗圣身上,只见他果真站了起来,但因为个子实在太矮小了,即使站起来,也不过常人坐姿的高度而已。

" 嗯,你号称北方盗圣,我也不必你差!我乃南方第一盗神花二!"

胡八一满意地点点头,叹道:" 真是藏龙卧虎啊!想不到聚拢的小小摸金团体,竟然云集了南北盗中高手。……咦,这位弟兄,你眼生的很啊!咱们干摸金掘冢的活计,可是犯法的大事,万一被逮住,判个十年八年不稀奇。最近公安捉的紧,不得不防。这位兄弟眼生,不知哪里来的,我问你一下事故,若是知道,不用说,自己人。若是不知道,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啊!"

胡八一狞笑几声,其他人便悄悄往腰后面摸,万一是公安派来的卧底,先砸翻再说。

胡八一问道" 树有分岔,源有支流,不知道兄弟属于哪一派?"

" 地分南北,所谓南易趣北淘宝。南方墓穴年代比较古老,地下环境复杂,挖这些坟墓,讲究技术,时间长了,水平就自然出来了。易者,容易尔;趣,乐趣也。锻炼出来的技术,使得摸金轻而易举,自然高兴了!所以南派叫易趣。北方环境单一,土质干燥,挖坟起来比南方容易多了,可以说不是挖坟墓,而是拣宝贝,所以名曰淘宝!"

胡八一大喜,叫道:" 果然是自己人,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 我叫朱恒淮,外号阎王愁!"

这就是我,目前盗墓贼中的一员。

胡八一疑问道:" 我们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干嘛取什么阎王愁之类的外号呢?"

我笑道:" 因为我把死人的东西扒个干干净净,他们光着身子去见阎王讨要衣服,多了你说阎王能不愁吗?"

众人一阵大笑,笑完便由此次的组织者胡八一带领大家一起去淘宝。现在人们都已经睡着了,我们又在荒郊野外,胡八一有恃无恐地便走边说:" 我们干这个活的,也要讲究道理,所谓盗亦有道。我立下过规矩,平生有三不盗!所谓三不盗:大英雄的不盗,要是我们去挖了岳飞的墓,别想在世上混了;祖宗的不盗,黄帝、孔子等,都是祖宗,不能也不敢动;还有家乡的墓不盗,兔子不吃窝边草!"

郭小驷赞叹道:" 胡哥真乃我辈楷模!"

胡八一洋洋得意地说道:" 这样的墓穴还真是不多,嗨……我打听了许久,才听说这里有一个符合三不盗原则,又没有被其他同行抢先一步的地方。他原先是个明朝的将军,后来满清八旗来的时候投降了敌人,屠杀人民,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死后留下一个大墓!雷锋同志教导我们:对待阶级敌人要向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既然是汉奸,自然不用客气了。谁叫你身前没积德,死后也得招人掘墓、暴尸荒野活该!不过我就纳闷,怎么没有人去动过?里面的殉葬物品怕是不少吧。喏,到了!"

我抬眼望过去,虽然黑夜无光,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柱看到,眼前的坟墓是砖石结构,呈" 风" 字形,墓翼逐层外扩。

孔子说的好,凡事预则立,这盗墓也是讲究事先做好勘察准备的。那盗神花二掏出盗墓专用的洛阳铲铲,正要铲土,我阻止他说道:" 唉,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么落后的技术。看,我带来了什么!"

我放下背脊上鼓鼓囊囊的包裹,打开口袋,众人把脑袋往上面凑过去,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方方正正的、漆黑外表,长着几个按钮类似收音机的玩意,旁边还拖出几条电线,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花二大为惊讶,盯着这个玩意,好奇地问道:" 老兄,这个是……"

我洋洋得意地说道:" 不懂了吧!现在我教教你,这--就是传说的地震波探测仪!咱干摸金的,也要讲究与时俱进,不能光吃祖宗的老本,拿着一把洛阳铲东挖西掘,丢死人了!记住,二十世纪什么最重要?科学,懂吗?来,帮我一把,将它搬出来,另外电线接到地上去。"

胡八一笑道:" 嗨,你这个小子不简单,居然会用这个先进的家么,老实交代吧,以前做什么的?是不是搞地质的?"

" 差不多吧!" 我把地震波探测仪安置在地上,然后从它后面拖出两条电线,各自联接到一个电极上,再把电极插在土里," 不过搞那个玩意既不赚钱又辛苦,所以不干了。嗯,这个地震波探测仪,还是我从一个地质研究所收废品的时候低价收回来的,我修了一下,凑合还可以用。"

我一边调配机器,一边对郭小驷说:" 小驷,帮一下忙,把我那个口袋里,还放着的一包东西拿出来。"

" 好咧!朱哥!"

郭小驷见我有如此手段,顿时肃然起敬,连称呼都长辈分了,不过怎么听都觉得像猪八戒呢?这时郭小驷掏出了口袋里的那包东西,:愣愣地看着,突然叫道:" 朱哥,这是炸药啊!你拿了这个玩意干嘛?"

" 废话,这地震波探测仪,没有地震波,怎么能工作了?这地又不是天天地震,所以只能自己制造一次地震了。"

我一把夺过郭小驷手里的炸药,埋在了土里,接上电极,拖长了电线。

胡八一担忧地说道:" 老朱啊,我知道你的技术有手段,但是用炸药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动静太大,把别人惊醒了,怎么办?"

我大大咧咧地说道:" 放心,我专门学过爆破,保证炸起来只是地震,不会有响声的。

说话间,我一拍地震波探测仪,这又老又破的家伙算是修好了,然后引爆炸药,只听轰的一下沉闷的雷声,地面微微摇动。众人脸色大变,如花二之流鼠辈,吓得一下子趴倒地上,抱头护住,而胡八一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是惨白着脸站住。

我暗暗好笑,回头看了一下地震波探测仪,把地震波带来的地下信息都记录下来了,粗粗一瞥,地下墓室只距地面六七米而已,一般明清墓掩埋并不是很深,若是汉墓,起码有二十米深呢!

我叫了一声:" 好了!搞定,大家拿出看家本领来,今后的半年,就看这一票了。"

既然已经探出了古墓的地下结构,当下施展出看家本领,以指南针和水平仪定位,设定盗洞。话说打盗墓,按照发掘手段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种:虎下、蚁聚、鼠行。

虎下就是老虎下山一般凶猛,毫无技术可言,直接是施展蛮力破坏坟墓。譬如民国年间军阀孙殿英盗采定东陵慈禧墓,直接动用工兵埋炸药开采。蚁聚就是用人像蚂蚁,小心翼翼地逐个把坟墓一点一点发掘开来。这种手段主要用在考古队上,他们由国家支持,不存在非法违法问题,又有充分的时间和人力,为了保障文物的完好,常常把整个坟墓发掘。而鼠行,就是如老鼠一般打洞,通到墓室里面盗取陪葬物品。做我们这行的一般都是以这种手段开采,缺点是危险系数极高,一不小心就盗洞坍塌或者墓室毒气喷出致人死地。

我们当然属于鼠行一派了,大家都是经验老道的掘冢高手,极为注意安全措施,可不想横着回去,于是头戴矿工安全帽,身穿紧身皮衣,戴上以两个口罩中间夹活性炭的简易防毒面具,腰间绑了一条绳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叫人拖出去!大家在黑乎乎、粘湿湿的盗洞里轮流挖掘,不出一个钟头,就打了一条五长、一人大小的盗洞,直通大汉奸墓室。

当年建造这个坟墓的时候,大汉奸还是做大官的,有人看护,死后不怕被人盗墓,所以几乎没有设计机关一类的。墓室以青砖粘合糯米汁、鸡蛋清,极其坚固,一般工具很难打通,又不能动用炸药。最后用陈年老醋才轻轻化开了砖石粘合,通入墓室。

这汉奸的墓室造得颇为空大,我都可以直起身来,穿着皮靴的脚淌在水里。这边的土质属于砂土,容易渗水,当初建造的时候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但是几百年过去后,时间摧跨了一切防御措施!经过一个白天的通风,坟墓里面的秽气早就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含盐泥土湿漉漉的不舒服气味,就像在海边吹风一般!

说真的,爬到死人住的地方叫人心虚之极。听以前的人讲,不少坟墓中的尸体日久天长,都变成了僵尸,我们也得预备一下,偷偷把附近村子里的一条黑狗宰掉,狗肉预备当夜宵,那黑狗血撞在水壶里面,若是真有邪气,立即喷上去破邪!

坟墓里面倒是干净,四面光秃秃的青石板墙壁,甚至连棺材都没有。胡八一一见之下,顿时破口大骂:" 这汉奸身前害人不够,死后还要连累老子白跑一趟!过了几百年,连棺材烂掉了!"

" 尸体和棺材都会烂掉,可是金银财宝可都是坚硬无比,总不能白走一趟?"

郭小驷当下就硬着头皮在奇怪的黑水里摸来摸去,除了几根枯骨和一些瓷碗,别说金子,连块铜都没有!晦气!开门不红!

胡八一狐疑地四下里打量一眼,突然说道:" 咦,我觉得这个墓穴有点古怪!"

郭小驷疑问道:" 胡大哥,你说哪里不对?"

胡八一贴近墓壁,用鹤嘴锄刮下一层泥土,捏在手里细细琢磨,说道:" 你们看,这层泥土色彩鲜艳,实在太新了!根本不像是埋了几百年的墓穴土层?"

郭小驷悚然,叫道:" 莫非在此之前,就有同行已经先来过,抄过墓穴了?"

" 不像……似乎更像是一个刚刚造好的墓穴一样……" 胡八一正在思虑,突然外面传来放风的花二大叫:" 不好了!有公安来了!大家快跑!"

众人脸色陡然大变,慌慌张张地一起冲向盗洞。哪知我已经抢先一步,方才来到墓室的时候,就故意落在最后面,使自己靠近盗洞,此刻我飞快地钻进盗洞里,手脚并用,立时窜出去。然后我随手就搬起一块大石头,堵住盗洞入口。那留在外面的花二愕然,问道:" 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淡淡地笑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是靠你们吃饭的!"

话音方落,呼地一声,我挥拳砸过去,正中花二鼻梁,后者喷着鼻血仰天倒下。我跳到一边从工具袋里掏出一条粗绳,手脚麻利地将花二绑上。

" 朱哥,朱哥!" 被堵在盗洞里的胡八一叫道," 看在同行的份上,就拉弟兄一把!"

我叹道:" 胡哥,人各有各的难处,兄弟我也活的不容易!只能靠你们吃饭,对不住了!"

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任由胡八一、郭小驷苦苦哀求,或出言威胁,或发誓诅咒,置之不理,悠闲地等待公安拉响警车开过来,车上跳下一个公安,叫道:" 老朱,这次收货几个?"

" 三个。" 我回答," 里面两个,外头一个!"

我站了起来,几个公安就把石头搬开,瓮中之鳖地逮住了胡八一和郭小驷。那和我说话的公安一看胡八一就笑着对我说道:" 老朱,你这次逮住的耗子可真大啊!胡八一,可是纵横北方的大盗墓贼。奖金绝对少不了你的!"

胡八一怨毒地盯着我,突然叫道:" 朱恒淮!我记住你了,等着瞧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老胡,你做朋友不错的。可惜,国法不容,盗墓有罪!"

胡八一眼珠转了几转,好像逮住了什么生机一样,倏然一亮,叫道:" 我们盗墓有罪,但是今天你也动手了!按理,应该和我们一起进局子!"

我说道:" 唉,老胡啊。我不是说过兄弟吃这碗饭也不容易的嘛?我当然不能知法犯法了。你以为,眼前这个墓穴真的是古墓嘛?乃是我花了一个礼拜辛辛苦苦伪造出来的。还有你以为那个通知你这里有古墓的人是谁,也是我啊!谁叫你胡八一盗墓无数,悬赏的奖金节节攀升!"

那公安哪里容得胡八一这么多废话,一挥手就叫人带下去做免费车子了。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老朱啊,我们战友一场,我也稍微提醒一下。你不能再做这个捉贼拿奖金的活了。你知道嘛?现在你也被悬赏了,黑道上你脑袋的奖金是一千块!"

我哈哈大笑:" 想不到我这么值钱,不如我自己送上门去?"

" 少开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了。说正事呢!现在你北京的地头上暂时混不下去了,外出避避风头。我认识一个大学的老教授,才从牛棚里放出来,组织了一个考古队去考察什么古人类化石。现在正缺一个能打能拼、不怕吃苦又精通地质知识的人手。我琢磨着,你胆子特别大,在战斗工兵营干了这么多年,又挖过国防工程,精通这号地里的事情。你要是中意,不如我和他去说说?"

我怦然心动,外出考古虽然辛苦,但是毕竟不像如今做地这么危险,反正我光棍一条,了无牵挂,当下就决定:" 好,拜托老战友了。这个活,我接!"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我命运转折的开始!

第二章

好了,现在容我仔细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大名朱恒淮,我家祖籍在甘肃,爷爷一辈的时候逃荒到了淮南。一九五九年我出生,说来也奇怪,虽然我家里人都目不识丁,却给我取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使得我从小我就被同龄的孩子嘲笑。我一直纳闷,问家里人,他们也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按照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取名字。这个名字的谜团,直到后来我去唐山参加地震抢险的时候才解开,那是在我救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后,她问我的名字。

事先说过,我的名字很怪,她听说了我的名字后,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反应,什么猪很坏?猪很好啊,肉可以吃、皮……什么你是回民?所以说猪坏啊!等等不一而足……

那个女人则是单手撑着下巴,问答:" 你老家在甘肃?"

我点点头回答:" 后来迁到了安徽淮南。"

那女人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你其实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后裔。"

" 啥,我家还能和皇帝老子挂上关系,邪门了!"

" 明太祖朱元璋他们一家取名字很有规律,拟定了二十个字,每个字为一世。几世孙初生,由宗人府依据世次顺序取双名,双名中的前一个字即太祖所取,后一个字则必须是一个以五行做偏旁的字,五行则以" 火、土、金、水、木" 为顺序,如" 火" 为朱元璋孙子辈命名所用偏旁。朱元璋有个儿子封在甘肃。他的后代以" 瞻禄贡真弼,缙绅识烈忠,曦晖跻当运,凯谏处恒隆" 为派字命名。我听说你的名字有恒字,又有水作偏旁,就知道你是朱元璋的肃王一脉了。"

我恍然大悟。

我非常佩服那个仅仅比我大上几岁的女人,后来地震抢险完毕,我随军队又返回驻地,对于她的印象,渐渐如风化的珍珠,消失殆尽。可惜,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来不及一问。

我当过兵,别人把当兵视作一个有前途的行当,我却把部队当作家一样。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就遇到了天灾人祸的三年大饥荒,连号称" 苏湖熟,天下足"的鱼米之乡也有饿殍,更不用提十年九旱涝的淮河流域了。家里人相继因饥饿、浮肿病过世,孤零零地丢下我一个人,平常靠着乡亲邻居的救济,吃百家饭才勉强活下来。到了一九七三年,命运之神在抛弃了十几年后终于再次招手。村支书见我实在可怜,当时村里又没有适当年龄的男子,而且我家三代贫农,就在参军指标上推荐了我。于是一个十五岁的瘦弱少年,穿上宽大不合身的绿色军装,剃了光头,在村里人的欢送下登上了去异乡的火车。

我加入的部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部战斗工兵营,该部驻守在风景如画的美丽城市杭州留下镇。我这个做小兵的是相当滋润,就是简单的土豆和大白菜,那种吃饱饭的滋味几乎叫我热泪盈眶,终身难忘。

战斗工兵是一个技术兵种,我的文化水平很低,只念过小学二年级。白天我进行艰苦的体力训练,晚上就大量补习文化科学知识,通常累的回到寝室直接栽倒在床上睡着了。经过两年多的培训,我从一个瘦弱的少年长成粗壮有力的大兵,出色地完成了浙西战略防空工程的建设,参加过唐山大地震的抢险。七九年的时候,还和小越南狠狠地干上一架,毙敌五个,伤敌若干,脸上的伤疤值得我一辈子去夸耀!

八十年代初邓公拨乱反正之后,把经济建设列为我国头等大事,庞大的军队数量开始裁减,我也是其中之一,对我来说未免遗憾。我没有任何亲人,几乎已经把部队当作自己的家了。我挥泪告别战友,踏上回乡的火车。常年的参军生涯使得我脱离社会很久,根本不会种田。家乡又是出了名的贫瘠之地,同样是分田到户,因为缺乏了集体的力量,产量反而越发下降,大家更加穷地叮当响。我花光了微薄的复员经费,手头的土木技术又毫无用处,正在穷极无聊之时,转机来了!

我的一位战友在北京当公安,正被盗墓贼猖獗的活动搞得头痛不已,急需派遣几个卧底下去潜伏,但是本地的公安人面又太熟了。他知道我胆色过人,又精通地质,乃是天然的好卧底,于是把我叫来,干了几个月时间,捉了不少盗墓贼,奖金也拿了不少,但是危机重重扑上来,于是他当即安排我外出避避风头。

我参加的考古队头头是个半秃的老头,拍拍我的胸膛说道:" 小伙子很坚实啊!当过兵吧!"

我点点头,回答说:" 是的,以前当过战斗工兵。"

半秃老头大喜:" 甚好,甚好!"

我干的是考古队的保卫,外兼打杂,而考古队有专家三个,也是我们的核心,在其中我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一张清秀的娃娃脸,甚是好看的那双杏核眼,秀挺的鼻梁,和小巧却丰润的唇儿。原本齐耳短发扎成了一只马尾辫,若是放开来,更能显现女子的魅力。

" 你你……"

我激动不已。

女子温和地笑笑,上海人那口江浙口音的普通话一点也没有改变:" 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啊!是吗?小朱?"

她便是在唐山救出的,让我怦然心动,迄今念念不忘的女子。

这次意外的充分,终于让我晓得了她的名字:王玟琳--很好听的名字。然而我听说她的命却不是很好,父亲在文革时候受到迫害死掉,丈夫又在唐山大地震中死去。现在三十不多,迄今单身一人。

考古队还招了十多个搬运工,于是我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胡八一、郭小驷、花二!

大家都是老相熟了,咋一见面,都吃惊得不得了,胡八一先是哈大嘴巴,然后恶狠狠地叫道:" 朱恒淮,你好毒!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还不肯放过!"

难怪如此,我就暗暗纳闷,这般家伙,犯了盗墓的罪行,理应判个十年八年,送到青海吃沙子去,怎么悠闲地跑到考古队来做营生了呢?看来也是和我一样,借着考古队的大旗避避风头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当下我干笑一下,说道:"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何必如此伤感情。好好,以前是兄弟的不对,得罪了诸位。不过那是为了公事,不是私仇。说实在的,我觉得胡哥确实是个做朋友的料。如今我们聚在一起,看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哈哈!"

胡八一一伙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总不能把我逼得太急了,万一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所以他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有时也暗中企图在夜里干套麻袋殴打一顿的把戏。可惜,老子是在南疆打过仗的,这般盗墓贼再是厉害,也总不如打了几十年夜战,擅长偷袭的越南游击队厉害,所以轻轻松松就被我解决,第二天带着满脸伤疤出来,见我自然恭恭敬敬了。

我们一行人从北京出发,浩浩荡荡地杀向内蒙古。我以为这只考古队瞅准一个古墓,一口气猛挖下去,挖出文物来摆到博物馆就行了。其实这次考古队是考察北方旧石器时代原始人类遗址,范围从包头到乌兰浩特,路程将近一千多公里。沿途走走停停,不时打搅当地政府进行休整。无他,考古队的专家体力不行。

毕竟我们的头头刚从牛棚里钻出来不久,年纪也不小了,体力自然差,而年轻一辈的学生中,则是几个女流之辈。哪比得过我这个当过兵的嘛?虽说是战斗工兵,除了多一门技术活,训练起来比寻常作战部队还严格。每天早上吃饭前五公里习以为常,动不动就一百八十公里拉练。所以对于这般征程就当作内蒙古草原三个月旅游。

忘了介绍一下,考古队其他几位成员。带队的就是那招人的半秃老头,叫杨爱苏,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文革吃了不少苦。他自己说这苏是苏东坡的苏,不是苏联的苏,不过革命小将们可不管苏东坡还是苏联之间的区别。王玟琳是她助理,不多说了。还有一个是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姓林的小丫头,叫林白水,这丫头唧唧喳喳,不过高原反应厉害,最近几天闭嘴。

当然,光旅游不行,入考古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一门考古技术,为将来吃饭打基础。所以碰到有机会就询问,到了休整时期,别人都去外面胡逛,我却向专家们借了书,如饥似渴地学习。这帮考古队专家对我也特别满意,似乎有益栽培。当时文革结束不久,这方面的人才青黄不接,刚出来的大学生都是嫩蛋子,暂时不成气候。而如我一般,懂技术,年轻又好学,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却是他们有意培养的对象。而诸如胡八一之流,不学无术,有次听专家在讲,西汉王朝时,打赏手下动辄以百金计,舔舔嘴唇,羡慕地说道:" 想不到那个西汉一朝这么有钱,金子都是按百斤算了的!"

叫人贻笑大方了,百金之金,铜也。

第三章

我们乘坐两辆吉普车、两辆卡车穿行在内蒙古草原上。乍到草原上,真觉得新鲜。贡格尔草原天高地阔,曲折蜿蜒的河流画出最美的曲线。草原上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大风一吹,当真是风吹草低,唯独不见牛羊。其实这里是偏僻地区,不如包头、呼和浩特那边牧民众多,我们往往走两三天才能碰上一户牧民家。在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域上搜寻原始人类遗迹不啻于大海捞针,此刻就要发动人民战争。通过收集牧民们口口相传的故事,很多时候都会找到遗迹。譬如我们就有一次听说牧民在河里捞到瓷器碎片,循河流上走,发现了一处元朝行宫的旧址。由于我们并不在意古代历史的发掘,所以通知了当地政府之后就离开。

现在才七月份,高原到底是高原,气候干燥凉爽,甚是暇逸,受不了的是空气太干燥了,老是流鼻血。王玟琳叫我多吃蔬菜,说下次遇到牧民,让我再喝点牛羊血补补。正说着,我们就遇到了一户牧民。

王玟琳身为女性,比较容易打交道,况且她精通蒙古、西藏等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上前热情打招呼。这是一户五人口的草原牧民,听说了我们是政府派来的考察队,草原人又好客,于是杀牛羊热情招待。我们下车搭建了帐篷,晚上一起篝火狂欢。我狠狠吃了半条羊腿,又吃了半斤煮羊血,把肚子填地饱饱。

杨老头照例询问附近有什么奇怪的石斧、石针等奇怪物件被发掘。牧民家主人是一个年纪有八十左右的老汉,捋着胡子想想回答:" 石头的东西我活了几十年没有见过,但是在达里诺尔往北约莫四里地远,有个砧子山,山上的石头刻了很多图画,有的是人骑马,有的是放牧。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王玟琳、杨老头对视一眼,激动地微微发抖,正是他们需要寻找的东西,很显然,这是新石器时代古人类的岩画。国外在撒哈拉的峭壁上也发现过类似的痕迹。

王玟琳急忙问道:" 大爷,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你可以带我们过去嘛?"

蒙古老汉一直坚实的胳膊猛然一震,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连连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妖孽妖孽!" 说着,竟不理会我们,转身离开这里。

我们都是一愣,为何老汉会有如此反应?倒是老汉的儿子过来解释,他会说汉语:" 真是抱歉,几十年前,我爹被日本鬼子逼着带去那边,虽然事后死里逃生,可是一直闭口不谈他是如何逃生,那些鬼子又怎么样了,好生奇怪。如果实在逼急了,只会念经求保佑。我虽然没有去过那里,到底比你们熟,我带你们去!"

王玟琳表示感谢。

这个蒙古大汉名叫巴特尔,据说蒙古语是钢铁的意思。他身材高大,浑身肌肉一块块当真如铁一般,高原特有的黑黝黝面色显出他刚毅的性格。

第二天,收拾完家么,巴特尔背上一只猎枪就和我们一起出发。他老爹虽然对砧子山畏惧如虎,终不阻拦儿子,和巴特尔的老婆、儿子、女儿在一边默默告别。我们乘车向北走了大约几十公里,中午吃饭时分终于到了达里诺尔。初听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一座山,到了才晓得是一个大湖,一望无垠,湖水湛蓝湛蓝,我没有见过大海,估计海就是这般回事。

眼见湖里点点滴滴,竟然有不少鱼儿在活动,这些天牛羊啊、馒头啊吃厌了胃口,存心改善一下伙食,跑到下面捉了几尾鱼。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舀了一口,呸!怎么又咸又涩!

巴特尔看到了我的举动哈哈大笑:" 小子,你不知道,这是盐水湖。湖里面的水比海水还咸!"

邪门啊,这种盐水,鱼居然还活得下去。

王玟琳笑道:" 数百万年前,这里本是一片平原,后来火山爆发导致地层下陷,积水成湖。眼前这达里诺尔看似够大了,其实远古时期规模更是数十倍。因水分蒸发,留下矿物质,于是就越来越咸了。"

那姓林的黄毛丫头憋红了脸,啊地轻轻一叹,转身飞快地爬过一个小土坡,找隐蔽之处了。我和巴特尔对视一眼,暧昧地大笑,王玟琳倒是脸一红。这女人毕竟不如男人方便,随处即可,小丫头片子估计早上羊奶喝多了,此时急不可耐。

倏地!小丫头发出一长串尖利的惨叫!

我和巴特尔倏然吃了一惊,顿时绷紧神经。巴特尔为人小心谨慎,不论何时何地,随身都背着猎枪,此刻把枪握在手里,打开保险匣。我也拿着那把临时做的鱼叉,和他一起赶过土坡,正看见小丫头吓得浑身战栗,至少平安无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问道:"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小丫头颤颤悠悠地指着前面一个土包,那土包约莫半尺来高,周围高高低低,垒了几十个。初始我以为不过是蒙古人随意建筑的敖包,或者天然形成的土堆,也不在意。天长日久,土包塌陷,虽叫野草裹住,野风吹过,草低了头,竟然露出一个狰狞的脑袋!

这是一个死人的头骨,因为内蒙古高原气候干燥,死尸很容易变成干尸,骷髅的皮毛尚未落下,张口凸眼,吐出了舌头,临死前的表情清晰留下,看似痛苦不已。单是一个干尸骷髅也罢了,离奇的是从眉骨起的天灵盖尽数削掉。

我拉开小丫头,拿着鱼叉柄挑动骷髅,笑笑:" 一个骷髅罢了,你居然怕成这副德行,以后还怎么干考古这行业!"

蓦然我瞠目结舌,表情和动作顿时僵掉。当我鱼叉挑动那骷髅的时候,顿时滚了下来,后面又露出整整齐齐排列地数十个骷髅,干枯的皮肤留有死前的神情,原比光秃秃的骷髅更加恐怖。纵然此时正是正午,也叫人觉得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王玟琳也赶了过来,先问一句怎么回事,看到这些无顶干尸骷髅,顿时骇住。

巴特尔背上猎枪,走过来用靴子踢开其他几个土包,哗啦啦,滚下一大堆骷髅,都是让削掉了头顶,表情痛苦。地上滚着一批骷髅似乎是巧合,他们的脸正面对着我们,好像在诉说无尽的幽怨!

不一会儿,在附近的其他人听到了小丫头的惨叫也陆续赶来,看到这些情景震惊不已!大家啧啧惊叹,议论纷纷。杨老头捡起一个骷髅,翻转细细察看,说道:" 骷髅头上还有白色的干皮,考虑到内蒙古的气候,看来这些骷髅死得时间不长,最多几十年!"

然后对王玟琳问道:" 小王,你看这些路口排成一个阵势,是不是宗教遗迹?"

王玟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到我身边,身子微微颤动,说道:" 不,绝对不是!我研究少数民族风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些习惯。何况连头盖骨都削掉了,邪门的紧!"

杨老头问道:" 会不会是把头盖骨锯下来,做法器呢?"

巴特尔摇摇头,说道:" 法器寿命极长,一百多年才换一个,哪里一次性需要这般多。况且,既然已经是法器了,那尸骨就是圣物,应该好好处理,怎能暴尸荒野?"

那个老赵也过来察看,拿起一个骷髅,抚摸从眉骨开始削掉的头盖骨,难得听他说道:" 这是用钢丝锯一类的工具切割的,而且从他们残留的表情来看,我怀疑是不是把活人的脑袋夹起来,然后活生生地锯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尽数变掉,倘若真是如此,那残忍之极了。

杨老头颤颤悠悠地说道:" 莫非,莫非是京观?"

我悄然问身边的王玟琳:" 京观是什么东西?风景?这骷髅头怎么看也不像风景。"

王玟琳细声说道:" 京观就是把杀死的敌人尸体像土山一样堆起来,用来夸耀战功,或者威慑敌人!"

难道说,这附近几个土包里面堆积的可怕骷髅,就是有人为了威慑敌人,防止他们过来而设置的嘛?众人默然不语,然后清点了一下,一共一百零八个骷髅,《西游记》中沙萨满巫师也不是有一百零八个骷髅的项圈?其中蕴涵着某种宗教含义。但是对于我们这次考古来说,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第四章

我们沿达里诺尔湖岸向北走,草原平整,远远就看到一座突兀的平顶山。平常山脉或是如卧龙蜿蜒,或是如利剑挺拔,唯独这山很奇怪,就是一个圆锥体硬生生被削掉了尖头,表面光滑,好像一只碗倒扣在大地上。

巴特尔指着平顶山介绍说:" 这座山很像铁匠们用来打铁的砧子,所以叫砧子山,从远处看线条平滑,其实山上的石头棱角都极其锐利,像是融化后又重新凝结的钢铁,所以我们当地人又叫钢子岩。你们要的找的岩画,就刻在钢子岩上,不过都在山的里头。"

我初次见到这般景象,不免好奇地问道:" 这山看似平整的一块大石头,难道内部中空?"

巴特尔点点头,王玟琳接口说道:" 其实这是一座死火山,数百万年前喷出灼热的岩浆,形成巨大的火山基座和高耸的火山锥。当火山熄灭为死活山之后,无数年风霜雨雪的打磨侵蚀就会削平相对脆弱的火山锥,只留下一个平缓的火山基座。这种基座往往被人们俗称为桌子山或者是砧子山。"

我凝视着这个砧子山,晚霞染的岩石通红,仿佛浸满了人血一般,回想起那被削去头盖骨的骷髅,莫不是和削去山锥的砧子山有什么关联?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汽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达砧子山,远处眺望山体平整,凑近一看,那砧子山上乱石林立,巨大而突兀的黑色岩石就像怪物的利牙,环绕整个山体。我们绕山体半周,终于找到一个缺口进入中空的砧子山内。这时抬头张望,好像进入了一个环状的城堡,四面是高耸达几百米的城墙。走在羊肠小道上曲折颠簸,狭窄难行,很明显这是人工开凿的一条小路。杨老头很奇怪地问道:" 这山中有什么物产,常常有人来,所以修了路?"

巴特尔摇摇头,说道:" 我在周围住了几十年,没有听说有任何物产,倒是常常听到有人传言是妖魔的老巢,这还是第一次过来。"

天色越来越暗,在砧子山高高四壁阻挡光线下,暗更是快。坐在前面的小丫头眼尖,咦地一声兴奋地叫道:" 快看,快看,前面有房子啊!"

我们从卡车上站起来往前眺望,在黄昏朦胧的光线里面,确实隐隐约约地显出一个小村庄的轮廓,既不是海市蜃楼也不是酷似房子的怪石。当车子开到村落前面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杨老头命令道:" 今晚就驻扎在这里吧!明天一早出发。"

巴特尔和老赵先下了车,拿着枪进去,毕竟山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村子,确实很奇怪,不免叫人心疑。我看天晚还没有点灯,估计这个村子老早废弃了。确认没有危险后,我们几个搬运工再下车,点燃汽油灯,鱼贯把物资从车子上卸下来。

我第一脚步入这个村落,就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四下里好奇地张望。这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几十间低矮的房子三三两两围聚在一间大殿周围。而大殿前面开了一片颇大的广场,估计是供村民聚会之用。房子制作的很粗糙,现场取材用石头叠垒而成,所以很低矮,房顶用茅草遮盖起来,差不多都腐朽,估计起码已经废弃几十年以上了。

既然有现成的房屋,就不必搭建帐篷了。原先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但是房子三三两两分散,最终大家还是为了安全起见,一起搭帐篷住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一起吃过晚饭后,有些人无聊就拿出扑克牌聚赌。原本我也想参一脚,但是念及我那逢赌必输的衰运之后,顿时断了念头。回头瞟到那黑漆漆没有门窗的小石头屋,心里面好奇地痒痒,于是借了一只手电筒走进附近的一间,万一有危险,大呼即可有人来相救。

石头屋建地颇为低矮,我弯下腰才进入里面。这大概一个普通人家的住所,有地灶、有炕,也有一张石头桌,上面散落着几只木碗,似乎还有尚未腐烂干净的食物。他们当年离开的时候相当匆忙,我甚至可以想象,一家人正围着吃饭,突然因为某个原因,急匆匆地离去。

" 嗒!"

我倏然一惊,猛然把手电往后一照:" 谁?"

那人遮住迷花的眼睛,说道:" 我,巴特尔。"

我松了口气,他说道:" 我见一间房子里面光影乱晃,一好奇就来看看。"

他随手摆弄着里面存下的物件,说道:" 仔细一看,里面的摆设非常具有蒙古特色,应该是我们的族类在以前居住过。"

我说道:" 我说,你们蒙古人不是择水草丰美的地方游牧嘛?何时定居下来,那他们为什么离去了?是不是当年响应政府号召,离开了这边艰苦的环境?"

巴特尔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现在才晓得这里居然还有人居住。以前一直传言,砧子山有妖魔,要吃人!"

我们走出石头屋,外边那群人正赌地厉害,杨老头坐庄,吆喝连连,巴特尔也忍不住凑上去,拿出散钱下注。我心里头痒痒,但是一想到钱财如流水一般泼出去,顿时心痛似刀割,当下忍住了念头,硬生生跑回帐篷边,遇到王玟琳和小丫头。

王玟琳微微一笑,江南女子的恬美展现无遗:" 我见过十个男人九个好赌,小淮倒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小丫头哼哼哈哈,就好像一头小猪呼呼,与王玟琳一比,高下若然:" 我看,他哪是这么好,定是手气极差,有自知之明才不敢呢!"

我尴尬地摸摸脑袋,王玟琳说道:" 正好,不如陪我们去看看萨满寺庙。说不定有力气活,麻烦你这劳力了!"

与王玟琳在一起说不错的舒服,我当下就答应,只是看小丫头不顺眼。这丫头是北方人,相貌倒清秀,一双圆圆的眼睛,头顶扎了一对羊角辫,只是个子很高,身材没有发育好,偏瘦,没胸没屁股的女人,和丰腴娇媚的王玟琳排在一起,简直是骷髅和美女的差距!

我以为的大殿其实是萨满寺庙,两边各树立着一个白色的经塔,浓浓夜色下,萨满寺庙黯淡的身影仿佛涂抹了一层神秘色彩的魔匣,一旦打开,无数恶魔将被释放出来,祸害人间。正门老早摧毁,我提着汽油灯首先进入,这庙宇虽然残破,但是没有完全倒塌,里面的香炉、神龛大致保存完好。神龛中央供奉着一个巨大狰狞的妖魔塑像,由于长时间没有保修,涂金彩绘已经剥落,肢体残缺,露出了泥胎,不过轮廓仍然清楚。特别是在面部,红红的面颊似乎是用鲜血涂抹,张牙咧嘴,神情极为恐怖。他的脚底踩踏了十几个小人的塑像,约莫只有土狗那么大,造型生动,栩栩如生。这些人类的面部稍许残留了部分彩绘,个个姿态扭曲,神情恐怖,嘴巴大大地张开,伸出舌头,发出无声的呐喊,不禁看到的人犹如参观地狱的体会,不寒而栗。

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玟琳姐,这庙邪门!不去供奉菩萨佛主,居然供奉邪魔歪道!是不是像巴特尔说的那样,以前这里的人就是妖怪?"

王玟琳摇摇头,回答说道:" 世界上哪有什么妖怪啊!古时候蒙古人信奉萨满教萨满教信奉天地自然皆为神灵,从这个雕塑来看,应该是草原的守护神降魔天尊,代表了萨满教早期的艺术风格。"

我们这次考古偏重于石器时代的考查,在队伍里面,唯独王玟琳是个全才,不仅精通数种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对于当地的民俗文化亦有一定的研究。她忽然露出迷惑的神情,自言自语:" 不过降魔天尊一般只是作为长生天的辅像,极少单独被供奉,莫非有什么奇特的原因?"

小丫头向来眼神好,倏然大声叫道:" 玟琳姐姐,你看,这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呢!"

我抬起汽油灯,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照过去,在降魔天尊胸部的地方,有一个圆形的痕迹,可能最初被涂料装饰所遮掩,当外面的涂料脱落以后,就露出了痕迹。莫非里面藏有宝贝?我顿时心跳加快,以前老早听说,古人就最喜欢在塑像中藏匿金银财宝。莫非今天亦是如此?

我把汽油灯交给个子较高的小丫头,然后爬上降魔天尊的身上,心中暗暗念叨:" 老子是马克思主义教育出来的,不信你这妖魔鬼怪!"

我对着那块圆形痕迹敲敲打打,一拳砸碎泥胎,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圆筒,跳下来交到王玟琳手上。她轻轻捏开圆筒的一段,缓缓拉出一段皮质的绣边,吹去灰尘之后,上面用针刺青了很精致的图画,虽然历经百年,依旧保存完好。

王玟琳口中淡淡念叨:" 居然是人皮刺青,这样隆重的仪式,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毛骨悚然,指着皮质刺青问道:" 人皮?"

王玟琳点点头,回答说道:" 红教中如果需要把重大的事情记录下来,为了长久保存,会选择人皮刺青。首先找人在他背脊皮肤上刺青下图画。因为死人的皮会皱皱,所以要趁人活着的时候刺青,并且剥下来!这样才能得到一张完美的刺青图。"

她的语调平稳而且语气极淡,但是我和小丫头不约而同的缩缩身子,感到寒气森森。

王玟琳半蹲下来,我于是赶忙站在她身后,高高举起汽油灯为她照明。她轻轻翻开人皮刺青卷的第一层,摊在膝盖上,用手小心翼翼地拂去灰尘。历经数百年岁月无情的冲刷,人皮刺青印记已有褪色。我的目光顺着王玟琳的小手慢慢移动,那时刺青的工匠当真了不起,寥寥数笔就勾勒出鲜明的人物形象,神态栩栩如生,仿佛在看连环画小人书,讲述着一个故事!

第一层人皮刺青上是一群蒙古骑兵围在一个气派很大人的周围,显然他就是头头,一起来到砧子山里。第二层是他们插着香炉祭祀,忽然冒出一个带放射线的圆球,看似太阳,但刺青是红青两色,这个太阳则是青色!而且,这个圆球还画着象征恶魔的利牙和狰狞的笑容。第三层上圆球挂在一个人的头顶,好像变成了民间传统神仙头上的光环,但是那人挥刀斩向别人,其他人纷纷自卫,顿时尸横遍野。第四层上一个梳了小辫子的萨满巫师,他手中摇着一个经轮,和其他萨满巫师一起强行镇压了圆球恶魔,并在他身上建造了一座宝塔,使得他永世不得超升。大人物指派一些人就在砧子山里驻扎,看护宝塔。

最后一层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些东西,上面弯弯曲曲画着奇怪的图案,王玟琳看完文字,抬起头,眼神中充满困惑,说道:" 这是萨满寺庙建庙的历史经过,可以估计里面就是九转经轮。上面以古蒙古文写着咒语,用来封印九转经轮。并且警告,一旦解除封印,就必须承担释放恶魔的责任!"

我说道:" 我曾经听巴特尔说过,这里居住了很多恶魔,但是古人的话可信也不可信,譬如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佛塔,去哪里了?毛主席教导我们,世界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一切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

王玟琳咬咬牙,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打开了最后一卷人皮的封印,里面包裹着一个枯黑的木制九转经轮,看似极其普通,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神秘!

小丫头捡起九转经轮,这是以一般的白杨木所制作,上面刻了一些宗教的图案,原本应该还有颜色,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脱落。她说道:" 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嘛?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摇一下,看看究竟会有什么恶魔出来。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证明只是古代的萨满巫师为了统治劳动人民,编造的瞎话而已。"

王玟琳心存疑惑,最终点点头,示意小丫头可试试看。后者纤瘦无肉的手腕摇动,那九转经轮犹如拨浪鼓一样,扑通扑通转起来,与常见的经轮并无不同,发出的声音比较沉闷,似乎敲打一张蒙猪皮的大鼓。夜深人静,声音悠远绵长,回声重叠起来,更有一股诡异的味道。我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噗噗剧烈跳动,神情紧张之极,越战中敌人只距我们二十米远也没有这样体会过。

小丫头约莫摇了二十多下,什么动静也没有发生,我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看来只是哄人罢了!"

突然哒哒一阵冲过来,我们三人脸色顿时变掉,回头一看,却只是那帮赌博的群众涌了过来,看到我们仨摇着一个经轮,亦是松了一口气,有人骂道:" 我还以为啥子事体,性质正高,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鼓声,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有什么邪门的事情发生。妈的,就你们三个在胡闹!"

众人见无事就一哄而散,王玟琳叹气说道:" 我隐隐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算了,或许是我的错觉。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去寻找石器时代的壁画。你要辛苦喽!"

我点点头,和王玟琳、小丫头一起离开萨满寺庙,回到营地,众人老早没了赌性,统统睡觉去。

第五章

我钻进帐篷,和胡八一挤在一起,他还没有睡着,听见是我过来说道:" 老猪啊,你老哥我比你痴长几岁,不是我摆长辈的架子教训你,实在是有些处世经验我要说说!那姓王的女人不简单啊!把你迷的晕晕呼呼的,指东你就不敢往西!女人的亏我是吃过了,像这种有学问、有脑子的女人更可怕,何况还是个寡妇!她现在对你好,是有所求,若是以后没用了,定是一脚踢开!"

我面皮顿时一崩,垮下脸来,叫道:" 胡哥,你们情同兄弟,我不许你这样诋毁玟琳姐!她是个好女人!我知道我是配不上她的,只要呆在她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胡八一叹气道:" 日后你便明白了……"

说着,转身就睡,不刻打起呼噜。我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胡八一这般说话为何?一定是妒忌我!

我心中烦闷异常,于是钻出帐篷。天空一片灿烂,繁星点点,一轮钩月孤独地悬在天际,射出黯淡的红色光芒,照射在大地上,像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迹,妖色异常!耳际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女声,好像一个音质不好的收音机,在寂静的暗夜特别嘈杂,我不禁打了个酣战,莫非那九转经轮转动即引来了女鬼?

我摇摇脑袋,竭力驱走这个念头,世界上哪有鬼啊!我随手操起一根钢条,小心翼翼地踮脚循着声源地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似乎便是那小丫头的嗓门,与白天听起来的相比,却说不出的诡异!

我远远瞧见小丫头的人影,心中恐惧,躲在一间石屋后面,慢慢探出半个脑袋张望。月光固然黯淡,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小丫头单膝跪在地上,神情亲昵,口中喃喃自语,一手伸出,似乎在抚摸什么。

"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还在外面啊!你家里没人嘛?哦,他们都不在了。为什么……"

我努力瞪大眼睛,试图找出小丫头对面的人,然而对面空荡荡的一片,顿时浑身汗毛竖起,见鬼了!小丫头和鬼在说话!

这般情景实在诡异之极,莫不是我们转动经轮,终于打开了地狱之门,把冥界的恶鬼放出来!我定定神,吞咽一下口水,润润几乎冒烟的嗓子,然后攥紧手中的钢条。小丫头虽然对我不善,我却不能对她不仁。纵然是恶鬼当道,老子也要试试看,你的邪气到底有多高!

想着,我就迈开脚步出去,嗒嗒故意踩地很响,一方面壮胆,一方面暗自寻思,是不是如王玟琳以前讲过的,梦游呢?

听到我的脚步,小丫头转过头瞟了我一眼,目光清澈,看来不是梦游,当真见鬼了!她瞥见我手中的钢条,咦地一下:" 你拿了条棍子干吗?是不是想趁机打死我?告诉你啊,这里有人证!"

待她回过头,四下里张望,自言自语:" 咦,小弟弟,你去哪里了?人呢?"

小丫头向我问道:" 你看到刚才有个穿蒙古族服饰的小弟弟了嘛?大概六七岁,这么高,我一直和他在说话,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我冷冷说道:" 从刚才起我就只看到你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要不是你产生幻觉,要不是你见鬼了!"

小丫头脸色徒然大变,叫道:" 你胡说!刚才他明明在的!"

我说道:" 方才你一直在用汉语说话,一个蒙古小孩,怎么能用汉语同你对话?就是巴特尔,汉语也说地勉勉强强!"

小丫头啊地一下,体味到我话里的意思,顿时脸色煞白,拔腿就跑开。

我哼地一下,不知怎么就松了一口气,目送小丫头纤瘦的背影飞快离开,忽然觉得腹中鼓胀,一定是刚才太吓人了,幸好没有尿出来,寻个偏僻的角落里放放水,正准备把钢条搁在一边,看到石屋的阴影里面也站着一个人,打招呼道:" 老兄,也来轻松一下?"

那人缓缓走出来,踩在地面上踏踏,是马靴,这里只有巴特尔穿着靴子。但是巴特尔是条蒙古大汉,身材高大,这人比我还矮半个头。我心中正在疑惑的时候,这人已经走出黑影,我的表情立即僵掉!

假如这时来了一个苏联毛子,一个美帝特务,甚至满清余孽我都不会稀奇。对方居然穿着一身日本鬼子的军装。那黑色翻梆皮鞋、土黄色棉布军装、船形军帽,腰间挎着倭刀,和我在电影中看到的鬼子军官印象一模一样。鬼子军官口中发出低低的吼叫,原本躲藏在军帽阴影下的脸慢慢抬起来,竟是一张腐烂得只剩下几片皮肉挂着的骷髅头。我来不及惊讶,鬼子军官拔出倭刀就向我砍来!

电光火石之间,我本能地抬起钢条抵挡!只听铛一下,金属与金属之间激烈碰撞,火花四溅!好歹我当过几年兵,身手不赖,正准备反击之际,蓦然发觉眼前的鬼子军官已然消失,就如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夜色!

刚才那样骇人的情形,我活了二十几年,才是头一回碰到。纵然在南方丛林的战场上,当那矮小黝黑的越南猴子狰狞地扑过来时,也是咬紧牙关轮起工兵铲劈下去,从未像现在浑身筋肉僵直,抽筋似地微微抖动。过了许久我才呼出一口浊气,松垮下身子,瞪大眼睛,不相信地凝视着钢条上的新鲜刀痕。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我背后汗水涔涔,微微颤抖,我知道,我也见鬼了,而且居然还是个鬼子军官鬼!在我们旋转经轮的同时,终于唤醒了无比可怕的恶魔!

我犹如一百八十公里拉练后疲惫无力地拖着钢条往回走,王玟琳怒气冲冲朝我逼近,见到我的脸一怔,稍微显惊讶地说道:" 你的脸好可怕!"

" 是吗?"

我自言自语,摸摸面颊,凉得在发低烧。

然后王玟琳马上换上刚才那副怒容,大声质问道:" 为什么要欺负林白水!我知道她讨厌你,一直排斥你!但是你毕竟是男人,要有容人之心,何必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我问你,刚才你动了什么鬼念头!对她做了什么!"

我闻" 鬼" 字,失声叫道:" 鬼!我们都见鬼了!"

" 你胡说什么啊!"

王玟琳一脸迷惑,我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勉力稳住心情,结结巴巴讲出来,我的口才本不是很好,刚才一惊一诈,更是语无伦次,王玟琳费了很大劲听明白,小脸儿唰地雪白,瞪圆了眼睛说道:" 你和林白水都见过了鬼?林白水见到了一个蒙古小孩鬼,你见到的却是一个鬼子军官鬼?"

我渐渐镇定下来,说道:" 巴特尔的老爹以前不是带一队鬼子来过这里,从此再也没有出去了嘛?一定是他们造孽无数,冲撞了这里的邪魔,死不瞑目化作厉鬼!"

王玟琳厉声喝道:" 你别胡思乱想了,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都是这里环境太压抑,以至于产生幻觉!走,我带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她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帐篷那边回走。天阴得重,乌云弥漫开,遮住了黯淡的月光和星光,周围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够指明标志是远处那盏值岗的照明汽油灯。眼见只有短短百米多路径,走了十几分钟还没有接近,以我们的脚程估算,起码走了一公里以上了。王玟琳焦急起来,拉住我加快脚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解放牌球鞋踩在石头上啪嗒啪嗒的响声,先是好像闹钟齿轮有规律的节奏,然后越来越快,犹如一阵疾风骤雨,戛然又停止,只剩下一个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王玟琳惊慌起来,胸腹风箱似地抽动,上下起伏。那汽油灯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即可触摸到,可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

我打了一个酣战,失声说道:" 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 鬼打墙?"

王玟琳不由得挽住我的胳膊,靠在我身边。虽然她是一个性格刚强的女子,遇到怪力乱神的离奇事件,终究显出了小女人的一面。这个小巧的江南女子身材相当丰腴,当手肘触到软软的两团肉时,心头一热,脸上红了起来,幸好天色漆黑,王玟琳看不到。

好歹我也是男人,理应表现出男人的本色,我强挺挺胸,说道:" 以前我在部队拉练的时候遇到过一次,黑灯瞎火,指南针也用不了,一个连的战士转悠了一夜也没法子出去。直到天亮才发现竟然被困在一个坟场里!这里阴气森森,定是一帮鬼在我们前面筑了一堵墙,让我们无法通过!"

" 那要如何才好?"

我支支吾吾,王玟琳怒道:" 大男人,犹豫啥!"

我只好说道:" 后来听说,破解鬼打墙,最佳的方法莫过于秽物破邪,用黑狗血或者人的秽物均可!"

王玟琳啊地轻轻一下,此刻我们没有黑狗血,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拍了我一下,意思是叫我上,但是我刚才让日本鬼子军官鬼一吓,老早没意了,憋了半天,满头大汗还是不行!

王玟琳脸一红,说道:" 你转过去,不许偷看!"

我是是的应诺,背过身,再次接到警告:" 不许偷看!"

然后听到淅沥哗啦的一阵水声,过了一会儿,衣角被拉拉,她轻声说道:"我们走走试试看!"

我们一起往那张照明的汽油灯跑去,怕两人之一会迷路,所以手紧紧牵在一起。我们走了很长时间,汽油灯像是月亮一样,我们走它也走,始终保持一段伸手可及,却遥遥不可触摸的距离。王玟琳又焦急起来,问道:" 你的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我也急起来,说道:" 以前试过很灵!对了,这鬼打墙也邪门,一般都是黑灯瞎火的夜里,什么也看不到,今天却能够瞧见一盏灯。玟琳姐,你记得出来的时候,究竟有没有灯亮着?"

王玟琳皱起眉头,苦苦回忆:" 有是有,不过是别人巡逻拿着。"

我脸色大变,叫道:" 不好,我们上当了!这鬼故意制造一盏亮灯,让我们以为帐篷就在以前,其实是把我们引诱到别处去了!"

王玟琳一呆,惊呼:" 他们要做什么?"

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呢?心头沉沉压着一块石头,是不是真是旋转九转经轮引出的邪魔?我思虑一下,说道:" 我们索性不要再走了,再走下去也是白走。就呆在这里等到天亮,自然识得路,别人也会来找我们。"

我们一屁股坐下来,背靠着背,走了大半夜路,累极了。内蒙古高原夏夜依旧凉意森森,方才一直在走路没有感觉到,此刻冷风直往脖子里灌,浑身哆嗦。王玟琳忽然问道:" 你冷嘛?"

我点点头,却准备把衣服脱下来,因为我是男人。

王玟琳伸手止住,说道:" 这样你会冻死的!我们抱着一起取暖吧!"

我呆呆地愣住,几乎不敢相信,直到王玟琳张开双臂搂住我,我本能地又揽住她,那娇小柔软的身子在怀里,真真切切感觉,这不是做梦!我和爱慕的女子拥抱在一起了,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感受过,迷迷糊糊,冷风也成了温暖春风。

第六章

不知过了许久,耳际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叫我们的名字,我倏然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发丝垂在额头,恬美的几乎不忍心叫醒她。

考古队其他人已经找到我们,看到我们拥抱在一起睡觉,个个神色暧昧,非笑似笑,似乎我们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王玟琳被吵醒,张开稀松睡眼,站了起来,捋捋头发,笑道:" 太好了,昨天遇到鬼打墙,现在终于出来了!"

她毕竟是一位成熟的女子,丝毫不介意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偶然碰到,亦是装作故意避开。小丫头也赶过来,一下子扑到王玟琳身上,嘤呜不已。胡八一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道:" 老弟,好本事啊!"

我怒道:" 不要乱想!"

胡八一嘿嘿奸笑:" 谁都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又没大不了的。"

我摇摇头,不去理会,抬头四下里张望,这边是一片石林,黑色的玄武岩石柱犹如一片森林,只是没有枝叶罢了。想不到我们居然走到了这里,离开村庄很远,邪门了!大家呼号着回去,我方走几步,脚下忽然一滑,地面的砂土漏斗似地吸下去,我们急忙跳开,地面顿时如一只怪物张开了嘴,倏然塌陷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洞。

我们冷不防吓了一跳,大汗涔涔,盯着那突然裂开的大洞好一会儿,确认再没有倒塌的危险,才三三两两地聚起来,凑到大洞边沿伸长脖子,把脑袋探出往下张望。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胸口犹如打鼓咚咚乱响。

这个塌陷的地洞约莫一个篮球场大小,初晨的阳光斜斜射入,光线明亮,映在雪白的尸骨上,惨白惨白,纵然是在明媚的白天,也叫人觉得阴气森森,不寒而栗,方才的大汗顿时化为冷水。下面不下有一百具白骨,胡乱叠放在一起,最离奇的是个个都没有头骨,不由使人联想到草原咸湖边发现的无顶骷髅头堆。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鬼打墙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原因,一定是死得太悲惨了,冤魂不散,要我们把他们好好埋葬!

小丫头啊地一声惊呼,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具小小的骸骨躺在大人的骨架当中,弱小的身躯特别引人瞩目。莫非这便是小丫头遇到的那个蒙古族小孩的鬼魂尸骨?我转过头,无意间瞄到王玟琳的脸孔煞白,嘴唇发紫,身躯微微颤动。

他们的尸骨与我们毫无关系,念在相聚一场的份上,我们替他们好好安葬。于是派了几个胆大之人下去,把尸骨一一捧上来,预备和草原咸湖边的头骨一起安葬。我们从尸骨之间发现了不少装饰品,经确认属于蒙古族式样,巴特尔就按照蒙古人的习俗念颂经文超度。

我们考古队本来是挖掘死人的东西,但是一大早就遇到这么阴寒的事情,气氛异常沉闷。那个老赵捧着步枪蹲下,翻来覆去检查死者的骸骨,自言自语,又好像故意说给我们听:" 死了差不多五十几年了,尸骨上刀砍的伤痕非常清晰,很明显这是大屠杀。"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 巴特尔的父亲不是和我们讲过,以前他被逼带一队日本鬼子进来嘛?莫非是他们干的?"

老赵点点头:" 极有可能。"

王玟琳疑问道:" 可是,他不是也说过,从此那队日本鬼子就像迷雾一般消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们只发现了当地村民的尸骸,他们去哪里了?假如都死了,我们就能发现枪和其他遗物的尸骨。"

正说着,下面收集尸骨的人忽然大声呼喊,我们急忙都趴到大洞边沿,只见他们向我们招呼,指着下面一个洞穴喊道:" 这里还有洞,上面画了很多奇怪的小人,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原始人壁画。"

杨老头顿时眼睛发亮,连忙爬了下去,细细观察,手舞足蹈,欢呼:" 奇迹啊,奇迹!我们居然在内蒙古找到了新石器时代古人类岩画,这必然改变整个考古界的大发现啊!"

因为岩画一直延伸入洞穴内部,杨老头要求立即出发考查。考古队发生了争执,有人认为这里邪气太重,不应该进去,万一碰到什么鬼魅,那可就完了。有人嗤之以鼻,世界上哪有任何妖魔鬼怪,怕什么,有了大发现,人人拿一百块奖金!最终杨老头拍板,想拿奖金的跟去,不想去的留守在此。

王玟琳作为一个考古队队员,理所当然前去,所以我也跟着进去,小丫头这回居然胆子变得很大,也要跟着过去。胡八一酷爱盗宝,这次却居然对我说道:" 老弟啊,我还有是留条小命享福吧。你为了女人不顾一切,恕哥哥不奉陪!"

哭笑不得。

于是现场留下三个人看守物资,剩余的人都进洞穴。一共十八个人,我拿着步枪在前面开路,巴特尔殿后,中间先是考古队员,之后就是我们一帮搬运工,拿着各式工具材料。见山开山,见渠架桥。几盏明亮的矿工照明灯,一直弯弯曲曲沿向前方。

洞穴探险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在部队当战斗工兵的时候,参与的最大一项工程是浙西国防战略隐蔽场所。那边丘陵起伏,群山环绕,沟壑阡陌,是天然的隐蔽场所。我们建设的工程大部分依托山体洞穴构造,一年差不多有三百天呆在洞里面。这是浙西基本都是水侵蚀而成的喀斯特溶洞,这个洞穴属于远古时期火山喷发岩浆熔化石头后构成,非常干燥,地面积了一层浮土,一脚踩下去轻轻飞扬。

当初考古队没有涉及到洞穴探险,我们也不是专业人士,设备有些不足。前面老赵即使头顶头盔灯,手里还是举了一个浇上汽油的火把,万一碳酸气等有害气体侵袭,火把会熄灭预警。而留在最后的人不时拿荧光剂涂上,防止迷路。

洞穴没有钟乳石一类阻碍视野,极其开阔,向上有十多米,左右两边五六米,大家不得不用绳子吊在一起避免走失。完全可以想象当年火山喷发的规模,岩浆像是大江潮水滚滚冲击。光滑的岩洞表面不时能够看到人物或动物的刻印,其实在古人生活之前,达里诺尔是个方圆百里的超级大湖,一直把山洞浸在水里,于是石头表面形成了一层坚硬的石灰岩,古人就在湖水退却后居住山洞中遮风挡雨,出于对大自然的崇敬和艺术萌芽的发展,在石头上留下他们生活的印记。数万年之后,人类离开了早期的摇篮,只留下那时的痕迹。

我们渐行渐远,封闭的空间中失去了时间感,只能通过数脚步估计大概走了两公里多,眼前豁然开朗,犹如走进一口巨大的钟内部,环形光滑的岩壁,雕刻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壁画,一直衍生向上一百多米高处,不知道古代的人如何攀爬雕刻。在大钟中心位置,则是突起了一个尖尖的圆锥,距离太远,光线又不足,很难看清那是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老赵手一摆,拦住我们向前,先把火把伸出去,上下左右各自试探一次,没有任何异样,才放心地说道:" 可以进去了。"

这句话刚落下,对面差不多同时响起一句空荡的" 可以进去了" ,众人脸色一变,莫非有鬼?随之醒悟,由于这个空间类似于鸣钟,自然有回音效果了。

杨老头举着汽油灯,凝视墙壁上的雕刻,哈哈大笑:" 这十多年牛棚没有白熬,我终于有震惊世界的发现了!哈哈哈!" 钟型岩洞的扩音效果很好,他的大笑嗡嗡大作,震得众人耳朵生疼。

走进钟型岩洞,地面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细纱,稍微一拖动就灌入鞋帮低矮的解放牌球鞋,着实讨厌。我们这些搬运工在没有得到指示前无所事事,众人三三两两散开,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西洋镜一般地发呆四下里张望。而几个考古人员先忙碌起来,展开调查。

我看到小丫头向后退却,试图将视野更加扩大,忽然一个趔趄,叫埋在尘土堆里犹如小坟头一样的东西绊倒。小丫头惨呼一下,摔倒在地,众人看得哈哈大笑,难得有这些乐子。小丫头坐起来大怒之极,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东西就向我们扔过来,连续数下,叮当叮当,又捞起一颗球,感到触觉异常,忍不住瞟了一眼,顿时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尖叫!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此刻正像掷铅球一样托着,忙不迭丢掉,慌慌张张以手往后爬,哪知摸到了更多死人骨头,更是怕得要死,直到王玟琳赶来搂住她才哭哭啼啼安静下来。

我们干考古一行的,死人骨头见多了,倒是不稀奇,我捡起小丫头丢掉的骷髅,看模样不是古人的死尸。于是上前在小丫头方才爬行的地方,用脚尖踢开尘土堆,猛然冒出一支步枪,我一愣,拣起来。

" 三八大盖!"

好歹我是当过几年兵的,部队的纪念品展览室里面就放着当年和鬼子对干之后缴获的枪支。莫非这些尸骨就是当年来到这里屠杀了村民的鬼子们?

巴特尔也过来,我们两人或脚或手,陆续扒出一些骸骨遗物,因为比较干燥,保存非常好,不仅有三八大盖,甚至还有一把鬼子军刀。奇怪,他们怎么来到这里死掉了?尸骨上伤痕累累,似乎是经过一番血战战死,但是以当时鬼子们的武力,蒙古部落如何对抗?四下里又没有其他死人的遗迹,我带着迷惑抬起头,和老赵碰了一个眼,他摇摇头,是以也不明白。

不过鬼子作恶多端,死了活该!

我们这些人,或是被造物主的天工开物所震撼,或是叫古代人民的绝美岩画吸引,又或是让鬼子兵的离奇死亡所迷惑,唯独有个女人,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场地中间那个好似敖包一般突起的圆锥型沙堆,一步步趋向那里,缓缓拨开积累千百年的尘沙,里面揭开一个犹如香炉的铜器。王玟琳的小手一边抚摸,一边中了邪似地口中喃喃发出奇怪音调,在念一段咒语,语调更俨然沉重的警告!我一直关切王玟琳,又好奇之,于是凑上前讷讷地叫道:" 玟琳姐……"

" 小淮……" 王玟琳头也不回地招呼我,充满了兴奋的喜悦," 发现了了不得的文物哩!"

我伸长脖子,低头端详,眼前的铜器在缺水,又让细沙掩埋的环境下,保存非常完好,连绿色的铜锈也不见,上面刻着一些鬼符般方方正正的图案,似汉字又不识。我疑惑万分,瞧王玟琳信心满满,追问道:" 这是蒙古萨满巫师的画符?"

王玟琳摇摇头,笑道:" 胡说什么呢!这是八思巴蒙古字。史载忽必烈命吐蕃萨斯迦萨满巫师八思巴系依据藏文字母制蒙古字,一直为蒙元官方文字,北元灭亡后始废弃。至少我们知道,这些文字是在蒙元年间签刻,奇怪的是……来,你看看!"

王玟琳指指香炉文字下的刮痕,仿佛隐隐透出另一种花纹的途案,我顿时恍然大悟:" 是有人故意把以前刻下的东西刮掉,重新刻上了文字。为什么?"

她手指滑过蒙古文字,一个个的翻译下来:" 草原的太阳已经化为邪恶的蓝色魔鬼,黄金家族已经堕落到无间道,后来的人们啊!千万不要启封禁忌的鬼灯,否则无尽的痛苦降临这个世界!" 她思忖道:" 似乎以前有人来过了,并且发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他幸运地活下来,于是刻下文字警告后来的人们。怪了,既然他活着,应该是战胜了那个邪恶的东西,至少能够毁了它,这里没有一点销毁的废墟,他说的禁忌鬼灯在哪里呢?"

王玟琳秀眉微蹙,忽然舒展,双手往下托住香炉,用力拉起来,叫道:" 小淮,你力气大,帮帮我!"

我忙不迭地伸手帮忙,一拉,咔咔数下,香炉裂开一个口子,下面是一串灯芯,数百年过去之后,竟然还奇迹般地存有油脂。

王玟琳说道:" 这是雪莲油与龙涎香油的混合物,可以保存数百年。他的意思是点灯就可以打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劝诫道:" 玟琳姐,这是不是太危险了,要不和大家商量一下?"

这个娇小的女人看似文弱,性格刚毅,容不得反驳,冰冰地说道:" 借你一下火柴。"

我不敢违逆,慌忙掏出来给她。王玟琳滑着火柴,毫不犹豫地点燃灯芯。

灯芯慢慢燃起一黄豆大小的火苗,散发奇怪而又好闻的香味。我们紧紧盯住灯火,心情极度紧张,许久,也没有反应,我不禁嗤之以鼻:" 古人吓唬人也太厉害了,枉了我们虚惊一场。"

忽然轰轰隆隆巨响,顿时天摇地动,我们一齐唰地变颜色,众人大惊失色,莫名其妙地惊恐四望!

第七章

王玟琳身躯剧烈晃动,犹如在跳快节奏的忠字舞,猛然肩膀一斜,低头看去,顿时脸色煞白,地面竟然裂开一个口子,仿佛欲望无穷的野兽一样吞噬着地面。王玟琳一只脚陷在砂石中,动弹不得,拼死挣扎,生命似砂时计的流沙一样飞速溜走。

她绝望地闭眼,我心头一撼,一下子扑到她身边,拦腰抱住王玟琳娇小的身子,急忙拖开,两人顾不得狼狈,连滚带爬逃到安全地带,这时再直愣愣地望去。伴随着那地面的裂口越来越大,圆锥型的香炉下部轰轰隆隆呈螺旋状缓缓升起,好像一颗巨大的螺丝钉般,花费两分钟多才完全升起。

这是一座纯金属打造的佛塔,体积实在庞大,我们完全被震惊!它约莫有三十多米高,底座直径近七八米,气势骇人。浑身黑黝黝,比我以前挖掘地下国防工程时见过的洲际导弹还要庞大!上面没有窗,没有门,也任何装饰品,只在各个檐角挂着一盏灯。从上往下,似乎有个隐身人在操作一样,一盏盏地自动点亮,上百盏灯火的火光极为亮堂,顿时盖过了我们的汽油灯。但是灯光幽幽,投射到地上的人影似乎恶魔模样,极为鬼魅。

" 幽冥鬼塔!"

正当我们震撼于古人的智慧结晶时,巴特尔忽然大叫起来,我扭头看过去,这个胆大的汉子第一次面色惊恐,肌肉完全扭曲。

王玟琳猛然一凛,她熟知蒙古文化习俗,自然晓得,告诉我说道:" 幽冥鬼塔是蒙古萨满巫师用来镇压邪魔的,层数越多,妖魔越厉害。这一、二、三……竟然有三十三层,代表三十三重天。需得如此镇压,不是简单的家伙啊!"

她沉吟一下,招呼我说:" 小淮,你跟我来一下。"

王玟琳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我虽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跟在她后面。王玟琳轻轻抚摸佛塔,擦掉了一层黑乎乎的墨烟,露出一行奇怪的文字,让她露出迷惑的神情,自言自语又好像对我说道:" 蒙古畏兀儿字?这是蒙古人早期的文字,和香炉上的八思巴蒙古文字几乎有一百到两百多年的时间差。究竟是什么人,有能力建造如此巨大的工程呢?除非……"

" 元朝的皇帝吧!"

我猜度。

王玟琳点点头,面露微笑:" 小淮真不简单,和我想的差不多。

我是战斗工兵出身,以我的土木经验,即使以现代的科技,要建造如此庞大的幽冥鬼塔,所需人力物力亦是不菲,更不用提古代了。古代倘若有财力建造这般工程,而且又在偏僻的草原,想来只有元朝的皇帝了。说道元朝的皇帝,我只知道一个奔逃草原的元顺帝,这还是看小人书《大明英烈传》晓得的。

众人见我们呆在幽冥鬼塔边安然无恙,没有巴特尔说的那么恐怖,于是一个个大着胆子陆续凑近,最后连巴特尔也犹豫地上前。大家东摸摸,细看看,其中一人扭下一颗东西,放在嘴里一咬,欢呼雀跃:" 是银子啊!"

除了考古队成员外,这帮搬运工顿时露出贪婪的目光,这幽冥鬼塔这么大,起码有几百吨吧,人人平分,每人也得个几吨银子。于是纷纷掏出工具想挖一把,扰乱不已,阻止不住,直到我朝天放了一枪,才镇住众人!

" 嚷什么,这是国家的!谁要是敢碰一丁点,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当时国家的权力在众人面前非常具有权威性,很快安静下来。

杨老头叹了一口气,从搬运工那里收回了刚才扭下的银子,重新安在上面,他扶一下老花镜,忽然凑近端详,招招手叫王玟琳过来:" 小王,有玄机!"

王玟琳马上小跑上去,仔细查看一下,挥手叫我和巴特尔各拉一只角,只听哄地一下,在幽冥鬼塔上拉开了一道门。这幽冥鬼塔原来是有门的,与墙身紧密结合。制作的材料金属银经过几百年的氧化变黑,遮掩了门与墙身的界限,需得仔细注意才能分辨。

面对黑洞洞门后面未知的世界,王玟琳理所当然地正要踏出第一步,杨老头此刻突然出手阻止了她:" 小王,够了,一路上我们的冒险已经够多了。毕竟我们的任务是找到石器时代人类的遗迹即可。没有必要参与一些和我们毫不相干的考古。"

王玟琳摇摇头,说道:" 对不起,我又要任性了,即使如此,我还要下去看一看。古人的奥秘在吸引着我!假如你不去,我一个人也会去的。"

我心头一热,马上跳出来叫道:" 玟琳姐,我跟你去!"

小丫头居然也符合:" 我也去!"

巴特尔犹豫了一下,说道:" 好吧,你们至少需要一个人保护,应付未知的危险吧!"

杨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有其父必有其女!好了,我也不阻拦你。你们去吧,我们就在外面等待。带上足够的工具,千万不要冒险。若是一个小时后你们没有回来,我会派人来找你们的。"

我们缺乏地下探险的专业工具,所以只能在现有的器具中挑选。杨老头当真大方,随我们任取任取,这看在王玟琳的面子上。我心中暗暗称奇,相处久了,我晓得杨老头是国内位于前沿的考古专家,名望不逊于郭沫若等人,人品更甚一筹。王玟琳才这般年轻,尚且没有表现出色的考古才能,有杨老头这般看重她,应该是刚才那句" 有其父必有其女" 一样,其与父执一辈交往。

我和巴特尔便不再客气,有多少就拿多少,到底我是专门的战斗工兵出身,经验知识丰富,这点上巴特尔认同我的主意。我和她戴了安全帽和矿工灯,又背上一圈绳子,我走在先头开路,女子们列于中间,巴特尔断后,冒着未知生死之险,进入幽冥鬼塔。

幽冥鬼塔内部中空,黑洞洞的一片,即使强烈的矿工灯照射进去,也只可照亮附近几公尺外的距离,远望就是无尽无际的黑暗空虚。我们辗转绕行,不知不觉竟然产生了一种悬浮在半空中的错觉,只有脚下嗒嗒响声,才证明我踩在实地上。

一行人踯躅螺旋状的阶梯上,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多少路程,小丫头终究太年轻,精神意志不过关,开始担忧地问道:" 玟琳姐,我怎么觉得我们一直在兜圈子呢!听说古代的遗迹一般都有机关,是不是我们被困住了?"

我听小丫头在耳边唧唧歪歪,嫌她鼓噪,于是说道:" 不要怕,错觉而已。因为在幽冥鬼塔内部漆黑一片,光线仅能涉及一部分,由于眼睛缺乏对照物,会产生空间无限和时间虚化的错觉。其实……" 我停顿一下," 我们只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而已。"

小丫头咦地问道:" 好像你手中并没有手表哩!是如何推算出时间的呢!"

我笑道:" 以前我在部队的时候,野外拉练规定不许发出丝毫声音和亮光。有时遇到月黑风高的夜晚,身边一片漆黑,只能循着战友身上特意沾染的气味跟从。走的时间久了,眼睛又仿佛蒙住了一样看不见,很容易失去空间感和时间感,产生不知何时何地的错觉。我们通常通过数心跳计时,我的心脏大概每分钟跳五十次左右。"

一直不开口的巴特尔忽然说道:" 我们一共走了五百六十一步,大概二百三十多米。"

我赞许说道:" 不错。"

原本一直被虚空气氛压抑的小队顿时开朗起来,王玟琳说道:" 塔这个事物中土向来所没有,乃是从印度传承而来。原本塔的作用是存放高僧的骨灰舍利子,因此开始的时候塔规模不是很大。后来与中土的习俗结合,塔逐渐产生了镇邪的作用。譬如民间传说中的白娘子,就是让法海和尚镇压在了雷峰塔。小淮曾经在杭州当过兵,对此应该很熟悉吧。"

我不禁摇摇头说道:" 世人纷纷传言雷峰塔下镇压了白娘子,妖气如何森森之类鬼话,言过其实罢了。以前趁着部队轮休,我和几位战友一起跑到那边去看看鲜,但见四处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把好端端的一项风景名胜糟蹋成废墟。"

王玟琳莞尔,说道:" 每个塔的建成,都有其一定的特殊历史含义。就拿雷峰塔来说,那是吴越国国王为保佑爱妃修建。而眼下的幽冥鬼塔,则是另外的意义。在塔基以上共有三十三层,象征至高无上的三十三重天;塔基地下部分幽暗阴寒,无限下陷,代表了十八层地狱。"

小丫头瑟瑟打了个酣战,支支吾吾说道:" 那,那,我们岂不是就在通往地狱的黄泉路上?"

王玟琳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

我啐了一口,教训道:" 亏你还是无产阶级教育出来的知识分子,你是共青团员吧?怎么能相信地狱之流牛鬼蛇神呢?"

小丫头不服气地哼了一下,不理睬我,转而向王玟琳问道:" 玟琳姐,你说过幽冥鬼塔是为了将一个古代的妖魔镇住而建造的。但是塔最初是存放骨灰,相当于陵寝。同时塔基地下部分代表地狱,不正是死亡世界?你说,这会不会其实是某个人的陵墓?"

王玟琳一怔,喃喃自语:" 这点我倒是没有考虑过,极为有可能。我国古代的大部分王公贵族统治者都喜欢大兴土木建立陵墓,只有蒙元一朝,信奉秘葬。砧子山一带杳无人烟,倒是极好的埋葬场所。说不定下面就躺着一个元朝皇帝的棺材!"

大家一边说笑着往前走,谈到发现元朝皇帝陵墓之后如何如何,我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前面,猛然脚下塌空,踉跄几步,幸好部队的平衡训练没有丢掉,硬生生地收住身子。其他几个可没有我这么好了,顿时三人跌了个荤七素八,好在已经踩实平地了,不至于受伤。原来幽冥鬼塔里面一片漆黑,矿工灯照射距离有限,看不清脚下的阶梯,心理一直默认是走阶梯的步伐。冷不防踩到平地的时候,身体平衡系统没有调整,几乎就要摔倒。

小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大骂我是存心整人。我无可奈何,但是不肯削面子像她道歉,也懒于应付,只是看着她的时候忽然问道:" 你……手心按着什么?"

小丫头抬手一看,按着一个圆圆的光滑的球形,原本以为是石头,哪知又是一颗骷髅头,顿时魂飞魄散,妈呀一声惨叫,缩到王玟琳背后。

我讥讽道:" 看来你真的惹鬼啊!不是碰到骷髅就是遇到鬼。"

小丫头顿时不说话了,悻悻盯着我。

巴特尔估计空间足够宽敞,从背囊取下汽油灯点亮,纵然如此,亦是照亮了周围三四尺而已。方才小丫头身下躺着一具尸骸,凌乱散落一些物品,有钢盔、水壶、手枪,看情形似乎和地上日本鬼子一起来的人,为何唯独此鬼子死在这里?

我突然看到鬼子尸骨下压着一个圆盘状的物体,从骨骸的姿势判断,仿佛是他故意藏起来。我把尸骸踢开,捡起圆盘,翻来覆去地研究。历经五十几年的岁月,圆盘已经微微发黑,里面却仍旧存有凝固的油脂。我好奇地熏熏,忍不住舔了一下。

" 等等!"

巴特尔倏然止住我,抢过圆盘,拿在手上端详,浑身战栗不已,颤颤悠悠说道:" 这,这不是人骨油灯吗?看年份,就是用达里诺尔边发现骷髅的头盖骨做的!"

我们三人脸色一起变掉。

我问道:" 鬼子把山中居民杀掉,用他们的头盖骨做人骨油灯何用?我虽然知道鬼子们残忍异常,但做这个事情也太邪门了!"

巴特尔面色凝重,说道:" 我猜,当年鬼子们来到这里之后,依据萨满巫师教某些黑暗流派的邪门仪式,把这里村民们活活锯下头盖骨做人骨油灯,然后又把骷髅堆积在一起,防止怨灵作怪。最后的结果是都死在这里。倒是这人骨油灯里面的油脂……" 他凑近鼻子嗅嗅,面色凝重," 存放了四十几年也没有变坏、挥发,既非牛亦非羊,我肯定这是尸膏!"

" 尸膏?"

我奇怪地问道,转念一想,牛羊死后不也是尸体吗?

" 尸膏特制用人的尸体煎熬的油脂,添加某种特殊物质之后制造出来的油膏,在平常室温下不易溶解挥发,只有点着了火,才会熊熊燃烧。据说这是蒙古帝国时期拔都元帅远征西域,从波斯人那边学过来的。"

我脸色唰地雪白,刚才还舔了一下,当即作呕。

王玟琳一边替我捶背,一边埋怨说:" 亏你还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怎能这般不谨慎?幸好只是人油罢了,若是有毒,此刻你老早一命呜呼了。咦,这是什么?"

王玟琳弯腰从鬼子尸骸边捡起一个笔记本,由于光线昏暗,封皮又是黑色,方才一直没有发觉。当我吐得昏天黑地时,王玟琳屈身为我捶背,眼见顿时发现了这个笔记本。

毕竟五十多年过去了,经受岁月的摧残,笔记本已经极为脆弱。王玟琳小心翼翼地翻开本子,随便翻看了几眼,忽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 原来如此!"

王玟琳喃喃自语,合上笔记本,闭目思忖。片刻她向我拿走汽油灯,高高举起,四下里搜寻一番,果在稍微不远处,露出一个巨大的岩洞。她站在岩洞口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赶快过去。

我凝视那黑漆漆的岩洞,表面不规则的玄武岩垂下来,竟然好似一头巨蟒张开了大嘴引诱我们被吞下去,心中莫名的一阵恐慌,但见王玟琳已经进去,便不得不跟上。本来由我探路,此刻王玟琳走在前面,我飞快地窜到她身边,一把抢过汽油灯,厉声叫道:" 我来!"

王玟琳先是一愣,随后摆出会心的笑靥。我转身好像听到背后她在轻声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越往前走,鼻中闻到的一股硫磺味道越发浓重,纳闷之极。忽一块巨石仿佛天外陨石,插在我们前行的道途上。我举起汽油灯,眼前巨石高约七八米,光滑平整,漆黑的岩石层上刻着一个佛像,两边是奇怪的蒙古文字,依稀就是萨满寺庙里面发现的九转经轮上那咒语。

王玟琳推开我,走到前面来仰头看着巨石,口中念道:" 黄金家族的子孙们,请远离吧!祸厣墀疴谫的恐怖力量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这是一种长生天也畏惧的恶魔。不要在前进了!否则,面对的将是无间道里的黑暗未知力量!"

" 祸厣墀疴谫?"

王玟琳自言自语," 这是什么?"

我说道:" 上面在警告我们,九转经轮、幽冥鬼塔,加上这块镇邪石,已经是第三次!莫非里面真的常有非常可怕的东西?"

王玟琳默然,顷刻道:" 不必理会,这是统治阶级用来吓唬劳动人民的把戏!"

我老早疑惑不已,心中念叨着王玟琳的名字,于是硬着头皮往里面走,越走越宽敞,约莫走了几百米,脚下冷不防打滑,幸亏事先做了准备,低头一看,是一只动物的骨骸,看体型模样,大概就是马吧!

我跨过马骨入内,眼看这样的动物尸骨越来越多,甚至人类的尸骨也夹杂在其中,或头身分离,痛苦地伏在地上,便是惨遭杀害的殉葬奴隶;或人死骨不倒,身穿铠甲威武地骑在马骨上,这是自愿殉葬的武士。层层叠叠,堆积近半米高,竟不下数千具尸骨。我们各自都心惊不已,一起拉着手依次通过尸骨的海洋,平常小丫头见到尸骨就大呼小叫了,估计光是今天也已经看多,见怪不怪,难得闭嘴,只余下沉沉的呼吸声。

汽油灯的光线照射范围有限,我只能看清尸骨堆的一部分,推测可能形成以中心围成圆环状,走过尸骨堆第一眼看到一个石头平台,刻有代表马和鹰的图案,栩栩如生。平台上陈列着一排灯架,陈列了几个人骨油灯,恰好空缺了一只。

王玟琳大喜,笑道:" 终于找到这里了!"

我们拣到的人骨油灯放在巴特尔手里,王玟琳示意巴特尔放回去,点着火尝试一下。

我担忧地问道:" 玟琳姐,这会不会……"

王玟琳打断我的话:" 没关系的!人骨是通灵的,其中灵气最集中部分就在头部。而头骨中最灵的就是头盖骨,它是天地与人之间交流的中介,凡是萨满巫师教祭祀,最喜用头盖骨。据说西藏宗教某次即使,点燃了一千盏童男女头盖骨做的灯。通过点燃的火散发人的灵气,沟通天地。所以人的头盖骨是最神圣的,用头盖骨做灯来召唤,肯定不是恶魔,而是圣洁的神灵。"

我顿时默不做声,不知她是如何理解这番道理,虽说头盖骨是圣洁的,但是来路不正,是日本鬼子活活把人的头盖骨锯下来,那惨烈的表情迄今让我不寒而栗,怎么还算圣洁?

其他人好奇心压过了担忧,巴特尔掏出打火机把火苗引入一个人骨油灯,轰地幽蓝的火焰猛然弹起,紧接着,周围的人骨油灯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自动燃起火焰。不出十多秒,立时把这里照亮如白昼,远远望去,人骨油灯竟然排成了整齐的" 卐" 字形状。灯火幽幽,异常诡秘!

" 德国法西斯!"

联想到苏联二战电影中常常看到的德国法西斯标准,我失声叫出来。然,如此诡秘的气氛下,王玟琳居然噗哧一下,我顿时懊悔,莫非哪里搞错了?

小丫头气势汹汹地向我发起进攻:" 笨蛋,这哪是什么纳粹符号啊!这分明就是" 卐" 字,由武则天钦点读作" 万" ,象征吉祥如意。而纳粹符号恰好形状相反,叫做逆" 卐" 字。且说了,德国法西斯打不过苏联,跑到中国来干吗?和日本鬼子一起寻死?"

竟被这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鬼教训,我异常恼火,但是又不好在王玟琳面前发作,正龇牙咧嘴中,大地猛然轰轰烈烈,仿佛几百辆坦克在身边开过,声震乾坤。然后咔嚓咔嚓,地下传来巨大齿轮运作的声响,原本排成整齐" 卐" 字的人骨油灯缓慢移动,围成一个圈,中央地面裂成两块,一口似乎棺材样的大匣子呈螺旋状徐徐升起。我们不禁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紧紧盯住。其实我手心都是汗水,心中暗想,万一触动了某个杀人机关,我第一时间就要拉王玟琳逃命。

第八章

棺材终于从地下升起,完全暴露在人骨油灯的照亮下,然而叫我大失所望。我本以为,有能力建造巨大的地下宫殿和几百吨幽冥鬼塔的人物,起码把最重要的东西打造的好看一点。哪知眼前出现的匣子根本是三人合抱粗细的原木桩,以红漆细细粉刷一通。历经几百年岁月的冲洗,原木丝毫没有裂痕,依旧紧紧阖密。不过我看原木中间段有一道人工制造的整齐金边镶痕,似乎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王玟琳欣喜若狂,眼神和那时杨老头看到古人岩画的表情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狂热。对面的原木桩至于她而言就是饿汉对着米饭,流氓看着美女,脚下不禁一步步趋向原木桩,正要跨过人骨油灯时,我猛然跳起来高叫:" 小心!"

人骨油灯地表下轰地扬起一团火焰,幸亏我及时把王玟琳拉开,没有烧着,那火焰蓝幽幽,点着了尸骨遗骸,不易燃烧的骨骼像是蜡烛一样熔化。

" 好险!"

我额头汗水涔涔,幸亏我反应够快,方才别人都盯住原木桩,唯独我注意到人骨油灯之下的地面居然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裂开,火焰扑向王玟琳。

渐渐地前方冒出灼热的火焰,我心中暗自不禁诧异,怎么着火了?莫非是人骨油灯温度如此之高,竟然点着了岩石?片刻心中恍然大悟,砧子山本是一座死火山,地下岩浆无力喷射,却依旧未熄灭,遇到裂缝就冒了出来。

我唯恐王玟琳再次冒险,不顾一切强行把王玟琳拖开。

王玟琳兴奋之余,把不能靠近原木的心情转化为激情向我倾诉:" 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奇幄温·孛儿只斤·铁木真--也就是成吉思汗的陵墓啊!这是多么伟大的发现,比兵马俑出土还伟大无数倍。因为蒙古人奉行秘葬风俗,死后毫无例外埋到不知晓的地区去。为皇帝掩埋尸体的人都是最忠心的侍卫,埋葬之后,他们自己就会自杀殉葬。这样,历代蒙古帝王的陵寝都成了一个谜团,特别是蒙古人的第一君王成吉思汗!传说,成吉思汗最忠心的将领遵循" 密不发丧" 的遗嘱,把他遗体悄悄埋葬在事先选好的陵墓内,随后,这最忠心的将领命令将发丧的所有士兵灭口,只身回到大都,却旋即遭到成吉思汗第四子拖雷的灭口,于是这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密永远埋藏在死者的地狱。后来日本人不知道如何得知了这个秘密,于是派遣关东军的一只特种小分队前来考察,却神秘地死去。我依照他们记载的方法,终于启开了世界上征服土地最多、杀人最多的统治者的陵寝!"

我看着她的眼睛热情地像是着火了一般,仿佛回到文革时候红卫兵的眼眸,不禁打了个酣战,疑问说:" 但这皇帝也太寒酸了,陵墓造地很宏大,棺材却是一根木头?"

王玟琳从我怀中挣开,笑道:" 你不懂,那时蒙古人还信奉崇尚自然的萨满教,认为只有把尸体放在木头中间才会灵魂不朽。"

其实我心中还埋着几个疑问,说是秘葬,但由幽冥鬼塔的留下的两种不同蒙古文字和鬼子的遗骸来看,成吉思汗的陵墓已经不止一次有人来过。在我印象中,皇帝的陵墓一旦被打开了,没有几个好下场。慈禧太后单不用说,硬是叫孙殿英炸开坟墓,尸体也被拖出来,烂得都长白毛了,甚至连国家开掘的万历皇帝陵墓,亦是不得安宁,陵寝被红卫兵砸个稀巴烂,尸骸遭到焚毁。成吉思汗陵墓第一次来的人是四百多年前的蒙古贵族,那时大概刚刚被明朝太祖打回老家了,想借助祖先的伟大英灵夺回中原,是以不敢动祖先的陵墓,这样好说。第二次来的是鬼子们,他们不仅没有动一丝一毫,甚至全都在这里陪葬了。难道皇帝的陵墓连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吗?

我倏地打了一个酣战,心头凛然,隐隐约约想到什么,却是如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扔不住抱住脑袋苦苦思索,喃喃自语:" 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小丫头头一回参加考古探险任务就有如此重大的发现,心中异常兴奋,又没有谈话倾诉的对象,转头瞥见巴特尔,冒冒失失地问道:" 巴特尔,你不是蒙古人嘛?参见伟大祖先的英灵,拿出你的虔诚来!"

巴特尔不屑地哼一声:" 黄金家族的荣誉与我何干。我可是王罕的后人,若是我拜倒在仇人的脚下,长生天定然不会宽恕我,天打雷劈!"

说话间,几下沉闷的轰轰隆雷声传来,巴特尔脸色倏变,我笑道:" 巴特尔,酒可以乱喝,女人可以乱搞,唯独誓言不可乱发,你看,长生天真的生气了!"

那雷声咚咚隆隆,音响有异,不似寻常的雷击,且说声波再凶猛,毕竟需要空气传播,在外面的怎么能传到与世隔绝的百多米深的地下呢?我再侧耳倾听,脸唰地转白,挥挥手大喊道:" 不好了!上面有人引爆炸药!"

须知,本次野外考古,多是荒山野岭,预计可能要开山辟路,于是特意带了几十公斤工程炸药。我出身战斗工兵,又打过仗,不知拉响过多少个炸药包,爆破技术虽不敢自吹炉火纯青,但也精湛到仅仅凭爆炸声响就可以判定炸药种类和炸药数量了。光听这沉闷的雷声就知道,上面哪个王八蛋把十多公斤炸药引爆了,其爆炸威力,足以把一座小山炸飞。而在在这个结构不稳定的地下岩洞里引爆,将是一场的彻底灾难!

头顶的乱石受到剧烈震荡,摇摇晃晃,顿时像是下雨一般劈劈啪啪砸下来,若直接击中的话不亚于挨了一颗步枪子弹。眼下我只能顾及身边的女子,对巴特尔和小丫头大喊大叫,示意他们自己逃命,然后顾不得自己危险,飞快地脱下安全帽就扣在王玟琳脑袋上,拉住她的小手四下里寻找可躲避落石的场所。我们过来的那个山洞此刻距离我们太远,还得跨过一片尸骨堆,搞不好半路上就被砸死。我心急如焚,猛然间瞥见一个地方,立时欣喜地暗叫一声:" 天不亡我也!"

我紧紧拉住王玟琳,冒险跳过喷着滚滚浓烟的地缝,两人径直冲到成吉思汗棺木边,我低头一看,果然如我猜测的一样,成吉思汗的棺材既然是象电梯一样从地下升上来,必然有一条上升的通道。虽然空隙不大,躲避两个人却绰绰有余。我把王玟琳托了起来,说道:" 小心!"

说着,就把王玟琳扔了下去,然后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

我一跳进去就后悔不已,耳边呼呼风吹,怕不下有几十米吧。这样人摔下去,还能活命嘛?早就化为肉酱!

只是下落速度之快,竟然容不得我多想,猛然双腿一震,好像插到了面粉堆里面一样,然而下降之势不减,身子往前一仰,竟然把整个人拔了出来,连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止住落势。摔得头昏脑胀,摸摸身上,除了惹着一身尘土,倒是也没有受伤,奇迹了!

我捂住鼻子,这里硫磺味很浓,估计是一片火山灰,恰巧救了我,不知王玟琳安危如何,我急忙站起来,大声呼喊:" 玟琳姐,玟琳姐!"

" 我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声,我睁眼瞎地迎上去,先触到一团软软的肉,倏一惊,急忙把手缩回,倒是对方把手伸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两人互相摸摸,确认对方才送了一口气。

那王玟琳咯咯娇笑,遇到危机不仅不担心,反而开心地笑起来,真是个怪异的女子。

脑袋上突然盖上一顶安全帽,王玟琳说道:" 你才要当心,那般情况下,还惦记着先把安全帽给了我,所以刚才那个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我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搔搔脑袋。

" 玟琳姐,我不是有意的……"

王玟琳淡淡地说道:" 傻弟弟,我怎么会怪你呢?"

" 你有没有带照明工具?"

她问。

由于刚才只顾逃命,身边的一些器具统统没有来得及带,安全帽上的矿工灯似乎也摔坏了。眼下一片漆黑,我们只能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前进。脚底踩在柔软的火山灰上,深一步,浅一步,耳际边则传来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声响,显然不是天然出产,我估摸就是成吉思汗陵墓的地下机关。明知不一定会成功,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循声前行。

我们的眼睛在黑暗里面呆了许久,逐渐适应暗光,似乎看到远处隐隐约约透着一股模糊的红光。当越走越近,那红光越发明亮,耳边的器械运作声响也越大,就像是几十台车床一起在大吼。

王玟琳兴奋地拉着我向前跑出来,那红光明亮如白昼,她高兴地大叫:" 我们出来了!"

然而她的脸色顿时僵住,就像是一刹那间结冰,无力地跪下。

我默不做声,在黑暗未知的世界里面我们心存一份侥幸,眼下却绝望了!不错,这正是成吉思汗陵墓内部的器械运作区域,就是这些巨大的金属齿轮铸成的杰作把庞大的幽冥鬼塔和成吉思汗棺木推到外面。方才我就一直在怀疑,如果把几十吨银子推动,那到底需要怎么样的动力啊!纵然借助现代的器械,起码也要百多台东方红拖拉机合力,那么古代的人们用什么呢?我猜测起来不在乎自然力量,水力或者风力,但是干燥的内蒙古高原一年也不过降雨几十毫米,风倒很大,百米多深的地下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古人用了我们现代人也不敢动用的力量--岩浆的热能!

眼下我们就呆在一块峭壁上,对面是一组庞大的器械,说不定就直接可以通到外面,然而中间却叫一道七八米宽的岩浆河阻塞。桔红色的岩浆不停翻滚,热浪腾腾,映在脸上一片灼热。这些岩浆冲到数台巨大的金属水轮上,咔咔转动,齿轮带起黑色的零件,一直绵延的远处。

我们根本无法渡过岩浆河!而退回去的话,目不视物,说不定就迷路活活困死!

我顿时颓然坐下,垂下头,有气无力,心中黯然,虽然我只是一条光棍,无妻子无父母,了无牵挂,毕竟对活命恋恋不舍,心头一片迷茫。正郁闷中,背后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悄悄伸过来,勾住了我的脖子,背脊靠上两团软肉,耳边吹气若兰:" 小淮,你还不是男人吧……"

我一呆,我怎么不是男人,当我转过头,却看到王玟琳面颊呈玫瑰色的粉红,娇艳欲滴。她本是个极为出色的江南美女,但在此刻,更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力,甚至连她的声音也是特别好听:" 来吧,姐姐教你做男人……"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王玟琳的引导,那灼热的岩浆河边,是更为灼热的两个人。

第九章

许久,王玟琳懒洋洋地趴在我的胸口,额头汗津津,眼帘半眯,那白皙细嫩的南方女子肌肤,忍不住让我粗糙的手老是去抚摸。我忽然冲动地把王玟琳抱住,叫道:" 玟琳姐,你嫁给我吧!"

王玟琳轻笑地推开我,叹道:" 我年纪比你大,又是一个寡妇,倘若嫁给你,还不给人笑死!"

" 我不在乎!"

" 傻孩子!"

王玟琳蓦然凝视前方,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思索,听她絮絮说道:" 我家是个考古世家,我爷爷祖上是大地主,他无所事事,整日考据,曾经是第一批发现并研究甲骨文的人员之一;我爸爸就读英国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每每看到大英博物馆里陈列的中国国宝就痛心不已,听说新中国成立之后,毅然突破重重障碍,带着我和妈妈回到祖国。开头几年还可以,爸爸带着极大的热情深入古代帝王陵墓的研究,曾经和郭沫若一起打报告,要求开挖秦始皇陵墓。然而到了六十年代,他一夜之间就被打倒为反动学术权威,受到批斗、游街,我爸爸性子高傲,不堪受辱,愤然自杀抗议,之后妈妈也思念伤心过度去世。我爸爸有一个贫农出身的学生,为了保护我和我结婚了。虽然我很感谢他,但是我毕竟不喜欢他。不久他在保护文物活动中被红卫兵活活打死,又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爸爸朋友的庇护下,我一直安然呆到了文革结束,开始参与其他考古发掘。我一直想完成爸爸的心愿,发掘一个帝王的陵墓,眼前纵然是个大好机会,可笑我们却成了殉葬品。"

她无奈地笑笑摇头,我说道:" 不,我一定会让你达成心愿!"

我瞥见胡乱堆在地上的衣物,忽然心念一动!

我在衣服堆里面摸索翻腾,无意中挑起一件女子的贴身亵衣,正讷讷脸红之际,王玟琳恼羞成怒,扑上来推开我,一把夺过,抢到手里,嗔骂道:" 你这大流氓,做甚?"

我搔搔脑袋,尴尬地笑笑,心中暗自嘀咕:" 人都看过摸过做过了,光是一个文胸,发什么大火?"

当然口中哪敢吐出来,王玟琳不知我的龌龊心思,白了我一眼,背过身穿衣。

其实王玟琳的背影更加好看,纤弱的腰肢、滑腻的肌肤,构成一幅旖旎曼妙的画卷。我方打量几眼,王玟琳转过头瞪了我一下:" 看,还没有看够!流氓!"

我灰溜溜地收回目光,低头认罪。

王玟琳穿好衣物,便一言不发地帮我搜罗衣服总夹带的工具。她毕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稍微一点指示即洞察下一步行动。我计划用我们两人所穿的外套做成一条绳子,长度恰好能够延长到对面。只是当我稍许碰到她的衣服,王玟琳就狠狠地抢走,啐道:" 大流氓,我的衣服你不许动。之前要做什么,也得事先说声。若直接动手,害得我以为你老大不正经!"

结果最后只找到一把钢笔大小的考古锤,刚才急于逃命,顾不得丢弃的大部分工具。这只考古锤还是因为小巧,王玟琳顺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才得以保存。

我们实在缺乏趁手的工具,外衣都是用非常结实的帆布编织,一方面足以支撑我们两人的体重安然掠过岩浆河,另一方面,我们或用手撕,或用牙咬,十八般武艺全上,费了半天劲也只是撕开一条裤腿。我和王玟琳牙疼手酸。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衣服上,相对无语。

那王玟琳秀眉微蹙,无意中瞥见随手丢在地上的无用考古锤,忽然眉毛舒展,大喜叫道:" 我怎么忘了?"

我一怔,王玟琳走到岩壁边,捡起两块石头相互敲击,待到打碎之后,于碎片中挑挑拣拣,选了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块,稍微加工,就成了一把锐利的石刀。

我顿时恍然大悟,我们是石器时代古人类的考古队,时常发掘出一些石刀、石斧。既然十几万年前的原始人都能制作出不亚于现代刀具的石头制品,我们当然也能!火山喷发形成的玄武岩无比坚硬,是制作石刀的极好材料。

我正要上前帮忙,王玟琳似乎发现了什么,趴在岩壁上细细摸索,向我招招手:" 小淮,你快来看看!这是--……"

我上前,王玟琳用手抚摸岩壁,擦去一层尘土,借助岩浆火红的光芒,岩壁上显现一个个线条虽简陋,但是形象清晰的小人儿画像。跟了考古队十几天,我学到不少知识,懂得这便是杨老头苦苦找寻的原始人的岩画,想不到在洞穴深处也残留。原始人的岩画珍贵无比,今日里看多了,倒不觉得如何稀奇。

王玟琳指着岩画,上面一个个小人,分别用一个圈代表头,五条线代表躯干和四肢,粗糙得如有小孩子的涂鸦。他们手中执矛一类的兵器,却在围攻另外一个小人。那小儿画面极为奇特,头顶照着一个圆圈。只见其他小人纷纷倒下,断头断手,惨不忍睹。那圆圈小人则又多了一个类似骷髅的图案。我心中倏然一惊,听王玟琳说道:" 你看,这像什么?"

我打了一个酣战,说道:" 这不是和人皮刺青上看到的几乎一致!难道……"

王玟琳冷冷地说道:" 也就是说,这个一直被人们恐惧的怪物,不仅仅出现在几百年前,甚至几十万年前也存在了。究竟是怎么样可怕的东西,竟然可以存在数万年呢?"

我拉住王玟琳,急切地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走吧!

王玟琳点点头,释然同意。用她制作的石刀,轻易地就割开了帆布衣服,撕扯成一条条的细索,搓为一条长绳!我在绳子一头绑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挥舞几下,瞄准对岸的齿轮唰地扔出去。不偏不倚,正中对岸一个齿轮的空隙里。王玟琳一阵欢呼,激动地抱了抱我。我毫不在意,部队中手榴弹扔了五六年,可不是白训的!

我收收绳子,卡在齿轮里,王玟琳个子小巧,一百斤都不到,加上我的重量,总共两百多,绳子差不多够结实。于是对背后的王玟琳问道:" 准备好了吗?"

王玟琳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胸脯,两人腰间用剩余的绳子绑住,万无一失。之所以决定带王玟琳一起过去,则是考虑到她即使常年野外活动,但是对于飞崖走壁之类的技术毕竟不擅长。万一我先跳了过去,她过不来;或者我失败摔死,她也没有办法渡过。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两人一起冒险一搏。我们的运命已经牢牢系在一起!

王玟琳嗯的一下,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蓦地大喝一声,快速前跑,奔到悬崖峭壁口,双足往下一蹲,猛然一跃,整个人借着加速度飞一般地掠过岩浆河,那沸腾的热岩浆噗噗直冒起,一不小心就会掉下烫死。眼看飞到了对岸,正要撞到齿轮时,我一下子松手,掉在地面上,踉跄后退几步,戛然刹住,眼角余光往后瞄了瞄,额头汗水涔涔,几乎要摔进岩浆河。

王玟琳背后伸手,拿她的衬衫在我额头轻轻擦拭,温柔恰如一个小妻子。我口中不住喘气,心中余悸未了,这回真的是千钧一发的危险,纵然在越南战争上与子弹为伴的岁月,也是没有这么凶险,只觉得两腿战栗不已,忽然一软,顿时跪倒。

王玟琳解开绳子,离开我的背脊,温存地搂住我,贴在我的脸上摩娑,喃喃说道:" 我们成功了,我以为,我们原本都会死在哪里!"

她的面庞肌肤凝脂般光滑细腻,衣襟没有系好,稍许敞开,露出了两只可爱的小兔子,我冲动地猛然将王玟琳推倒。后者一声惊呼,脸上扬起红晕,推推搡搡拒绝我:" 等等,我们回去了再说,反正,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她的口气,似乎以后就跟定我一辈子了,我大喜,把脑袋埋在她胸口胡乱摩擦,王玟琳痒地咯咯娇笑:" 好了,好了,你饶了我吧,我们先出去再说……哈哈……呜"

王玟琳狠狠在我头上敲了个暴栗,矜立端坐,一本正经地教训我:" 都要娶媳妇的大人了,别老是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我摸摸脑袋,不满地瞟了她一眼,但想到日后这个美丽的女人将是我的老婆,顿时把不快丢到九霄云外,此刻也得表现自己男人的一面。我抬起头,细细察看周围的结构,果然如我推测的一般,元朝时候的古人虽然穷尽思维,创造出即使如今也叹为观止的机关,但是毕竟技术有限,庞大的器械之间空隙极大,转动亦是不快,我们尽可以从容爬上去。

我转过脑袋朝王玟琳示意地点点头,她明白我的心意,跟着我上来。毕竟王玟琳一个女子,体弱且不说,个子矮小,手短脚短,有时实在够不着,幸亏我事先把绳子收了回来,便直接系在她腰间,好像货物一样的吊上去。每拉一次,她脸上怏怏不乐的神情增加几分,还说我小孩子,自己也不是这副德行吗?

我们终于在抬升成吉思汗棺材机关的附近裂口钻了出来,但见陵墓里面一片凌乱,相当于几十门重炮轰击过一般,小丫头、巴特尔全不见了,王玟琳露出焦急的表情,我安慰说道:"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或许他们全部逃脱了,我们走回去瞧瞧,说不定就在等我们!"

我们照明工具全部丢失,我和王玟琳就各自拿了一盏人骨油灯,举在手上。我们穿过山洞、又爬进幽冥鬼塔,纵然燃烧甚旺的人骨油灯,也只能照亮眼前尺许的范围,有时阴风吹过,那蓝莹莹的灯火忽闪扑腾,当真邪气的紧,我头皮发麻,只有那掌心中握着的一只柔软小手,才让我稍稍平静下来。

幽冥鬼塔内极为静谧,除了我们两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响,隐隐约约之间,却似乎能够听到一种滴滴答答的怪声。人类有很强的危机警觉,不太会体会普通的噪音,若是有规律的声响,不免叫人生疑。我捏捏王玟琳的小手,示意警惕,两人不约而同地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缓缓地向发出噪声的地点靠近。越逼越近,背后的王玟琳蓦然止住脚步,我疑惑地回过头,看见她奇怪地仰起脑袋,低低说道:" 有水滴在我脸上!"

内蒙古草原一年降水量不过几十毫米,又深处地下,幽冥鬼塔漏水才见鬼!我高高举起人骨油灯,光亮闪处,正和一只眼睛对视了一下。

王玟琳毛骨悚然地惨叫一声。

一只眼睛,有什么可怕的?

只因为它是一只脱离了人类眼眶的眼珠!正确的说,那只眼珠已经拉出眼眶,靠仅余的几根经脉垂吊在我们头顶。而他的主人存有另一只眼睛的部位则是一团模糊血肉,血水正不住从里面涌出来,滴滴答答落下来。

我忙不迭地拉住王玟琳往上爬。幽冥鬼塔内的阶梯是螺旋型阶梯,那个尸体躺在我们头顶,正是前进的路段。王玟琳尸骨见多了,不过都是几百几千年前,这新鲜尸体绝对不敢接近,掩面躲在我背后。我毕竟是打仗见过血的人,于是壮大胆子把尸体翻过来。虽然他的脸面一半遭到摧毁,我还是认出他,正是郭小驷,平常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怎么遭到如此毒手?两个眼眶,一个成了血窝窝,另外一个眼球被扯出外头,看手法残忍,不用器具,根本是直接是用手抠出!他一时死不了,挣扎地跑到这里,终于因为失血过多毙命。

我正犹豫着思虑,王玟琳拉拉我的衣角,颤抖地问道:" 你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居然死得如此凄惨!"

我面色凝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外面的情况,绝对比我们预料的要糟糕百倍。

我搜罗了一下尸体,翻出一把榔头,递到王玟琳手中防身。王玟琳惴惴不安地看着我,又将榔头还给我,叹气道:" 若是连你也跑不了,我一个弱女子,谈何自保呢?还是给你有用一点。"

我便不犹豫地收下了榔头。

再往前走几百步,幽冥鬼塔出口大门牢牢锁住,我东敲西打,不知碰到哪里的机关,轰地一下,大门自动起开,我大喜之极,忍不住高举双臂欢呼:" 我们终于出来……"

话音戛然止住,随之我的心脏也如战鼓一般咚咚敲打起来!

第十章

王玟琳从我背后钻出来,奇问道:" 小淮,如何了?"

她的视角往外稍微一瞥,脸色徒然大变,立即蹲下身喔喔呕吐。今天折腾了一天,没有机会进过食,胃中食物消化待罄,只能艰难地呕出了一滩清水。

眼前这是怎么样的地狱场景啊!听到炸药爆炸声之后,虽然我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有料到如此惨烈!我曾经见过被我军重炮轰击后的越南阵地,到处是血肉横飞,尸骨无存。但是因为没有完整的人体部分,虽然恶心,也不至于反胃。至于眼前,人体的尸骸被分成一段一段的,内脏四溢,不像是用炸药爆炸产生的伤亡,更像是经过一场血腥肉搏。仿佛播放了几十头人形野兽互相撕咬,不寒而栗!

王玟琳摇摇晃晃站起来,两腿直打哆嗦,即使我这个杀戮见多的当兵也心惊肉跳,何况一介弱女子,算起来她的胆子算大了,至少没有昏倒。

突然,我从残肢断臂的血肉中听到一声人类的呻吟,倏然一呆,便带着榔头扑到尸骸堆里面,双脚踢开尸体,扒下一个活人--满身是血的杨老头。奇迹啊!这个老头子居然没有挂掉!

我大声问道:" 杨老头,杨老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呻吟一声,微微张开眼睛说道:" 鬼!鬼!我引爆了炸药,死了一半人,那恶鬼像疯狗一样到处袭击人,我好不容易躲在死人中间逃过一命!"

" 他在哪?"

老头子吓疯了,哪有什么恶鬼。

杨老头吃力地抬起右手,颤颤悠悠地指着一个方向,正是成吉思汗原木棺材的方向。我和王玟琳吃惊地看到,合十人之力也无法打开的原木棺材,此刻却开了一个大洞!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和王玟琳面面相觑。

我警惕地瞄瞄棺材上的大洞,黑漆漆的,仿佛一个丑陋的家伙诡异的微笑。于是问道:" 杨老头,你还能走吗?"

杨老头点点头,我又转头朝王玟琳说道:" 我们先出去再说。"

王玟琳点点头,走在前面探路,我放下一盏人骨油灯,架起杨老头,往入洞口撤退,走了不过百来步眼前豁然冒出一杆猎枪,直直地指着我们。我倒吸一口冷气,却见出现的是巴特尔和小丫头,大喜道:" 你们没死?"

巴特尔脸色阴沉,小丫头也是一样神情严肃,大声向我们警告:" 当心后面!"

我先是一呆,转头瞄向后面,猛然一个小小的犹如剥皮后青蛙一样的东西扑过来,扭住我的胳膊,徒然施加压力,想绞断我的手臂。

部队里训练出来的格斗技巧已经成为本能,条件反射地要顺势而倒下,同时拉到了那东西。我个子不是很高高,却是一个大块头,肌肉发达,接受过五六年的职业军人训练,力大无比,寻常两三个壮汉根本无法近身,想不到此刻只能与一个矮小的青蛙怪打成平手,连我自己大吃一惊。间不容发,短短的几秒内,转换了数十种动作,用力摔开那东西。后者双足轻轻一跃,跳到五六米高,抱住一块垂下的岩石嘿嘿冷笑。这般矫健的身手,究竟是什么怪物?

巴特尔一枪一枪地射击,草原的汉子大多枪法极准,然而青蛙怪的动作实在太过于敏捷,刚刚瞄准射击就飞速地跳到另外一块石头上,打了好几枪都没有打中,蓦地喀喀空扳机扣声,子弹打完了!

巴特尔慌忙从口袋里掏出子弹,青蛙怪哪容得他反应,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掷开,如离弦之箭飞出,咄!正中巴特尔胸口。巴特尔几乎不相信似地看着胸口凸出的石块,啊地一声倒下。

在他倒下之前,我已经飞速扑过去抢夺猎枪。哪知青蛙怪动作比我更加迅速,夺到了猎枪,指着我嘿嘿阴笑,只听喀嗒一下,他扣动了扳机。我脸色突然转变,转而又面露喜色。这个怪物根本不懂枪械,连子弹都没有装,其还不如一根烧火棍子!

说道棍子,我掏出系在腰间的榔头,恶狠狠地扑上去,趁他发愣之际重重砸下去。青蛙怪动作再快,也让我敲中肩膀,惨叫一声,慌忙逃往钟型岩洞内,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询问小丫头:"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丫头神情刚强了几分,镇定自若地说道:" 我……实在太可怕了!你们走进幽冥鬼塔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塔尖忽然冒烟,落下一层蓝色的奇怪东西,突然听到咯咯的怪叫,我们抬起头到处寻找,发现竟然是棺材里发出了怪叫。然后……" 小丫头痛苦地摇摇头,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我和王玟琳见过事后场景已经心惊不已,更何况她是现场目睹的," 棺材里跳出一个可怕的怪物,黑乎乎的,瘦瘦的,四肢纤细,好像是一只人形青蛙一样。太可怕了,他一瞬间就杀了很多人。杨老头奋不顾身地引爆炸药,巴特尔拿着枪,边打边退到这里,把青蛙怪逼了回去。他到底怎么了,就像那个人皮刺青中的可怕妖魔一样!"

王玟琳面色发灰:" 难道,我们唤醒了传说中的妖怪?但是,这是成吉思汗的陵墓,怎么会有妖怪呢?"

小丫头兀自瞪大眼眸,间或一轮,倏然转动,问道:" 等等,你们的衣服?"

我老脸一红,连王玟琳也难得露出羞涩的神情。眼下我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王玟琳稍稍好点,也不过比我多了一件衬衫,使劲拉下摆遮住大腿。小丫头满脸鄙夷,似乎在说,你们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她再也没有反应,面色铁青,恨恨地看着我。王玟琳急于解释,上前说道:" 林白水……"

忽然天摇地动,随之一声轰隆的巨响,我大叫:" 不好,要塌了!"

脆弱的石柱、石笋顿时立时摇摇晃晃,像是下雨一样落下来,我们四下里找寻避难场所。原本我们以为死掉的巴特尔,似乎刚才只是昏死过去,此刻叫震动摇醒了,发出呻吟。小丫头急急忙忙拖起她逃命,头顶一块巨石却砸将下来!

" 小心!"

小丫头边上的王玟琳奋不顾身地扑过去,推开小丫头,自己却被石块砸中,陷入一片尘土中。

我眼睛徒然放大,发疯地扑过去,拔开石块,慢慢地震动平缓下来,我看见王玟琳下半身压在石头底下,口中不住咳血,面色苍白,眼见已经活不成了。

我捧起她的身子,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哭泣:" 玟琳姐,你不能死啊!你答应我的,你还要做我老婆,你不能死!"

王玟琳只是咳血,说不出话来,眼珠转动,瞄了小丫头一眼,渐渐黯淡下来,终于平静地闭上美丽的眼眸。

我如孤狼一般仰天长啸,心中舒怀,居然也不哭了,抹抹眼泪。倒是小丫头,呆呆地看着王玟琳的尸身,猛然间扑上来大叫:" 玟琳姐……,玟琳姐……"

我一脚踢开她,大喝:" 闭嘴!"

小丫头滚了一圈,像个受到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圈起身子,簌簌发抖,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玟琳姐没了,玟琳姐没了,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战场是生离死别我见多了,即使亲如兄弟的战友,下一刻也马上离开你,所以我能当即就镇定下来,小丫头却不同,她视王玟琳作亲姐姐一般,极为依恋后者,眼下伤心过度,神情呆滞。我上前去啪啪几个巴掌,打在小丫头脸上,说道:" 听着,玟琳姐不是你害死的,是那个青蛙怪,我会去报仇的!"

小丫头眼珠一转,终于稍许有了神采,叫道:" 好!"

我和小丫头把重伤昏迷的巴特尔拖到一个安全的凹洞里,撕下汗衫简单包扎一下,顺便从他身上搜罗出一些弹药和一把军用匕首。我捡起巴特尔的猎枪,这是一杆老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因射速慢,子弹容量有限,在我参加的越南战场上基本遭到淘汰。唯一好处是该枪身长体重,近身肉搏时效果极佳。我一发发地安上子弹,本想将匕首嵌在枪头,转念一想,便递给了小丫头作防身武器。

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钻入钟型岩洞,瞧见青蛙怪并无防御,怕是以为我们都砸死了,正蹲在尸骸堆中蠕动,听到我们过来的动静,转过头嘿嘿冷笑。他一双眼珠冒着红光,满面血污,口中蠕蠕咀嚼,嘴角下拖一只手指,竟在吃人肉!我顿时头皮发麻,举枪便射击。我受过正统射击训练,又上过战场实地开枪杀人的我,无论射击水准还是心理水平,远远超出巴特尔一大节。只见那青蛙怪快如鬼魅,飞速闪开,我连开数枪,均是没有击中,不小心让他跑到暗处了,一时找不到。我心中暗暗懊悔,要是有一只五六式全自动步枪,早就把他轰杀成渣了。

我示意小丫头靠过来,不要离开我太远,两手托着枪,双眼仔细地搜寻暗处。其实幽冥鬼塔上面的灯火原本把整个钟型岩洞照亮如白昼,因为炸药爆炸的震动,落下了几盏灯火,形成少数几片暗影。我眼睛都要看花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飞出来!

我忙不迭地开枪射击,那东西好像西瓜一样被击个稀巴烂。汁水四爆,喷了我一身!我闻着味道不对,不好,上当了!我当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人头,青蛙怪引诱我消耗子弹,两次开火下来,十发子弹打光了。

我单手托着步枪,另一只手慢慢摸向盛子弹的袋子,说时迟,那时快,青蛙怪如离弦之箭飞扑过来,顿时踢飞了步枪。两人近身搏击在一起,用拳头互相朝对方的脑袋砸了几十下,都打的头昏眼花,只是青蛙怪状若疯狂,丝毫不在意,我命休矣!

砰!

一团火花砸在青蛙怪身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我居然忘了小丫头,其实不是忘记,而是根本没有把她的战斗力考虑进去,此刻难得帮了我的大忙。

我急忙撤退,那火焰幽幽,就是我从地下陵墓取来的人骨油灯,方才丢在这里,燃烧极为凶猛,烧得青蛙怪双手捂住面颊,不住嘶叫,却还是不死。渐渐地他头顶冒出一圈蓝色的光环,乍看似乎神仙的光环一般,慢慢地扩大,犹如一颗蓝球,包裹住了青蛙怪的头部。

我和小丫头一起变色,无论是线条简单的原始人壁画,还是蒙古人的人皮刺青图,上面描述的恶魔,都和此刻的青蛙怪一模一样!

那蓝球渐渐熄灭了火焰,于是青蛙怪松开双手,他的面部肌肤全部被烧焦,眼皮褪去,凸凸的两颗血红肉丝的眼珠暴露在空气外,鼻梁上只有两个孔,至于嘴唇放开,狞笑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当真如魔鬼一般可怖!

小丫头方才只是逞一时之勇,胆子根本没有壮大,被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 快退到那边的裂缝里面去!"

我高声呼喊。

在空旷的地方,根本无法应对青蛙怪惊人的速度,更何况子弹差不多消耗光了,我只能退到狭窄的场所迎战。

我拉起小丫头,且战且退,进入岩洞的裂缝里,这里空间有限,很容易遭到伏击中,青蛙怪狡猾地不肯进来,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 那是什么?"

躲在我后面的小丫头突然插口说道。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后一瞥,徒然失色,背后一块岩石,方才激战时候流弹烧过,擦落一片白色的石皮,露出亮晶晶的蓝色内部,里面蓝色的粉末犹如毒气一样四溢开来,我来不及动身就已经笼罩在我周边。我一边拼命挥手一边咳嗽,吸入了不少蓝色烟雾,只觉得迷迷糊糊,神智黯然……

这是哪里?

我张开眼睛,我还活着!

我猛然打了个激灵。不对!我怎么一下子来到了水里?

在我身边是一片蓝色的汪洋,无数奇怪的鱼虾游来游去,我仿佛是一只气球一样,在水中无根地飘荡。虽说在水中,我的呼吸却一点也不显得不顺畅,就如在陆地上一样。

忽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头痛欲裂,再度张开眼睛,小丫头待在不远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双大眼睛尤为害怕的盯住我,我稍微一动,她便发疯地叫起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第十一章

我正要张嘴,嘴巴犹如不是自己,失却了控制,费足力气才勉勉强强开口:" 我,怎么了……"

我噗通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苦苦回想,是的!我发了疯,想弄死小丫头,是的,我被蓝色的烟雾感染之后,变得和青蛙怪一样疯狂残忍,现在的我还是和方才一样吗?

我徐徐靠近小丫头,她抖地越来越厉害,却一动也不敢动,当我当手搭在她肩上时候,小丫头终于哇地大哭起来:"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 我不会的!我回来了,不再是刚才那个杀人狂的我了!"

小丫头见我许久不动手,收住了眼泪,仍然是十分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吗?"

我点点头,转过身,返回方才那块石头边,蓝色的内部已经退化成黑色,露出多空蜂窝状的结构。我大着胆子摸了一下,没有意外,就抡起枪托砸下一块。手中掂量掂量,很轻,只有同体积其他石头的四分之一重量,什么类型我吃不大准,估计是什么石灰岩的一种吧。

小丫头终于确认我,贴近来低低地说道:" 让我看看!"

我把石块扔到小丫头手里,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下定结论:" 这是一种古代类似于珊瑚虫生物死后遗骸的化石!百万多年前,达里诺尔湖多范围比现今更大,约莫数万平方公里左右,这座平顶山火山也有一半浸在水里。湖水里面生活了一种腔肠类的小虫子,生长时吸收碳酸气和钙质形成自己的石灰质外壳,由于它们是群居在一起的,一代代积累下来就变成礁岩。日后达里诺尔湖水退却,百万年之后就变成了化石。"

我自知才学远远不及科班出身的小丫头,虚心请教,问道:" 那你说,这些化石里面冒出来的蓝色烟雾,那是什么?"

小丫头脸上露出踌躇的神色,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倘若说是小虫子的化石,那么老早应该凝结在一起了。假设是小虫子存活在现在,那更不可能,哪种生物能够历经百万年不死呢?"

我脑中恍惚又浮现那些水中的情景,猛然间灵光一闪,对小丫头说道:" 你说,世界上有没有鬼?"

小丫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没有!"

我再问道:" 那你看到地那个忽然消失的蒙古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脸色徒然大变,支支吾吾说不出!

我说道:" 这个地方有古怪,你看到过蒙古小孩鬼,我看到过鬼子军官鬼,我和玟琳更被鬼迷过。所以,我想这里是个特别容易产生鬼的地方!既然人有鬼,那么动物们也有鬼,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有鬼魂……"

小丫头毕竟不是笨人,一点即通:" 你是说,那些蓝色的烟雾,是小虫子的鬼魂们?"

我点点头,说道:" 方才我被迷住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看到它们生前的景象。不知什么缘故,死后就留下了灵魂。"

小丫头低着脑袋,陷入沉思状态,过了许久才说道:" 我以前看过一篇报道,说苏联科学家发现,把物质无限分下去,从分子到原子到质子,一直下去到几乎不可分,存在一种介乎于物质与能量中间状态的东西,暂且称为浮游子,它既表现物质特征又表现能量特征。浮游子排列构成物质,物质构成生命,由于浮游子的排列具有一定的记忆力,有人认为,鬼魂就是浮游子呈现中间状态时候的一种片段式排列。"

我听得糊里糊涂,一挥手说道:" 甭管什么浮游生物,反正那种蓝色的虫子灵魂很可怕,一旦被附身了,轻则如我一样,暂时性发狂,重则和青蛙怪一样,变成怪物!"

小丫头点点头说道:" 这种蓝色的恶魔,蒙古人叫它" 祸厣墀疴谫" ,我们不妨取个新名字,就叫" 幽浮游灵" !"

我一听就觉得好名字,是幽灵,又带有浮游生物的称呼。

小丫头细细推测道:" 凡是被幽浮游灵沾上的,都有不死之身和近乎魔鬼的恐怖战斗力!很久以前成吉思汗也染上了这种东西,变得非常可怕,他统一了整个蒙古,疯狂地向外到处侵略,克城必屠,几乎杀掉了半个世界近一亿多人!死后人们虽然景仰他,但是更多的是畏惧他,所以把他的陵墓建造如镇邪大阵一般。后来蒙古人被明太祖赶回老家了,于是跑来借助祖先的力量,却发觉根本无法控制这股魔鬼的力量,不得不封印起来。后来日本人不知从何听到了消息,战败前狗急跳墙,也过来寻找扭转战局的关键,最后却也失败!"

我不住点头,小丫头说的合情合理,以前倒是小觑这女人了,其实她很聪明,因为处在才华横溢的王玟琳身边,一时无法显现出来,到了此刻,终于发挥本色!

她顿了顿,又慢慢说道:" 因为腔肠类生物本身就是一种低等生物,没有智慧,表现的只有动物消灭异类的无穷原始欲望,我想,要是真的如你说,是虫子灵魂附身的话,人就陷入疯狂,变得特别残暴嗜杀。但是……不知何种缘故,你居然能够恢复神智?"

我一怔,然后摇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能克制虫子灵魂的原始冲动,而不是象青蛙怪一样发疯,是不是我的神经特别坚韧呢?"

小丫头说道:" 我又想到,以前的成吉思汗大概也能够克制一部分冲动吧,不然光有战斗力而没有智力的家伙,只是一个无敌的战士,却不是无敌的统帅,根本无法征服半个世界。个中,一定有我们疏漏的关键!"

疏漏的关键!我猛然一震,失声叫道:" 我明白了,我们漏掉了什么要紧之处!"

小丫头眼睛努力瞪得大大,急切地问道:" 你想到了,到底是什么关键?"

我说道:" 难道你忘了,在人皮刺青图案上,那个萨满巫师是用什么法器战胜幽浮游灵吗?"

" 九转经轮!"

我叹气地摇摇头,说道:" 只是可惜,那个法器遗留在地面上,我们此刻根本无法上去拿来,消灭青蛙怪身上的幽浮游灵!"

小丫头一摆手,失魂一样口中不住喃喃" 九转经轮" ,不时又冒出" 钟型岩洞" 、" 声音" 等几个词汇,滴溜溜转着身子,片刻平静下来,面颊露出微笑,稍微捋了一下头发,说道:" 我知道怎么样才能战胜青蛙怪--不需要九转经轮!"

我大喜,问道:" 如何?"

小丫头神秘地卖了一下关子:" 你且说说看,成吉思汗的陵墓,有何特征?"

我尴尬地搔搔脑袋说道:" 好妹妹,你晓得我是个大老粗,念书又不多,考我就免掉了吧!"

小丫头啐了一口:" 你这人啊,平常小丫头小丫头的乱叫,临到关头,便假惺惺地称哥哥了。"

不过此刻实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丫头假以颜色,顿时严肃地说道:" 九转经轮以不断旋转发出声音战胜了幽浮游灵,而成吉思汗的陵墓之上却有一个钟型岩洞,传音效果良好,很显然,幽浮游灵只能以某种音波频率控制。聪明的古人老早就发现了,所以特意修建了这个钟型结构的岩洞,万一成吉思汗的幽浮游灵苏醒,正好镇压之!仔细一想,原来我一直在奇怪幽冥鬼塔到底有什么用场,这时候才想到,根本不是通往陵墓的入口,而是一根巨大的撞针。一旦在某处敲击幽冥鬼塔,全金属结构的塔身好像一根巨大的琴弦,发出响声,引起钟型岩洞的共鸣,这样就可以镇压幽浮游灵!"

原来这样!我摩拳擦掌,恨得咬牙切齿,青蛙怪!我终于有机会找你为我的女人报仇了!

我拎起步枪,检查了一下子弹,对小丫头说道:" 等下我们一起冲出去,我会拖住青蛙怪的。你不用管我,只管逃出去。我会敲响鬼塔,打倒青蛙怪!"

小丫头吃惊地叹道:" 你!"

说说是容易,真实做起来,当真九死一生。

小丫头见我意志果决,便叹气说道:" 好吧!"

我向拉着小丫头头也不回地冲到裂缝出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四下侦察,青蛙怪在哪里呢?我正暗自迷惑中,忽然头顶哈哈一声狂笑,他竟然一直攀在裂缝之上,等待我们自投罗网!

青蛙怪脑袋被烧焦,眼球牙齿尽外露,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鲜血,当真如鬼魅一般。他居高临下纵身一跃,我猝然不及被扑到,步枪顿时丢得远远!

我大骇,拼尽全身力气与之搏斗。不对,之前即使加上步枪和小丫头的协助,我也只能与其勉强打个平手,那快如闪电的动作我根本无法应付。然而在了此时,那挥拳慢得好像打太极,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了,我也受过幽浮游灵的感染,也获得了这种可怕的力量,却没有失去神智而已。

顿时我信心大增,大打出手,拳脚相加,打得不亦乐乎。而且我受过一整套完整的职业杀人技巧训练,出手又准又狠,不仅如此,我在体型上也比瘦小的青蛙怪占优势,一时间我竟然压制住了青蛙怪。

其实我心中还不能放下小丫头,借着眼角余光,瞟见小丫头远远地逃进出口,心中稍微宽慰,这个女孩毕竟是把握大局的人。哪知这么一疏忽,青蛙怪脱开我的纠缠,飞奔小丫头那边!

我心中大急,撒开腿也追上去,到了幽冥鬼塔那边,青蛙怪倏然停住,原来他的目标不是小丫头,却在此处有何阴谋?

青蛙怪哈哈大笑,冷不防从死人堆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徒然扔过来,掉在地上嗤嗤冒着火花,我脸色大变。以引信燃烧速度,我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出口那里,半途就会被因爆炸而塌方的岩石砸死。思虑间,青蛙怪已经逃往出口,他比我近,自然可以脱身!

我灵机一动,捡起炸药包就扔到幽冥鬼塔里头,方向外迈开两步,轰得巨大的冲击波几乎把我掀翻。借着冲击波的推力,我前脚追上青蛙怪,一把抓住青蛙怪,我一定要拖他到小丫头逃出成功!

但是背后先是一阵嗡嗡的响声,越来越响,俨然是一百架歼七同时打开发动机,在我耳边震撼!我随着音波浑身发抖,无力地松开青蛙怪,捂住耳朵,向后探望。

我把炸药包扔到幽冥鬼塔里面,无意中敲响了丧钟!那幽冥鬼塔是一根巨大的琴弦,把声音传到顶端,扩大无数倍,向四面发散,撞击到钟型岩洞里面,终于引起共振,产生可怕的音波。

那青蛙怪跳舞一样地浑身抽筋,原本口鼻耳器官处冒出鲜血,血如泉涌,慢慢跪倒地上。我也只觉得浑身越来越无力,依靠强大精神意志支撑着往出口走去。寥寥数十米,我便无法支持,腿脚一软,正要弯倒时候,一双纤弱倒小手搀住我,搀着我往出口去。

小丫头把我拖到巴特尔休养的那边,我无力地躺下,五官鲜血淋淋,强大地音波把我震得七孔流血。小丫头撕下衣服的一角为我擦拭血痕,我说道:" 谢谢!"

" 你救了我好几次,难得我救你一回呢!"

小丫头露出顽皮的笑靥。

我躺在地上休养了半个多小时,力气渐渐回复,吩咐小丫头照看好巴特尔,然后自己转身来到把王玟琳压倒的巨石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她面色平静,合着眼睛,长长的头发散开披在地上,似乎不是离开了我,而只是睡着了一般。

背后响起了一串清晰的脚步,我叹气道:" 我不是叫你照顾巴特尔吗?"

小丫头说道:" 他已经清醒过来,说让我过来看看你,怕你太伤心了!"

她无措地搓搓手,低声说道:" 对不起,你和玟琳姐这么好,却因为我的缘故,生生分离!"

我摇摇头,说道:" 不怪你,人是讲究一个缘份的,我和玟琳毕竟有缘无分。"

" 那么……" 小丫头嗫嚅," 我和你……"

我听小丫头支支吾吾,猛然间天摇地动,顿时脸色大变,我醒悟,脆弱的火山口终于承受不住数次爆炸的猛烈冲击,即将爆发!

" 快走!"

我冲着小丫头大喊,后者惊慌失措,瞟了我一眼,旋即跑开。

我抚摸着王玟琳的脸庞,凑上前低低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先走了,以后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我扯下她的一段头发,塞进口袋里,转身就追向小丫头。我知道,玟琳一定会要我这样做的,活着永远比死更好!

巴特尔身受重伤,行动不变,我把他扛在肩上,与小丫头一起循着进时留下的荧光轨迹逃跑。幽浮游灵在我体内的影响还存在,即使背负着一条百多斤重的大汉也是健步如飞,小丫头竟然有些跟不上。我们一起冲出洞穴,外头已经夕阳斜下,胡八一正担忧地四下里踱步,见到我大喜:" 老猪,你终于出来了!咦,其他人呢?"

我一挥手:" 先不要管!火山爆发了!"

留守的几个人脸色一起变掉,慌慌张张地就夹着我们跑到营地里,幸好胡八一这家伙会开车,众人窜上一辆卡车,把能丢的东西统统扔掉,飞速赶时间逃离。胡八一开车状若疯狂,车上颠颠簸簸,不过半小时就冲出砧子山一公里开外,只听背后轰隆一声震天价地巨吼,我回转头,砧子山喷出冲天火焰,仿佛一颗原子弹爆炸的瞬间,浓烟滚滚,乱石飞溅,灼热的岩浆勃勃溢出,顿时把砧子山化作一团火海。夜幕之下,甚为壮观。却在同时,有无数半透明状的人形纷纷扬扬飘上天空,被这片奇异土地上拘禁的灵魂终于获得自由!

然而我痴,呆呆凝视着火山的绮丽,直到一只小手擦拭我的眼眸,我才觉察我哭过了。

" 谢谢!"

再见了,我的爱人!

第十二章

自从内蒙古原始遗迹考古队全军覆没之后,我们退回巴特尔的蒙古包,在里面白吃白喝,一直熬到政府救援队过来。由于事情太过于玄奇,我们不约而同选择相似的借口--忽遇火山爆发不幸遇难。

考古队解散之后,小丫头--也就是林白水结束实习,返回母校北京大学留校任教。胡八一这盗墓贼避了风头,携着花二到处去作案了。我无依无靠,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处安身。林白水出于对我与王玟琳心存内疚,主动叫上我,一起来到北京。正好学校里面的一个锅炉工师傅退休了,在她的介绍下由我顶替。不久胡八一也灰溜溜地跑回来,做盗墓的毕竟不好。念在以前一同冒险的份上,又不为了危害人间,我就介绍他做了锅炉工。

干锅炉工这活,每日不过铲几把煤,以我的体力而言,何足道哉!闲时我穿戴整齐,偷偷溜到大学生们上课的教室里旁听,听了不少课,终于还是选中自己的老本行地质和考古方面。林白水为了补偿我,渐渐取代王玟琳来照顾我,平时多有来往,见到我好学,又没有图书馆的借书证,便约定时间叫我来取书,当下我穿戴整齐,焦急地在教职工宿舍外踱步,不时借着林白水房间门缝里透出的昏暗灯光打量手表。

" ……三、二、一,到!"

我迅即挺立,大踏步来到林白水房间门前,手指轻轻一碰,竟然没有锁门,应是林白水预备等待我,于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大声叫道:" 白……"

然而我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剩下半个" 水" 字,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去。林白水正裸着上半身,下面只着一条白色短裤,前面是一盆水,手中拿着毛巾,惊慌失措地转过半个身子,用毛巾遮住胸部,狠狠盯着我。我先是一呆,眼睛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上去。

林白水个子高挑,腰肢纤细若蜂,甚是好看。她是东北人,皮肤犹如新雪一样的白皙。自从脱离了以前风餐露宿的艰苦野外考古生活,这几个月安定下来,身子丰腴了不少,渐渐褪去少女的青涩,长为成熟的女人。

但林白水性情激烈,那容得我这般色咪咪地盯着她的身体看,当即一手抱胸,另一手端起水盆,毫不客气扔过来,大骂道:" 流氓!你滚!"

我叫这女子的白嫩的娇躯迷住,以前部队里训练的反应不知道丢哪里了,顿时叫女人的洗澡水淋了个浑身湿透,那毛巾、肥皂等家么雨点般地飞过来,打地我落荒而逃,狼狈不堪地跑开教职工宿舍,好惨!借几本书都会有这般下场!哪知便遇到这般尴尬的局面。我懊悔的想,唉!以后大学里面也混不下去喽!

我回到简陋的斗室,同事一个老锅炉工见到我满脸颓气,大笑道:" 我说过,凭你这小学没有毕业的儍大兵,有资格去和人家堂堂大学生搞对象吗?看看,如今这下场……"

我勃然大怒,要几乎要加以老拳。

我蒙头大睡,第二天五点起来,按我的习惯,必定是绕学校跑步一圈,想不到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倾盆大雨,只得在锅炉房练蛙跳一千下,保证身体时刻处于紧绷状态,不至于松弛。到了下午,干完活正在斗室里休息,忽然胡八一喊叫道:" 老猪,有人来看你!"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心中暗暗纳闷,我又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在北京,是谁呢?

却见林白水拎着一把湿淋淋的雨伞进来,左手捧着一捆书,右半边衣服湿淋淋的,像是为了保住书不至于淋湿。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白水便虎着脸说道:" 昨天就饶你,想必也是无心之故。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呢?"

我说道:" 不早啊,正好八点整,一秒不差。"

林白水愕然,说道:" 我以为以国人散漫的个性,必定还会拖拖拉拉半个小时,哪知你哪么精准。"

我哭笑不得,我当过兵的,又打过仗。这时间可是一分一毫都不许差,否则就是怠误战机,枪毙的大事!

林白水把书丢给我,斗室里没有凳子,就坐在床沿。我把毛巾取来,供她擦拭头发。以前林白水还想为我收拾房间,满打满算,以为我们男人定是邋邋遢遢。方进入我的斗室则大吃一惊,里面整理地干干净净,物件虽少,各有位置,那床上的被褥,更是叠得方方正正,状若豆腐块。我当兵近五六年,习惯哪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从此林白水便断绝了念头,只叫我好好看书:

" 你这人啊,年纪也不小了,除了力气大,刨土和放炸药包以外,也得学点本事,不然将来一事无成怎么办?以后是知识大爆炸的时代!玟琳姐不在了,我代替她来看管你!"

明明林白水年纪比我小,却老是喜欢摆出一副大姐的模样,刻意在模仿玟琳。想到玟琳,我心中黯然,倘若她真的还在,我们此刻就卿卿我我的在一起了。

林白水和我又叽叽咕咕聊了半天,蜚短流长,见雨水渐止,便向我告辞:"我先走了,还有课得去上。有空我亲自会来看你。但你绝对不许再来找我,知道吗?"

我哭笑不得,这便是后遗症。

林白水从床沿站起,小蛮腰一扭,薄薄衬衫飞起来。秋老虎厉害,林白水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挨雨淋之后湿湿贴在身上,清晰可见,甚至文胸上的纹路都一清二楚。我不敢再盯下去,惟恐她发觉。

" 等等!……"

我徒然叫道。

" 嗯?"

林白水转身,歪着脑袋奇怪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臂,颤颤悠悠指着她的背脊下靠近臀部一块。在蘸水的白衬衫下非常明显,上面有一只血红色的手掌印。

" 这是什么?"

林白水脸色顿时大变,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耻,当即掀起衬衫,那手掌印鲜红若血,掌纹清晰可见,在雪白的背脊肌肤上,妖艳地闪烁。

林白水又气又羞:" 哪个无聊之徒的恶作剧!"

她素知我为人一本正经,倒是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知趣地打来水和肥皂,林白水恼火之极,直接在我的斗室里面却清洗,却怎么擦拭都不会退色,渐渐地发现,这不是染料,而是犹如胎记一般的痕迹。

林白水颓然丢下肥皂,转过头来,额头汗水涔涔,沾湿了头发,贴在脑门上,惊惶看着我询问:" 你,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 就在刚才--你转身的时候。怪了昨天我还明明看到你身上很白,一点瑕疵也没有。怎么在今天就忽然长了一只血掌印,邪门!"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能摸摸看吗?"

林白水稍一犹豫,然后点点头,撩起衬衫。我探手过去,细细摸索,感觉不像是人类女子细腻柔和的肌肤,就像一层软皮革,触觉极为不舒服。我拿自己的手和血手印比划一下,手掌纤小,手指纤长,似乎是女人的掌印。

突然门外胡八一进来,叫道:" 老猪……"

林白水自己掀起衣服,我正在里面探索,在外人看来,行为极其暧昧,那胡八一哈大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林白水脸皮顿时红得象烧热的煤炭,急急忙忙跑出去。

胡八一这时才合上下巴,嘿嘿淫笑:" 小老弟,看来你本事不小,居然弄到了一个大学生。不过胆子未免忒大了,大白天就干着调调。啊哈哈!"

我懒得理睬这猥琐家伙,想到以林白水好面子的个性,教人瞧见这般不好意思的一幕,定是好几天都不敢再见我。正无奈地叹气,忽眼角余光瞥到林白水落下的雨伞搁在床沿,拎了起来,犹豫是否寻机送过去,半晌我咬咬牙:"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就爽快干脆,哪婆婆妈妈的!"

于是我飞快地赶到林白水寝室,呼喊一番,无人应答,再询问旁边的邻居,说道也是不曾发现林白水回归。我暗暗纳闷,拖着雨伞转回。此刻天色渐渐黯下来,未名湖畔一个长挑的女子身影徘徊,看身形似乎就是林白水,我高兴地一面迎上前一面打招呼:" 林白水……"

我笑容蓦地僵住,看到林白水脸色惨白惨白如抹上了一层白垩,目光呆滞,口中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词句,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摇摇晃晃走向湖中,渐渐地湖水淹没了鞋子、裤管,也是毫无知觉往深处前行。

不好!林白水要寻死!

我丢下雨伞,慌忙冲到湖里,拦腰抱住林白水。虽林白水不住挣扎,哪敌得过一个大兵的力气,便叫我扛在肩上架回来,然后平放在湖岸的椅子上,连连敲打了她几十个耳光,大声呼喊:" 白水,白水!快回来,快回来!"

林白水倏地打了个激灵,猛然张开惊恐的眼睛,失声问道:" 我怎么了?"

我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说道:" 我看你好像丢魂了。"

林白水用手捂住额头,支起半身,慢慢说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只是刚才从你那边离开之后,就变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记得,醒来时候就在你身边……我出了什么事情?"

我面色凝重,说道:" 我怕,你是中了冤鬼的诅咒,要你拿作替死鬼!"

林白水张惶不已。

我继续说道:" 在我小时候,淮南一个农村里,一个年轻寡妇和下放的知青通奸,事情败露后寡妇受不了侮辱,投河自尽,捞起来的时候死人都开始发胀,就草草葬在乱坟岗上。有一天,一位大娘路过乱坟岗之后,身上显出两道血指印,晚上忽然发疯,口中胡说八道,似乎就是那个寡妇的语气。后来趁人不备,竟然上吊自杀了!村里的老人说,这是寡妇要下地狱,就找个替死鬼投胎。"

林白水纤瘦的双肩颤动不已,可以依稀看到她浑身颤栗,张惶惊恐,平时那作风大大咧咧的清爽女孩子消失地无影无踪,猛然抱住我,哭哭啼啼:" 我怕我怕!我不要作替死鬼!"

我一怔,只好想哄小孩一样安慰,心中暗暗奇怪,我见过的小丫头在成吉思汗陵墓中冒险时,英姿飒爽,纵然一时遭到挫折,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的畏惧。我轻轻拍拍她的背脊,说道:" 好好,不怕,不怕,有我在。"

林白水低声抽泣:" 我知道你在心里笑我,笑我胆小,可是我真的怕死了。以前在那座山里面我遇鬼又遇幽灵,我再也不想碰到这些牛鬼蛇神!"

我嘎噔一下,原来林白水便是在那里留下阴影,我便正色说道,努力让她有信心:" 林白水,不要紧张,事情总有解决之道。你安静下来,仔细想想,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林白水渐渐地镇定下来,凝神思虑,慢慢回忆:" 好像就是从今天下午开始,刚在下雨的时候,我正好闲着,顺便把书送给你。走到未名湖边的,隐隐感到背后有人跟着,我回头看却没有任何人。于是心中害怕,加快脚步跑到你这边。"

" 虽说是下雨,大白天的就有冤鬼跑出来,邪门啊!再说,再说,听说北京大学以前是一个皇家园林吧,福贵之气很重,照理不会存有冤鬼幽魂,莫非发生了什么奇怪的重大事情!"

猛然,我一震,和林白水不约而同地喊出一个名字:

" 和珅!"

之前燕园,乃是乾隆年间大贪官和珅的府邸,后来嘉庆即位,当然不容和珅,将其满门抄家,令其自今。我本不熟悉这段典故,但是胡八一乃是老北京,时常向我吹嘘,听得多了,我也便晓得。民间一直有传言,说和珅上吊自杀,死不瞑目,冤鬼作孽!

林白水簌簌打了个寒颤,眼光移往未名湖,此刻天色转暗,湖水远处一团漆黑,弥漫着一股未知世界的黑暗恐惧气息。她努力睁大眼睛,似乎就能穿透历史的屏障看到:嘉庆四年初三夜,新即位的皇帝爆发了最初的可怕威力,和珅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一边又一边地回来踱步,等待着命运的裁决。甫皇帝圣旨下,一抽白绫,便将纵横几十年的权臣吊死。他的尸身吊在房梁上摇来摇去,舌头拖长,双目张开,死不瞑目。

稍微思虑一番,我心中却又暗暗纳闷起来。大人物归天后,鬼神有灵,气魄也当大地紧,譬如关帝作了武圣,尉迟和秦叔宝成为门神,顶不济当,好歹也是城隍一类的。至于恶人之流,秦桧、施琅等么就在地狱下油锅了。如和珅之身份,死后起码也入十八层地狱,哪会回到人间作孽?

林白水转身面对我,脸有惧色,说道:" 恒淮大哥,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说道:" 我送你。"

两人踱步于北大幽静的校园内,不少路灯损坏,因官僚主义发作,尚且来不及修,有的地方黑咕隆咚一团,不免为这个前皇家园林添了一笔不详之色。我送林白水到了寝室,她打开电灯,为我泡了一杯水,随意聊了几句,看天色不早,我不便再呆下去,站起身告辞:" 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来叫我即可,或者告诉胡八一也一样。他会转告的。"

我站起的时候林白水还坐在床沿,满脸惧色,待我转身到了门口,她忽然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后腰,哀求说道:" 你不要走,我真是害怕的要命……"

我低下头,女子的脸上有种悲凉的哀怨,无限留念的遗憾,刹那间不由得与玟琳过世前的表情重叠起来。

我不是傻子,怎能不懂林白水的心思呢?

于是电灯按灭的时候,激情霎时迸发出来。我大吃一惊,林白水明明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放得很开,后来渐渐觉得她有种自暴自弃,或者说满足临死前愿望一样的做法。

我素知其好面子,纵然心中喜欢,也不敢表现出来,甚至会故意装出凶巴巴的模样惹对方生气,这样也是为了多接触一会儿。我多次救过她之后,其实心中暗暗有了感觉。加上玟琳因她过世之后,更有一种以身相许的味道。只是她为人不如玟琳大方,显得有些小气,迟迟不敢表示,我则是长期陷于玟琳的怀念中,对她更多视而不见,直到此刻才发觉!

激情过后,林白水又惊又累,已经睡熟,象一只章鱼一样紧紧缠住我,不肯放开。她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我一个,狭小的床铺越发拥挤。我心中正在思虑,究竟该怎么才能帮助林白水。到北京城里寻几个道士和尚作法事?一来文革刚过去不久,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再说,学校肯放进来吗?那么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我又不知……

忽然心念一动,北大图书馆不是号称中国最大,藏书最多,说不定就藏有这些破邪除魔的书籍,估计文革时候可能会丢掉一些,现在应该陆续要回来了吧!

主意已定,我便抓紧时间休息,然后挨到凌晨四点醒转,费尽心思不至于吵醒又能脱开林白水。万一早上被她同事看到,这破鞋和流氓的黑锅,我们是背定了!

我摸黑在她房间里搜罗一番,偷走林白水的图书馆借阅证,先回家梳洗吃早饭。八点一到就跑到图书馆,那门卫向我要借阅证,我拿出来飞快晃晃,又塞进去。上面贴的可是林白水的照片啊!门卫见我衣装整洁,看年纪以为是学生,倒也不细究。

我在偌大的图书馆里面四处找寻,心想这些封建迷信的书籍,能保留下来的定然放在古籍部,果真找到一些,拿出一看,顿时傻眼,又是文言文又是繁体字!我硬着头皮看,囫囵吞枣看了不少,下午时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一整天都不搭理林白水,一定着急的要命了,于是我先赶到林白水的寝室,哪知门开着,人却不在。她的邻居说道:" 你是不是那个和林白水搞对象的?"

我难得老脸一红,随后心底一沉,那人说道:" 林白水发了很厉害的高烧,送进校医院了。她虽然很瘦,但身子一向很健康的啊!"

我转而去了校医院,打听到林白水的病房,正由她的同事照料,见到我纷纷说叫林白水对象来照顾。我无奈地摇摇头,林白水实在是个不擅长把东西藏在心里的女子啊!一发烧说胡话,嘴里喊的都是我名字。虽然地位悬殊,幸好当年鼓励大学生和工农子弟兵结合,我这个前士兵和现锅炉工,不至于受到歧视。

林白水得了很严重的感冒,病情暂时控制下来,须得住院观察几天。现在没有什么人生病,病房里面只有我们两人。我没钱买床位,只能趴在她病床的床沿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到背后冷嗖嗖的凉意,徒然张开眼睛,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今夜月明,皎洁的月色之下,晨间林白水换下的衣服,直挺挺地悬浮半空之中,月光穿透薄薄的衬衫,衣服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仿佛是一个透明人穿上了她的衣物,一步步缓缓走出去。

鬼附衣!

传说鬼没有实体,若是显身,必须附着在某样物件上,沾满生人灵气的衣物最为理想。这恶鬼想要作甚?如今想来,林白水这场大病来得也是莫名其妙。她虽然身材瘦弱,可是体格健康,纵然在内蒙古草原那般恶劣的环境下,风餐露宿,亦是同我这受过特殊训练的士兵一样坚持下来。

鬼附衣浮在半空,慢慢移向房门,空空如也的袖口鼓荡空气,吱啊一声打开门锁,穿过房门。我悄悄跟在后面,惟恐教它发觉。

深更半夜,校医院的走廊静悄悄,十五瓦的灯泡放出昏暗的光线,照射一件衣服浮在半空,感觉尤为妖异。鬼附衣移到大门口,外面值班室医生视线叫窗户遮住,只瞧见一个白色的衬衫,站起来喝道:" 什么人,半夜……"

我只听到噗通一声,可怜的医生,怕是吓昏过去了。谁看到这样一种鬼魅的状况能不害怕?纵然是我,不过壮大胆子,面前跟随,其实双脚直在打哆嗦。

鬼附衣飘荡在北大幽静的校园里面,幸亏此刻正值夜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外徘徊,否则看到一件浮在半空的衣服,后面又偷偷摸摸尾随着一个男人,这番景象实在离奇!

鬼附衣渐行渐远,竟来到了未名湖畔,我心头一紧,果真是和珅的冤魂在作怪,只是这般折腾林白水做啥,干脆迷地她跳河上吊,岂不更加简单?

未名湖畔花圃上流连着鬼附衣,倘若从远处观察,似乎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的高挑女子趁夜色赏花,近看实着一具无头无手无足,悬浮在半空中的鬼物。

以前我曾经听家乡的老人们说起过,鬼魂因没有实体,所以只要拿走它附身的物件,就不得不驻留在原处,无法离身。老子连横行数百万年的幽浮游灵都轻松干掉,难道怕你这一介小小鬼魂?我咬紧牙关,猫腰蹿出花丛,扑向鬼附衣!

我飞身掠过,已将林白水的衣物抢在怀里,转身倏地眼前景象一变,明明是黑夜,怎地一下子到了白天,我奇怪地四下里张望,周围雾气浓密,原处隐隐约约有个人的影子,于是凑上去,看到百花丛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居然穿着满清时代的衣物,手中捧着一只绣花鞋缝纫,我问道:" 姑娘?"

连叫几声,都没有反应,莫不是聋子?我伸手探过去,不料就穿透了她的身子,不禁一怔,这只是幻觉!

我正在发呆,那女子忽然放下绣花鞋,高兴地站起来,害羞地看着我后面。我立即回头,后边站着一个男人,大吃一惊,猛然后退几步,顿时醒悟,不过幻觉,何必紧张!

男子个子超出我半个头,相貌英俊,唯一不爽的是一个大男人拖着一条辫子,如猪尾巴一般,难看之极。他拉住女人的手便说起绵绵情话来,但见嘴唇蠕动,声音绝无。渐渐地男人动作幅度大起来,争吵什么,神情激动,倏地扔下女人,拂袖而去。

那女人顿时软倒,掩面流泪。我摇摇头,男女之事,毕竟不能强求。这时,又涌来一帮人,看服饰似乎是看满清电影时常有的太监,不由分说,捂住女人的嘴巴就架起。我正要追上去,忽然脚下一绊,猛然张开眼睛,天光大亮,刺得生疼,耳边有人叫道:" 起来,起来!"

面前正是胡八一,古古怪怪地盯着我看,面有讥色:" 昨夜我见你不回来,还以为又去大学生对象那里乱搞,怎么?被赶出来了?"

我勃然大怒,这乌鸦嘴吐不出好东西来,倒也懒得理会。此刻脑袋里糊里糊涂,昨夜我不是追踪鬼附衣,正拿着了,然后就看到满清的那女子,最终怎么睡到了花圃里?此刻手中抓着林白水的衣服,莫非我也叫鬼附衣迷住了?于是瑟瑟打了个寒颤,赶忙在身上四下里查看,幸好!连根毛也没有多!

我先回到寝室,吃过早饭,干完活之后就去探望林白水,在医院里我就听到悄悄流传着一个可怕的故事!医院里有鬼!昨天值班医生就看到一个无头无手的女鬼……

我哭笑不得,摇摇头。

林白水依旧昏迷不醒,趁人不注意,我偷偷检查了她背后的血手印,只见越发鲜艳,似乎林白水的全部生命力都注入里面。我不免更加忧郁,无可奈何地回去,胡八一见我不快,问道:" 女人如衣服,何必在意!"

我突然问道:" 你是老北京?"

胡八一洋洋得意:" 不是我吹牛,我可是正宗的正红旗,要是到清朝年间,起码还是个贝子……"

我懒得听他吹牛,大声喝问:" 我问你,既然你在北京呆了这么多年,这北大燕园,可有什么邪门的地方?"

胡八一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 哈,你这可是问对人了,举凡北京城,就属我胡八一最通风水!话说帝王之气历来轮流转,之前长安洛阳,慢慢轮到了燕京城,做了元明清三朝六百多年,终于也渐渐显出衰败之气,单不说天启年间的天灾,到了清朝中叶,邪气开始盛起来。据说燕园,乃是京城邪气之源,乾隆皇帝命最崇信的和珅建宅镇邪。哪知乾隆皇帝一驾崩,继位的嘉庆不知该典故,贪图和珅的银子,硬生生地把和家抄了,从此邪气开始发散,清朝也终于撑不下去了!到了民国年间,那司徒雷登虽是一个洋人,却从小长在中国,精通风水,企图建校以正气压制邪气。特意在未名湖--邪气之源模仿通州燃灯塔,建起了如今未名湖畔的博雅塔!燃灯塔属火德,邪气属于水德,自然镇压住了!不过文革年间正气破坏甚大,我看也渐渐压制不住了!北大怕有萧墙之祸!"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问道:" 那为什么邪气属于水德呢?"

胡八一解释道:" 我们居住的人间本没有邪气,都是从地下的冥界蔓延上来。土地有绝缘邪气的功能,所以我们要把死人埋在土里。但是水恰好是邪气良好的导体,尤其遇到阴雨天,雨水满布大地,正是邪气最重之时!"

那天也是下雨天,林白水又途经未名湖……

我忽然一震,问胡八一:" 你说未名湖乃是邪气之源,那么你可知,若是有人跳湖自杀之后,会不会变成鬼魅,专门候在湖里等待替死鬼?譬如和珅!"

他猝然不及,失声道:" 和珅!"

一个百多年前的贪官,何必大惊小怪。

他慢慢镇定下来,难得说道:" 哦,和珅,我倒是知道一些情况。"

胡八一说道:" 和珅不是吊死的吗?倒是听说,他的儿媳却是跳河自杀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冷笑一声:" 我已经明白了!"

下午,我拎着一块牌子,背了一把铁锹就跑到未名湖边的花圃,先把牌子插在花圃边,上书:修缮当中,请勿打搅!然后毫不客气地蒙头挖土。北大历经文革浩劫,迄今尚未回复元气,人手缺乏,加之官僚主义作风,居然没有对我这个伪花匠的做法提出异议。纵然就是有人敢,我这个干多坑蒙拐骗的家伙自然经验丰富,一瞪眼,理直气壮地叫道:" 是校长让我做的,你去找他来!"

我在花圃里到处打野猫子洞,挖了半天,直到天色昏暗,亦是毫无成果,不免有点泄气,啃了一个馒头后,又抓紧时间趁着日落余辉干活,忽然铁锹碰到咔嚓一下的声响,我心念一动,忙不迭地丢下铁锹,用手小心翼翼地拨出一根骨头,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这骨头发黑发脆,以我的经验而言,正是一根人骨!

我四下里张望,见没有人,便慌忙拔开土层,把一根根人骨捡起来,仔细数了一遍,确认没有缺失,就丢进事先准备好的编织袋里面,洗干净手。我事先已经打探清楚了,连夜跑去蓟县。这蓟县位于天津北部,距北京大概一百公里左右,我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赶到下属的刘村。在乡亲们指点下果然看到一个和家墓,于是把尸骨埋进坟墓里面,烧了一把纸钱,默默祷告:" 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我业帮你达成了心愿,你就不要再留念尘世!"

我转身离开,走了半里地回头看去,北方的平原一览无遗,回头瞻望那和家墓,坟头残余的纸钱青烟袅袅,似乎像在我致谢。我叹了一口气,马不停蹄地赶回北京,白天搭车比晚上容易多了,约莫傍晚时分,我就回到了北大校园,满面疲惫之色,顾不得休息,填了两个包子就来到校医院探视林白水,那林白水的同事骂道:" 你这家伙,居然还是林白水的对象,这一整天混到哪里去了,林白水都醒转了!"

我心中早已知晓,但是还很高兴地再次反问:" 醒了?"

未待后者回答,便闯进病房,林白水正直起半身由护士喂饭,瞧见了我,面色依旧惨白,嘴唇发紫,神色却好了不少,向我微微点头致意。

我接过护士的饭碗,说道:" 我来吧!"

护士见我常来,晓得我和林白水的关系,倒是没有拒绝,忙自己的去了。我一边喂林白水饭,一边和她聊天。

林白水说道:" 真像做梦一样啊!昏迷之中,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似乎看到一个穿过去清朝服饰的一对男女相爱,最终分离的惨剧!"

我说道:" 或许是真的吧!"

林白水咦地问道:" 这场高烧来的实在突然,我醒来时,已经过了好几天,掀开衣服一看,那血手印居然不见,是不是你弄没的?怎么做,快跟我说说?"

见我笑而不语,顿时白了我一眼,哼哼哈哈:" 不说也罢,你这人,最喜装神弄鬼!"

其实事情很简单,但是我们都被和珅这个意外的因素混淆了。燕园古时候是和珅的宅子,后来和珅倒台之后,他的儿子丰绅殷德也跟着倒霉,被发配到乌里雅苏台(今蒙古首府乌兰巴托)充军。他的妻子乃是乾隆的女儿,十公主固伦和孝公主,两人感情很好,却面临生离死别,固伦和孝公主要被强行带回宫里去,不从,便跳湖殉情了,然而她的尸体却怎么也捞不上来,为此砍了好几个太监的脑袋。

其实固伦和孝公主尸体陷入淤泥当中,古时候未名湖远比现在大上好几倍,日后渐渐淤积成为陆地。她心怀丈夫,一直阴魂不散,正如胡八一所说的,水乃是阴间的媒介,那场大雨,雨水渗入泥土,使得她的阴魂附上了林白水。

那天林白水挨了一场雨淋,身子不佳,意外叫邪气入侵,终于生病,倒不是固伦和孝公主的鬼魂故意如此!她本想借助林白水回到和家安葬之处,但在后者生病后动弹不得,只得附身着衣服回去,终于被我发现。我听胡八一讲解之后,忽然想起看到的书上有类似记载,顿时醒悟,这才马上把尸骨挖出来,送到和家墓地,让她安息。

今后我只需考虑林白水的事情即可,头痛的是,我的工资收入远远不如她,我配吗?

第十三章

自从我和林白水有了夫妻之实,就时常偷偷摸摸来一把。时间匆匆,很快到了年尾。林白水打算带我这个未来的姑爷去见见父母,反正我是老光棍一条,也没有什么家人亲眷,就随白水去了。现在寒假临近春节,火车票紧张,即使托学校的关系,一时也买不到。快到了年三十的时候,我们终于买到了火车票,林白水兴奋之极,急急忙忙带着我们赶去火车站。那正是人流高峰,人潮汹涌,然而在这片人海中,却唯独有一只队伍保持着纪律,数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把一个甚是年轻的瘦弱男子围在中间,保护着他冲开人潮,慢慢挤入火车高价车厢。

那个青年,虽然瘦小,却是以一种轻蔑的不可一世的眼光俯视众生,仿佛自己是皇帝一般!他慢慢扫过来,猛然之间和我打个照面,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杀人,我毫不示弱的对峙,他稍微一愣,慢慢地收敛起。在众人的拥护下,已经步入车厢。

这人是谁?我有预感,他将是我终身的大敌!

我们早上七点多从北京登上火车,到达沈阳北火车站的时候接近下午五点。东北纬度高,冬季昼短夜长,我放眼望去,入目皆华灯璀璨。林白水家本住在城里的工厂集体宿舍,但是绝大部分亲戚都在乡下。逢年过节,差不多都是回去团聚,图个热闹。今个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寒风低低的呼啸,估摸晚上可能会下雪,我劝慰林白水明日再动身。林白水一年多未曾见过父母,心里焦的很,将心比心,我只好顺从她,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买了几个热包子就急匆匆上路。

我扛着行李,和林白水先搭上一辆公交车,待到了没有公路的地方,只能下车步行。此刻天色已经全暗,天上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我心中发怵,林白水倒是健步如飞,估计这路程都走熟了,老马识途,我只要跟在她后面即可。

黑暗中没有时间感,也不知走了多久,脚底下稍微平坦的地面越来越坑坑洼洼,一拐弯,林白水戛然止住脚步,后退到我身边,一手抓住我的胳膊,胆战心惊地说道:" 恒淮,你看前面什么,漂浮着一团团白色的灯光。我记得,我记得这里好像是乱坟岗!"

我一睁眼,黑夜中亮光特别显眼,无奈地笑笑:" 鬼火罢了,怕什么,我都见多了,听指导员说过,不是什么人死后产生的白磷接触空气燃烧。你一大学生,连这都不懂!"

林白水手劲加大一倍,说道:" 不对。鬼火我也看见过,但是一般都是一动不动,这些光乱飞,而且,你听,什么动静?"

我侧耳倾听,扑通扑通的声音,顿时醒悟,妈的,盗墓贼在作业。那鬼火其实就是手电筒在乱晃,夜深人静,我也不想惹是生非,正要告诉林白水不必理会,忽然远方传来一串长长的惨叫:" 妈呀,救命!"

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空旷的原野里特别凄惨,我神经一凛,把行李丢在地上,告诫林白水:" 你当心一点,不要离开这里,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林白水晓得阻止不了我,只是说道:" 小心!"

我飞快地冲过去,忽然身边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逃开,口中不住喊道:" 诈尸了,诈尸!"

我不由得止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盗墓这勾当,之前我也是干过的,听这些老前辈说过,某些人死后,或心怀怨恨,死不瞑目,或墓穴穴位风水有误,,都会形成僵尸。然而我无论盗墓也好考古也好,从未遇到过所谓僵尸,心中便淡漠几分。眼下居然真的冒出一个诈尸,对付僵尸的黑狗血、桃木剑,手头一样也没有。本想立即转身逃走,但转念一想,若真的是僵尸,必定会循我们生气跳过来,终究逃不掉,于是硬着头皮上去。

我见地上散落着一只手电筒,便弯腰捡起来,手指忽然碰到人,还冒着热气,我疑惑地把手电对准地上,正是一个男子眼珠瞪着大大,躺在地上,似乎死了一般。我心中正惊疑,那人眼珠间或一轮,口中吐出鲜血,喃喃说道:" 救救我……"

" 好!"

我把手电筒叼在嘴里,伸手去扶他,怎么手上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

我把手抬到筒光柱下,妈呀,手电筒都险些掉下。我的手上血糊糊,摸着他内脏的一部分!

当真毛骨悚然,老子越南战场上见多了血肉横飞,但是亲手摸到人的内脏还是第一次,恶心地立时在地上乱摸手。待回过身来,那手电筒照那个家伙,已经死翘翘了,再循着他身子下去,被开膛剖肚,从胸口到下腹,长长的一道口子,划破棉衣,胃啊、肠子啊、都滚了出来,红的绿的,非常恶心。

当下我腻住想吐的感觉,往前走了几步,前面一大团黑乎乎的物件,正是一口棺材,棺材盖已经掀开,正坐着一个人影,我把手电筒打上去,蓦然一惊,正是一头白毛僵尸,外表轻微腐烂,露出白骨,眼皮已经上翻,突突两只惨白的眼珠,身穿一件不黑不白的衣裳,浑身长满白毛,双手露在外面,已经发黑,指甲却越发加长,不知何故,僵尸浑身长满白毛,犹如可怖,散发着浓浓的尸臭。

见到这僵尸我反倒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见多了不怪。可能是下葬之后尸体开始腐烂,棺材里密封充满气体,当盗墓贼掀开棺材盖的时候猛然弹起来,把盗墓贼吓个半死。倒是那个家伙怎么被开膛剖肚了,莫非真是僵尸的指甲作祟?我稍微一琢磨,顿时明白,原来棺材上布满钉子,上面一颗留着血迹,八成是那个家伙不小心勾到了钉子,又害怕僵尸,死命往前逃,反而割破了自己的肚皮,一命呜呼。

我也懒得理会,正要离开,忽然前方吵吵闹闹,火光、手电筒光乱舞,似乎一大群人过来,我好奇地迎上去,则是一群乡民,手执木棍,铁锹过来。见到我之后,领头的勃然大怒,手指一指,叫道:" 就是这盗尸贼,抄家伙上!"

不由分说,那木棍、铁锹等家伙就招呼上来。

我又惊又怒,想不到竟然被误会,甚至来不及解释了。我可不想束手就擒,丢掉手电筒,短打功夫全部使出来。一干农民,哪是我这个职业军人的对手,不一会儿被我夺走一根木棍,发动逆袭,打地他们鬼哭狼嚎,狼狈不堪,不过毕竟不是阶级敌人,我手底下留了几分情面。

正打得不亦乐乎,忽然林白水赶过来大声喊道过来:" 不要打了,他是我男人,不是盗墓贼!"

为首的一呆,认识林白水,发令道:" 住手!"

大家暂时止战,那为首的问林白水:" 是林家小妹妹啊,你回家了,怎么回事!"

林白水说道:" 我正和我家男人赶夜路,忽然看到两个盗墓贼。我男人见义勇为就上去驱赶,想不到你们误会了。"

那为首的顿时摆出尴尬地笑容,对我抱抱拳:" 误会了,误会了,原来是林家小妹妹的姑爷。呵呵,见外,见外。"

那人拱拱手说道:" 我是本村的治保主任,最近由于盗墓贼横行,因此带领了一批青年巡视,不慎误会了这位同志,莫怪,莫怪!"

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打下去,大家收拾好家么,把手言欢。我见这帮人唯恐僵尸作孽,把尸骨连同棺材一起拖出来,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至于那个倒霉的盗墓贼,则装入编织袋抬回来,日后找人算帐。林白水招呼其余几个帮我们扛起行李,慢慢地回到村子里。

村子小,差不多都有拐七抹八的亲属关系,听说林家姑娘在首都读书,现在带回了姑爷,这可是小村子难得的喜事,大家一起聚到林家的院子里拜访。林白水初见到父母,先是抱头痛哭,然后就得意洋洋地向远亲近邻们炫耀自己的姑爷。

我也是初次见到我的岳父岳母。岳父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中年汉子,个头不下一米九,虎背熊腰,理了一个平头,沉默寡言,正是一个老工人的形象。据说岳父身世与我相似,在抗战中失去父母,解放战争的时候随十万共产党干部一起闯关东,建国后来落户沈阳,娶了当地一个农家的女子,就是我岳母。岳母则是一个不高的农村妇人,热情之极。看来林白水象她父亲的多。

东北人好客,大老爷们一起坐到炕上吃喝起来,我也饿地慌,便不再客气。正好不打不相识,不少汉子一边摸着被打肿的脸颊,一边向我敬酒:" 林家的姑爷,你可当真不一般的厉害,我们以十个打你一个,你赤手空拳,不仅不落下风,反而打地我们好生疼。"

林白水听到耳中,心中好不痛快,这女人虚荣,于是吹牛道:" 我家恒淮可生厉害了,当年在越南战争上,有一次奉命外出侦察,被敌人一个营团团围住,等援军两个钟头后赶来,你们猜怎么了?恒淮毫发无伤,敌人尸横遍野。原来,当时他手里只有一挺机枪,一把砍刀。当即他就用机枪干掉二百五十个越南猴子,然后又用砍刀劈死一百个猴子,连刀刃都砍地卷了,他就又抡起机枪柄,砸死五十个猴子,最后赤手空拳,硬是掐死了最后十个猴子,你说厉害不?"

林白水每吹一段牛,众人就惊呼一声,读过大学的人果真猛,连吹牛都比平常人强。这还是我吗?比李向阳还凶猛十倍。其实越南历经数十年战争,经验丰富,虽然设备上逊色于我军,但是单兵作战甚至强于我军。我是专门的作战工兵出身,原本就是比一般步兵厉害了,宰过越南猴子不假,但加起来不过五六个。就是丛林第一杀手向小平,杀掉的也不过三十来个。

众人听得面如土色,心中暗自庆幸,纷纷恭维:" 原来恒淮哥上过战争啊,难怪打起来就有一股子杀气。幸亏手下留情了。佩服!"

虽说这是林白水牛皮捧出来的,但是听到心中也好不得意,当真比夏日里灌入一吨冰镇汽水还舒服。大家酒碗你来我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脑子半醉不醒,我拍拍治保主任问道:" 老兄,我就是奇怪,几个盗墓贼罢了,又是盗窃乱葬岗的坟墓,并非你家祖坟,何必大惊小怪,如临大敌呢?"

哪知我这么一问,原本已经醉醺醺的治保主任顿时醒了一半,握住我的手说道:" 老弟,你们住在北京久了,当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今天你们运气算好,遇到的只是几个盗墓贼,之后又马上碰到了我们,若是一不小心,可就麻烦了!"

我一惊,如是大问题,忙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似很严重的一样!"

治保主任浓浓的眉毛凝住,片刻说道:" 是很严重的事情!话说我们这边的村子的地界,之前其实是满清皇帝的坟头,不过现在是社会主义,也不管这些封建老皇历。但是,邪门的事情就有了,大概半年前开始,周邻突然兴起了一股盗墓贼,不盗皇陵,也不盗地主家的,却专门盗那些有点年份的老坟头。而且,他们盗墓也不是偷盗那些陪葬的金银财宝,却是那尸骨!"

到处为了逮住盗墓贼,做卧底时候" 盗墓" 的行当好歹我干过几天,向来只是为了钱财古玩,哪有对尸骨感兴趣的?据说国外有一些行家,专门收集木乃伊干尸,但是起码要几千年以上的,这类墓葬非常之少,要去盗窃,也是新疆之类容易形成干尸的地方。我又细细想了一下,疑问道:" 莫非,这是作为药引?我听说一些骨殖可以治疗一些毛病。"

治保主任摇摇头,说道:" 中药讲究正压邪,哪会有这么邪门歪道的药引。再说,半年来被盗走的尸身不下一百来具,到底是什么毛病,要这么多药引?后来,还是老一辈人看出门道来了!"

" 是什么!?"

我紧紧追问。

" 风水填穴!就是,就是……"

治保主任摸摸脑袋,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风水,说道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以前干盗墓的时候,研究过一些风水知识,只是玄之又玄,封建迷信的太多,后来学习考古知识,大部分都是科班出身,便把那风水丢置一遍,因为毫无科学道理。如今听到这个词语,心念一动,立时浮了上来。

我说道:" 据说一旦人死了百年多以后,若是尸骨还没有化作尘土,那阴气聚集起来,就有着一股子煞气,年份越长,煞气越重。那几千年的埃及木乃伊挖出来,一下子就咒死了很多人,就是这个道理。北方一些风水派别,结合萨满教的邪祭部分,为了辅佐运势,便挖掘古尸,埋葬在自己坟墓边,形成邪煞大运,短则十几年,长则百年,子孙后代的运道都会很强。不过这种手段毕竟过于邪门,听说只有满清开国的几个皇帝动用过,后来就全部禁止了。"

治保主任看的呆呆的,一拍大腿说道:" 对,你说的和老一辈的差不多,毕竟是在北京大学读书出来的!"

治保主任误会我了,不过虚荣心作怪,也懒得解释。

治保主任又说道:" 单是尸首被盗也罢了,反正又和我们无关,但是更加邪门的在后头,竟然不时有人无缘无故失踪。开始我们以为是到南方去打工了,后来一直杳无音讯,才渐渐地怀疑,听说邻村的也有人失踪,我们这才认识到大事情了。据说,那邪门的阵势除了要古尸之外,更要活人的生气!闹地这里人心惶惶,我只得带着青年们到处巡逻。如果你去问表叔,他知道的更多。"

表叔?这人是谁。似乎是一个很尊敬的家伙。

正好外面有人喊道:" 表叔来了!"

我转过头,但见棉布门帘被掀开,进来一个高瘦的汉子,身上雪白,原来外面已经在下雪了。他抖掉雪花,脱下棉帽口罩,却是一个养着小胡子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治保主任明明年纪比他大,为什么叫他表叔?

第十四章

林白水一直帮妈妈在一边伺候我们这群大老爷们,看见表叔高兴地叫道:"表叔大哥来了。"

咦,既然是表叔,为什么还要加上大哥二字?

表叔微笑道:" 我在附近办完案子,听说林白水回来了,还带回了姑爷,所以特意过来探望一下。"

林白水忙安排表叔上炕,害羞地把我介绍出去:" 这是我爱人,朱恒淮,上过越南战场,现在是我同事。"

表叔大喜,握住我的手说道:" 好小子,看你就不简单,居然把白水骗到了手。这姑娘可是我们村子的骄傲啊。唉,时间可是过得真快,以前那小不点,这么快嫁人了。"

林白水微嗔地推了表叔一下:" 大哥!"

表叔哈哈大笑,我也只能陪着干笑,然后他忽然一怔,说道:" 忘了说一下,我姓骉(念:表),三个马的骉,名速!"

见我不明白,便沾了酒水在托盘上写下骉速二字。原来姓如此罕见的姓,周围人大部分不认识,便开玩笑谐音叫他表叔了。

治保主任拉着表叔笑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表叔,我正和林白水的姑爷讲那盗尸贼的事儿。你处理这个案子,比我熟,你来说吧。"

表叔闪过一丝严重怀疑的目光,转瞬而逝。也难怪他不信任,我毕竟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忽然问起这些隐秘的事体,实在招人嫌疑。治保主任以为我们一时之间没有话头,拍拍表叔的肩膀说道:" 表叔啊,你可不要小看恒淮,他可是上过战场,杀人如麻。刚才我们就交手过,我们十个壮小伙,就是有兵器在手也不是他对手,被打得个个鼻青脸肿,你说厉害不?"

表叔先为我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斟酒,微笑道:" 一看你的身板,我就知道你是一个练家子。其实我也去过越南,但是不是正规军,而是作为一个武警去哪里剿灭毒贩。那毒贩狡诈凶横,确实很难对付。你连越南正规军也干过,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喝!"

我们喝了各自喝了一杯。东北喝酒都是烧刀子,大碗大碗喝就是猪八戒吃西瓜了,所以我们的杯子都是一个小酒盏,浅斟细饮,林白水赶忙为我们倒上。

然后表叔问道:" 奇怪,你一个外乡人,刚来到这里,怎么就突然对这些案件感兴趣了呢?再听说你那身手,我甚至怀疑你是北京派来调查的特派员呢!"

我笑道:" 我哪里有那么狠,只是北京大学一工人而已。但是一来到这里就捉住一个盗尸贼,也差点被当作盗尸贼挨打,你说冤不冤,好歹知道缘由。"

说道这里,治保主任尴尬地摸摸脑袋。

表叔说道:" 我也不瞒你了,实话实说,我看这里将会出现大事,不亚于五九年那次的大事情一样!"

治保主任一怔,问道:" 咋得又扯上五九年了。我听说,那年这边好像出了一个反革命大案,是吧?"

表叔点点头,说道:"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这里突然盛行的盗尸贼,是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横行,当时我们也不太注意,因为被盗窃的大部分无主坟墓,而且也没有珍贵的文物,连文化部门也懒得管。但是连人都开始失踪的时候,我们便开始渐渐关注了。最早失踪的一个是石岗村的舒家浑小子,这家伙不务正业,又不好好种田,整天就想着发财。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大家一时也不以为然,毕竟这小子时常无缘无故不见了,不是去广东就是去上海,等没钱再灰溜溜地回来。这次却不同了,家里一份钱没少,他姐姐过来报案,我们循旧例先排查一遍,到火车站了解一下,没有这号人走出去的消息,我们这才开始怀疑。若是山中弄丢了,几十年都住在这里还走失,年纪活在狗身上了。要是犯罪分子绑架,这小子没钱没人品。我们一筹莫展,之后几个月里,陆续有人失踪。差不多象这种赖皮小子,粗看似乎是为民除害一样,但是周边的盗尸活动越发猖狂,终于有经验的老公安翻出旧案卷,一看不对,这和五九年那个反革命案件出奇的相似!"

五九年正是我出生的年份,不知在这片黑土地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表叔说道:" 五九年,正是国家关于人民公社调整的时候,社员们清理公社的财产,连平常不太去的山林也走过一遍,这可好了。皇陵村的社员们,在皇陵附近的林子里,你们猜发现了什么?"

" 古尸?"

我们异口同声回答。

既然是皇陵,有的当然是古尸了。

表叔摇摇头说道:" 不是。那社员看到林子里的树上吊着一串串的尸首,不下几十具,像是晾衣服的得挂在一起,尸首都已经风干了,变得轻飘飘。风稍微一吹,就呼啦啦地飘起来。当时那社员吓得不轻,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回村子,由村长带人守住林子,再来派出所报案。"

" 我的前辈们在现场看到这场景就吓了一跳,他们很多人都是从解放军转业过来的,除了在东北剿匪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如此多尸体悬挂的景象以外,建国十年来,治安一直很好。当初见这些尸体已经风干,一度怀疑是日伪时期鬼子杀死抗日战士,但是检查尸体后才发现,这些人多半是在建国后死去,而且主要集中在五六年以后。再细细排查当地人口,不得了,竟然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几十个人,全部在这里化为干尸。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残忍,如此胆大妄为。当时美蒋反动分子非常猖狂,于是政治需要把这个案件定性为美蒋特务对人民的示威,侦察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线索。"

" 这时,一位曾经在龙虎山学道的公安战士指出,这不是反动分子的示威,而是某种特殊的风水仪式。他的理由如下,第一被害的人没有一个是革命干部,第二尸体悬挂极有特殊含义,循五行方阵。可能是有封建余孽分子,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特意制造如此悬尸案!假若当初循着他的路线继续走下去,或许能够侦破案件,可惜啊,当时的环境。没过几年就文化大革命,公安机关都被打倒,这个战士也杳无音信,那个案件也作为悬案耽搁下来。但是如今看来,我们觉得深以为然。前几年的时候曾经抓住一个大中华后清国的反动分子,他就提到过这种尸体悬挂意义!"

" 大中华后清国?我知道满清王朝,也知道伪满洲国。这是大中华后清国什么玩意,莫明其妙?"

林白水历史出身,从未听说过如此古怪的朝代。

表叔哈哈大笑,说道:" 少见多怪了吧,其实还有什么大中华佛国,中原皇清国等反动组织,都是一干无知农民,中封建余毒甚重,于是搞起了莫明其妙的玩意。譬如那中原皇清国的皇帝,还要封台湾蒋介石为威国王,岂不知当时老蒋老早一命归天了。"

林白水抿嘴浅笑。

表叔又说道:" 好了,文归正题。那自称大中华后清国祥瑞亲王的家伙,土头土脑地到处在县里闲逛,找人去公安局,说道要揭发大中华后清国皇帝的罪行。于是真的有人把他送过来,询问了一通,觉得他满口胡言乱语,认定是个神经病,教训了一下就哄出去。哪知他忽然叫道:" 你们可知,五九年的那个林中悬尸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知道,这是要发动万尸黑水阵。" 但是当时多是年轻的一批公安战士,多半不知道五九年的案件,如今想来,非常可惜,错过了这一村,我们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治保主任叹息说道:" 难道这个案件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那实在麻烦,现在村子里一片人心惶惶,早点解决早点安定人心!"

表叔说道:" 那也不尽然,不要把我们公安战线的同志当作无能的官僚,毕竟我们掌握了一部分关键线索,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一时不能追查下去,这个问题,却是需要和恒淮老弟来解决!"

我一怔,反问道:" 我?我能干什么?"

表叔笑道:" 好吧,容我慢慢说下去,你便会知晓,你当真是天上掉下来帮助我们破案的人啊!"

我眼角余光却瞄到林白水显出一丝忧虑的神情,默默地给我们倒上水酒。只听表叔继续说道:" 我们掌握的线索,就是从那个大中华后清国祥瑞亲王的身上突破。虽然一时放松警惕,把这个重要的宝贝白白丢掉,但是毕竟我们觉得他是一个好笑的人物,面目上记得很熟。于是我们现在回想起来,就按照拼图,把这个老人的相貌弄出来,然后暗暗按图索骥,终于找到了他!却是皇陵村的一个老汉,名叫马伯镛!"

" 马伯镛?"

治保主任眯着眼睛思索半晌,说道:" 我听说过这个老汉,好像以前还做过盗墓贼,被伪满洲国的警察逮住,差点要了老命,幸好鬼子投降了才保命。"

表叔说道:" 正是!他做过盗墓贼,而且五九年那次林中悬尸案件又发生在皇陵村,更加叫我们怀疑。我们原本想暗地里侦查,但是队伍里面的战士大部分露面多了,眼熟,一在皇陵村出现,旋被发现,然而皇陵村变成一个组织严密的集团,村民之间分工严密,相互通报,我们一无所获。暗的不行我们就明来,于是我们组织了一次突袭,十多个公安武警一起出发,在皇陵村大大的搜查了一番,不仅没有搜查到任何证据,而且战士都被暗袭,好几个人受伤,不得不耽搁下来!"

我渐渐体会表叔的心情了,问道:" 莫非,你要我去暗地里侦查一番?"

表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正是!一来我考虑到你是外乡人,面生,不太会招人怀疑;二来你是当兵出身,去过越南战场较量过,具有一定的侦察和反侦察能力。再说身法高超,一般十几个人都难以近身,自保有余。实在麻烦你了!另外,我们不会让你白去一趟的。县里拨出了一千块钱的破案经费,假若你侦察出什么关键线索,我们绝对不会吝啬!"

我顿时觉得心里跃跃欲试,然而更加吸引我的是那一千块钱。这些时日我一直吃林白水的喝林白水的,一个大好男儿,靠女人过活,实在丢脸,得想个办法赚钱。我文化低,只能做些体力活。倘若得了这一千块钱,抵得上林白水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当下心情大悦,和表叔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酒筵散去。林白水收拾了家么就和我挤到一个炕上,我问道:" 看你一脸忧心忡忡的,怎么,担心我?"

林白水叹道:" 你初来乍到,哪知道事情的轻缓急重。表叔这人,我从小就怕他。倒不是他能打架,若是打架,我弟弟身板就比他强。只是表叔为人城府极深,今天居然推心置腹的和你说了一通,我越听越心惊,竟是一步步把你引入磬中,投你所好,假以利诱,生生地把这一件险事推到你头上。你说,我能放心吗?"

我顿时呆住,想不到林白水想的这么深,但是心里不服气,辩驳道:" 你担心什么,就连越南战场我也活了过来,这里的乡农再是厉害,比的过手拿五六自动步枪的猴子吗?我和你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了,哪一次我不化险为夷。不必担心,我会回来了!"

林白水伸手紧紧把我搂住,我感到她的脸上,有湿湿的水,那是担忧的泪水吧!

第十五章

第二天,我扛着一根木棒,穿的破破烂烂,打扮成一个苏北盲流。我老家在淮南,本来和苏北很近,一口江淮口音,东北人也分不出来。在东北有很多苏北人在讨生活,我这副模样也不稀奇。

不过东北的严寒我第一感受到,方出了房子,踏着半尺厚的大雪行走,入眼到处白茫茫的,吐出白气,眼睛生疼。我揉揉眼球,便上路,走到附近几个村的交汇公路上,也就是当地的一个集市,寻机会跑到皇陵村去。

正走着,忽然一个人叫住我:" 喂,苏北佬!"

我转过身,对面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身材不高,长着一张国字型脸蛋,驼峰鼻,鬓发浓密,眼睛细眯眯成一条直线,偶尔开起来,便露出一丝凶光,对我恶狠狠地问道:" 喂,苏北佬,要做活吗?"

" 做啥子活?"

我用江淮口音说道。

那人说道:" 我要储存萝卜,挖个地窖。"

我说道:" 大冬天,雪都下得这么厚,土冻的多硬啊!怎么能挖呢?"

那人说道:" 少啰嗦,我给你三十块钱,你来皇陵村挖地窖,干不干?"

我咯噔一下,三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人出手如此豪阔,看外貌又不像,穿的很普通,其中必有猫腻,又在皇陵村,我忙说道:" 好的,好的,三十块钱,一块也不许少!"

我就跟在这个汉子身后走了几里地来到皇陵村,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前,那瓦顶土屋非常低矮,立在村中,坐南朝北,立在屋前四周一览无余,我总觉得这屋子似乎有特殊含义。我东张西望,那人恶狠狠地叫道:" 你看什么看?"

我打了个哆嗦:" 我觉得这里阴气很重!"

那人叫道:" 啥子阴气,叫你干活就干。喏,就在屋前的地上,雪已经铲开了,我在地上划了线条打好框框,你就沿着线条挖,千万不要越界!"

只见黑色的耕地上果然用石灰打了线,我心想这人做事还很讲究的。他丢给我一把锄头、一把铁锹,先放火烧软了地面冻土,然后我朝手心吐吐唾沫,抡起锄头挖掘,那人就在一边盯着。挖了半天,已经显出一个地窖的模样,我在沿西边的石灰线下挖的时候,碰到一块巨石,为了挖出巨石,不得不把石灰线往前移动一段,突然土里掉下一块白白的东西。我好奇地捡起来,细细打量,咯噔一下。

以我从前参与考古发掘的经验,这是一块人骨!

那人一直呆在旁边监视,见到我有所异动赶过来问道:" 喂,苏北佬,你不好好做活,干啥呢?"

我见隐瞒不住,于是喊道:" 这里埋着人,有骨头!"

那人骂道:" 这是老坟,叫你不要挖过去,丢掉,快挖其他地方!"

我随手丢掉人骨,暗暗思忖,这块人骨非常新鲜,表层附着尚未腐烂的肉,绝非老坟尸骨。以东北寒冷的天气估算,大概是几个月前埋下去的。我抬头看看天,日头有气无力地挂在枝头,整个皇陵村笼罩在一层诡异的色彩下。

中午那人提供了几个馒头,但是我不敢吃,趁他不注意丢掉,吃自己带出来的馒头。东北冬天白昼短,约莫三四点太阳就开始黯下去了,整个萝卜地窖却只挖了一半,于是那人说道:" 苏北佬,你今天就住在这间屋子里,明天再把活干完?"

见我有异色,不禁讥讽道:" 是不是怕屋子前的老坟,胆子可真小!"

我怒道:" 好,我今天就睡在这间屋子里面。"

我收拾好工具,转身就和那人推门进入屋子,迎面顿时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异常难闻,仿佛是一块鱼肉放在阴暗处发霉的味道一样!这屋子入门是前厅,以一堵墙分为左右两厢,再进去就是和灶社连在一起的炕台,门口有一把梯子,搭在阁楼上。我再四下打量,这间屋子实在肮脏的不得了,就像是垃圾堆和盲流栖息地一样。墙角到处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柴草、空酒瓶等等,一抬头就是满脸蜘蛛网。

我不禁疑惑道:" 这间屋子是人住的吗?怎么有一股臭气?"

那人说道:" 哦,以前是有人住的,不过已经废弃,打算过冬后就拆掉。臭气,就是这屋子有个地窖,储存萝卜的,但是萝卜爱发酵,一股臭气,所以要在外面重新打一个洞。你就自己睡在这里,炕火自己烧。晚上没事千万别乱动,这里夜里有狼!"

我唯唯诺诺,那人才不放心地离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那一股子臭气从屋子深处抽出来,越来越浓。其实我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实在疲惫不堪,靠在炕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仿佛又回到了越南战场,枪林弹雨,最熟悉莫过于那股味道。我忽然一怔,渐渐地从臭气中分辨出另外一种味道,若隐若现的味道,这种味道在越南战场上时常闻到--腐尸的臭味!那时两军交战,有些尸体来不及收拾,而越南又是高温炎热,很快腐败,那股味道,一辈子都不想再闻!莫非……

我瑟瑟打了个寒颤,这里有个萝卜地窖,我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手电筒,扒开杂物,果真见到一个萝卜地窖,当时心脏砰砰剧跳,惊人的事实就要发现!

哪知萝卜地窖居然是空的,连根杂草也找不到,可以那股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密,我不禁把目光转向头顶,阁楼上面。

我叼住手电筒,顺着梯子爬到阁楼上,上面居然还有一扇门,握住把手没有灰尘,显然时常有人过来。我用力一推,这门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不过在我的蛮力下渐渐滑开,门露出了一个半人大小的口子,我脱下棉衣,勉强挤了进去。

阁楼上也是乱七八糟的,胡乱堆放着很多杂物,我转过头,看看什么东西顶着门,却是一堆柴草。柴草有这么重吗?我顺便踢了一下,触觉鼓鼓的结实的,好像沙包之类实物。我用脚拨开柴草,;露出一只化肥编织袋,鼓鼓囊囊,半透明的塑料袋子里显出一个蜷曲人的轮廓,不住散发难闻的臭味,难道……

我吞咽一下唾沫,颤抖着剥开袋子,顿时差点喊出声,浑身毛都竖了起来!老子什么尸体没有见过,干尸、碎尸、古尸,唯独这种模样的尸体还是一次见到过!这尸体蜷缩成一团,表面似乎浇上了一层油,异常光滑。那尸身是个男人,全身赤裸,一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这个世界。虽然东北天气寒冷,但是时间久了,毕竟开始腐化,下面渗出很多尸液,那奇怪的味道就是尸液发出的,滴到楼下之后,就让我以为萝卜地窖里才藏着尸体。

这个人明显是被杀死后放在这里。邪门,假若我杀了人之后,是要干净埋到土里,或者放火烧掉,哪是这般明目张胆地放着,用臭气引人前来?况且,这尸身似乎是某种重要的仪式,特意涂了一层奇怪的油。

忽然我听到外面有脚踩雪堆嚓嚓的声音,虽然他故意放轻了脚步,但是在冬季异常寂静的夜晚,反而越发清晰了。我急忙奔到阁楼一角,透过缝隙看下去。雪地的反光很明亮,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白天招我的人抽烟踏雪过来,若是让我发现我已经看到了尸体,那可不好!

我跌跌撞撞跑回去,黑暗中,不慎叫一样东西绊倒,拿着手电筒一看,又惊又怒,柴草堆下伸出一条人腿,浮现出一具,不两具,三具叠在一起的裸尸。

我越发惊恐,急忙爬下阁楼,这时那人正把房门敲地整天价响:" 开门开门,苏北佬!"

我赶过去打开房门,那人抽着烟,问我:" 要来一只吗?"

我摇摇头,那人又说道:" 初来借一步说话。"

我徒生警惕,和那人走出房门,暗中戒备,唯恐他偷袭。

那人说道:" 苏北佬啊……"

嗵!我来不及反应,后脑勺就被击中,顿时疼痛异常,但见那人顿时面露凶光,而在他背后则是另外一个人举着一把锄头。心念转动,原来如此,竟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引我放松警惕,另一个暗中下毒手!

另外一人低低骂道:" 老二,我说你昏了头吗?现在公安盯得这么紧,你居然还有胆子找人过来,万一发现,岂不是坏了大哥的大计吗?"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怕什么,若是这么胆小,如何成就我们的复兴大清皇国大业!"

另外一人说道:" 我只是叫你小心点。居然还把招来的人搁在那件屋子里,如果那个盲流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怎么办?"

那人说道:" 反正迟早都是死,让他看到又如何?最多先认识几个伙伴,下去之后好多交往交往啊!哈哈!"

那人放声大笑,声音凄厉如暗夜中的枭。

我受过严格的抗打击训练,哪这么容易倒下,匆匆几秒就醒转,只是后脑勺乃是旧伤口,似乎伤到了神经,竟然浑身动弹不得,不禁又惊又怒,只能暂时装作昏迷不醒,暗中查看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那两人合力将我抬起来,另外一个人说道:" 嗯,想不到这个苏北盲流个子不高,倒是挺重的,身板不错。"

那人说道:" 相城,这次就辛苦一下,不过也请你不要告诉大哥,不然他非骂死我不可!"

那叫相城的苦笑一声:" 看来也只有大哥能够制住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我这人啊,只能给你擦屁股!"

那人嘿嘿地偷笑,然后哼哧哼哧地抬着我在雪中行走,约莫走了五六分钟,纵然闭着眼皮也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亮光,里面热气腾腾,不时听到水流冲刷的声响。只听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叫道:" 又是你们两个给我带货来了。现在不是公安盯的很紧,皇上不许我们私下里行动?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皇上素来英明公正,礼亲王合城,纵然你皇上的亲兄弟,皇上为了法度,还会挥泪斩马谡的!"

那人原来叫合城,此刻破口大骂道:" 放你妈狗屁,要拍皇上马屁,也要在皇上听得到的地方。扒露秃,你这老小子,做的恶事比我们少吗?少啰嗦,给我搬!"

即使此刻危急万分,我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是不禁莞尔。好歹我跟了林白水学过不少知识,在北大历史系又听多了课,似乎这帮愚民偱满清旧制建立了贵族制度,但是又四不像。譬如那扒露秃,仔细一想,哪有人会有这样的名字,应该是满清" 勇士" 的封号吧!假若林白水听到,一定活活笑断肚肠而亡。但是下一刻我便乐不起来了,只听那扒露秃说道:" 是不是老规矩,先开膛剖肚,然后浸在玉油中七七四十九天?"

两人用力一挥,把我扔到一张木桌上,我只觉得浑身一震,后脑勺又重重磕下,痛得几乎要叫出来,拼命忍住。

合城点点头,说道:" 嗯,是的!唉,最近这段时间紧,就是到手的尸身也不能埋入穴中。"

相城失声道:" 合城,不是说过不能带尸字吗?这叫做天柱!"

合城不禁怒道:" 死人就是尸身,哪有那么多讲究,又是那个外国来的鬼佬搞出来的花样!"

说着怒气冲冲地离开,相城接着追上去。

扒露秃仿佛拿了两个金属物件,一边摩擦一边笑道:" 小子,别怪大爷心狠手辣。等皇上大事已成,少不得你们的祭祀。"

扒露秃用尖刀割开我的棉衣,冰凉的刀子在胸口肌肤上划过,只觉得一阵凉意,那家伙笑道:" 你这个家伙,身板不错,可惜了,小子!"

扒露秃正要把刀子刺下去,我猛然张开眼睛,迎面是一张极为丑陋的秃子脸,牙齿别在外头,鼻子歪歪,更好笑的是脑袋瓜光溜溜的,半根毛都没长。看来扒露秃便有戏虐之意!

扒露秃见我张开眼睛,不禁吃了一惊,他解剖了十几个人,还从来没有人开眼过。那情形就和看见诈尸一般!其实我心里未尝不是惊险万分,冷汗涔涔。方才我一直动弹不得,直到又撞到了后脑勺,手指才微微麻木有了感觉。那刀子划过皮肤的凉意,我当真要叫出来,眼见要刺下来,我心中一急,拼命挣扎,终于张开了眼睛!

扒露秃手持一把剔骨刀,一把钩刀,原本要解剖人的,此刻见我起来,不怒反喜,笑道:" 好家伙,虽然我号称扒露秃,但是从未和人真正交手过,向来不过在村子里打架罢了。也好,今天便让我会会你,不负扒露秃的称号!"

说着,手拿尖刀便冲过来!

其实我手无寸铁,身子又刚刚恢复,总觉得有股麻木的感觉,运动起来也不甚灵活,见他一刀刺过来,无可躲避,灵机一动,便立时钻入桌子底下。扒露秃刺了个空,弯身便又刺过来。好机会!只要我把桌子拱翻,就可压住扒露秃。

哪知向上用力一顶,桌子纹丝不动,当下愕然,眼见扒露秃刺过来,硬生生吃了一刀。

那扒露秃笑道:" 你以为我勇士的称号是白得的吗?我早看穿你的诡计,这桌子乃是老杉木制作,重达百多斤,岂是你可以搬得动?"

他微笑着低头下来,见我一动不动,以为我死了,但是刚弯下笑容立时僵住。我竟然毫发未伤!原来我灵机一动,把割破的棉衣脱下,这棉衣厚达五六公分,两层垫在一起不下十公分。扒露秃刺刀的力气,全部陷在棉花当中。

我哪会放掉这个好机会,冷不防一脚踢上去,正中扒露秃鼻梁。鼻梁乃是人体要害之处,汇集数个死穴,扒露秃大叫一声,翻身倒地,一动不动。

我松了一口气,脱下棉衣之后,在东北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渐渐觉得寒冷,于是我钻出桌子底下,动手就想去拔那个家伙的棉衣。

我方凑近扒露秃,猛然他张开眼睛,冒出凶狠的目光,一下子掐住我的脖子,狞笑道:" 小子,你装死的招数我也会!"

下一刻扒露秃又面露惊愕,我的手腕,渐渐把他的手扳开。

扒露秃的个子超过一米九,体格异常强壮,手腕上肌肉鼓鼓。然而他岂是知道我在部队中就有" 无敌铁腕" 的外号,扳手腕全师无敌,退役后都是干铲土、铲煤的活,力气锻炼地更是夸张,此刻神经协调已经恢复,我毫不客气的动用手劲!

我和扒露秃两个力大无比的家伙打架,就像是大象和犀牛在对撞,谁也奈何不了谁。不仅扒露秃大急,我也大急,这般打斗,一定惊动了不少人。人多了,吃亏的肯定是我。

我倏然瞅见扒露秃方才丢下的剔骨刀,就落在附近地上,然而在稍稍分神,立即教后者把握住机会,顿时又掐住我的脖子,却不再施展力气按下去,而是直接不住把我往后推。我一时用不上力,只觉得喉头痛苦异常,背后猛然一震,撞在一个地方,眼角余光瞄下去,似乎是水池一类的东西,飘着一层油,里面浮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扒露秃用力把我按下去,想把我浸在水里淹死,我身子后仰,双手无法用力,渐渐觉得眼前一片空白,意识模模糊糊,要死绝了,双脚乱蹬,突然扒露秃大叫一声,放开了我,双手捂住下部,原来我濒死的乱蹬,竟然踢中他的男人要害。这激烈打斗,一般人很难会顾虑到!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我心头一紧,狠狠心,一头撞在扒露秃身上,他躲避不及,顿时掉入水池中,我到处寻找武器,等他上来时候刺死他!

哪知这时我看到了惊险的一幕。那扒露秃如同掉入了硫酸池一般惊恐不已,拼命要挣扎上来。我奇怪,这只是普通的油,又不是沸油。但是扒露秃越来越惊恐,竟然向我呼救:" 救命!救命!"

他双手乱抓,倏然摸到一个东西,高高举起来,我顿时大骇,居然是一具浑身赤裸的男尸,面目浸地发胀,尤为狰狞,更可怕的是,他的胸腔腹腔洞开,里面空荡荡的,丝毫没有内脏。扒露秃害怕之极,掉下男尸,正好搁在他头上,又是一阵挣扎,慢慢地沉入水底。

我叹了一口气,你杀人,必被人杀!何况是冤鬼!

原本搁在扒露秃头顶的男尸在其沉入水底后慢慢浮上来,从侧面看过去,表情古怪,似诡异地微笑。那男尸身上金灿灿的油层更加神异,透明如蛋清又粘稠似松脂。我本想伸手沾点查看一番,回望到扒露秃碰到男尸之后即可毙命的下场,里面仿佛蕴含剧毒,顿时瑟瑟打了个寒颤,断绝了好奇心!

我唯恐其他村民立刻过来围攻,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棉衣,打开门冲出。外面冰天雪地,我冷得缩缩身子,呼出一口气就凝结成霜粘在胡子头发上。这次侦察真他妈的惊险,老子的命都差点丢掉,难怪表叔将此绝命任务推到我头上,回去一定找他算账!眼下抱怨无用,逃命为先。

这个村子远比天柱山村规模大多了,布局也甚是有军事要塞的特点,学尽冈村宁次的风格,以房屋为点,以周边的栅栏为线,牢牢将整个村子封闭起来,形成囚笼一样的结构,设计这村子的家伙一定是日伪分子!我只能穿过村子才可以脱逃,于是尽量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在皇陵村里穿梭,纵然如此,踩在新雪上也是咯吱咯吱作响。

正如表叔所言,皇陵村的人包成团干着违法勾当,警惕心也非常重,不时有一组人来回巡逻,方走过一个拐角,便察觉前面一派手电筒在乱瞄,趁他们稍微发现,我急忙挤到两间屋子中间的缝隙里躲藏,眼看他们走过,心底放松下来。

但是,背后怎么热气腾腾?

我转过头,几乎跳起来,原来这条缝隙竟是一条狼狗的巢穴,深更半夜见我来打搅,不满之极,口鼻喷着热气,低低小吠。

" 老弟,你安静一点,哥哥给你……"

妈的,这狗也不受贿赂,忽然汪汪大叫,并且凶狠地扑上来,只是头颈教项链拴住,才咬不到我。

但我已经魂飞魄散,慌忙逃出去,远处的巡逻队立即发觉大喊:" 有贼!"

当下我便顾不得,全力往村口冲出去,背后敲锣打鼓,刹那间整个村子沸腾起来。那扒露秃的尸身应当很快被发现,我就不是被当作贼那么简单了!

我加快脚步,只是在雪地上一脚一个洞,怎么也跑不快,后面人声越来越响,似乎夹杂着把我骗来的合城:" 不要让这小子跑了,事情败露,大家都没好下场!放枪,放枪打死他!"

有枪?我心头一紧,便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背脊就犹如被一头牛重重撞了一下,顿时跌倒在地,酸软不已。

我又惊又恐,往背后一摸,却立时转惊为喜,原来山民们毕竟没有军用武器,不过土制猎枪而已,砂子为子弹,一枪打在背上,大半砂子教厚厚的棉衣吸收,剩余的不足为患。倘若是一杆五六步枪,我老早归天了!

我马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往前冲,毕竟我受过军事训练,体力大大超过这些村民,终于跑出了村口,看天上星星,辨别方位,转向天柱山村方向,进入一片密密麻麻的森林。

东北的林木极为茂密,多半是亚寒带针叶林,伸张的遮天蔽日,盖住了天空,看不清方向。我一时之间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只管往前拼命奔跑。背后响声渐渐消失,是皇陵村村民放弃追踪,或是我已经摆脱了他们。

不过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慢下步伐回过精神来,只觉得身子越发寒冷,除了重重的喘息和无力的脚步,当真孤寂之极,此刻特别想念老婆温暖的怀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木渐渐稀疏,远处闪现人家的灯火,我大喜,天柱山村快到了!

正当我要加快脚步之时,猛然间天上掉下一个人将我扑倒,那人恶狠狠地叫道:" 你究竟是谁?是不是天柱山村派来的探子?"

听声音熟悉,立即记起便是那个叫合城的家伙,他洋洋得意地说道:" 别以为我们脚程没有你快,但是看你往天柱山村的方向就知道你的目的。那里只有一个村子,于是我就事先趁马车绕过来埋伏,果然等到你这个家伙,快说!"

我掐住我的脖子,不过这个家伙忘了一件事情,近身搏斗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 因为……"

我说话越来越低,合城一怔,以为手劲太大弄死了我,正松开,我猛然一拳砸过去,击中他的鼻梁。合城惨叫一声,翻身倒地!

我毫不犹豫地又扑上去,唯恐他未致命,拎住他的两条胳膊,猝然发力,只听咔嚓一下,已经被我折断。合城又是惨叫一声,却渐渐不再啃声了。我冷冷说道:" 小子,你想和我斗,还早了十亿年。这就是对你欺骗我的报应!"

当下也懒得理会他,飞快地冲向天柱山村,到了村口附近就遇到治保主任带着民兵巡逻,瞅见我先是一紧,再是一呆,问道:" 林白水的姑爷,你怎么这番德行了?"

我挥挥手说道:" 少废话,叫表叔过来!"

果然表叔正呆在村子里等候我的消息,见到我笑道:" 可是有好消息吗?"

我怒气冲冲地叫道:" 老子命都快没了!"

表叔说道:" 我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错的,以你之能,一定侦测到了什么。"

我怒气稍微减少几分,说道:" 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皇陵村的人在干那非法勾当,骗来外地人,做成尸干,不知何用。莫非是邪教祭祀?"

表叔脸色一变,问道:" 你说真的?他们杀人?"

" 废话,光是我见到的尸体就有三四具,连老子自己也差点被杀了。你快快点齐人手,否则迟了,证据定是教他们湮灭!"

表叔点点头,说道:" 事不宜迟,我去召集人手,你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下我们人多了,一起动手!"

说着转身离去。

我只觉得又冷又饿,治保主任把我送到家里,林白水正在炕上读书,见到我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伤痕累累,头发胡子上结满冰雪,心疼不已,一边收掇一边埋怨:" 我叫你别去你偏偏爱逞英雄。英雄哪是这般好做,流血流汗哩!"

我又气又好笑,说道:" 少啰嗦,拿一瓶酒过来,我冷死饿死了!"

林白水恶狠狠地说道:" 活该!"

这女人,心肠毒啊!居然诅咒老公归天!

酒没有拿来,林白水取了生姜水和白面馒头,我狼吞虎咽,辣到身子里,一身热汗!外面动静倒是越来越大,片刻表叔进来说道:" 恒淮,你带路,我们去抄他们老巢,为你报仇!"

我恨地咬牙切齿,当下丢掉馒头,穿好衣服,林白水拉住我的胳膊,低低说道:" 小心!"

我点点头,出了外面。好家伙,不下五百人,小小的天柱山村几乎被挤满。原来皇陵村是个大地方,表叔唯恐派出所的一点力量不够,硬是动用自己的威望,在周边几个和皇陵村有仇隙的村里召集了百多号人,一路乘坐拖拉机、马车,浩浩荡荡杀向皇陵村。

表叔和我挤在拖拉机上,表叔笑道:" 林白水是个好女人,就是性子有点傲,发点脾气你可不要怪她。"

我笑道:" 我若是这般小气,那白水还会嫁给我吗?"

说话间,已经杀到皇陵村,表叔拿着一个高音喇叭指挥:" 这次,我们是逮捕罪犯,不是鬼子进村,谁敢做打砸抢的事儿,别怪老子不客气!"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进去,因为人多,也没有排什么阵势,但是奇怪的是,偌大的村子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表叔发令:" 大家四下里找寻,就是条狗,也得给我挖出来。"

表叔说道:" 恒淮,你先带我去那些埋藏尸体的地方看看!"

我马上带着他去了那个水池房,但是里面水池老早放干,什么也没有留下,到了那间破屋子,尸体也不见了。不刻大家都陆续过来回报,说道别说活人活狗,就是连根毛都没有了。

表叔呆立半晌,恨恨地说道:" 这帮人好狠,明知事情败露,竟然立即弃村逃跑,做主的人手段不凡啊!"

我见表叔神色凝重,看来事态严重,忽然记起来,忙道:" 我在这间小屋子的地里挖出过尸骸,我见土层没有松过,一定还埋着尸体!"

表叔一拍大腿叫道:" 不错,我们赶快动手!"

我指着那间小屋子外面空地的石灰线外,叫几个壮小伙挖地。冬天土层冻得硬梆梆,于是先放火焚烧,然后几个小伙子脱掉上衣,挥汗如雨地挖掘,突然咔嚓一下,铲起来一些玉米枝干,壮小伙停顿下来。

" 挖呀!" 表叔催促。

那壮小伙接着往下挖,一铲一铲的泥土往上翻,越来越多的玉米枝叶被挖上来。当又一铲土被翻上来时,那壮小伙倏然向后一退,目光瞪得大大的,就像蝎子蛰手一样惨叫一声,丢下铁铲就逃到地面上。

表叔于是亲自下去,捡起那把铁铲,数十个手电筒光照下,只见那铁铲的铲头上,蘸上了一层粘稠似皮蛋的物体,散发奇怪的臭味。再看地面上,有一些暗红发黑的液体渗出来,将周边的泥土浸湿。

看到这番情景,任谁都知道找到了什么,于是个个面色凝重。表叔叫来几个胆大的一起下挖,掀开玉米枝叶,一张腐败的人脸立时露了出来……

第十六章

在小小土坑四边原本一直密密麻麻围着一群人,号称是帮忙,挖坑哪需要这么多劳力,其实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表叔也不禁止。皇陵村村民处事向来神神秘秘,又不与外人结交,非常引人好奇,而大能人表叔又对小屋的天地极为关注,不住挖掘,村民们纷纷猜度里面埋藏有宝贝,于是好奇心高高被吊起。

当那玉米枝叶将要掀开一刻,现场气氛终于达到高潮,后面的人不顾一切涌上来看稀奇,前面的人慌忙后退,看过之后莫不面如土色,顷刻间惊呼地鸟兽散,远远躲在一边,余下几个派出所的公安干警,因见惯了死人,才不至于一时那么惊恐。

该男尸已经高度腐化,面目膨胀发黑,眼球突出,舌尖伸长,经过方才地面的加热,开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尸臭味,把几个稍微年轻的公安熏地忍不住呕吐起来。表叔勃然大怒,冲着他们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先勘察现场,再把尸体抬上来!"

公安们畏缩不敢,我摇摇头,先跳了下去,尸体我见得还要多了,各式各样,都习惯,腐尸也不是那么可怕恶心。表叔怒目一瞪,几个公安便羞愧不已,毕竟我只是平民,胆子居然比他们还大,没脸见人了。于是又下来一个公安,我们带上橡胶手套,合力把尸体抬到土坑外的裹尸袋里。

我正在外面,突然听到表叔啊地一下,心头一震,表叔为人喜怒不形于色,哪会如此失态,莫非……

我慌忙赶过去,只见表叔还站在土坑里,原本在那尸体下,还有一层玉米枝叶,表叔好奇地揭开……此刻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颊苍白地像是抹了一层白粉。我不禁低下头,瞳孔倏然放大,浑身瑟瑟寒颤!

这般景象,我从未见过,实在是太惊悚了!

稍微瞟了一眼,就看到玉米枝叶下垫着五六具尸体,仿佛铺地砖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头和脚彼此之间交错倒置,是以排放地非常紧密,但是从边隙之间,还是可以看到,下面隔着一层又是一层的尸体。

我倒吸一口冷气,现在的没有一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镇定,或是愣愣地看着尸体,一时手足无措,或是浑身战栗,胆小的家伙甚至裤裆下冒出水来。空气越发寒冷,似乎就到了凝固起来,人们都被这种如同梦魇一般的场景吓坏了!

表叔为人坚忍之极,神经用锰铁合金锻造,终于回复过来,大吼道:" 还不叫几个人过来,把这坑扩大!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尸体!"

人类社会本是一个金字塔结构,下层因为震撼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只有上面的人下令,此刻大家忙碌起来。有的招募几个大胆的村民一起挖掘,有的寻来挖掘工具和煤油。小小的几个手电筒已经无法供应照明需要,于是一盏盏简陋的土制煤油灯在杆子上竖起来。公安干警和村民们丝毫不敢松懈,大家以原本的土坑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连夜开始挖掘,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小小的土坑扩大为一个直径八米、深约十多米的大坑,而犹如地狱冥河水一般阴寒的场面,再次刺激我们已经到了极限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个土坑,埋了不下五十来具尸体,呈金字塔形状,底层埋的尸体最多,已经完全白骨化,然后一层又一层的铺上来,一直叠到十米多深。最上面的一层稍微腐败,容得我们一窥尸身死前的状态,清一色被扒光衣服,开膛剖肚,塞满纸钱,死相非常可怕。挖出来的尸骨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小屋前面的地块,这般惨烈的景象,就是在越南战场上也极为罕见!

到了黎明时分,周围几个村子的妇人都送来早点,我们不许她们过来,唯恐看到了吓坏,虽然肚子饿得咕咕乱叫,但是盯着馒头,想起那白花花的尸骨,顿时没了胃口。

我蹲在一家屋子底下休息,表叔过来,扔给我一壶酒说道:" 暖暖身子!这可是我的家传宝啊!"

我喝了一口,却是南方的女儿红,醇厚甘甜而后劲十足,我知他舍不得,喝了几口便还了回去。

表叔也在我身边蹲下,我问道:" 看你满面兴奋,这么高兴啊!连看家宝都挖了出来。"

表叔叹道:" 大案啊!除去文革时候的武斗,一次性死这么多人的刑事案件,据我所知,这是建国以来第一次碰到。而且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已经引起省里的高度重视了!你说,作为一个警察,一生当中能跑到这样的大案,就和你们当兵的打过大仗一样,不值得庆祝?"

我摇摇头,问道:" 亏你的,就是棺材店的老板,唯恐不死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皇陵村的人要杀这么多人,而且排成这般奇怪的方式呢?据我所知,假若是搞风水的话,死的人太多,怨气太重,不祥啊!"

表叔沉默半晌,开口说道:" 民间一直有传说,说沈阳天柱山这块地界风水好,会出皇帝的!这种说法源于何时,好像是从明朝的时候就开始流传。但是,这不是一般的风水!北方属于玄武,也就是黑色,水性。水主杀伐,也就是说,动用这片风水宝地,可是要活人的鲜血启动啊!当年满清努尔哈赤入侵辽东,占领沈阳之后,大肆杀伐,杀了一百万人,使得春秋以来一直繁华的辽东千里无人烟,努尔哈赤就用这滚滚尸骨来填穴。所以他的子孙才能发达起来做皇帝。或许皇陵村的人也是一样的心思,想做皇帝,就学努尔哈赤,杀人以填穴。"

我又摇摇头,说道:" 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

这时忽有人来报告:" 表叔,我们捉到一个家伙,自称皇陵村的什么祥瑞亲王马伯镛!"

表叔大喜,笑道:" 好家伙,一直在找他!居然自动送上门来了,恒淮,和我一起去见识见识所谓的祥瑞亲王!"

我和表叔来到一间房子边,外面几个民兵吊儿郎当守着,仿佛一点也不必担忧敌人会逃跑。表叔懒得计较,让他们开门放两人进去。屋子里温暖如春,墙角壁炉烧着柴火。东北一带颇受老毛子风俗影响,就是烧得空气特别干燥,让我这个习惯冬天寒冷潮湿天气的南方人不太适应。屋子里的椅子上局促不安地坐着一个老汉,约莫七八十了,一见我们慌忙站起来,身板还显硬朗,口中不住念叨:" 我有罪,我有罪!"

表叔挥挥手,示意老汉坐下,还亲自动手为他泡了一碗大麦茶。然后说道:" 你就是马伯镛?政府的政策,想来你也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报案了,政府绝对会记牢你的功绩。你是皇陵村的老住户了,说说看那个什么大中华后清国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什么亲王……"

" 祥瑞亲王。"

我补充说道。

" 对对,就是祥瑞亲王,怎么这么古怪的封号,都八十年代,地球人上月球了,还拿出这些老封建玩意。"

马伯镛手中捧着茶水,忽然老泪纵横,哭道:" 都是我造的孽啊!如果不是我的错,也不会这样!"

我和表叔面面相觑,虽然已经了解到那马相城、马合城都是马伯镛的侄孙,但是本着不连坐的原则,丝毫不会怪罪他的。为何老汉如此自责?表叔忙说道:" 老汉你慢慢说,不要激动。"

马伯镛抹抹眼泪,说道:" 事情如果要从头说起,那得回到四十多年前的一九二九年,也是这么冷的一个冬天,我们家里实在穷的过不下去了,没办法,我和我弟弟马仲琻合伙去盗窃满清努尔哈赤的陵墓,正当我们撬开一个陪葬妃子的坟墓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咚咚的响声……"

第十七章

马仲琻惊慌失措地问道:" 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莫非,这是僵尸?"

马伯镛恶狠狠地叫道:" 别吵,就是僵尸,我们也不用怕。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要是这次我们再不带回一个子儿,就只有饿死的份了。与其饿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马仲琻盯着家中的主心骨,心神镇定下来,稍稍壮大胆子,看着前面的一口棺材,奇怪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仔细倾听,除了咚咚的敲打棺材响声,甚至还夹杂着微弱的女子呼喊,犹如传说中诱惑男子的古墓女妖一样诡异!

马伯镛对弟弟说道:" 你把那里的剩下的洋油拣起来,我上去撬开棺材,看看到底是什么邪门的。万一是诈尸,你不必理会我,直接把洋油泼上来点火,这样还能救我一命,若是迟了,你我两兄弟都活不成,记住了吗?"

马仲琻点点头。

于是马伯镛拎起铁锹,小心翼翼地接近棺材,把铁锹头插入棺材与棺材盖的缝隙之间,陡然施展蛮力。那棺材掩埋了几百年,老早腐朽不堪,在马伯镛的大力之下,顿时掀开棺材盖。马伯镛唯恐僵尸此刻就跳出来,迅即地往后一滚,飞速地站直。却见那棺材里头毫无动静,咚咚的响声停止,但是一个女子的呻吟越发清晰。

马伯镛和马仲琻相互对视一眼,在一个皇陵里挖出的棺材,里面没有僵尸,却是一个女子的呻吟,这般情景诡异万分。静悄悄的雪夜里,似乎温度又下降了几度,阴寒无比!

马伯镛正要上前查看,马仲琻拦住了他。

" 大哥,让我来,你不能再冒险了!"

马伯镛本想训斥,但见马仲琻一脸刚毅,知道弟弟已经长大,总不能老是躲在背后,长叹一声,把铁锹交到他手里,低声说道:" 小心!"

马仲琻阴沉着脸小心翼翼凑上前,在棺材边,先是蹲下身子,猛然之间站起来,大喝一声,立时要把铁锹砸下去。刹那间,不知何缘故,马仲琻硬生生收住铁锹,奇怪地盯着棺材里面,目光渐渐转柔和。

" 老弟,你怎么了?中邪?"

马伯镛大骇,莫非是鬼魅迷住了马仲琻?

" 大哥,你过来看看。"

马伯镛带着疑惑走上前,往棺材里瞄了一眼,顿时犹如触电一般呆住。

棺材里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衣着华丽,双腿无意识地不足敲打棺材,口中喃喃自语,说着奇怪听不懂的话。这女子面貌姣好,高挺的鼻子、弯弯的眉毛、丰润的小嘴,马伯镛暗想:当真比村子里地主家在北平读书的小姐还漂亮。

不对!

马伯镛猛然惊觉,见棺材里其他的物件都腐朽了,唯独这女子面如常人,非妖即怪。慌忙拉住马仲琻说道:" 老弟,这不是人,哪有埋了几百年还活着的,定是妖孽!"

马仲琻一脸惊愕,说道:" 不会的,她就是人。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说过,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对了,她一定吃了什么长生不死药而活了下来。据说秦始皇就吃过,等待以后复活!"

马伯镛眼见说服不了弟弟,只得答应他,两人便合力把这女子从棺材里抱出来,连夜送到村子里照料。

第十八章

我和表叔听后满脸诧异,表叔不禁说道:" 这可能吗?假死个两三天又复活我倒听说过,但是谁能够在棺材里活上几百年?难道人变成了青蛙冬眠?"

我沉思片刻说道:" 这未必不是不可能。我曾经听林白水说过,《后汉书·五行志五》记载:汉末关中大乱,有发前汉宫人冢者,宫人优活。既出,平复如旧。魏郭后爱念之,录置宫内,常在左右。问汉时宫中事,说之了了,皆有次绪。郭后崩,哭泣哀过,遂死。意思是说,东汉末年,关中地区社会混乱。有人盗了西汉的一座宫人墓葬。没想到那位宫人还活着。从墓中出来后,还和平常人一样。这时,曹魏的郭皇后,听说了这件事,就把她接到宫中,常随左右。因为这个女子是西汉宫人,郭皇后就常常问她西汉宫中的故事。这个女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后来,郭皇后薨逝,这个女子因为哀伤过度死了。东北气候奇异,天气寒冷,冻土常年不化,就如冰箱一样,或许就是这样活了下来。之后呢,老汉?"

马伯镛叹道:" 我们把她送到家里,想尽办法才救活过来,她满口叽里咕噜奇怪的话,我们也听不懂,有点像蒙古话,但是我们这边又没有蒙古人。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差不多恢复,我虽然怀疑她是妖孽,但是既没有青面獠牙,也不像画皮一样,渐渐地放心下来,正好我们兄弟俩都没有老婆,于是要了她作女人。"

解放之前东北女人金贵,数个兄弟娶一个女人作老婆不算稀奇。

马伯镛又说道:" 后来那女人和我们生活的久了,慢慢学会汉话,自称名叫阿巴鲁,蒙古人,是三百年前的满清皇帝努尔哈赤的小老婆。后来皇帝归天了,就逼她们殉葬。阿巴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左右,为我们兄弟生下几个小子,后来溥仪复辟,建立的伪满,盘剥百姓,生活实在艰辛,贫病交加,阿巴鲁便去世了。"

马伯镛叹道:" 当初我以为她是妖孽,其实阿巴鲁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和她一起生活的十多年来,虽然过的辛苦,却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日子。但是……" 马伯镛打了个哆嗦," 阿巴鲁只是怀着祸胎,那个墓生儿才是真正的妖孽!"

" 墓生儿?坟墓里生出的小孩?"

" 所谓墓生儿,便是在坟墓里生下的小孩。多半是由于孕妇难产而死,孩子尚且留在腹中。当体内消化酶及肠道细菌增殖腐败产生气体导致身体膨胀,把小孩从子宫里推出来。古人科学不发达,见到这种情况,以为是死尸生下孩子,自然视之为不祥妖孽。不过墓生儿多半已经死去的,如果活着,那不得了!"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清晰的解释,我转过头,瞥到林白水站在门口,不禁大喜道:" 白水,你怎么过来了?"

林白水狠狠瞪了我一眼,叹道:" 谁叫我男人老是呆在外面不肯回来,担惊受怕的,不如过来看看到底在做什么活。于是让治保主任陪着一起来。咦,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民兵连瞧一眼都不许我!"

我联想到那层层叠叠的尸身,顿时瑟瑟打了个寒颤,喃喃说道:" 不去的为妙,不去的为妙……"

表叔却说道:" 林白水学识丰富,若是我们不懂的地方,正好解释!"

马伯镛则说道:" 这位姑娘,我说的墓生儿倒不是这样的!那阿巴鲁过来五个月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推算时间,恰是阿巴鲁强逼殉葬之前就怀上了,还是那努尔哈赤的种!我们倒也不见外,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大,然而以前算命先生说他" 五黄大煞" ,如今想来,当真是灵验之极!"

" 五黄大煞!"

表叔失声叫道!

连林白水都稍微变脸一番,说道:" 五黄大煞,那可是凶煞之极!《堪舆术机》曰:" 五黄连绵,位镇东北,其色黑,五行属水,凶常天下。" 那可是要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我急忙问道:" 哪五黄,你且说下来!"

林白水说道:" 那五黄,正是亢、氐、虚、室、危。亢象征天旱、瘟疫;氐主疾病之星。虚指动洫不安,兵乱无宁;室象征天下大乱,瘟疫横行;危主有大灾难。一旦五黄联接,将会在人间降生无穷灾祸!中国历史五千年,只不过出现过少数几次,例如西晋五胡乱华;明末满清入关,杀得万里无人烟,繁华之极的天下大都扬州一夜之间化为阿鼻地狱。"

我忽然想到,朝着马伯镛问道:" 你说你们是在一九二九年挖的坟墓,救出了阿巴鲁?"

马伯镛点点头。

" 而那个墓生儿差不多在五个月后降生,也接近一九三零年了,之后……便是兵祸连结、死了几千万中国人的抗日战争啊!"

马伯镛呆呆地望着我们,突然失声叫道:"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啊!早知如此,就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弄死他!省的克犯如此惨烈灾祸!"

一直没有发言的表叔说道:" 也罢了,所谓五黄大煞的说法,毕竟是封建风水之说,可一听而笑之,若是深信不疑,反倒显得我们迷信。你还是继续说下去,他倒地犯了什么事情?"

马伯镛又缓缓讲述起来:" 我将他取名叫做马全福,因为是家中的长子,便他送去读书!好歹识得几个字。唉,真是读书越多越反动。那小子读了几年书就跑回来,口中胡说八道:" 我也是大清皇帝的后裔,而且血统更加纯正,那溥仪逊帝都可以加冕登基,为什么我不能?" 阿巴鲁曾经和他说过身世,但是我想几百年都过去了,他所谓的那个生父说不定连骨头渣也烂没,因此不屑理会,量他也没有能耐做出什么事情!"

" 但是我们实在低估了他的能力,想不到全福这人在今后几十年内,瞒过了日伪满洲国、瞒过了国民党、瞒过了新政府,居然建立了一个什么大中华后清国,自任皇帝,封几个兄弟什么八旗贝勒,连我们几个老的都封亲王,我那祥瑞亲王,就是这样来的!"

" 他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把村子里的人哄地服服帖帖,不论男女老少惟命是从。我老汉昏了头,贪图享受,心想儿子有本事,在村子里做土皇帝未尝不可。直到一九五九年的时候,一件事情东窗事发!"

表叔问道:" 莫非就是那林中悬尸案件?"

马伯镛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说道:" 正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反革命分子妄图以屠杀来吓倒革命群众。但是我毕竟是家中的长老,有些事情是瞒不过我的,渐渐地得知了一些只鳞片爪。我心中大骇,他要做皇帝,我不管。假若干起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我可要插手。马家做过盗匪也讨过饭,唯独不会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于是我赶忙追问他。全福对我一点也不隐瞒,大大咧咧地回答,他认为要作皇帝,就要和他生父努尔哈赤一样,埋尸填穴!"

我心头一震,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马伯镛说道:" 那努尔哈赤,正如这位姑娘所说的一样,是千年罕见的五黄大煞。这种五黄大煞,不禁祸及敌人、邻居、亲朋好友,甚至最终自己也会遭到反噬。那努尔哈赤下场很惨,被大明的将军炮轰毙,尸骨支离破碎。他的儿子们很伤脑筋,因为努尔哈赤是五黄大煞的灾星,一个处理不好,祸及后人。但是处理的好,却是可以福延十代。于是他们根据山西一个风水师的指点,采用最简单也是最原始的办法--人殉!"

林白水眉头皱了一下,说道:" 根据史书记载,努尔哈赤死后陪葬的也没有几个人,以五黄大煞的凶气,光是几个人就够吗?"

马伯镛摇摇头说道:" 这位姑娘,难道你忘了吗?满清攻占辽东之后,杀了多少人啊?一百多万啊!正是这一百多万的累累尸骨,破解了五黄大煞,反而成就了爱新觉罗皇家的百年好运!"

林白水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的那个大儿子,他也要杀人百万?"

马伯镛说道:" 不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玄天破邪阵!只需将七七四十九具尸身,经过特殊处理,叠成金字塔形状,掩埋在特定风水宝地,周围各四座,男女分别两座。将会吸取天地精气,破解五黄大煞的凶气!"

表叔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三座!我们挖开过一座,就见到了层层叠叠的尸山。每座七七四十九人,几十年来,竟然一共杀害了一百九十六人!残忍之极!"

马伯镛摇摇头,悲哀地说道:" 哪里止这个数目。全福疯了,为了做什么皇帝,他丧心病狂,把凡是反对他的人统统害死。即使他死后,这种恶事还一直延续下去!"

表叔反而一怔,问道:" 马全福死了?据我所知,像是这种农村的封建组织,基础完全建立在对头目的忠诚上,一旦头目死掉,组织立即分崩离析。那马全福怎么死了?推算一下,他现在的年纪,不过比我大上三十岁而已,不算太大!"

马伯镛咬牙切齿地恶狠狠说道:" 我杀了他!"

" 什么!"

我们三个人都大吃一惊,虽说不是亲生儿子,但是毕竟一手养大,任谁也下不了这个毒手!

马伯镛老泪纵横,叫道:" 冤孽,冤孽!既然这是我的责任,就由我来解决,我就在十多年前的一天,趁他不注意,在他喝的酒里面下了好大份量的耗子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跟前七窍流血而死。养儿不教父之过!纵然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毕竟是我把他养大?我怎么教出这般一个恶魔来?唉……"

我们顿时沉默起来了,听到慈父杀子的人伦惨剧,没有人能够不无动于衷,何况像是我这种做了父亲的人。我不禁瞟了林白水怀中的文清一眼,不知道小女孩长大了,是怎么样一个孩子。

表叔问道:" 马全福死了,但是这个活动还一直在进行下去,这到底如何解释?"

马伯镛擦擦眼泪,叹道:" 自古父死子继,全福归天了,但是他还有儿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孙子将是更加可怕的一个人……"

" 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忽然天摇地动,随之震天价的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初始我以为是地震,喊话临到口边的时候变成:" 炸药!爆破!"

门口哗地被撞开,一个民兵满头虚汗,惊慌失措,表叔沉着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民兵哭丧着脸说道:" 爆炸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处理哪些尸身的时候,忽然轰的一下,中间冒出一团火光,当场炸死五六个人,还有很多重伤,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表叔,怎么办?"

表叔大怒,叫道:" 还愣着干嘛,死的先不用管。受伤的马上抬上拖拉机,送到县里的医院去,快!"

民兵慌忙离去,表叔脸色阴沉,听到马伯镛喃喃自语:" 他的报复来了!"

表叔转身问道:" 他,你说就是你的孙子,马全福的儿子?"

马伯镛点点头,说道:" 我说过,他是一个比他老爹更加可怕的人物。从小就睚眦必报,而且必定出阴手,若是得罪了他,不出几天,或家里的牛羊忽然丧命,或家里的秧苗枯死,村里的任谁都不敢惹怒他。全福归天之后,我假说是不小心吃了耗子药死掉的。没人怀疑是他老爹药死了儿子,唯独他一直怀疑,暗中把我软禁起来,好不容易上了县城报案,可惜又没人相信。而且他这几年,和外国人勾结上了!"

" 外国人?" 表叔眉头一皱," 外国人就麻烦了,他如何与外国人勾结上的?奇怪,外国人干嘛对国内的一个封建迷信组织干兴趣?"

马伯镛说道:" 具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只是要警告你们,千万要当心他!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要记住,他不好惹!"

" 时间不多,老汉你怎么了?"

马伯镛苦笑道:" 你们以为,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能活这么久吗?为什么我的弟弟都去世了,唯独我在呢?" 他脸上显出悲哀的神色,"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我马家绝对不是孬种!记住,当心马力诚!"

老汉一字一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合上眼皮。我觉得诧异,他的原本焦黄的脸面倏然涂了一层黑漆一般,变得黝黑,肌肉更像是放了气的轮胎一样慢慢干枯,刹那间,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就变成了干尸,扑通倒在地上!林白水吓得厉声尖叫,顿时惊醒了文清,两个女人的哭喊响彻一片。

连我和表叔都不禁吓了一跳,干尸是见多了,但是亲眼见过一个活人在眼前化作干尸还是第一次,只觉地那地上的尸体狰狞无比,妖异恐怖之极。心头噗噗乱跳,我一边安慰林白水,一边把她带出去。但见表叔半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干尸。

过了一会儿表叔出来说道:" 应该是一种古老的邪术吧!传说古代的盗墓贼都有一种本事,能够把自身精气蕴藏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释放,这样就像冬眠一样,等于延长了几十年的寿命。马伯镛做过盗墓贼,自然也晓得这个法子,他原本活不了这么久,于是积蓄精气支撑到现在,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我们。"

然后表叔沉声道:" 林白水,对不住了,我把你也拖进来。"

林白水一呆问道:" 表叔,你怎么说呢?"

表叔说道:"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本以为,皇陵村就是一个封建迷信组织,和那种叫花子帮派差不多,一赶就跑,现在想来,事情非常复杂。恒淮跟我把这里他们的老巢掀了,他们必定不会饶恕,说不定连你也牵扯进去,所以,你赶紧回北京。那边山高地远,不是他们势力所能够达到!"

林白水脸色大变,叫道:" 你说什么!"

我也觉得事情不容小觑,既然他们能朝民兵那边扔炸药包,难保什么时候也朝我们的住所扔一个。于是对林白水劝道:" 还是去北京的好,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向祖国心脏里的一所大学扔炸药包,至少哪里安全一点!放心,我留在这里,没事的!"

林白水叹了一口气,微微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说道:" 好的,我回去吧。但是,你千万不要如同上次一样,一下子就两年不见人影!"

这女人性格刚强,硬生生地忍住泪水。表叔不放心用火车,所以三人一起赶到沈阳城内,想办法和当地的一个邮局联系上,趁他们去北京的时候,一同捎带。目送林白水的车影消失在马路尽头,表叔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连累你了!"

我无奈地笑道:" 习惯了,就当作又上战场吧!战斗现在才打响!"

我们两人一同回到了公安局,我不敢住在林白水家,唯恐连累到她家人,而表叔则是一条老光棍,父亲已经过世,母亲由他出嫁到山东的姐姐接过去奉养了,所以也了无牵挂。两个人方走进公安局,一群穿着检察院服饰的人迎面而来,带头的一个胖大检察对穿制服的表叔问道:" 你就是骉速?"

表叔点点头,心中正疑惑。那胖大检察一挥手,背后的人立时一拥而上,将表叔扭住。表叔大骇,急切地问道:" 干什么抓我?"

那胖大检察冷冷说道:" 骉速!我代表人民,以现行反革命和阴谋颠覆社会主义的罪行逮捕你!"

表叔大怒,狂吼道:" 现行反革命?我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这一定是诬告,诬告!"

表叔拼命挣扎,那几个扭住他的人一顿拳打脚踢,将表叔死拖活拽下去。

那胖大检察转身面向我,疑问道:" 你便是朱恒淮?"

" 何事?" 我突然用浙江话说道," 朱恒淮是何东西?伊叫偶来抬东西,钞票都还麽付……唉,是不是侬捭我?"

胖大检察厌恶地挥挥手,叫道:" 滚滚!" 便叫人把我赶出去。

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我在浙江当了好几年的兵,学了一口不地道的浙江话,北方人很难分别其中的差异。而今天又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衣,打扮地就如街头那些卖零碎、修鞋的浙江小贩一样。

我唯恐那些检察发现破绽,转身忙不迭离开,躲在一条小巷里才稍微觉得安全一点,心头狂跳不已,额头汗水涔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叔怎么一下子成了反革命?虽然接触他的时间不久,但是为人倒是清楚,怎么可能会做出反对人民反对国家的事情呢?对!一定是马力诚地反击!我与表叔都有仇隙的,就只有马力诚了!

我顿时怒火中烧,想不到那家伙玩这手阴的。算你狠!不过另外也带来一个信息,马力诚组织实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已经渗入国家机器内部。表叔进局子后恐怕凶多吉少,得想个办法救他出来!

在公安局里,胖大检察施展偷袭捉住了表叔,因其人缘极好,唯恐里面的公安们反弹,立即匆匆离去,此刻应该在检察院的监狱里。想通这点,我稍微化妆一番,浑身脏兮兮的,就像一个盲流一般,然后心事匆匆地走上大街。

额头一下子冰冰凉,我抬起头,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雪,远望灰蒙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自己仿佛一个没有根的浮萍,特别孤寂,当即就想拔腿回北京,躲到林白水小小却温暖的窝里面。然而做人毕竟要讲义气,于是竖起衣领,挡住凌厉的寒冷,悄悄来到了检察院门口。

我侦察一番,大门口有武警持枪守卫,虽然以我的能力勉强能够突破防线进入,出来可是难了。军事上正面不行,侧面偷袭乃是常有手段,我绕道检察院后门,正好看到一个拉着一车煤要进去,心念转动,上前搭讪:" 老兄?"

那人转过头:" 谁是你老……"

噗!我一拳砸在他鼻梁上,顿时将他砸昏,趁四下没人注意,把他拖到一个隐蔽处,心里暗暗念叨:" 对不起了,委屈你一下。我救人要紧!"

这样我从盲流变成了车夫,在后门守卫处,那守卫似乎认得拉煤的,疑问道:" 今天怎么不是老赵,他怎么了?"

" 哦,老赵今天砸伤了腿,临时叫我代替一下。这样大兄弟,锅炉房在哪里?"

守卫说道:" 也罢,我带你过去。"

防卫真是松懈啊!我暗地里摇摇头,要是打仗,早就被人端了老窝。地方上的毕竟不能和部队相提并论。我跟在守卫后面,畅通无阻,记下了周边的地形,然后来到锅炉房。那守卫正要离开,我猝然动手,擒住守卫,鹰抓手按住他的脖子,稍微异动,立即掐下去。我厉声喝问:" 今天抓住了一个公安,他现在在哪里?"

哪知守卫非常硬气,正要高呼,我一拳将他砸昏,拖到暗处,心念转动,便剥下了他的衣服穿在身上,随手顺便摸出一只五六式手枪。我大喜,这玩意好,威力大!于是关上保险匣,塞在背后皮带上。

我拉低了军帽,悄悄地四下里查看,检察院大厅东侧一排房子建筑严密,应该是属于关押一类的建筑,于是我走上去。和我估计的差不多,现在正是吃饭时间,大部分人都不在场,随我到处搜查也不会有人怀疑。但是这毕竟太耗时间了,眼见天色暗下来,电灯打亮,我心里暗暗焦急,看到一个年轻的家伙过来,霍然喝道:" 站住!"

那人吓了一跳,反问:" 什么?"

我冷冷说道:" 我见你鬼鬼祟祟,一定是今天捉住的那个公安的同伙,前来解救他!"

青年大怒道:" 胡说什么,他明明关在那边……"

一只拳头伸过去,青年来不及反应就倒下,老规矩,又拖到暗处。现在我地点已经查问出来了,我赶忙上前,一个房间正亮着灯火,里面不住传来拷打声,我循着北方特有的双层窗户看进去,隐隐约约,似乎就是表叔!当下毫不迟疑,敲打房门。

" 谁?"

里面惊问!

" 我,有急事!"

我以毫无语气的口吻回答。

房门打开,对面一个家伙,迎接他的是拳头,顿时鼻血溅出,倒在地上。

我趁房间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迅即冲进去,入内站着两个人,表叔被铐在椅子上,鼻青脸肿。

其中的胖大检察一怔,我已经随手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他脑袋上,哗啦,椅子碎掉,人也倒下。

另一个寻机扑过来,满面恶狠狠,我瞧也不瞧,猛然弹腿踢到他裤裆下。那人恶狠狠立时扭曲为一个古怪的表情,哼都不哼一下倒下。

整个过程不过五六秒,一口气干掉三个家伙。

我松了一口气,从胖大检察上搜出钥匙,揭开表叔的手铐,问道:" 能走吗?"

表叔摸摸拷的发酸的手腕回答:" 没事,皮外伤,筋骨不动。你好狠,打成这样了!"

我微笑道:" 你们公安是要抓人,我们当兵的是要杀人,自然下手极狠!快走,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来救你的!"

表叔挥挥手,阴沉着脸,双手拎起胖大检察压在桌子上,啪啪两个耳光,打醒胖大检察,凶暴地问道:" 说,是谁叫你们来捉我的?"

胖大检察被砸地满面鲜血,头脑昏沉沉,口中求饶:" 不管我的事啊,是上面的人要我抓你的。"

" 上面的人,是谁?"

" 不知道啊,我没有见过他,他说明天会在故宫会见一个重要人物,捉住你他会来处理你的……"

表叔扔下胖大检察,心中不解恨,踢到他像虾米一样弓起来,才随我一起走出检察院。

外面已经漫天飞雪,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在路灯下,照亮小小的一块。

表叔问道:" 连累你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哈哈一笑:" 我也没有什么打算,公安变成了逃犯,反正国内是呆不下去了。走,和我一起先逃到朝鲜去!"

表叔冷笑:" 好歹我也是一地头蛇,哪里需要逃到朝鲜去。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我有办法即使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不会认出我。不过,我先得去会会那个逮我的家伙。"

" 故宫,正好我回北京。"

表叔摇摇手:" 这是沈阳故宫,乃是满清努尔哈赤龙兴之地,原名盛京宫阙,后称奉天行宫。传说有神秘的龙脉,那个人为什么要去会见重要人物呢?莫非……"

第十九章

我们冒着风雪走到沈阳老城区,在一个棚户前敲开一扇门,里面的人勃然大怒:" 哪个王八,深更半夜的……"

" 我。"

表叔冷冷说道。

开门方见表叔,那人眼珠瞪大,说话都结结巴巴:" 表表表叔,想不到您大驾光临,请进,请进!"

那人哈腰点头,像是汉奸遇到鬼子一般,慌忙把我们迎进去,里面正聚着一群人在赌博,乌烟瘴气,看到表叔顿时都如老鼠见了猫,双腿筛糠似战栗不已,嘴巴上叼的烟掉到手心里也浑然不知,表叔一哼,众人立时一抖。

" 今天,我有事在这里住一晚……"

众人纷纷上前献媚:" 这是我们的荣幸。"

" 表叔,您坐好,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表叔哼了一下:" 给我来四个肉包子,一碗肉丝面,加辣的。" 然后问我," 你呢?"

" 米饭吧,上几个小菜,不要辣的!"

表叔对众人大吼:" 明白了吗?今晚我在这里睡觉,谁敢打搅我一下,我叫他活的好痛苦!还有,再带点云南白药来。"

" 是是!"

那些人忙不迭地去办事,我笑道:" 你好大的威风,有如此一帮手下。不怕出卖你吗?"

表叔笑道:" 谁敢?他们每人都被我带进局子里去过,出来之后,连对我腹诽半个字也不敢!"

我心知以表叔的手段,一定折磨地这帮地痞生不如死,下过十八层地狱之后哪敢再回头。

不刻晚餐一一上来,居然是牛排、羊肉串、水煮鱼,当下不再客气,扒了两碗饭。酒足饭饱之后,表叔一挥手,将众人赶出去,对着镜子细细敷上云南白药,然后两人挤在一张炕上睡觉。

表叔突然问道:" 恒淮啊,我和你相识不算长久,交情亦是不算深厚。我的部下朋友都没有来救我,唯独你却冒险出手,为何?"

我笑道:" 你感动了?呵呵!我当过兵,在越南打仗的时候,连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兄弟,只要我活着,就会把身陷险境的弟兄救出来。若是我落入敌手,他们也会这样干!人心齐,我们保持了强大的战斗力!虽说你我交情不算深厚绵长,毕竟一起战斗过,于情于理,我都得救你!"

表叔默然无声,好像心头烦闷之极,只说了睡觉睡觉,就盖上被子,我其实累极,当下呼呼大睡。

次日清早,我胡乱吃了几个馒头,两人开始细细化妆。云南白药当真灵验,表叔脸上的青肿伤痕好地差不多,他刮掉常年蓄养的威风小胡子,面目陡然一新,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然后掏出两件衣服,我抖开一看,原来是仿制警服的保安服,原来要冒充故宫保安人员。当下穿上衣服,两人一起外出。

昨夜下了一夜,地上又积了半尺厚的大雪,太阳开出来,雪花不仅没有融化,反而刺地眼睛生疼。表叔递给我一副宽边墨镜,戴上之后,恐怕林白水也一时认不出我来。这叫我不禁感叹:" 军队的伪装和公安的伪装非常不同,士兵为了在周围环境中隐蔽,公安是为了在人群中隐蔽。"

表叔笑道:" 不是废话吗?能够在故宫里到处走来走去又不至于招人怀疑的,只有保全人员了。"

我们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搭车来到沈阳故宫。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屹立于故宫正前方的" 大清门" ,看过北京故宫宏伟身姿的我立时对沈阳故宫嗤之以鼻:" 有这么小的门就号称故宫了,若是北京故宫有灵,一定会活活气死。"

表叔说道:" 建造大门之前,满清只是地方政权,哪能和大明王朝比拟。据说这大清门来历还有一个说法。那皇太极听说北京故宫的正门叫" 大明门" ,为了针锋相对,克其锋芒,于是把这座大门命名为" 大清门" 。"

我们从正门进入,我说道:" 话说回来,虽然昨天那个胖子已经承认是奉上头人的命令行事,但是这人连他也不知道,你怎么能够认出来?即便认出来,你能干什么?当即干掉他?"

表叔摆摆手:" 这个你不必担忧,山人只有妙计。"

我叹了一口气,心中则是咯噔一下,表叔没有完全信任我,对我尚且有所保留。而且,表叔这个人,并非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下我们只在门口巡视,过来八九点,突然过来一群人,嚣张之极,包了一辆大巴过来,下车之后,我定睛一看,里面居然还有几个我的老熟人。一个是被我折断两条胳膊,现在只能都吊到脖子上的马合城,置于中间的,却是在北京火车站和我对视的瘦弱青年。见他面目姣好,但是脸色苍白,一个病夫尔。叫众人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其中一个高个的不相识人,似乎是其中的头头,沉声道:" 大首领,这便是沈阳故宫,大清龙脉发源之地!"

我在表叔耳边细语:" 是他们。如何应对?"

" 静观其变,伺机行动!"

我听到表叔冷冷地发话,每一个字,都几乎是齿缝之间挤出来--他恨极!

那瘦弱青年发出像是鸡叫一般娘娘腔的声音,听得我毛骨悚然,几乎怀疑他是太监:" 这便是大清国的龙脉吗?我看也不见得如何。若是真的这般神奇,那么宪宗皇帝(指清废帝溥仪)还是难逃失国厄运?"

那头头说道:" 启禀大首领,可不要小觑这故宫。我大清之兴起,风水之功不可抹!当年太祖皇帝(指满清努尔哈赤)经风水师指点,方知沈阳孕龙脉王气。那西南角娘娘庙那边乃是龙头,东门弥陀寺那边乃是龙爪,风岭山下千佛寺乃是龙尾。但是三座寺庙只压住了龙首、龙爪和龙尾,城中的龙脊却没有被压住。若是龙一弓身,即会飞走,于是太祖便在龙潜之地再造宫殿,压住了龙气。这样,我大清才能战胜明朝,统治天下三百年!"

表叔暗道:" 你跟踪他们,我去布置一下。"

于是我慢慢跟随在那群人后面,一个保安跟着一大群旅客团,并不稀奇,是以也没有人怀疑。在他们走入崇政殿之后,我也悄悄跟进。可能见我跟着不爽,马合城走了过来,叫道:" 喂,那边的保安,走一边去,不要妨碍我们。"

我稍稍退后几步,马合城与我擦肩而过,眼角余光瞄去,但见他眼神稍微露出疑惑的神情,转瞬即逝,显然我的化妆技术不错。他抽抽鼻子,面部肌肉陡然抽搐,大声叫道:" 我记得你的味道,你是那个探子!"

顿时众人哗然,转过头来,凶光射向我!

该死!这几天一直没空洗澡,浓重的体味暴露了我的真身份。林白水说的好,洗澡有益身心啊!不过我也特别纳闷,这个马合城的鼻子也太佟灵敏了罢!如同狗一般牢牢记住我的味道。当下此人迅即退下,算他有自知之明,就是两个胳膊完好,也不是我的对手。而其他的分出一半人手,立时堵住我的退路,呈扇形攻击面将我四下里包围住。

那个头头哼地一下,冷冷说道:" 就是你?毁掉了自从西肃慎代天启运后清诸上神圣千年上等开明大帝国太祖威武文圣德仁昭明高贤景匡弘皇帝马讳全福皇帝辛苦创建的皇陵村基业?好大的狗胆!今日不将你擒住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我目瞪口呆,好长的名字啊!炫耀也要分时候,能够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也只能说他是个废物,不知道怎么当上头头的。在他说话间,我猛然飞扑上去,冲向那个娘娘腔青年。众人大惊失色,慌忙阻拦我。但是我的目标根本不是那人,而是说废话的头头,见他们人手压力陡然降低,我已经突破防守,在那个头头说出" 誓不为人" 的时候,将他喉咙掐住,硬生生逼下去。

" 大哥!"

马合城失声叫道。

看来这个家伙就是马力诚了,原先马伯镛说道其人阴险狡诈,现在信手捏来,也不过尔尔,一废物!

马力诚吓得浑身战栗不已,我懒得理会,环视周围,抽准空档就会突破重围。那马合城阴森森地叫道:" 大家当心了,将这个小子牢牢围住,不能让他跑了,大哥定然能救出来!"

说着,他眼望那个娘娘腔青年,似乎等待他的许可。娘娘腔青年微微一点头,他身边了两个保镖便走了下来。他们身材既不高大也不魁梧,然而步伐稳重,眼中精光四射,不是简单的主儿啊!

那其中一人飞扑上来,我把马力诚挟持在手,当作盾牌一样迎击,那人束手束脚,不敢大工作!

我心中窃喜,倏然背后凉风袭来,心念转动,该死,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了。另外一个保镖才是主力。我来不及转身回避,猛然往下一蹲,双手拎住马力诚双足,把他倒掀起来,拿作肉盾,霍霍几下,马力诚一声惨叫。我急忙拖着他往后退,但见手里的人质嘴角鲜血流出,脑袋一歪,昏了过去,怕是断了几根肋骨吧。

" 好身手!竟然能够躲过我们金家兄弟联手攻击的。我是金阿大!"

年长者说。

" 不过下次可没有这么好机会了!我金老二定会干掉你!"

年轻者说。

他们便又要逼上来,我倏然掏出抢来的五四手枪,瞄准前方,笑道:"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那金家兄弟一怔,金阿大说道:" 这个手枪对我们无用。我们虽然快不过子弹,但是只要快过你的反应,在你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避开即可!"

我说道:" 抱歉,我的目标不是你们,而是你们的主子,那个娘娘腔!"

" 娘娘腔?"

估计平常没人敢这样称呼他们的主子,所以稍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金老二回过头,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保镖立时围成一个肉盾墙,牢牢保护好那娘娘腔青年。

金阿大洋洋得意笑道:" 据我所知,五四手枪乃是半自动手枪。你只有射出一发子弹的时间,在你射出第二发之前,我们兄弟就有能耐将你干掉。而你不过只能打倒一个人!"

我说道:" 你们不住在中国吧。在中国,即使幼儿园的小孩也知道五四手枪的威力,该枪使用七点六二毫米口径子弹,能够在二十五米内击穿三毫米钢板,六厘米厚的砖墙、十厘米木板、三十五厘米土层。你们几个保镖的肉身,恐怕没有钢板砖墙那么结实。我射出的子弹可以轻而易举地射穿他们,打死躲在背后的娘娘腔。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参加过越南战争,在漆黑的丛林里,我也击杀过百米外的越南猴子。若是怀疑我的射击水平,不妨放马过来试试看!"

金老二回过头向马合城瞄了一眼,后者沉声说道:" 这个家伙说的是实话。五四手枪威力确实如此。而且这个家伙的能耐也不要小看,在被我一闷棍打翻的情况下,仍然击毙我们最勇敢的扒露秃。千万不可对他松懈!"

但是守护娘娘腔青年的那群保镖却有所动作,并非感到害怕,而是出于对主子的忠诚,奉献一片奴才心,将他密不透风地遮住,缓缓向后退却。我冷冷说道:" 千万不要有所妄动,以免我怀疑。要是惹得我不安,恐怕先会射出子弹,将你们那病鬼一样的主子,打得不会生病!"

金阿大叹了一口气,向保镖们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我手中的马力诚居然悠悠醒转,似乎听了一半的话语,脑袋又迷迷糊糊,问道:" 什么人不会生病?"

" 当然是死人了!"

我狞笑起来。

众人一阵怒目,齐刷刷指向马力诚。

马合城痛心疾首,哭喊道:" 大哥,你怎么能如此无用,不免叫外人瞧不起我们!枉大家捧你作皇帝!"

那马力诚羞愧恼怒之极,忽然张嘴咬住我的胳膊,纵然穿着厚厚棉衣,也被他狼犬一般的利牙刺穿肌肤,痛得不得了,我大叫一声,金家兄弟面露喜色,正要冲动,我一个手压,压住马力诚的颈部大动脉。这里乃是供应大脑血液的通道,一旦不畅通,大脑立时缺氧昏迷。我依旧忍痛抬着胳膊,警告道:" 我不希望出现走火现象,这可是由你们决定的!"

其实我心里暗暗着急,如此不上不下,要僵持到何时。早知如此,当初就冒险突围,表叔他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过来?要是他帮手,我逃命的机会大上一半!

思虑间,猛然听到门口嗒嗒响声,似乎来了不下十几个人,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出去。无论来的是谁,对我来都是好机会。假如是普通游客或者保安,看到这种情况必然会大叫,造成混乱,以我目无法纪的性格,定然乘机溜走。若是表叔,不必说了。假使敌人的帮手,我也可以趁他们呼叫的时候先放一枪,再从容逃走。

慢慢地,脚步声近了,每个人心头都是咚咚乱跳,心念自己的计划,这时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我大喜,叫道:" 表叔,我擒住了马力诚,你快来帮手!"

表叔还是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他不是马力诚,因为……我才是马,立,城!"

我顿时愕然,失声叫道:" 马力诚,就是你?"

表叔说道:" 不错,我正是如假包换的马力诚!"

我脑子一片混乱,怎么可能,马伯镛警告我们最要提防的敌人就是马力诚,他竟然一直埋伏在我们身边。难怪,最亲近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敌人!不过我隐隐存在一个疑虑,马伯镛不是和表叔打过照面吗?前者怎么不认识后者了呢?

远处马合城恨得直咬牙切齿:" 马力诚,你这个马家的大叛徒,太祖的奸逆,终于露面了!我们皇陵村的基业遭毁,怕也是你捣的鬼,只恨当初没有将你除掉,终成大患!"

听马合城的口气,马家内部存在着很大的矛盾,马力诚还被赶了出去,险些有生命之忧,于是现在赶过来报复。这马力诚当真毒辣,利用我和其他村民,轻轻松松一手就将皇陵村马家的基业毁掉,其人心智城府可见一斑。我猛然记起,林白水不是让马力诚派人送走,以他的性格,哪有那么容易放掉,心底顿时沉下一块石头,冷冷说道:" 我不管你们马家有什么矛盾,我问你,林白水她,究竟有没有送到北京去?"

马力诚坦白:" 没有!"

我的担忧终于化为事实,又问道:" 她们现在怎么了,在哪里?"

马力诚说道:" 现在她很安全,一直被我的人保护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照顾地像是皇后公主一样。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们的好,以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沈阳,半路途中即有可能遭到劫杀!"

我忽然发狂地叫道:" 马力诚,若是你敢动他们一根寒毛,我叫你不得好活!"

马力诚不见动怒,态度诚恳地说道:" 恒淮,你跟我干吧!你为人讲义气信用,又机智过人,擅长打斗,而且救过我一次。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跟着我干,你就是我们内部的二号人物,吃香喝辣随你。我也知道,你们一家两口全凭林白水工资过活,日子过的紧巴巴。你跟了我,保管你吃人参如嚼萝卜!"

马力诚以利诱我,以质胁我,但是我朱恒淮,哪是这般容易受到威胁利诱?

马力诚还没有动手?

我忽然心念一动,马力诚带来的人手远远超过了另外一帮人,动起手来即使不考虑我,也是稳赢。但是他怎么还不动手?

原因只有两个:一、等待时机;二、顾忌某事。

时机竟在马力诚手中,他随时都可以动手,那么只有他在顾忌某件事情了。我盯着马力诚,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眼角余光还是偶然瞟向那个娘娘腔青年方向,他也在顾忌这个娘娘腔?仿佛是一个各方面都很重要的人物。

如果把他掌握在手的话……

我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我忽然推开手里已经无用的人质,把他扔到金家兄弟的身边,然后胡乱开了一枪,响声震动如雷,口中大嚷:" 马力诚,千万不要放走那个娘娘腔,动手!"

马力诚瞬间一惊一怒。

惊的是我猝然发动袭击,局势顿时一片混乱,立时众人打架斗殴成一团;怒的是立时猜破我的用意,果然是个人才,知道我的目标是那个娘娘腔,在我弹出的瞬间,马力诚也冲了过来!

但是还有金家兄弟。

他们丝毫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关系,以为我已经被马力诚利诱,此刻发动攻击,是听从马力诚的指挥,于是两人立即分开分别阻拦我和马力诚。迎接我的是金老二,他不要忘了,即使他们兄弟俩合力,我手中有一个累赘,他们也只能勉强与我打个平手。如今一对一,金老二根本没有任何优势,何况我手中有枪!

我毫不犹豫对准金老二扣动扳机,后者扭身避开,我已经乘机欺上前,枪柄恶狠狠地砸在金老二的脑袋上。我连看一下是否死活都不管,急忙冲向那群保镖们。

那群保镖一直护卫着娘娘腔后撤,见我冲上来,当下有两个迎击。我冷笑一下,忠心可嘉,愚不可及。把五四手枪插在后腰,径自上前拎住两个保镖。他们双手立时抓住我的手臂,想一把扭开。我既然这般出手,自然相当自信,我的膂力可是非常可怕,竟然硬生生抬起两具庞大的身躯,对头一撞。咣当!两颗脑袋碰在一起,鲜血直流。

我随手丢掉两个家伙,其他保镖大惊失色,但是胆色不错,一个个都冲上来送死,叫我像小鸡一样捏翻,扔在地上。小流氓怎么能和杀过人的士兵交手呢?

那个娘娘腔吃惊地看着我,吃吃道:" 你,你要干什么?"

" 干你了!"

说着一把拎起娘娘腔,像是麻袋一样扛在肩上,飞奔而去。

" 不好!"

一直在缠斗的金阿大和马力诚见到娘娘腔被我抢走,对望一眼,迅速达成一致目标,双双追过来。纵然我力大无比,那娘娘腔瘦弱如鸡,我跑步的速度还是受到影响,不刻他们追上来,大叫道:" 站住!恶贼,放下我家主人!--朱恒淮,你给我滚回来!"

我背后感觉两股迅即的凉风逼近,立时亮出我的老招数,拎住娘娘腔的双腿,把他如同肉盾一样乱舞。果然,金阿大和马力诚都在顾忌这个娘娘腔,硬生生地收住攻击。我冷笑道:" 要是你们再赶追过来,这个娘娘腔病鬼,可要变成死鬼了!"

说着哈哈大笑逃走。

马力诚一时束手束脚,气闷之极,竟然忘了拿林白水来威胁我。而金阿大更是见过我的目无法纪,心狠手辣,一时不敢追踪,叫我从容出走。

幸亏事先马力诚给我看过故宫地图,于是我熟门熟路地离开走到大街上。这样肩上扛着一个人当然引人怀疑,于是转手抱在怀里,口中不住嚷嚷:" 让开让开,病人,送医院!"

当下转了几个巷口,见四下里无人,跳过低矮的围墙,逃到一家人的院子里。院子里空空荡荡,通过窗户望进去,里面收拾地整整齐齐,床头挂着一个相框,乃是一对年轻夫妇,因为都是双职工,今日工作不在家。好机会,我用帽子抱住手,一拳砸破玻璃,打开插销,从容跃入房间,把娘娘腔扔在床上。可怜的家伙,又惊又吓,已经昏了过去。

我摇摇头,毫无用处的主子啊!

当下我打了他几个巴掌也不醒来,于是扒下他的大衣透透气。妈的,到底是有钱人,居然是貂皮大衣,老子干一辈子也穿不起,心中忿忿不平。我又扯开他衣领,四下里找凉水,打算灌进去浇醒娘娘腔,手掌无意中掠过胸脯,只觉得软软一团,不禁愣住,好熟悉的感觉。

我心中怀疑,双手用力,吱啊,撕开这个家伙的衣襟,露出胸脯,一对肉肉软软的白面馒头滚出来,圆顶点着一点红。

居然是个母的!

第二十章

我一怔,搔搔脑袋。当初见这个家伙短短头发,与我狠狠对视,内心深处先入为主地把她当作男子,女性化的动作和语气却认为娘娘腔。想不到真的是一个女人!我再细细打量,这个女子面庞如刀雕斧凿,轮廓清晰,加上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不禁叫人怀疑她有洋鬼子血统。不过肌肤细腻如雪,浓浓的眉毛,眼睫毛纤长,此刻微微颤动,慢慢地张开了眼帘,第一眼瞥见到的是我,立时瞪大眼睛,蹭地直起身子,倏然发觉胸脯裸露,更是大惊失色,哦地一声,叽里咕噜冒出一阵洋话,害怕之极,当意识到我听不懂,才用国语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

我扮作大灰狼,狞笑道:" 刚才不是说过,干你了!"

女人眼神迷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 干我?怎么干?刚才,刚才你做过什么坏事吗?"

我也一愣,忍俊不禁,这个大小姐估计是温室里长大,不明白" 干" 在俗语里的龌龊意思,我懒得解释,随手打开床头柜,掏出一些普通的中国年轻女人衣服,扔在床上。

" 穿上!"

女子这身华丽的衣服实在太引人瞩目了。

" 什么?"

我吼叫道:" 我叫你穿上就穿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老子杀人放火,什么事情都干过。当心将你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反复轮流十八遍,叫你堕落到十八层地狱!"

女子刚才也见过了我的凶狠与手段,眼前我对她凶巴巴,害怕地哆哆嗦嗦拿起衣服开始穿。我眉头一皱:" 你不会穿衣服吗?先要把里面的脱掉,然后全部换掉!"

女子脸色一白,我一拳砸在床头挡板,一个大洞。

危险如此明显,女人只能微弱地说道:" 你,你不许看!"

我本想一口回绝,见她神情哀婉,忽然想到了王玟琳,小声叹了一口气,背过头,后面传来唧唧嗦嗦脱衣穿衣的声音,猛然凉风袭来!

我陡然一怔,放松了警惕,冷不防遇袭,一个跟斗躲开,心头狂跳,冷汗涔涔,回头看过去,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剪子,刚才正是她动手。幸好是这个女人,动作太大,若是高手,我老早归天了。

我勃然大怒,一把夺过剪子,捏住女子的小脸,狠狠比划,威胁道:" 这次饶了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我破了你的相。"

任何女人都怕破相,女人哆哆嗦嗦,显示她已经屈服了。但见她刚刚穿了一件衬衫,扣子尚未扣上,因为文胸已经被我扯破,所以没有戴上,这时酥胸微微颤动,甚是诱人。我忍不住半是恶作剧,半是惩罚地捏了一把,手感很好。女人立时又是惊叫。

我哈哈大笑,心中一口怨气出去。今日实在不顺畅,先是发觉身边埋伏了最危险的敌人,然后又闻悉老婆孩子被捉,挟持作人质,郁闷的不得了。现在捉来了敌人的大头目,难得欺负一下散散心。幸亏还是女人,倘若男子,少不得饱以老拳。

那个女人换好了衣服,因为天生骨架纤细,穿上牛高马大的东北女子服饰后,越发显得瘦小,见她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和害怕微微泛出红晕,可爱地就像一个洋娃娃,心中暗暗有点喜欢,于是问道:" 喂,你叫什么?"

女子恨恨地说道:" 我不告诉你,你这个恶棍。"

我叹息地摇摇头:" 唉,满清皇室,真是一代比一代无能!努尔哈赤被袁督师一炮轰毙,好歹是战死沙场的勇士;那皇太极就开始堕落,争风吃醋,被他兄弟多尔衮搞掉,老婆也保不住;他的儿子顺治无能之极,为了女人出家作和尚;虽说康熙这小子还有一点能耐,可惜做人太过阴险,乃是古今中外天字第一号小人;雍正乾隆两父子,荒唐之极;至于嘉庆之后,道光、咸丰无一是带种的,割地赔款,外敌入侵的时候仓惶逃窜,想想看,同样的皇帝,大明毅宗宁死不降;同治、光绪、宣统,三个大太监,那同治更惨,染上梅毒归天的!到了武昌一声枪响,那些满清皇亲贵族,不时逃窜外国,就是纷纷改名隐匿,没一个有骨气。同样宋朝灭亡时,那小皇帝投海自尽,有十万军民毅然殉国。轮到你这一代,却是连个名字也不敢承认的超级无能可悲的小女子!"

" 你……" 女子咬咬牙," 我乃是大清和硕公主爱新觉罗. 佟毓敏,你这恶贼,不许侮辱这样我先祖!"

小姑娘到底没有心机,轻易地叫我套出名字。我口中念念有词:" 佟毓敏佟毓敏,叫地还马马虎虎。"

不对,佟毓敏不就是愚民吗?看来这干贼党,包藏祸心啊!

我脱下外衣,佟毓敏吓了一跳,以为不慎惹怒了我,便要非礼她,吃吃惊道:" 你,你想作甚?不要过来……"

我懒得理会,在衣柜里搜罗一番,找出几件平常的男人外衣,换下保安服饰,佟毓敏这才惊魂初定,拍拍胸口。我打量她一下,觉得这女人欧化的面貌还是太过于引人注目,于是在她头上套了一个带耳朵的棉帽,又把墨镜摘下来戴在她脸上,如此遮住了近一半面颊。

我满意地点点头,拽着佟毓敏往外走,这里迟早会被表叔他们找到的。佟毓敏一边小声嘟囔,一边偷偷摸摸拣走一团毛线,暗地里打了许多个奇怪的结,不时扔在地上。我暗暗好笑,这个女子虽然看似柔弱,但是性格比我想象地坚韧多了,费尽心机想从我手里逃出去,那这些毛线结指引她的手下过来。我看在眼里,只是并不点破,因为我还需要依靠他们来误导敌人!

我在沈阳城里转了一圈,到了晚上,找到一家廉价招待所,以夫妻名义登记一个房间,然后把佟毓敏捆在里面出去,回来时候带给她几个馒头吃,佟毓敏大发小姐脾气:" 我乃是堂堂的公主,怎么能吃平民的这种粗糙的食物?"

我啃了一个馒头,含含糊糊说道:" 省省你的公主招牌吧,都什么时候了。你公主,我还王爷呢?"

佟毓敏饶有兴趣,问道:" 你是哪个王系,快说出来听听。"

" 大明,肃王系。"

佟毓敏脸色大变,叫嚣道:" 你这个恶贼,迟早我的阿大他们会找到,将你衣服剥光吊在雪地里,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我嘿嘿奸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串毛线结,问道:" 是这些吗?我出去之后好辛苦才搜集拢,到处撒了一波,现在那个金阿大怕是被引到朝鲜去了吧!哈哈!"

佟毓敏脸色立时变得好难看,倒头睡觉,不理睬我。

这一整夜,我都听到叽里咕噜的怪叫,谁叫我们的公主不吃饭呢?半夜里她忽然悄悄起来,向我身边摸过来,估计便是在找吃剩的几个馒头。但是那只手却摸到我的脸上,温柔似情人的手,我心中暗自奇怪,莫非这女子发花痴了。她缓缓凑近身,搂住我的身子,在我耳边低沉而亲切地呼唤:" 我,来了,我的王爷……"

我陡然一怔,如遇鬼魅!

我张开眼睛,猛然推开女人,冷冷警告:" 你少犯贱,老子可不吃这套,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对我这个身经百战的无产阶级战士是没用的!"

女人让我推开时,轻轻啊地一叹,滚到床尾。她单手撑起上半身,娇躯横卧床头,双腿微微并拢合曲,弯成一个优美的姿势。原本佟毓敏唯恐我兽性大发非礼她,连衣服也不敢脱就和衣睡觉,然而此刻一双纤长的美腿尽数露在我眼里,仅在女人私隐处着了西洋小小的黑色花边镂空亵裤,被那件偌大的衬衫下摆垂下遮住一半。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女人,双腿倒是非常优美,看来身材与身高无关。胸口纽扣自然早已开启,垂下一角,里面脱兔微微颤动,若隐若现,更是诱人。远处灯火透过窗户投进来,映在女子中西合璧的面颊上,泛起一层玫瑰色的晕红,眼波流转,释放无尽蕴含春药的秋波。

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这几天连续不断处于高度危险紧张的状态下,身体积累了不少压力,一直没有宣泄通衢,此刻看到这番美景,终于受不了压上去,把佟毓敏推倒,按住她的双手。女人一声低低的惊呼,眼媚如丝,轻启薄薄的嘴唇:" 王爷,不要这么粗暴嘛……奴家是不会反抗的!"

我眼睛倏然一亮,瑟瑟打了寒颤,立时理智回归,慌忙推开女人,险些就中了媚惑,里面一定深藏可怕的奸计,好险!

女人又娇声呼唤:" 王爷啊……"

真是媚地浸心,骚地入骨。

我皱起眉头,白天竟是我调戏佟毓敏,晚上反被调戏。这个原先胆小刚强的女子,怎么立即就变成风骚的贱货,变脸好快,如同邪魔附身了一样,我说道:" 佟毓敏,你中邪了!"

女人咯咯娇笑:" 错矣,我不是佟毓敏,我是佟毓灵,佟毓敏的姐姐!"

我一呆,怎么连名字也换掉了?我突然想起林白水曾经说过,据说有的人精神分裂,就会产生不同的人格,莫非就是这种情况?

我不悦地叫道:" 你发什么疯!给我穿好衣服。"

佟毓灵噗哧一笑:" 果真是马力诚重视的男人,不受色诱,定力惊人!我这招百战百胜,很少有男人可以把持住!"

我喝道:" 到底有什么阴谋?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别老子我不客气!将你衣服剥光,扔到雪地里,和雪人去亲热吧!"

" 好也!"

佟毓灵媚然一笑,收敛魅力,正色道:" 我要和你商议,我们合作的事宜!"

我不屑地说道:" 合作?你有什么资格,你现在人在我手上,生杀予夺,尽归我手!"

佟毓灵说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有合作的必要。我且猜度一下,你为何挟持我们姐妹?逃命?非也,以阁下的手段,纵然千军万马也是从容出走。那……是为了什么呢?答案只有一个,为了你的妻儿!"

我脸色变了变,佟毓灵继续说道:" 你也看出了,马力诚其实十分顾忌我们姐妹,所以便捉了我们为人质,日后好换回妻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以你的单枪匹马,何以对抗马力诚。你可知,马力诚的实力有多大?"

我老老实实回答:" 不清楚。"

佟毓灵说道:" 那我便告诉你,马力诚明里只是沈阳一个小小的警察,其实在暗地里,乃是东北亚黑社会老大,势力遍布东三省、苏俄远东、蒙古、南朝鲜以及日本,底下成员不下上万人!"

我冷笑道:" 你莫不是吹牛?单说东北也罢了,他还有本事渗透到外国去?吹牛也要打个草稿。"

佟毓灵摇摇头说道:" 这是事实!以马力诚一人而言,当然不能创造如此基业,这乃是马家三代人六十多年的努力。早在张作霖时代,马家便以盗墓起家,后来日本人打进来,又投靠了日本人,直到新朝建立,气焰才有所收敛,只在暗地里偷偷地埋伏隐匿。但是这几年,马家突然分裂,分别成立了以马力诚和马志诚为核心的两个集团。马志诚你也见过,就是被你捉住当作肉盾的那个无用废物。而马力诚主要势力都在外国,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听说还险些丧命,若不是你去救援,恐怕现在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了!"

其实我心里老早在暗暗懊悔,我的心情,就像陈赓救了蒋介石一般痛苦啊!

我问道:" 那你们是什么人?我看样子是流落海外的满清皇室后裔?为何居然跑回来和马家合作?还想作皇帝?"

佟毓灵叹气道:" 时移事异,我们爱新觉罗家也不是这么蠢的,现在天朝如日中天,我们既无兵又无民心,哪有能耐复辟?我先祖其实是醇亲王一系,辛亥叛乱,袁逆世凯将我们驱逐下皇位,除了皇上(指溥仪)留在宫中,部分宗室遍逃到了美国,组成清遗会,期待日后能够复辟!当年张勋进京我们欢呼雀跃,满洲国成立弹冠相庆,但是皇上居然捧回了日本人的三大神器,丢弃祖宗,便叫我们破口大骂。日后天朝成立,我们从此心灰意冷,也不再指望复辟!"

我摇摇头,这帮遗老遗少,纯粹痴心妄想。有溥仪这种国民大奸贼,才搞得中国动乱无常,幸好没有留下子嗣,不然又被一批愚民遗民,捧来做皇帝了!

此刻佟毓灵露出尴尬地神色,说道:" 正像你所说,自从太祖皇帝之后,我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移到美国的那批宗室,本事没什么,花钱却个个好手,抽鸦片,玩女人,二十尺的游艇非要买三十尺的。结果不出几十年,便将那价值不下几十亿的资产败个精光,留到我手里,没剩下多少钱了!"

方才一直在听佟毓灵胡说八道,满口封建君王,什么皇帝,辛亥革命也成了叛乱,本想破口大骂,但是听到这里,我不禁哈哈大笑,虽说皇朝末期普遍衰败,但是像满清皇室之流无骨气之极的家伙,数尽中国历史五千年也是极为罕见!譬如南明唐王桂王兄弟被俘,宁死不屈,绝食而亡。而满清的那些皇室贵族们,不是屈膝投靠外国人,就是整日鸦片度日,一帮抽骨乌贼!

佟毓灵越发尴尬,妖媚的神情转而不好意思的脸红,慢慢说道:" 因为实在没有钱了,连起码的排场也不能维持,在美国一直被侨界视为笑柄,无奈之极,家中的长老们终于决定,动用传说中--太祖龙脉宝藏!"

" 龙脉宝藏?"

我嗤之以鼻,冷笑一声,忍不住大加讽刺:" 所谓龙脉,也不见得能保佑你们爱新觉罗氏坐稳龙庭,凡子孙后代,不是卖祖求荣,断子绝孙的;就是远遁异域,混迹人生的!"

佟毓灵恼火之极,叫骂道:" 你们明室不一样也是完蛋了吗?"

我摇摇头叹道:" 明室的子孙,毅宗、唐王、桂王都是自杀殉国,比你们这些苟活的爱新觉罗氏有尊严多了!你举举例子看,爱新觉罗家可否有自裁殉国者?"

佟毓灵哼的一下:" 你是存心和我抬杠是了吧!不要忘记,你的妻儿还在马力诚手中,倘若要回来,还需得我帮助。"

我哈哈大笑:" 马力诚为人我了解,断然不会妄自伤害人质,更何况我有你作质在手,可与马力诚合作交换。纵然实在不可以,大不了我投降马力诚算了。也省的和你们这些夸夸其谈的家伙合作的为妙!所以反而是你需要我的帮助!"

佟毓灵让我重重一击,颓然举白旗,垂头丧气地说道:" 我投降,算我求你,可以吗?"

她哀求说道。

我为人争强好胜,赢了这一把,明知佟毓灵施展哀婉政策,但在心中也是不禁洋洋得意,说道:" 好了。现在你就把什么龙脉宝藏事情细细说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与你合作!"

佟毓灵点点头,徐徐说道:" 当年我大清一路顺利地入关的时候,八旗军不过老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万,即使算了吴三桂的人马,亦是感觉难以统治中原大地。当时就在八旗内部产生了争议,有的说有蒙古前车之鉴,即使武力像蒙古骑兵那么强大,总有一天也会被赶出中原,所以还不如抢掠一番,退回关外,继续做他们的东北王。有的说,这中原的花花江山不要白不要,八旗的子弟享受过了中原的奢华生活,退回关外还能习惯吗?争论不休,最后摄政王多尔衮拍板决定,一方面继续派兵攻打李闯和南明残余势力,一面到处搜刮金银财宝,运到关外秘密埋藏!(金庸,原谅我吧!)"

听到这段历史叫人气闷之极,蒙元满清,是中国历史上两个亡国史。南宋说是弱小,但是也抵抗了打遍天下无敌蒙古骑兵四十多年,而且击毙蒙古大汗蒙哥,后来不过八十年,大明便崛起,驱走蒙古鞑虏。而满清入关时,明朝力量百倍于其,但是人心不齐,竟然叫满清八旗一一击破!成就了满清,真是世间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从此天下三百年膻腥岁月,衣冠变换,华夏为蛮夷,几百年后,竟然让东夷倭人自称中华正朔了!

佟毓灵继续说道:" 当年击败李闯,攻入北京城的时候,发现了大量李闯来不及带走的金银。李闯入京时,大肆搜刮,光是内库就搜出了两千万两白银,加上其他大臣的财产,不下五千万两。而八旗亦在山东、河北、山西,加紧搜刮,总共收拢的金银财宝,折合白银不下一亿两,分作十二批,每批一百辆四马大车,运抵关外某个秘密的地方埋藏!多尔衮言,这些金银财宝是大清立国之本,非到要紧关头,不得使用。这个秘密一直皇帝传给太子,可惜后来子孙不孝,渐渐淡忘了这个秘密。直到慈禧太后时期,内忧外患,急需银子,才记起这个秘密,但是几乎已经失传,连埋藏的地点都遗忘了,不得不派人重新找寻。花了几十年,终于得到了这个关键线索,可惜那时候大清国已经覆灭,天下改朝换代了!当年去找寻宝藏的人,正是我的祖父,他说道:这般财宝,乃是我大清辛苦搜集而来,断不可给民贼得之!于是远赴异域,组建清遗会守住这个秘密!"

我冷笑道:" 这些财宝,本不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而是抢掠天下人得来的。好一个强盗,抢了别人的东西,居然振振有词说是自己的!"

佟毓灵对我怒目而视,但是没有反驳,一来事实,二来反驳没有好处。

我问道:" 假若你们是来寻找宝藏,但是怎么和马家扯上关系了?"

佟毓灵说道:" 唉,说到底,太祖的子孙无能,人才日渐凋零,到了这一代,便只得让我这个小姑娘主持大局,若不是还有一些忠心的包衣相助,恐怕我连来到中国都困难。而马家毕竟人多势大,几年前,马家人到处搜寻前清遗民,争取过去,他们想要做皇帝,念头荒诞不堪,但是毕竟可以利用,于是我们便开始合作起来。只是想不到马家内部已经开始分裂,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想象,马家的嫡长子马志诚和精明的马力诚发生继承冲突问题,目前斗个旗鼓相当,一时难以分胜负。"

我疑问道:" 既然马家势大人多,随便投靠任何一方不就可以了吗?反而和我这个孤身的合作?有猫腻!"

佟毓灵苦笑:" 其实你也看到了,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说一开始我们就被马志诚集团控制。毕竟我们势单力薄,而马家则是地头蛇。幸好两个马家人起了冲突,而你将我劫持,反而使得我脱身,不和你合作,难道还和谁?"

我点点头认可:" 算你有脑子。也好,那你说说看,首先如何动手?"

佟毓灵说道:" 找到龙脉宝藏的关键,看来还得去外地盗墓一次。"

我奇怪地问道:" 沈阳不是你们的龙脉吗?还要去外地?"

" 沈阳只是龙兴之地,真正的龙脉,乃是会让你轻易知道。明日我们便细细商议,今晚且睡吧,王爷,需的小女子服侍吗?"

佟毓灵又施展媚功粘过来,我冷笑一声,忽然动手将她手脚捉住,包在一捆被子像蚕蛹一样卷起来,然后于左右两脚中,脱下最臭的一只袜子,塞住她的嘴巴。

这女人绝对有问题,我可不放心。再说,目前形式就像是在赌博,赌运道、赌手段。谁先将自己的底牌先露出来,谁就先完蛋。看佟毓灵所作所为也不像这种蠢女人,怎么如此早就把内容透露,定是有所隐瞒,不好好教训一下,岂会老实交代?这样我随便一脚就把她踢到地上,自己安安稳稳睡觉,养精蓄锐。

第二十一章

早上,我被一阵噗通噗通类似虫子蠕动的响声和呜呜的低鸣惊醒,张开眼睛看到裹着被子的佟毓灵像条春卷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口中嘤唔不已。我穿好衣服下床,一脚踩中佟毓灵,从她嘴里抽出臭袜子,笑问道:" 昨日睡眠可否安稳?"

哪知佟毓灵眼眶里泪水滚滚,几乎要落下来,小嘴一扁,哭诉道:" 你,你这个恶人,就只会欺负我!"

这是佟毓灵吗?我转而醒悟,问道:" 你是……佟毓敏?"

佟毓敏点点头,说道:" 昨天你见过我姐姐了吧。"

我把佟毓敏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后者忽然啊地一下,原来察觉自己竟然只穿了很少的衣物,立时满面通红,扯住被子的一角遮起来,吃吃说道:" 你,你不许看!"

我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说道:" 你自己穿好衣服,我保证不会偷看。"

背后兮兮嗦嗦的便是女子的穿衣声响,好生奇怪,莫非心机敏捷的佟毓灵属于黑暗,而单纯的佟毓敏属于光明?但是我们合作的事宜,便是如何是好?无论如何,叫我相信这个笨姑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片刻佟毓敏说道:" 好了。"

这次她没有做手脚,我转过身,女人安静地坐在床脚,垂着头,不敢看我,仿佛非常害怕我一样。见我一直没有说话,她说道:" 我们,不出去吗?"

" 出去干嘛?找死?马力诚、马志诚和你的那些手下,都在搜索我呢!"

佟毓敏说道:" 昨天姐姐和你商议过了合作的事宜,这些事情我都是知道的,现在姐姐不在,我会代替她完成任务。"

" 你?"

似乎听出我语气中怀疑的成分,佟毓敏马上说道:" 是的,是的。我和姐姐是一个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隐瞒,姐姐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请你相信我,虽然我不如姐姐聪明,但是我一定可以坐好的!"

眼前便俨然是一个新兵向老兵恳求溯源,我犹豫了一下,心想佟毓敏这个笨蛋总比佟毓灵好对付,说不定能够套出什么,当下答应。问道:" 那么我们去哪里?做什么呢?"

" 沈阳故宫。准备一些工具,我们可能会需要挖墓。"

老子又干老行当的!顿时觉得手痒痒。干考古的行当久了,一日不见干尸骷髅,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唉,不对啊!这不是有毛病了吗?

只是心中暗暗怀疑,沈阳故宫里面有坟墓吗?那岂不是大大的破坏风水?除非人殉?想到那皇陵村叫人毛骨悚然的人殉金字塔,瑟瑟打了一个寒颤,以满清鞑子的残暴手段,极有可能,当初辽东三百万汉人,尽数叫满清鞑子杀绝了,以至于之后数百年,本来已经开发了数千年的辽东居然渺无人烟。

我带着佟毓敏出去,既然处于合作状态,双方的敌对态度就减少了很多,我也不怕她一下子逃掉。以佟毓敏的言论和自己观察而言,目前马家内部正斗地不亦乐乎,虽然双方都在寻找我们,因为相互牵制,反而不太那么灵活。我们简单化妆一下即可。我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一般的铁锹等又不行,看来只能向以前的" 同行" 借了。于是我们来到故宫附近的沈阳古玩市场。

所谓古玩市场,其实就乘着故宫的名气,开辟了一处地方,一干爱好古玩相互交流,正品赝品都有。后来文物贩子也来了,销赃一些不能在公开场合摆弄的玩意,于是市场越发乌烟瘴气,鱼龙混杂。

我唯恐佟毓敏不小心走丢,牵着她的手慢慢在市场里找寻。不刻找到一个地摊,上面排放了一些明清古玩,细看乃是出土不久,我心中便明了,这定是一个和盗墓贼勾结的文物贩子,循着这条线即可。

我蹲下来随便挑了一个烛台,摆弄一番,不屑地扔到地上,冷笑:" 太次了!"

文物贩子大怒叫道:" 小子,这玩意可是很值钱的,万一弄坏了,将你全身卖了也赔不起!"

我摇摇头说道:" 胡说八道,这个烛台明明是晚清时候的作品,值钱个屁,倒贴给我都不要。老子也是干过这行的!"

我说的是实话,这年在北大历史系呆着,老婆又是搞这个玩意的,水平能不提高,不然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文物贩子顿时露出狐疑的神色,自称也干过盗墓这行的只有两种人,真的盗墓贼和警察探子!后者可能性更大!

我说道:" 我这次是为了一个大客户过来,海外,有钱呢!"

我把佟毓敏拉过来,摘下她的墨镜,然后伸手在她翘起的小屁股上轻轻一个巴掌!佟毓敏受惊,顿时失声惊叫,叽里咕噜尽是洋文来,配合了她那张亦中亦洋的面庞,文物贩子不禁信了几分。当时改革开放后中国的洋鬼子,来的不是投资办厂,就是暗地里干不良勾当的。凡是贩卖文物的贩子都清楚,一块秦砖在自己手里叠屁股都嫌硬,但是到了洋鬼子手里,换回的可是同体积高的钞票啊!

文物贩子大喜,哈腰点头,收拾好文物就说道:" 随我来!"

盗墓贼和文物贩子可是内外勾结的典范,一个偷盗,一个在外销赃,只是盗墓贼也不能太信任文物贩子,手中总是留一手,最值钱的东西捏在手心。

我们随着文物贩子左拐右拐,来到一个棚户里,文物贩子高声叫道:" 老胡,有同行带客人来!"

里面出来一个人,年纪和我差不多,个子不高,出门便叫道:" 我姓胡,叫胡八一。外号阿里巴巴……"

" 胡哥!"

" 老猪!"

我吃了一惊,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胡八一。他干锅炉工嫌累,没几天就跑了。

我笑着凑上去说道:" 胡哥,我想借两样东西!"

胡八一拍拍胸脯说道:" 老猪,您看中了什么就尽管拿吧,不用和我商量,也不必客气。只要我有的,就是老婆也可以借!说吧,缺什么?"

老相识了,不过还有一个人倒误会了,以为我在威胁胡八一。文物贩子忽然暴起,扑向佟毓敏,后者尖叫一声就被制住。文物贩子恶狠狠地说道:" 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你给我放开我的兄弟,我就放开你的女人!"

我摇摇头,叹道:" 她又不是我老婆,她的生死,管我屁事。不信你问她,我是怎么和她相识的。"

佟毓敏结结巴巴说道:" 我,我是被他捉来的……"

文物贩子稍微一怔,果然佟毓敏虽然外表软弱,内心刚毅之极,乘机把右脚抬起,狠狠地一跺。那文物贩子立时惨叫,放开了佟毓敏,抱着脚跳来跳去。佟毓敏慌忙凑到我身边,我看她眼泪珠儿又几乎要落下来了,责怪我道:"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 不是刚才说过吗,你又不是我老婆,我没这个义务。"

佟毓敏几乎气死,之后一直板着脸不理我。我无所谓,拍拍胡八一的肩膀,说道:" 也没事,就借你吃饭的家伙?把你那些盗墓的工具,借我一下。"

胡八一怔住,原本他以为我是要借钱,哪知不过借几样盗墓的工具,这些洛阳铲啊,老鼠衣之类的工具,并非特别昂贵的东西,虽说一时难得,细心搜集一下,不过几个礼拜的功夫又可以弄过来了。我见胡八一发愣,说道:" 我不是刚才说过吗,我也是同行,现在有个大买卖,但是缺少趁手的工具,所以向你借一下。"

胡八一为人圆滑,借此喜道:" 不如让兄弟我也参一把,有财大家发!"

我说道:" 眼下还不需要你,我先去探探风声,倘若真的人手不足,叫你来也无妨。"

于是胡八一转身入棚户,打开炕洞,掏出一皮袋给我,我稍微检查了一下,这个胡八一是好手,里面的工具一应俱全。离开时候我说道:" 对了,要是有个叫马力诚的人过来,你就告诉他,就说我朱恒淮去一趟故宫了。"

胡八一骤然听到" 马力诚" 的名字,立时张口结舌,脸色煞白。表叔好生厉害,道上的人对他怕极了。

佟毓敏一推我埋怨:" 你糊涂了不成,存心透露给马力诚消息?"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叹道:" 可惜,你不如你姐姐聪明,要是她立即能够想通。这叫作欲擒故纵。以马家的势力,迟早都会探明清楚我们来过这边。但是我却直白地告诉胡八一我要去故宫,然而手中的工具又是盗墓之用。你且想想看,故宫有坟墓吗?没有!所以,他们一定认为这是我的疑兵之极,故意引开他们去其他地方,其实恰恰相反。"

佟毓敏恍然大悟,眼神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 我一直以为你便只有蛮力,就知道欺负我,现在看来,你这人貌似粗鲁,其实狡猾奸诈之极!"

" 过奖!过奖!"

这是我过去在越南打仗时候最常用的计策,打地越南猴子鬼哭狼嚎,眼下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热带丛林,无处不在的敌人,没有任何援兵……思虑之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不远处的故宫,买票进入之后,佟毓敏急急忙忙拉着我找寻线索。

" 首先,找到故宫的中轴线!"

所谓中轴线,古代帝王皆自诩受命于天,皇宫对应天上九重天庭,坐北朝南,宫殿中轴线必须与子午线重合。一入沈阳故宫正门,就以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清宁宫中心分割线为中轴线,把沈阳故宫完整的分为东西两部,也把整个沈阳老城分割为两半。由此可见中轴线的重要性,它往往对应天命。

哪知下一句佟毓敏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沈阳故宫的中轴线并不对准了正南,它偏西一点!"

我不信,掏出指南针核对,果真向西偏角三四度。我说道:" 不对啊,这岂不是不正常了。十七世纪的时候,我知道测量技术已经很高了,这么庞大的建筑,不至于出现偏差。这事关皇权风水,设计师一个不好,可要砍脑袋的!"

佟毓敏摇摇头,说道:" 这是有意为之……"

忽然一阵喧哗传过来,我们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是马志诚的人马和原本佟毓敏的手下一起来到故宫,虽然不是马力诚的人,不过也够人头痛了。佟毓敏面露惊喜之色,我冷冷浇凉水:" 此刻你要过去也可以,大不了再做马志诚的傀儡罢了,完事之后,说不定就丢入黑龙江的冰水中,冲入大海!"

佟毓敏顿时醒悟,咬咬牙,脸色刚毅的神情显现,她拉住我的手,低声说道:" 避开他们,沿着中轴线,一直走到和子午线交叉点,那里……"

眼见他们越来越近,一时躲避不了,我忽然侧过身,抓紧佟毓敏的腰肢,亲住佟毓敏的小嘴。她呜呜叫不出声,眼睛瞪地大大,那些人马走过,看到我们都是显出鄙视的语调" 狗男女" ,当时民风不开放,像这种西方式礼节人们好奇多于鄙视。却也不理会我们,顾自走开了。

我放下佟毓敏,她满脸通红,抵着头害羞,我拉着她低声道:" 没时间装娘们了,走!"

我们极速飞奔到两条线交叉点,正是在凤凰楼的一块地砖上。从外表上看,丝毫不起眼。我狐疑地盯着佟毓敏,她说:" 打碎这块砖,然后挖下去!"

我吓了一跳,这么大的工程,能不惊动人吗?转念一想,于是把几个游客赶了出去,关上大门,从皮袋里掏出一点石灰在门上写到:" 装修!" 暂时不会有人打搅!

然后我又在皮袋里掏出几样家么,好家伙,这个胡八一手段不错,弄来了美国货,装卸式的鹤嘴锄。我抡起锄头噼噼啪啪,砸碎两层砖头,露出一块一尺见方的大石板。据我所知,古代宫殿的地基都是以砖块密密麻麻铺就而成,例如北京故宫不下用了数百万块,最厚的地方用了五十层砖块。虽说沈阳故宫不如北京的那么宏大,但是不至于用石板代替,寒酸之极。我又抬头疑惑的凝视佟毓敏,她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干下去。

我抡起锄头一顿蛮力,砸碎了石板,那石板碎块噗噗往下面掉下,我伸长脖子凝视挖掘的洞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石板之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在寒冷的冬天里嗤嗤冒着暖气,犹如一头猛兽张开大嘴在呵气……

我呵出一口凉气,想不到在沈阳故宫内部,竟然深藏如此隐蔽的通道,回过头瞟了佟毓敏一眼,问道:" 这便是你们先祖万一战事不利,用来逃命的隧道?"

佟毓敏怒道:"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虽说后来的子孙不孝,但是创建故宫的乃是太祖努尔哈赤和太宗皇太极,他们都是战场拼杀的英雄,怎么会修建逃命的隧道呢?这里面,蕴藏着我们满洲人的一个大秘密?"

我问道:" 这是什么秘密,你且说说给我听一下,也好证明,这并非努尔哈赤胆小害怕而布置的亡命场所!"

佟毓敏缺乏心机,叫我随便一激就滔滔不绝说出来:" 所谓中原正统王朝,便是金、木、水、火、土" 五德" 相生相克,循环轮回,例如金元代木宋,火明取金元。我满洲大清原先叫唤作大金,明火克金,大大的不吉利,于是便更名满洲清,以三水克制日月明。但是光光改名字只是治标之举,有风水高人指点我们,需的以五世先祖填穴掩埋,对应五行。这五世就是我太祖之上五世,直至远祖孟特穆为止,正好五个。福陵且不用说,里面是我太祖皇帝,故宫内掩埋的就是显祖塔克世,故宫只是掩人耳目……"

佟毓敏见我眼角露出狡黠的神色,这姑娘毕竟不是绝顶大笨蛋,顿时醒悟,骂道:" 你这个大坏蛋,我就知道你只会欺骗我!"

我哈哈大笑,所谓的秘密也套出个十八九,但是还忍不住讽刺说道:" 我看故宫布局,十王亭八字排列,正是" 献花" 态势,表明宫廷内部有污秽之事。难怪皇太极一命呜呼之后,连他的老婆孝庄也嫁给了弟弟多尔衮,帽子绿绿啊!正所谓成也风水,败也风水!"

佟毓敏狠狠瞪了我一眼,忍住发怒叫道:" 你这人好歹也是男儿,此刻便不必多废话,好好下去探索即是了!"

我冷笑一下,从皮袋里掏出一团浸过煤油的绒毛,点燃之后扔到洞穴深处,约莫在地下十米多依旧燃烧不已,证明底下碳酸气浓度没有过高,也没有其他有毒气体。于是我放下一把坚固的尼龙绳,一角吊在宫殿的廊柱上,一角垂下,向佟毓敏摆了个邀请的姿势:" 女士优先!"

佟毓敏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反问:" 你,你,叫我也下去?"

" 很抱歉,我不能百分百信任你,万一你趁我在底下砸下一块石头,我岂不是一命呜呼?陪你祖先去?"

佟毓敏眼见势态骑虎难下,只得扭扭小屁股,顺着绳子爬下去。这条绳子专门是攀爬之用,每个二十公分打上一个结以供落脚,稍微一点能够运动的人都不困难。待佟毓敏下去之后,我也跟着爬下去,在洞穴底下,脚踩着泥巴,湿漉漉的。温度也比地面高,大概在零上十度左右,我们穿着棉衣都感觉非常燥热了。

我从皮袋里掏出一盏矿工灯,套在佟毓敏头顶,又拿出一只摺叠式灯笼,点燃里面的芯子。这皮袋真好,几乎是百宝囊一样。有机会和胡八一交流几下,把我过去考古时记熟的墓地交给他去发掘。

佟毓敏好奇心起,摸着矿工灯问道:" 既然有了电灯,为什么还要点着灯笼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摇头说道:" 这是为了探测地底碳酸气浓度和有害气体的!一旦浓度过高,他就会自动熄灭,而若有有害气体,灯火颜色就会变掉。盗墓者三宝:洛阳铲、老鼠衣和气死风,其中的灯笼就是气死风。乃是盗墓万万不可缺少!"

佟毓敏点点头,我就在前面领路。洞穴底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布满了好像锅炉房一样难闻的气味,泥土湿答答、温热热。走了约莫几百米,前方霍然开朗。这个墓地的布局,似乎是蛇长一类,方才刚刚从狭窄的蛇颈通过,来到硕大的蛇腹。那佟毓敏仿佛非常讨厌狭窄的地方,此刻前方开阔,原本一直缩在我后面的便挤到前面来,方走了几步,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骨头啊!"

我抬起灯笼,在地面上犹如骨头铺就的一层路一样,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身尸骨,当初埋葬的时候,因为本来就处于地下,就没铺上泥土,任其暴尸天然,几百年来,不过盖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尸骨形状的轮廓异常清晰,都是遭斩首之后弃尸,然而下肢全部诡异地蜷曲着!

佟毓敏吓得退缩到土墙上,伸手随意地摸到一团突出的枝干上,初始我也以为只是树枝吧。但是佟毓敏头顶的矿工灯照在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这也是一段人骨!佟毓敏哦卖糕的一声,毫不犹豫地扑到我怀中,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不敢睁开眼睛,抽泣道:" 太可怕了,好多死人,我们快走吧!"

我抬起灯笼,那层土墙上,密密麻麻地突出了一段段的人骨,不是腿骨就是手骨,偌大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不下数万条突出的肢骨!场面惊人。果然是人殉!努尔哈赤占据辽东之后,杀绝三百万汉人,然而后世发掘的尸骨不多,叫人不禁啧啧称奇,想来都是埋藏在特殊的场所,一来掩人耳目,二来人殉!

佟毓敏抱紧了我,叫我行动不便,我的手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说道:" 这都是你祖先造的孽,你后人居然不敢看?"

" 我不要我不要!"

佟毓敏死死不敢睁开眼睛,我无可奈何,说道:" 你抓住我的手,我慢慢带你过去,记住,要是你自己绊倒了,碰到什么骨头之类的,是你自找的麻烦!"

我只能像牵着小孩子一样,拉着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慢慢通过这条殉葬坑,粗略估计一下,面积大概在五千平米左右,尸骨不下十万具,真是杀人如麻!假如包括那些看不见,那数目更是惊人。按照堪舆学术上的说法,那么多尸骨人殉,岂不是大煞?不是祸及子孙,就是自己不得好死!

佟毓敏忽然摇摇我的胳膊,低声说道:" 你听,是不是有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过来了!"

我叹道:" 胡说八道,这里除了你我是活人,其他的都是死人,会有什么声音。说不定是田鼠啊冬眠的蛇啊,被我惊醒了!"

" 不是不是,我真的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我低头见佟毓敏满面委屈,似乎真的是如此,她双目合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听力自然比我敏锐,我也试着闭上眼睛,凝神倾听,似乎真的有人在讲话,越来越近,我猛然张开眼皮,回头展望来路,顿时脸色大变!

第二十二章

蛇颈小道里灯火攒动,人影叠曳,几十个火把呼啦飞掷过来,或落在殉葬坑里,或钩在土墙突起的人骨上,照亮如白昼。敌人踪迹尚未完全展现,便给我先来一个下马威,我心头一凛,马志诚的人马和佟毓敏部下一一从蛇颈小道里挤出来。

带头的家伙单手持一个火把,指着我大叫道:" 我说过事情奇怪,这对男女怎么看都眼熟。况且之前来故宫的时候,就是为了寻找线索。而凤凰楼大门紧闭,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呵呵,这次你逃不了了!"

金阿大说道:" 不要轻举妄动,主子还在他手里!"

我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佟毓敏一眼,他们原来是顾忌这个女人,难怪不敢大打出手。心念转动,立即扑上去捉住佟毓敏,把手掐在她脖子上,威胁道:" 你们不要过来,不然我就弄死这个女人!"

同时又在佟毓敏耳边轻轻低语:" 你也配合一下,不然被带回去,倒霉的可是你,秘密我都知道了!"

佟毓敏正义凛然地高声呼叫:" 你们不要管我,上来打死这个恶贼!"

我心中颇为满意,佟毓敏没有装作弱不禁风,反而高喊不要顾忌她,却越发使得对方束手束脚,金阿大不住约束马志诚的人马,以防一不小心,就伤及佟毓敏。

我挟持佟毓敏慢慢退下,从蛇腹进入蛇尾部分,通道霎时又变得狭窄。我们两人快速穿越,沿途不时破坏,制造路障。

一边走我一边赞扬道:" 你比我认识的勇敢聪明。"

" 谢谢,恭维话我喜欢听。"

女子沉静地回答,我倏然愣住,察觉不对,迟疑地问道:" 你是……佟毓灵?"

女人点点头,我好奇心起,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莫非你们姐妹交替丝毫没有规律?"

佟毓灵说道:" 刚才,就是你捉住我的时候,我便回来了。呵呵,我也不清楚我们姐妹为什么会换来换去,不过即使有规律,我也不会让你这个塞我臭袜子的恶贼知道!"

我尴尬地摸摸脑袋,小声说道:" 谁要你色诱我,我怕一时抵挡不住,只好捆住你!"

佟毓灵媚然微笑:" 你承认我的魅力了,且放你一马!"

她往前头瞟了一眼,举手示意停住,轻声说道:" 到了!"

佟毓灵指的便是满清显祖塔克世的坟墓到了。

我举起灯笼,抬头看着前方,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好歹也是一个蕃王,虽然也是追封的。但是墓室简陋之极,就是一堆木头搭成三角形,中间竖起来,就如一把举着的雨伞,而木头就是伞骨。这结构有点类似于流行于西汉前的" 黄肠题凑" 形式,但是形式大大的简化。恐怕就是当时的中等人家墓室都造的比这个好!

我心中奇怪万分,疑问道:" 机关呢?好歹也是所谓的皇帝,怎么如此简陋?看来你们满清爱新觉罗家族大大地怠慢祖宗了!"

佟毓灵说道:" 我满人先祖信奉萨满教,殡葬习俗是火葬、树葬以及兽葬,土葬是受到你们汉人习俗影响才渐渐形成习惯的。再说了,墓穴虽然简陋,但是上面的乃是我大清的皇宫,有这般浩大的建筑群为陵寝,也不枉风光一场。置于机关无所谓,这里是依照风水师布置,若是有机关反而大煞风水。再说了,墓穴隐蔽异常,又是皇陵,有大清一日,就不可能遭到发掘,有何必要装设机关?"

我点点头,萨满教是一种原始宗教,被通古斯人信奉,墓穴简陋也不稀奇。之前我看到的蒙元开国大汗铁木真,亦是一般的简陋异常。说实在的,佟毓灵聪敏伶俐,乃是非常妙的伙伴以及助手,可惜不知怎么的,我更加怀念那个笨姑娘。

我从皮袋里掏出工具,一把铁铲,装上折叠柄之后拨开堆积在一起的木头。数百年过去了,这些木头不是上好的黄肠木,仅仅普通的杉木,发黑腐朽,老早破烂不堪,轻轻一动,立时化为一堆碳末,露出了里面的棺木。佟毓灵阻止了我的进一步打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我看着不住冷笑,既然掘了祖宗的坟墓,何必再这般假惺惺地作态一番呢?

佟毓灵睁开眼睛,说道:" 让我先进去!"

我稍稍发愣,这女人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佟毓灵顶着矿工灯,向我讨了鹤嘴锄,扭扭小蛮腰先从那拨开的洞口进去,我问道:" 可以吗?我也进来了。"

" 好的!一切正常!"

里面回答。

虽说如此,我疑心病仍然很重,顶着铁铲进去,唯恐佟毓灵给来个那么一下子,就得留在这里陪葬了。到了里面,大约十几尺见方,能够容纳二十来个人,居中正是一架东北才有的三人合抱巨木挖空的棺材,地上零零碎碎放着一块棺盖碎片,都叫佟毓灵用鹤嘴锄劈开。我也凑上去查看,看到佟毓灵跳进棺木里面凝视着里面的情形。她脚边躺着一具硕长的骨架,推测身高不下一米八,头西而脚东,因为通古斯人以西为贵。旁边陪葬了一些已经发黑东西,勉强才能辨认是铠甲、马镫和武器等。不过我见颅骨歪在一边,颈部明显有刀砍的痕迹。

" 他是被斩首而死的?"

佟毓灵说道:" 我家先祖,可是为你们明室卖命而死啊!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太祖才以七大恨公告天下!"

我呸的一下,嗤之以鼻:" 所谓七大恨我也听说过,所谓一恨塔克世为大明征战而死,既然是军人,征战而死死得其所,而且明朝也没有亏待努尔哈赤,辽东大帅李成梁还收养了他。结果却是养虎为患,努尔哈赤反而卑鄙地坑害了养父。这样彻底暴露了努尔哈赤是一个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真小人!二恨和四恨是世仇叶赫部落,本是蒙古人,也把这个帐算在明朝头上。三恨却是他胡乱杀人,杀人自然要偿命,他反而振振有词,杀人有理,果真是个杀人狂、大屠夫!五恨是他老婆被蒙古人夺走,又算在明朝头上!六恨是努尔哈赤非法侵占别人土地,这自然不允许。七恨最为可笑,因为讨厌一个人,硬生生把个人恩怨也凑数算上!由此可见,所谓七大恨只是一个流氓土匪造反的借口而已!"

" 你!"

佟毓灵气得眼珠鼓鼓,和青蛙一样,本以为我读书少便可以压住,岂不知我老婆连历史学硕士都读完了,我再烂也不至于无知到这种地步!

砰!

一个火把猛然之间落在墓穴的腐化木上,已经碳化的木头立即燃烧起来,冒出滚滚浓烟。随之一阵嘈杂,越来越多的火把扔过来,不时有人叫道:" 困住朱恒淮,快把主子救出来!"

我和佟毓灵对望一眼,立时把对峙抛开。我拉住佟毓灵的小手,以一把铁铲开路,拨开飞来的火把,慌忙逃窜出墓穴。

转眼墓穴大火滚滚,因为场地有限,烟雾不能散开,视线受阻,反而让我大大的便利。只因马志诚的人马都手拿火把,明晃晃,一看就知道在何处。我心念转动,关掉佟毓灵的矿工灯和手里的灯笼,顿时在浓烟里犹如隐身人一样。我拉着她的小手避开众人,摸索来到土墙边,趁着那些家伙一片混乱,慢慢移出蛇尾小道,逃之夭夭。

佟毓灵喘喘气,说道:"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 下次难说了,这回是他们太蠢,没有盗墓经验,哪里能在墓穴里放大火,这才让我们有机可趁!不过……"

我忽然揪住佟毓灵的衣领,把她高高举起,喝问道:" 你对我究竟隐瞒了什么!方才在塔克世的坟墓里,由你先行进去的,之后我才过来。直到马志诚一伙开始进攻,你并没有任何动作!别以为我是白痴!必定先前你在那里隐藏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佟毓灵呼吸困难,小手只是握着我的手腕。我把她放下来,这妖妇方喘了一口气,又放出媚态,如蜗牛一般粘上来,在我耳边吹起若兰:" 恒淮贝勒怀疑奴家了。那么,要不……" 女人拉着我的右手深入她的衣襟内," 将奴家的衣服一件件剥开,细细检查一番,说不定有贝勒爷喜欢的东西呢!"

我的手掌触到一团温软的圆肉,当即如触电一般缩回。佟毓灵既然这般有恃无恐,若是真搜查起来,连根毛也找不到。因此不必要再大动干戈,万一中什么奸计,那可糟糕大吉。

" 滚开!"

我不耐烦地赶开佟毓灵。

女人发出胜利笑声,咯咯说道:" 恒淮贝勒真是有色心无贼胆,方才你明明摸得好厉害!"

我恼羞成怒叫道:" 你这荡妇,给我自重一点!真的惹恼了老子,定将你剥开衣服,好好蹂躏一番,满足你的受虐感!"

佟毓灵洋洋得意,我算败给她了。

我一言不发,拖着佟毓灵来到传过蜿蜒的蛇颈小道,来到洞穴出口,那条绳子依旧悬着。我抬头仰望,上面天光大亮,偶然有人影压过,应该是马志诚的人马在巡视。假如这般贸然爬上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我眉头一皱,转回身在殉葬坑取来了几个骷髅头。佟毓灵浓眉微蹙,不悦地低声说道:" 带这个东西来干嘛?怪恶心的!"

" 闭嘴,这是我们等会儿的逃命法宝。我先爬上去,你跟着,千万不要落下了。"

然后掏出一条细绳,穿过骷髅眼窝,挂在背后,爬上绳子,快要到达的时候,把骷髅取下来,用力抛出去。骷髅咕噜咕噜滚在地上,果然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我不时听到有人惊呼:" 啊,这里怎么有个人头骨,有鬼?"

好机会!

我猛然跳出洞穴,落在地上,环视四周,不过五六个马志诚的人马。他们也被吸引过来,认识我这人,立时面露凶光扑上来。可惜,五六个人而已,对我而言小菜一碟!

我狞笑着掏出铁铲,噼噼啪啪,砸得好生痛快,那几个家伙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逃跑。这时佟毓灵也爬了出来,忽然高兴地抱住我的胳膊,笑嘻嘻说道:"朱恒淮有勇有谋,我佟毓灵算是见识了。不如我嫁给你,咱们明清皇室本是世仇,借此和解,如何?"

我装作可惜说道:" 不成,我已经结婚了,就是我老婆肯,你也只能做小的。堂堂满清的和硕公主,居然做朱家肃王的小老婆,传出去不叫那些世家皇族笑死?"

佟毓灵脸皮奇厚无比,对此嗤之以鼻:" 无妨,反正只是虚名,现在穷的到处找宝藏。假使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做小老婆,也胜过做别人的傀儡。"

算你狠!

我带佟毓灵出去,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于是趁人不注意,偷了几套衣服,回到旅馆换上。佟毓灵这荡妇先脱下外套,抛了一个眼神:" 贝勒爷要不要欣赏奴家沐浴更衣?"

" 滚你娘的!"

我们简单地吃了一下中饭,这点上佟毓灵就不太计较,再是粗糙的食物也是皱着眉头吃下。我问道:" 恐怕那个秘密你已经知晓了,那么下一步去哪里?"

佟毓灵淡淡说道:" 沈阳城东两百里,哈达沼泽!"

我说道:" 那岂不是到了抚顺?先不说我们怎么过去,现在连出沈阳城都是问题!到处是马力诚和马志诚的手下,交通要道必然被把守,我们几乎动弹不得?"

佟毓灵只是简单的弹了弹眉毛,说道:" 我看中的男人,不至于无能到连这点能耐都不行?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我暴跳如雷,这个娘们真不知道好歹,见她侧躺在床上休息,真想狠狠揍一顿!只是打量那优美的姿态,却又软下来。

我外出买了一张地图,细细钻研,无论水路陆路,都是几乎毫无把握,不禁叹了一口气。猛然之间,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既然不能从道路上下手,为什么不能能从人上面下手?

大喜之下,我把佟毓灵从床上拖下来问道:" 你会开车吗?"

" 当然,在美国,几乎每个正常人都会开车。"

我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佟毓灵外出,隐蔽着来到检察院,上次被我轻易地入侵,这次防守亦是如常,丝毫没有改进。据我所知,警察方面有不少马力诚的人马,而检察院却是马志诚的地盘,两方势同水火,斗的相当激烈。我悄悄的摸掉警卫,把佟毓灵安置在一边,走了进去,迎面就碰到冤大头--那个胖大检察,我笑着打招呼:" 老兄可好?"

" 你是……"

胖大检察脸色陡然变掉,立时认出我便是那个救出马力诚的入侵者,正要转身逃跑,我已经制住胖子了,狞笑道:" 老子杀人如麻,你要死要活?"

" 活,活!"

胖大检察忙不迭地答应。

" 要活,好的,先打电话告诉马志诚,就说道在城东出城口发现朱恒淮和佟毓敏的踪迹,但是也被马力诚的人发现了,现在正在大打出手,快来支援!"

于是胖大检察照吩咐做了,我再说道:" 顺便借你一辆车子!"

我把佟毓灵叫出来,偷了几件检察院的衣服披在身上挂羊头卖狗肉,挟持胖大检查开车出门。佟毓灵听了我的计策之后眉头扭起来说道:" 你怎么出了这般拙劣的一个主意,想挑逗马家内部争斗,假如我是马志诚,先去确认一下,就可以揭破你的诡计。"

我微微一笑:" 假如马志诚也这么想,那么我的计策就成功了。当马志诚确认东边没有问题,而又收到检察院受到袭击的报告,你想,他会怎么认为?他一定会想,定是朱恒淮这个家伙想挑动两方斗争,吸引注意力,然后乘机从相反的地方逃跑。那么,东边的守卫力量必然大大削弱,何况我们又披着检察院的皮!"

佟毓灵点点头说道:" 这个主意才可以。"

我们一路有惊无险地闯过,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胖大检察可怜巴巴地求饶:" 你们出也出来了,放小的一条生路……"

这个家伙看着就恶心,我平生最讨厌光头和胖子,偏偏他两者都占据,当下一脚把他踢到车外,扬长而去。

到了抚顺,我买了一点备用物品,汽油、食物和其他工具,一起开车载到沼泽边。沼泽是东北特殊的湿冷地理环境下产物,大多分布在低洼河流、水泡地域。因寒冷气候中蒸发量极少,地下粘土、冻土层结合形成不透水层,加上地势低陷,地表水源排泄不畅,就使得土壤中水分积累过度产生了沼泽。到了冬天,原本容易陷入的沼泽不少地段都冻得硬梆梆和柏油路一样,所以很容易地把汽车开进去,直到晚上天色渐渐转黑,前方露出一栋小棚子的黑影,我对佟毓灵说道:" 天色不早了,今天我们暂时休息一下,明天再行动。毕竟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在沼泽是很危险的。"

佟毓灵点点头,刹车停下。我开门走下车子,外面可比封闭的车子冷多了,冷风呼呼咆哮,打在脸上非常疼,四周都是突起的一团团,估计为芦苇之类的植物,叫大雪覆盖了。我走到小棚子门前,高声叫道:" 有人吗?"

没有回音,我见棚子门没有锁上,正要推门进入,忽然发现门口堆砌了不少衣物,被寒冷冻的硬梆梆,心中暗自奇怪,不禁提高警惕,于是方推门进入,猛然看到里面躺着一具裸尸!

第二十三章

我骤然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纵然我是从事考古行业,见过的尸体不下几十种,有干尸、有腊尸,从未遇到过这般离奇的死法,除了在皇陵村看到的那种人尸……我瑟瑟打个寒颤,夜深人静,越发诡异!

" 发生了什么事情?"

佟毓灵拎着灯笼过来,循着我的目光瞟过去,啊的轻轻一叹,浓眉卷起来。她胆子比佟毓敏大上很多,不至于见到尸身也害怕。

我让佟毓灵隐蔽在身后,拾起铁铲小心翼翼地闯入小棚子,四下里查看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送了一口气。我走到尸体边,用铁铲头把尸体翻了一个身。冬季死人很难判断死亡时间,此刻尸体冻的硬梆梆,加上那白花花的肉,就如冻猪肉条一样,不禁叫人一阵恶心。我半跪在地上,地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由此尸体留下一个明显的人形,可见他死了不下一个礼拜。不过衣服堆在一边,衬衣的扣子掉下,仿佛死者是匆忙脱衣,但是到最后死掉也没有把扣子揭开。

佟毓灵细细打量了尸体一遍,分析道:" 尸体身上除了死亡前跌倒的碰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类似于冻死!一般冻死的人,由于血液供氧不足,大脑会迷乱产生幻觉,让死者以为是在火炉边,热得脱掉衣服,这样越发加快死亡过程。"

我摇摇头说道:" 不是!"

我把尸体的硬梆梆的脖子勉强抬起来,指着颈部和下巴接合处,有一个细微的小洞,我说道:" 似乎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而且这种东西有剧毒,使得他在极短时间内因神经中毒产生幻觉,活活冻死!"

佟毓灵微笑道:" 你的毒物常识挺丰富的!"

" 别忘了,我参加过越南战争,在丛林里面,毒物可不少,几乎天天打交道!"

佟毓灵抿嘴微笑:" 你这个西毒欧阳峰!"

我愕然问道:" 什么?吸毒……我可不吸毒……"

(注,当时金庸小说在大陆本土以手抄本等形式开始流传,不过我们的主人公似乎还没有看到过)

我把尸体拖了出去,浇上汽油,毁尸灭迹。烧不尽,正好把地上的冻土烧软了,正好草草掩埋了事。我闻到一股烤肉香味,毛骨悚然,几乎想到是那种肉了!

待我回到小棚子的时候佟毓灵已经把里面简单打扫了一遍,此刻正发起了炕火,暖烘烘的。佟毓灵脱下笨重的外衣,着轻巧的毛线衫,利用小棚子里的锅子正在煎肉,原来肉香是从这里来的啊!

佟毓灵听到我进来,转过头笑靥如花,招呼道:" 老公,你回来了,肚子饿了吧,快来吃饭!"

我一怔,也没有发火,只是辩解道:" 我是有家室的男人,你可不要打主意啊!"

佟毓灵霎时呆住,许久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夺不走你的心。因此请求你,便在此刻扮演一下我的男人,即使你想着其他女人也无妨……"

我沉默不语,若是说我对佟毓灵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绝对是骗人的。毕竟我们相处了这段时间内,同甘共苦,历经风雨。但是我们毕竟是处于敌对状态,我还得去救我的女人。

气氛就这么压抑,忽然冒出一阵臭味,佟毓灵啊的一下,转身慌忙把锅子取下来,对我尴尬地说道:" 肉焦了,原本想让你尝尝西方的口味。"

我微微一笑:" 无妨,听说西方有种肉夹馍,且让我试试看!"

" 笨蛋,那是三明治!"

佟毓灵咯咯娇笑,把肉和大列巴送上炕案。因为小棚子里面没有座椅,只能坐在炕上吃饭。饭毕,我们和衣挤在一起睡觉,这次佟毓灵难道没有发骚,也没有施展媚功,脱去外衣留下一件衬衫,忽然抱紧我说道:" 让我枕着你睡吧!"

" 好吧!"

佟毓灵趴在我身上,叹道:" 你的身子真壮,真暖和。当抱枕很舒服。我们结婚吧,等找到了财宝,一起去美国。"

我在黑暗中摸摸她的头,苦笑道:" 我有老婆的!要是你早一年遇上我,或许还有这个可能!"

佟毓灵絮絮叨叨:" 唉,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是睡在你这个敌对分子身边,我反而觉得最放心!别以为我顶着满清皇室的头衔,就一定很风光。其实我祖父和父亲两个孬种,把家产败个精光!时常有债主来讨债,他们很多都是黑手党,心狠手辣,我们不得不在半夜里偷偷逃命。所以我在夜里根本睡不着!我最喜欢的人,第一个是我妈妈,一个坚强的英格兰裔女人!第二个就是你了!抱着真舒服!"

" 睡吧,明天还有大事情!"

我心中轻轻叹息,佟毓灵看似刚强,褪去那层皮,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渴望温暖的女子而已。生错了家庭,这是佟毓灵最大的悲哀!

外面寒风呼啸,在小棚子里难得的存着一片温暖的地方。我们挤在一起睡觉,原本趴在我胸口的佟毓灵忽然抬起脑袋,警惕地四下里张望,连忙推推我的身子,低声叫道:" 恒淮,恒淮,快起来!有动静!会不会是那个尸体活了……"

" 禁声!"

我捂住佟毓灵的嘴巴,以低沉毫不迟疑地口气命令。没有灯光的情况下,最忌讳出声。

我当年在丛林作战的时候,时刻不得休息,偶然也只能打几个盹。后来即使生活安定下来,这睡觉也保持高度警觉的本能也留了下来。我贴在炕上细听,隐隐传来半里外汽车压榨大雪的声音,顿时暗暗后悔。我缺乏雪地作战的经验,怎么忘了,在雪地上追踪最是容易,只要循着汽车轮胎印一路跟过来就可以了。不过对方也太托大了,居然只派了一辆汽车!

我低声对佟毓灵说道:" 快,穿衣,外出!"

我来不及穿内衣,匆匆披上外套,回头见佟毓灵还在磨磨蹭蹭地套毛线衫,低声急道:" 笨蛋!来不及了!披上外套即可!"

女人撅起小嘴不高兴地嘀咕:" 我又不是姐姐,那么聪敏机灵!"

原来是佟毓敏!不知怎么地,我一阵失望。

佟毓敏匆匆忙忙地披上外套,鞋子也马马虎虎套上。敌人只在半里之外,以汽车的速度,转瞬即到,我忙不迭地拉起佟毓敏往外逃,转念一想,把盗墓的百宝囊也捎带上!

在小棚子外面,沼泽地上到处都是芦苇、香蒲、茭笋、水烛等一类植物,无人照料,放任生长,芦苇之类的植物一般可以达到九十到一百五十公分那么高,大雪过后,覆盖起来,就如一层天然的幕布一样。我暗暗叫喜,扒开芦苇的一个洞,钻入雪堆下。芦苇之间存着雨伞下一样的空间,乃是极好的隐蔽场所。我又在雪上悄悄掏了一个洞,可以往外窥视。

片刻过来一辆汽车,在我们的车子边停下,我听到有人惊奇地说道:" 有人来过了!这车子,不是那个朱恒淮的吗?"

果然是来找我们的,但是下一句又道:" 可恶,大雪天的冷的要死。我们到处搜寻那个姓朱的家伙。而且老陈也许久不见消息,顺便过来看看,他那件事情到底做的如何了!"

" 当心一点,那姓朱的很厉害!"

那两人悄悄潜伏到小棚子旁,大喝一声,破门而入,不禁失声道:" 跑了!"

" 不,被窝还热着。跑不远。啧啧,这个朱恒淮,一手捧着那个西洋毛子女人睡觉,当真舒服啊!不知道那个洋格格滋味如何!一定骚的要命,一夜十次也不够!那个姓朱的现在说不定精尽人亡,化为干尸了!"

两个人一起淫邪地大笑!

身边的佟毓敏的脸贴着我的手,这时热起来。若是佟毓灵,说不定会抱住我胳膊,趁机抛媚眼。

" 啊,这里有烧火过的痕迹。你来看看,好像还埋着什么!"

两人掏出工具,七手八脚地把烧焦的尸体刨出来,兔死狐悲,两人大哭:"老陈,你死的好惨啊!"

" 不对,这……这,怎么回事……动了,那个事情,竟然是真的!不要,不要……"

" 啊,救命!"

外面奇奇怪怪的声音,我觉察有异变,急忙从小洞窥视出去,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工具乱七八糟扔了一地。我心中暗暗奇怪,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想引我们出去,这种手法未免太低劣了!

啊--

远处一声人类临死前惨叫,充满了恐惧,打破了夜的沉寂。

我心底一沉!

我心中暗暗戒备,从皮袋里掏出铁铲与鹤嘴锄,装配之后,捏在手里掂量,还是觉得铁铲趁手。想当年在越南战场上,我们战斗工兵连遭遇近身格斗,一人一把工兵铲,将手持美国丛林砍刀的越南猴子劈的鬼哭狼嚎。那铁铲砸在猴子脑袋上,顿时飞去半个头盖骨,脑浆鲜血直溅到脸上的刺激迄今记忆犹新,令我不时心跳。

我将鹤嘴锄递给佟毓敏,低声嘱咐:" 听着,我出去查探一下动静。你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动。要是有什么东西威胁你,就用这玩意砸他脑袋。保证一击毙命!"

佟毓敏大大的灰色瞳仁盯着我,小心翼翼说道:" 我怕……"

我瞪了她一眼叫道:" 闭嘴,等我回来,乖!"

我抄起铁铲,拿在右手预备随时攻击,然后钻出芦苇丛。下了雪之后的天空一片洁净,空气干冷异常,呼出的白气黏在胡子上化作白霜。我四下里打量,远处听着一辆汽车,开着车灯,明晃晃的慑人眼神。原本我埋葬尸体的地方被挖开了一个大洞,铁锹、锄头扔了一地,却不见半个人影,那具尸体也无影无踪。我心中暗暗纳闷,人跑了也罢了,干嘛连烧焦的尸体也拖走?

我凑过去,地上一连串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汽车那边。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跟过去,走了几步,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但是又不像人,因为人类无法形成这种古怪的角度。顿时生疑,拿铁铲拍打几下,把物体翻过来,竟是一个死人!

他脸上满是死前惊恐不安的表情,因为实在太害怕了,面部肌肉扭曲的可怕,印在雪地上,清清楚楚的一个人形。而脊柱被打断,所以才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据我所知,脊柱非常坚硬,平常极难打断,看衣服的痕迹也不像机械力施加,那是什么呢?

我心里头越来越疑惑,忽然不远处传来类似野狼的呼叫,随之是一声人类的惨叫。

沼泽地区怎么会有野狼?那是在丛林生活的!

我舞着铁铲赶过去,在汽车边,并没有人类和野狼。我到处警惕地张望,蓦地发现车门上印着一个血手印,我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即使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寒冷下也没有凝固,非常新鲜。

啪!

我腿上猛然被人一拍,我一震,抡起铁铲防备,再低头看下去,却是一个伸出半身从车下爬出来,右手紧紧抱着我的小腿,苦苦哀求:" 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听声音,似乎就是那两个人之一。

我眉头一皱,弯腰拉住那人的胳膊,用力把他从车下拖出来,哪知一个趔趄,顿时仰天摔倒在雪地上,那人也被我拖出来,趴在我身上。只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正要一看,魂飞魄散。

--他只有半个身子!

一个人只有半个身子,他只有上半身,下面从腰部就断绝,肠子啊,腰子啊,稀里哗啦拖着,因为天气寒冷而冻绝,凝固血液,所以一时没有死掉,。半个身子的人我也见过,但是那只是死人。会爬会动的活人我还没有见过,当下毛发尽竖,慌忙把半截人推开。那家伙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喊救命,我大怒之极,挥动铲子将他手指劈断。半截人惨叫一声,落在雪地上!

汽车后面传来了刚才那种野狼一般的叫声,我心头一凛,操持铁铲紧紧注意着那边,雪地上嚓嚓雪花摩擦的声响,慢慢出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如同一段木头在火里烧过之后,又埋在泥土里。但是他会动!这,这不是我烧掉的那具尸体吗?他怎么活了?

这是僵尸!

我顿时醒悟,毛骨悚然,我几年来不知道挖过多少坟墓,虽说曾经听过坟墓里有僵尸,但是无论干尸还是湿尸,都一动不动的死人。因此我根本不在意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僵尸,然而此刻我看到了。这具尸体还是我亲手烧的。也幸亏我把他烧过掩埋,不然我和佟毓灵老早一命呜呼。

那僵尸动作迟缓,一步步地挪过来,我却两腿瑟瑟发抖,一动也动不了,直到那僵尸接近半截人--后者拼命叫唤,让僵尸一脚在胸口踩了个大洞,终于归天。

我咬咬牙,恶向胆边生,抡起铁铲砍向僵尸,咔嚓一下,硬生生地把僵尸一条胳膊切下来。僵尸哞哞大叫,另外一只手捉住铁铲,咔嚓几下,硬钢制造的铁铲化作废铁。

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转身逃开,那僵尸一步步朝我追来,我心中暗暗着急,这样我迟早会被累死,怎么手边没有趁手的玩意呢?

我陡然想到,汽车那边有汽油,只要把汽油点着,岂不是一场大爆炸?以僵尸的速度,定然逃不掉!

当下我转身回到那边的汽车旁,找到油箱,捏开阀门,汽油汩汩落在雪地上,万事俱备,只欠明火。

那僵尸冲着我和汽车过来,我只需把手头的半截铁管狠狠砸在汽车上,利用火花点着汽油,即可干掉僵尸,这时我的心霎时吊起来……佟毓敏这娘们竟然不听我话,私自跑过来,开口叫道:" 恒淮……"

那僵尸听到声响,居然转身朝佟毓敏过去。那女人一见恐怖的黑僵尸,立时软到在地。

这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勃然大怒,但是也只得飞快地奔过去,仗着腿脚比僵尸快,一把捞起佟毓敏,扛在肩上,转身又退回汽车边。

那僵尸就如笨重的黑熊一般过来,好机会,我猛然打击汽车金属护栏,砰的火星四溅,汽油顿时腾起大火,那僵尸越来越近,已经在我数尺之遥,几乎伸手可及。我冷不防以脚挑起着火的雪花,踢到僵尸身上,那僵尸动作一缓,叫我乘机扛起佟毓敏逃掉。

僵尸正要追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隆的惊天动地一响,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大力推过来,两人顿时在雪地上跌了个嘴啃泥。回头再看,僵尸让汽车压在底下,熊熊燃烧。

我送了一口气,但是看到佟毓敏又不禁大怒道:" 你这个白痴蠢丫头,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差点坏了我的好事!什么时候你才能像你姐姐那么聪敏一点!"

原本佟毓敏只是惊恐不安,此刻却小嘴一扁,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也讨厌我,大家都讨厌我。你喜欢姐姐,妈妈也喜欢姐姐,为什么不喜欢我,呜呜……"

我心头一软,双重性格的佟毓敏(灵)里面,佟毓敏比较软弱,在危机重重的大家庭里面,自然不受欢迎。佟毓灵又骚又聪敏,相比之下,不知道比佟毓敏受欢迎几百倍。小姑娘一定心有不甘,带有争宠的味道!

我叹了口气:" 好了,都二十好几了,还苦什么鼻子!"

" 不要,人家才十七吗!"

我愕然,那么说佟毓灵也只有十七?带有西洋血统的女人脸相长得成熟,我都几乎以为她二十五以上了,只是身材暂时有些欠缺,估摸几年之后,即可长成大胸女子!

我本想趁夜色及早离开这里,佟毓敏提醒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行走沼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万一不小心陷入大雪覆盖的冰层,就会活活冻死淹死。我只得放弃这个计划,回到小棚子里,不敢脱衣服,相互拥抱取暖将就一夜算了。

晨曦微明,我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子犹如睡美人一般沉静恬美,偶然缩缩身子,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心中哀叹她的不幸。我摇摇佟毓敏,叫道:" 起来了,天亮了!"

" 不要!" 佟毓敏把脑袋钻入我怀里," 让我再睡一会儿,很舒服呢!"

我苦笑不得,不知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佟毓敏还是佟毓灵,忽然恶作剧心起,猛然拍拍她的屁股,大叫:" 太阳都晒屁股了!起来!"

" 啊!"

女人马上弹起来,这个动作毫无疑问就是佟毓敏。

她不悦地朝我翻翻白眼,顾自下床,在外头简单地用白雪擦擦面颊算是洗漱了。之后我们吃了一点昨天剩下的大列巴,马上驱车前行,约莫走了十几公里,佟毓敏不时拿着指南针核对地图,来到一片几条小溪河流交汇的地方,她高兴地大声欢呼:" 我们到了,五指洲!这是我们祖父觉昌安的墓地!"

我不禁疑惑起来,眼望前方,所谓的五指洲,是一片小河洲,受到河水经年的冲刷,形成一条条沟渠。整个个河洲恰好伸出五块陆地,沟渠便是指缝,形象之极。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问道:" 话说你个什么先祖,好歹也是三百多年前死的。以河水冲刷来估算,这个河洲老早应该不见了,你会不会观测错误?"

佟毓敏狡黠地眨眨眼,笑道:" 别忘了几十年前,我的曾祖父又调查过所有的情况!"

佟毓敏快步带着我向五指洲的中指奔去,来到一棵白桦树下,佟毓敏叹道:" 沧海桑田,几十年前的小白桦都变作参天大树了。就在这下面,是觉昌安的墓地"

我掏出鹤嘴锄试了一下,泥土远比我想象的松软,不禁暗暗奇怪。冬天的冻土总是很硬的,这次我连烧土解冻都不必了。挖了半晌,一个两米多深洞穴下,露出一块石板。佟毓敏大喜说道:" 就是这里!快快!"

我都成了苦力!

我腹诽一声,索性将石板砸个稀巴烂,下面便是石阶。我用棉绒测试氧气浓度和有害气体之后,示意佟毓敏可以和我一起下来。

我们不过走了七八步,就到了墓穴。这里是沼泽地区,虽然冻土经年不化,但是毕竟是有水的区域,墓穴不可能造的太深,防止被水淹没。不知怎么的,我的危机感觉越发浓重,莫非里面埋伏了僵尸?

想到昨晚那个怪物,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像这种沼泽加冻土的环境,极其容易产生湿尸或者腊尸,说不定就是变成僵尸!

佟毓敏则是一阵欢呼,被成功的喜悦压倒,居然不再变得害怕尸体和骨架,正要打开腐朽的棺木之际,只听哗啦呼啦一下,棺木盖猛然从内而外破碎,跳出一个人形!

这是什么?僵尸?

我大骇,正要扑上去拯救佟毓敏,倏然旁边墓穴的墙壁泥土忽然崩塌,冲出几个戴着呼吸面具的人,趁我惊愕之极没有反应,顿时把我按倒在地上。这是人!

墓穴里一片嘈杂,脚步声、说话声和佟毓敏的呼喊响彻一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角余光瞄到把我制服家伙的面具,乃是典型的毛子货,军用级别,是谁有这种手段和能力?

不久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恒淮,许久不见。"

后面的人把我拖起来,我当然也看到了这个熟悉的人--表叔马力诚,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而旁边的就是佟毓敏,被两个人紧紧抓住,眼神中充满恐惧。

我冷笑道:" 表叔好手段,果然不像马志诚那么蠢,数次让我从容出逃。"

马力诚说道:" 要把你逮住我可是费尽心思,但不说叫国外的弟兄带来许多先进设备,光是把这个墓穴布置一番都费了我很多心思。不过更重要的是我有了情报!"

马力诚转而问佟毓敏:" 我得到了觉昌安的遗骨和遗物,但是我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下一步的线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究竟在哪里?"

" 死也不会!"

佟毓敏转过脸。

我素知佟毓敏看似柔弱,但是也有刚强的一面。若是用强,马力诚恐怕不会得到任何消息,我暗暗叫苦,若是佟毓灵在,定会周旋一番。

幸好马力诚没有打女人的爱好,说道:" 我会有办法让你说的。"

他一挥手,一个黄毛洋鬼子过来,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马力诚介绍说道:" 这是苏联刚刚发明的自白剂,一旦注射,即使性格再刚强的人也会乖乖吐露心头最隐秘之事。当然,唯一的坏处是对大脑有严重损害。我给你二十秒选择!"

佟毓敏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我淡淡笑道:" 即便你说了,失去的不过财宝而已,日后还有机会获得,若是变成白痴,大大的不妙!"

佟毓敏点点头,低声说道:" 好吧!先把我放开,我有几句话和他说说。"

马力诚露出笑容道:" 不亏是我好兄弟,居然说服了这个女人。似乎她很重视你,可不要做出对不起林白水的事情啊!"

佟毓敏揉揉受到粗暴对待的胳膊,走过来,在我耳边低语:" 等下我一喊,马上跳到河里。"

说着,忽然一口咬住我的耳朵,我猝然不防,惨叫一声,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耳朵一下子少了一块。

那佟毓敏口中叼着我一片血琳琳的耳朵,恶狠狠叫道:" 你这个恶贼,先是劫掠我,再以重重恶毒下流的手段欺负我,恨不得将你肉食!今日终于可以尝我心愿。"

马力诚等目瞪口呆。

这种情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原本以为我和佟毓敏亲密无间,至少也是通力合作。哪知女人一口就咬掉我几乎半个耳朵,血琳琳地吞下去,显示仇恨之极。

我暴跳如雷,大骂道:" 你这个毒妇,原来一切都是你伪装出来的!好狠毒!你这般蛇蝎心肠,迟早遭到报应!"

马力诚不耐烦地阻止我们:" 好了,统统给我闭嘴。我没有心情和时间听你们打情骂俏、报仇雪恨。女人,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秘密究竟是什么?"

佟毓敏冷冷说道:" 你需的把觉昌安的遗骸抬出来,放到外面五指洲的中指部位。"

马力诚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佟毓敏为何要这般做,但是想想也没有其他坏处,于是吩咐手下照做。其实整个觉昌安墓穴老早叫马力诚在另外一头打通,开了一个三人大小的口子,叫上数个精壮汉子一起抬起觉昌安的腐朽棺材,小心翼翼地抬到外面。余下几个人押着我,跟随马力诚一起走出。

佟毓敏走到觉昌安棺木前,棺盖已经打开,半腐朽的尸骨和殉葬物品发出的奇怪臭味熏地佟毓敏浓眉卷起来,看了几眼,她捂着鼻子说道:" 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马力诚点点头,这般重要的关键,确实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佟毓敏凑近马力诚,正要对着他耳朵悄悄话,马力诚忽然说道:" 你稍微离开我一点,我可不想也被咬掉耳朵。我说是吗?恒淮老弟?"

他略带讥笑地瞟了我一眼,我不禁大怒,耳边似乎疼地越发厉害了。

佟毓敏怏怏不快,说道:" 好吧。"

她向后退了几步,这时她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佟毓敏大叫一声:" 跳河!" 说着飞身纵入冰冷的河内,撞破冰面,随水流下滑。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几乎是她呼喊的同时,带动押着我的两个人前进。虽然我双手被抓住,动弹不得,但是我身子和脚还能运动,加上我力大无穷,猛然间就拖着两个人纵身一跃,摔入河面!

那零下几十度的冰水一激,我顿时打了个哆嗦,抓住我的两个人受到刺激也放开了我,岸边马力诚猝然不及,顿时恼羞成怒,大叫道:" 快,快抓住他们!"

因为冬季河水冻结,只有冰面之下暗潮涌动,所以他们立即冲到冰面上来。

我伸出左手一拳,击打在旁边被拖下的那个家伙身上。但是水里运动不畅,原本这一拳能够打碎头骨的力道,如今只是把这个家伙打远。而另外一个家伙也过来,伸出双臂从后将我拦腰抱住。

这个姿势在水中最能制服敌人,可惜我出身的解放军陆军第一军第一师却是一个水陆两栖部队,号称陆上猛虎,水中蛟龙(注,这是事实。我在该部队受过训练)!小小水中作战,哪能难道我,顿时一个筋斗翻入水里。那人猝然不及,连接着被我带到水下,失去平衡感,胡乱挥手,乘机叫我掐住脖子,咔嚓一下解决。

我扒下他的面具呼吸器,游向另外一个,他让我一拳打懵了,此刻清醒过来,眼见同伴归天,分外眼红,张开双臂扑过来。

我随手砸下一块碎冰,迎面斗上去,不顾那人乱拳挥过来,强行突破,拿起碎冰直刺其咽喉。碎冰冻住之后几乎和玻璃一般锋利,立时刺穿了那个家伙的颈部,我抽出来,鲜血噗噗水枪一样地喷出来,那人浑身不住抽搐,快归天了。

我扒下他的面具呼吸器,自己戴上一只,瞄准佟毓敏的方位,潜入水下,摸到佟毓敏时候钻出来,对她说道:" 快,戴上这个!"

佟毓敏也戴上面具呼吸器,睁眼一看,马力诚阴沉着脸扑上来,拉住佟毓敏的胳膊。我立即捡起一块碎冰,重重砸在他脸上,迫使其放开。于是我拉着佟毓敏,一起陷入冰层底下。

冰层下暗流涌动,一直往前冲,我们忍受着可怕的酷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面具呼吸器只能坚持五六分钟,以河水的潮流速度而言,此刻我们已经飘过了三四公里。而且冰层底下看不清情况,马力诚等根本无法追击!

那面具呼吸器快坚持不住了,我奋力冲破冰面,拉着佟毓敏海龟上岸一般地慢慢爬上冰层,双腿一蹬一蹬,移到岸边,才能勉强站起来。

我其实疲惫之极,加上浑身湿透,冷得不得了,反正几乎不能控制身子,手脚没有知觉,不住地颤动。那佟毓敏也是一般可怜的模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头发很快结了一层霜。他吐出一口白气,拉着我说道:" 快,找个地方脱掉衣服,不然水结冰,连皮带衣服才能脱下来!"

我勉强站起来,两人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往前走,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哪有遮风的场所。佟毓敏说道:" 这一定有的地方的,我曾祖父曾经说过,沿河流下去,离觉昌安五六里地的地方,有一个山洞,虽然不大,但是可以遮风挡雨。"

我虽然快坚持不下,但是不得不硬撑着。我南方人,不太适应这种寒冷气候,反倒不如佟毓敏耐久,过了不知多久,我意识开始模糊,渐渐觉得身边烤着一堆火,有人正在剥我衣服。这是死前的幻觉吗?

我张开眼睛,眼前的佟毓敏脱光了衣服,正在剥我的衣服,我身上光秃秃,就剩下最后一条短裤,我大窘,叫道:" 这个就不必了。"

佟毓敏蛮横地说道:" 不行,要是不脱掉,你那个东西万一冻坏了,今后就只能看不能用了!"

顿时说到男人的要害,只得乖乖脱掉。

我恢复一点力气,爬了起来,眼前是一个两人高的山洞,里面铺了不少稻草,有股怪味,似乎有人常常过来避风挡雨,因此柴火也留了一些。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正好可以遮掩我们的踪迹。

虽然生了一堆火,但是刚刚从冷水里捞出来,感觉还是很冻,真巴不得浸在热汤中。我背后慢慢地靠近一个柔软的身子,我一个哆嗦,回头见是佟毓敏,叫道:" 干什么?"

" 我冷,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抱着取暖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 因为,我们都光着身子……"

" 不是借口!"

佟毓敏还是贴过来,脑袋靠在背脊上叹道:" 好暖和啊!"

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在一起,只要都是健康的正常人,有谁能把持地住?所谓干柴烈火,何况我们并非圣人君子。当下我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热地过火了,好像从丹田升起一团火,转过头再看佟毓敏,只见她面色潮红,眼波流转,嫩地几乎要渗出水来,那身子单手撑在地上,摆成一个诱人的姿势。由于佟毓敏的西方血统很重,身材比同龄的女子丰腴,非常肉感,正是我所喜欢的类型。她扑上来,涌到我怀里,那种感觉,当下撞针击中子弹,火柴点燃导火索,一发不可收。

第二十四章

许久,好像洗过热水澡一般舒服。佟毓敏趴在我胸口胡说八道:" 据说,纳粹德国曾经做过人体实验,要是人类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受冻,最好的恢复方法就是泡热水澡和做男人和女人都喜欢做的事情!"

我一个巴掌打在她头上,骂道:" 你才几岁,怎么尽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佟毓敏不满地嘟哝:" 哼,在美国,有的女孩十四岁就做了妈妈,我还是第一次呢!我妈是个清教徒,她说把你的第一次要么留给上帝,要么给你最爱的人。"

我摇摇头说道:" 真不能想象你们美国佬在想什么东西。"

佟毓敏趴在我身上胡乱摸索,叫道:" 你好壮实啊!怎么锻炼的,我曾经看过健美表演,他们虽然有很多肌肉硬块,但是在我看来都是填充物而已,你力气真大。"

然后她摸着我胸肌下去,一边摸一边还说:" 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你也是我的人了。这块肌肉是我的,这块也是我的,尤其这个,更是我的!"

我倏然一懵,她调皮地摸着我的老二摇来摇去玩耍,这乃是最敏感的地方,那受得了刺激,顿时蠢蠢欲动,我欲火攻心,翻身又把佟毓敏压倒,叫道:" 天作孽尤可为,人作孽不可活。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怨我!"

又是很久,佟毓敏终于有气无力地安静躺着,忽然问道:" 你耳朵还痛吗?"

我摸摸耳朵,受到凉水冻结,现在已经结痂,不是那么疼痛,只是少了一块,以后只能养长发遮掩,一想到这里,不禁怒从心起,在佟毓敏光溜溜的屁股上重重一打,叫道:" 你这毒妇,我知道当初是为了迷惑马力诚,但是为什么不下手轻点?"

佟毓敏柔声安慰:" 我害得你出血,你也弄得我出血。再说了,你少了一块耳朵,我却得赔你一个人呢!"

" 赔我一个人?"

佟毓敏合上眼睛,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说道:" 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会怀孕。我们孩子,将是继承明清皇室血统的伟大人物!"

我蓦然想到林白水,顿时感到内疚不已,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在胡搞,虽然也有客观原因,主观上还是我把持不定。

然而我瞅见佟毓敏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似乎在哪里接触过,心神一震,失声问道:" 你是佟毓敏,还是佟毓灵?"

女人噗哧一笑,说道:" 这时才察觉,不算太笨。你说说看,我是谁呢?"

我说道:" 佟毓敏外表柔弱,但是性格刚烈,宁折不曲。在为人处世和随机应变,却有所不足。佟毓灵则狡猾多变,果断坚决。方才而言,佟毓敏的刚烈我见过了,但是那灵活的手腕和机智的变动,不禁叫我怀疑。何况,佟毓敏是个害羞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胆呢?我觉得,你即使佟毓敏,又是佟毓灵!"

女人低头半响才说道:" 或许这才是真的我,以前的我被分成了两个人。你知道,在那种破落大家族生存的压力非常巨大,于是就有了狡猾的佟毓灵,然而她内心也是需要有倚靠,又有了柔弱的佟毓敏。只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渐渐的恢复成了一个人。现在的我,应该便是两人的综合,叫我佟灵敏吧!"

" 佟灵敏?"

从此我熟悉的佟毓敏和佟毓灵都已经过去,全新取代的将是佟灵敏。

我抽回心思,问道:" 话缩回来,现在觉昌安的墓穴和陵寝完全被马力诚控制,我们还得再冒险回去,把里面的秘密线索抢回来。"

" 不必了。" 佟灵敏懒洋洋地回答," 因为,秘密线索我都已经掌握了!"

我不禁非常疑惑,说道:" 那时我只见到你不过瞟了那具棺材几眼,甚至连凑都没有凑近就被赶出来,难道秘密线索不是存在什么物体上?"

佟灵敏咯咯娇笑:" 别以为所谓的线索一定是画在某张画上或者其他什么的。其实,这个关键线索说穿了一点也不值钱。要我告诉你吗?如果想,就叫我一声好老婆!"

佟灵敏以为我或者举手投降,乖乖地叫出来,或者一言不发,哪知我勃然大怒:" 我朱恒淮岂是这般容易受到胁迫?你不说也罢,反正得知了也无用,我只需跟着你即可,而你是绝对不能离开我的。再说,你要做我女人,只能排老二……"

佟灵敏估计错我的性格,目瞪口呆,过来半晌悻悻说道:" 也罢,就告诉你,叫你知道我佟灵敏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其实,线索的关键就在尸骨的手指上!"

佟灵敏伸出纤纤右手,食指和拇指完成一个圈,有伸出中指,说道:" 譬如这个手势,表示往北一百里,两个手指就是两百里,依此类推。其他东南西北,亦是有不同姿势代表。当年我家先祖下葬的时候,特意以一种药物凝固尸骨,即使几百年后也不会变化!"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一直埋在我心头的疑虑一扫而光。那我何佟毓灵从故宫底下塔克世走出来的时候,我一直怀疑佟毓灵藏了什么东西,就是如何也搜寻不到。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小小秘密,难怪她只要看几眼就可以得知线索。

佟灵敏浓眉卷起来,说道:" 只是我在疑惑,那个马力诚虽然也是知道觉昌安墓穴的大致位置,但是茫茫沼泽,居然让他们这般轻易地找到,不禁叫我非常奇怪!"

我摇摇头说道:" 不要小看,那个马力诚远比你所想象的厉害,你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呢?比如家世?"

佟灵敏嗤之以鼻:" 不过是一个土匪盗墓贼世家了,陡然暴发,冒充起皇室后裔来。"

我叹气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太了解,马力诚的身份远比你知道的复杂。单是指血统,他可是比你更加接近努尔哈赤,以辈分论,他是努尔哈赤的孙子!"

佟灵敏失声叫道:" 什么!"

我便把马力诚的身世告诉佟灵敏,当说道那层层叠叠的金字塔尸身的时候,佟灵敏冷笑道:" 原来他也知道,只是不得法而已!"

我疑问道:" 既然这些尸身金字塔并非用来克制五黄大煞的邪气,那么你说说看,究竟有何种神秘的用偿?"

佟灵敏狡黠地眨眨眼,趴在我胸口撒娇说道:" 不要,假若你不叫我好老婆,打死我也不告诉你!"

我心知这个女人刚才受了一口怨气,心里不服,此刻向我报复,听她嗯嗯地撒娇声音,我不耐烦起来,而且对那个尸身的邪门用法又非常好奇,再想我和佟灵敏既然有了夫妻之实,这个虚名索性也给了她算了,一边默念林白水对不起,一边猛然在她屁股拍一下,叫道:" 好了,算你狠!乖老婆,老实交代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你终于认了!"

佟灵敏一骨碌爬起来,因动作幅度较大,那两只小白兔胡乱晃动,不禁引人蠢蠢" 欲" 动。

她眼直勾勾的,喜滋滋说道:" 好,我就告诉我的好老公!"

她却转换话题问道:" 那你可知,为什么当年我满清八旗大军天下无敌,有" 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的称号。那萨尔浒一战,八万八旗大军便击破了明朝十万大军,可是世界上以少胜多的典范之战啊!"

我哼的一下表示不同意,然后叹气说道:" 只怪每个王朝的末期,无论政府军队,都是腐败之极。不然你们所谓的八旗大军,到了满清末年,别说武器精良的外国佬,就是一帮拿着菜刀的农民造反也是落荒而逃呢!最夸张的记录是四个不过手持砍刀的太平军战士,驱赶了两千多八旗骑兵,斩杀数百,换算比例,比你号称的什么萨尔浒还要伟大。再说了,那努尔哈赤被谁轰毙?皇太极遇到谁屡战屡败?袁崇焕袁督师!所以只能说,那" 满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不过吹牛,是因为当时明朝军队腐败,杨镐指挥无能,世间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佟灵敏也是哼的一下,说道:" 你也太贬低明朝大军的战斗力了,毕竟这只军队在几十年前还援助朝鲜,两次击败倭人。再加上明朝军队武器精良,装备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火枪和大炮。指挥杨镐也不是无能之辈,在此之前,我太祖努尔哈赤一直被这人死死压住,直到得到了一样神奇的秘器!"

" 那是什么?"

" 使得战士拥有不死之身的秘方!"

" 鸦片?"

我在部队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二战纳粹为了使得士兵勇敢不畏死,让他们服用神经药物,吃下之后浑身亢奋,没有痛觉,不过因为副作用太大,最后还是取消了实验。想在当时的环境,那么只有鸦片了?

佟灵敏摇摇头说道:" 不,更加神奇。据说,只要战士的身体还在,即使没有了脑袋也能够不知疲倦的战斗,所以这种秘药被称作" 刑天" ,你们汉人神话中的无头英雄。不过这种秘药制作极其困难,首先要从人体内提炼出一种叫做的人精的物质,该种物质极其难得,一万个人凑不起一克。所以太祖便杀尽辽东人口,不仅杀汉人,也杀朝鲜人,杀蒙古人,屠杀了不下百万人,才获得了足够一千战士服用的人精。而另外一种东西稍微好得一点,可惜现在已经失传了。"

我忽然想到,在那个皇陵村里,我险些被扒露秃宰掉,最后他反而我被打入一口池水里,那池水里漂浮的油状液体,莫非正在提炼人精?而且那夜遇到的僵尸,莫非也是这般样子,因为某种意外情况造就的?

佟灵敏继续说下去:" 传说满洲勇士鳌拜就是一个服用了这种秘药的勇士,最后圣祖(指玄烨)诛杀他的时候,不得不使用烈火将其焚尸。这种秘药毕竟过于灭绝人性,在顺治之后渐渐的废弃,到现在,至少在我们皇族内部已经失传了。不过……"

佟灵敏又说道:" 既然马力诚乃是那个活埋几百年也不死的女人的后裔,恐怕有机会得知这种秘方,于是正在秘密实验。假若真的让他得逞了,恐怕世界都不得安宁!"

我几乎无法想象一群不死的无敌战士肆虐天下,枪炮都不容易致命,恐怕只能动用原子弹了!

佟灵敏沉默半响说道:" 但是他为什么还在找最后的宝藏呢?以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再对这些钱放在眼里,除非有其他特殊的因素。"

" 比如秘方不完整!"

我补充。

佟灵敏点点头,说道:" 我也想也是这个可能,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必须赶在这帮恶棍之前,我们可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放在火堆边烤火的衣服差不多已经干了,我们穿上衣服,外出还是漫天大雪,只得冒着风雪步行了约莫三十多里。不过这样也遮住了我们的踪迹,不至于让敌人尾随而来。

我们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小镇子,有招待所也有饭馆。两人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凑齐了三十块钱,幸亏纸钞票不会被水冲走。我现在很可惜那个百宝皮囊和五四手枪掉在了不知哪里。

我们以夫妻名义登记了一个房间,佟灵敏高高兴兴领了钥匙,挽着我的胳膊一起过去,边走边说:" 老公,今晚你也要好好努力啊,我期待你的表现!"

我忍不住一拍她的脑袋,骂道:" 叫你多嘴,这种丑事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看我不弄死你!"

这种几千人的小镇,招待所说不上有多好,不过提供伙食、饮水和暖气。我们叫他们把饭菜送到房间里面,坐在炕上吃,那大妈级别的服务员带着满脸暧昧进来,肯定是偷听了刚才佟灵敏的胡说八道,退出去的时候偷偷告诉我:" 晚上轻点,墙壁很薄……"

饭菜不算精致,但是非常可口,白面大馒头,配着一碗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和锅包肉,吃得津津有味。佟灵敏这娘们吃饭也不老实,一口一个好老公,然后把好吃的统统夹走。她活泼可爱的性格比起少年老成的林白水来,自然讨人喜欢,恍恍惚惚之间,我竟以为佟灵敏就是我老婆一般,似乎此刻是带着新婚的妻子蜜月度假,两人不住打情骂俏,心头顿时一阵冷汗!

那晚上不用多说,和佟灵敏又做了数次,心中虽然感觉对不起林白水,但是毕竟木已成舟,有种自暴自弃的念头,越发激情。佟灵敏最喜欢趴在我胸口,忽然象只小狗一样嗅嗅,皱着浓眉说道:" 你好臭,几天没有洗澡了?"

我翻过身,埋在她怀里一阵乱嗅,说道:" 你也不是一样吗?似乎比我更臭!"

" 去!" 佟灵敏把我推开,嘟哝道:" 我西方血统很浓,奶奶、妈妈不是撒克逊就是日耳曼的,白种人本来就体味重嘛!"

" 好好!" 我像一个宠爱小娇妻的男人一样安慰她," 明天上路之前,先洗个澡吧!"

次日一早,我们找到镇子里唯一的一家公共浴室,在男女浴室入口,佟灵敏紧紧拉着我的胳膊,笑眯眯地撒娇:" 老公,我们一起洗鸳鸯浴吧!"

" 笨蛋!" 我本想训斥这个白痴一番,转念一想,说道," 我可不想让你的身子被别人看光,不论男女,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 老公真好!"

佟灵敏倏然踮起脚尖,小嘴在我面颊上轻轻一碰,飞快地逃开,钻进女浴室里去了。

我摸摸面颊上那被佟灵敏轻吻过的地方,感觉热热的,不太习惯这种西方式的礼节。对于女人,哄果然比打骂灵光,佟灵敏那聪敏的小脑袋瓜,怎么不仔细想象,那句话里的破绽,她进入女浴室照样是被人看光。唯独后面跟着的一句,顿时把她的智商消磨了。

我叹了一口气,恐怕这时是佟灵敏唯一能够像小孩子一样撒娇胡闹的时刻,之后不久,到底会发生什么结果呢,我也无法预料,或许重新进入敌对状态,即使保持友情,我也是无法选择她的。

我进入了男浴室,里面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一大群光着屁股的男人,晃来晃去。我也不多废话,搭着毛巾浸到热水里。真他妈的舒服!自从来到东北之后,再也没有这么安逸的享受过,我把毛巾盖住脸,后脑勺靠在浴缸上,如同吸食鸦片一般的上天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熙熙攘攘,又来了很多男人,嘻嘻哈哈,正在争论着什么。怎么听着耳熟?

我蓦然惊觉,这不是马志诚那伙人吗?里面的金阿大、金老二交手过,声音很熟。我暗暗叫苦,他们怎么来了,单是我一人的话,我自然可以从容出逃,但是对面女浴室还是一个佟灵敏,如何是好?

我只得暂时潜伏,反正毛巾遮住了面颊,他们一时之间也认不出来。那些人陆陆续续泡到浴缸里,说说笑笑,我渐渐听出了头绪。原来马志诚一伙毕竟不是蠢蛋,虽说中了我的声东击西之计,但是听到马力诚的人马也跑到沼泽地区去了,当即怒气冲冲地赶过去。正好遇见马力诚一伙,当即交火。那马力诚人马稀少,不敌,落荒而逃。于是马志诚的人马便洋洋得意,来到附近唯一一个小镇休养。因娱乐设施稀少,只得泡澡养身。

眼见对方的人越来越多,我只能及早出手,于是脸上盖着毛巾慢慢浮到浴缸边缘,站了起来。像我这般脸上盖着毛巾走路非常奇特,但是顾不得了,终于有人好奇地问道:" 老兄,你怎么了,干嘛脸上盖着毛巾,不怕走路摔跤吗?"

" 嗯,没事!"

" 哦……"

我只是透过毛巾之间的缝隙模模糊糊看清来路,猛然眼前一阵凉风,毛巾叫人扯了下来,那人忍不住好奇动手,一见之下,顿时脸色大变,叫道:" 朱恒淮,朱恒淮!"

那日我打地马志诚一伙鬼哭狼嚎,印象深刻,几乎人人都记得我朱恒淮。这一叫不好,浴室里顿时站起五六十个人,光秃秃的身子,肉山肉海,外加几十条棍子,当真有趣,若不是场面不对,我老早想笑出来了。

我当机立断,随手抄起一只附近的脸盆,乒乓砸在揭开我毛巾家伙的脑袋上。这塑料面盆的质量不好,中间砸穿了一个洞,正好套在那家伙的脖子上,犹如套上了一个奇怪的项圈。我哈哈大笑一声,趁他懵住的时候,一脚踢开,立时冲向浴室出口。

其他人顿时勃然大怒,纷纷追上来,口中不住乱叫站在之流。笨蛋,要是会站住还会逃跑吗?跑步最忌讳开口说话,气息接不上。

我冲出男浴室的厚厚棉布门帘,顿时感到一阵哆嗦,外面好冷,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女浴室!

一个光着身子的大男人忽然冲进了女浴室,顿时引起了一阵女人的尖叫,那小媳妇年轻姑娘纷纷害怕地捂住身子,唯恐走光,倒是一些大妈大嫂级别的女子,却饶有兴趣地打量我,目光清一色集中在下面。

那佟灵敏正在泡澡,听到呼喊钻出来,见到居然是我,惊讶地问道:" 老公,你怎么……"

我急急忙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 少废话,快跑,他们追来了!"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我回头一看,那马志诚的几十号人怒气冲冲地钻进女浴室,立时引发了更大的一阵女人尖叫。那小媳妇和年轻姑娘是害怕的尖叫,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男人,猛然眼前出现一大群光屁股的大男人,哪能不害怕?至于大妈大嫂级别的,更加兴致勃勃地发射目光弹,飞向男人们的下面。倒是有一些年轻的不好意思,红着脸捂住下面,纷纷找东西遮掩。

眼前的局面因为男女光着身子共聚一室,以中国人的性格,非常不习惯,因为暂时平静下来。以一大帮男人和我一个男的外加身后数个女人,进行目光战争,不知何时会打破这种局面呢?

历史是由偶然造成的,此话果然不假。那马志诚的人马中,有一个无意中向前踏了一步,正好踩在一个肥皂上,吱溜,滑了过来。

人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忽见一个人飞过去,顿时以为进攻信号发动,几十条腿冲上来,这小小的浴室一角哪里能够容纳这么多人呢?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叫一大帮男人压住,味道真他妈的差,如果是一群香喷喷的美女,才不错呢!

男女浴室之间,本来就只是简单的用一层三夹板隔起来,男人山一压之下,顿时倒塌,我半个人埋在底下,忽然一双小手拉住我的两条腿,死拖活来地拽出来,我看是佟灵敏,心中好奇,问道:" 我的脸埋在下面,你怎么认得出?"

答曰:" 上面看不到,但是认得下面。"

我一个巴掌拍在她脑袋上,骂道:" 好色!"

佟灵敏不满地嘟哝着小嘴,然而背后一片嗨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却是男浴室里其他男人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女浴室和男人山。佟灵敏啊的一下,慌忙躲在我背后,以防走光。

我恶向胆边生,指着男人山告状:" 这帮家伙,想偷袭女浴室非礼。我来保护我老婆!"

男浴室剩余的男人,多半是女浴室女人的老公、父亲、兄长、儿子、姘头,自己最关切女人的身子居然让这帮无耻的外地人看光,哪能不眼红,号召起来,疯一般地冲向马志诚的人马。唯独见我身边护着女人,便轻轻放过了。

这五十来号男人打起群架来,当真天昏地暗。大家都是光着身子,手无寸铁,随手便抄起身边的家么上场。但是澡堂里面干干净净,有什么可拿?不外乎肥皂、脸盆和毛巾之流。我可算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想不到毫无杀伤力的日常用品,到了这帮牛人手里,个个乃是大规模杀伤武器。那肥皂被挤成一块块,到处乱丢,敌人一步小心就滑倒,寸步难行。不过这也有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所以更多的人是把肥皂抹在手上,满是泡沫,扑上去对准敌人脸上一阵乱摸,那肥皂水渗入眼睛,痛得哭爹喊娘,凶猛的化学武器。脸盆不必废话,方才我已经掩饰过一遍了,唯独那毛巾用法新鲜,蘸水之后一阵乱舞,打在人身上,犹如鞭子一般厉害,因为现在都是光溜溜的,只要打倒必然生痛,于是毛巾成了最可怕的远程武器,半米之内不能近人。

浴室里男人的斗殴声、惨叫声和女人的惊呼声响彻一片,我偷偷摸摸牵住佟灵敏的小手,趁乱逃走,居然没有人注意我们这两个引发事端的中心人物!

因两个人都是光着身子,只得先跑到更衣室把衣服取来。那佟灵敏盯着我身体一直抿嘴吃吃笑笑,我勃然大怒:" 有什么可笑的!你自己还不是光着身子,惹恼了老子,当心打屁股!"

佟灵敏笑得越发厉害,说道:" 你的身子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过了,只是看到男人那般光着身子跑来跑去,原本的威风都没了,特别好玩!"

我一把夹住佟灵敏,对准佟灵敏的小屁股狠狠打了几下,教训道:" 女人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掀瓦!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佟灵敏一边吃吃大笑一边求饶:" 不要,饶了我吧,下次不笑你就罢了……"

咚咚一响,又跑来两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看到我们这般情景,尴尬不已,我们则立即僵住。

对面的是金阿大、金老二!

那浴室群架越大越大,初始马志诚集团人手齐,训练充分,一时占了上风。但是毕竟有当地人一见苗头不对,慌忙外出报信。当地是一个伐木形成的小镇,不是同事就是同乡,当下几百号男人领着真家么过来,马志诚集团转眼落败,眼见不行,如金阿大之流武艺高超的,施展泥鳅神功,硬生生地挤出来,先跑到更衣室换衣服!

" 主……主子"

金阿大憋红了脸,老二则是脾气暴躁,当即跳起来叫道:" 姓朱的,你究竟对我家主人做了什么!"

我放下佟灵敏,她知趣地躲到我背后,露出半个脑袋。虽然她是由佟毓敏佟毓灵性格混合而成,脸皮终究不如佟毓灵厚,红着脸,烧得我背脊发热,她小手抓紧我身子,合上眼睛,慢慢说道:" 我和他,从今以后就是一个人了,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了!"

佟灵敏说的够明显了,但是金阿大脸皮紧绷,而老二还是跳来跳去地叫骂:" 朱恒淮,一定是对我主人做了不法的事情,胁迫她跟你在一起!主子,你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要相信他,回来,我们保护你!"

( 注: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Stockholm Syndrome),或称人质综合症,是犯罪学名词,意即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佟灵敏睁开眼睛,坚决地摇摇头说道:" 不,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们不要逼迫我,我是自己喜欢这个男人!"

金老二又要大叫,一直不说话的金阿大忽然张口叫道:" 闭嘴!"

金老二蓦然失声。

金老大冷冷地对我们说道:" 主子,你先去穿上衣服,我和朱恒淮说几句话。放心,论打架我不是他对手。"

佟灵敏瞟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先脱下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于是转身就去女更衣室。金阿大指着我说道:" 朱恒淮,我不知道你是施展了什么手段让主人老老实实跟着你,但是若你敢对主人又半分不敬,当心我杀了你!"

我哼地一下冷笑:" 你有这个能力嘛?"

金阿大立时张口结舌,论打架不如我,谈何资格。

我说道:" 你也少废话,佟灵敏是自愿跟着我的。"

" 佟灵敏?" 金阿大倏然一惊," 你叫她佟灵敏,她……"

外面穿来佟灵敏尖利地嘶叫:" 恒淮救命……"

我霍然惊觉,金老二趁我分神已经溜走,劫持了佟灵敏,该死!我竟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我脸色变了变,那金阿大飞身扑上来阻拦。其实我暴怒之极,见他飞来,迎面一拳,顿时砸地后者鼻梁折断,飞出两三米开外,动弹不得。我不去理会他,追了出去。那雪地上明明白白地显示金老二背着佟灵敏飞奔而去。

我迈开大步冲上去,金老二背着一人速度不免减弱几分,加上刚才一场剧斗更是吃力,不过片刻就让我追上,我一击扫堂腿,扬起万千雪花,急速攻向金老二,拦住了他的前进路线,后者只能放下佟灵敏逃命。

哪知金老二硬气之极,生生地吃了这一腿,闷哼一声。纵然他不放下佟灵敏,他身子也是吃不消,开始摇晃,我乘机攻上前,一群砸在他胸口,打斗不过数回合,金老二便已经击昏倒地。我慌忙抱起佟灵敏,她还是光着身子,裹在那件大衣里面。我拿雪擦擦她的面颊,叫道:" 佟灵敏,佟灵敏……"

佟灵敏微微张开眼睛,见到我只是眼神一亮,顿时又黯然,断断续续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我在你心中……很重要。我心满意足了,死而无憾……"

我大惊失色,是不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击中了佟灵敏,我那一拳千钧之力,平常人受着,伤筋动骨,万一伤到了小巧的女人……我不敢想下去。

佟灵敏越说声音越低,渐渐地只是嘴唇蠕动,陡然脑袋一歪,合上了双目!

我心犹如刀锯绞动,痛苦不已,直到此时,我才发觉佟灵敏在我心中的地位。虽然我们认识不久,感情不及林白水绵长深厚,但是毕竟朝夕相处,同甘共苦,心心相印,她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一个牢牢不可动摇的位置。眼见佟灵敏苍白的面色,颤悠悠把手伸过去,轻轻摸索着她的脸颊发髻,肠断处,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第二十五章

倏然怀中的佟灵敏阿嚏的一下,把我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看着,却是佟灵敏眼帘飘动,那浓浓的眉毛竖了起来,摸摸自己可爱的翘鼻子说道:" 啊,你手上毛真多,搔来搔去的,害得我痒的不得了!"

" 你!……"

" 嘻嘻,人家装死试试看。试出来了,我在你心里很重要,你都哭了哦!"

我气得不打紧,拳头攥地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死小鬼,竟敢欺骗老子,今日若不将你屁股打开花,我就不姓朱了!"

佟灵敏嘻嘻哈哈:" 姓朱有什么好,姓马的不是好人,反正和动物沾边的都不是好人,不如你也改姓吧……"

我暴跳如雷,大叫道:" 努尔哈赤在满语里还不是野猪皮的意思!"

佟灵敏见我动了大怒,咯咯娇笑地光着脚丫子,随身只披着一件大衣,在雪地里奔跑逃命。我自然一跃而上去捉住,好好教训一番,然后扶着一瘸一瘸的女人回去,那佟灵敏不住唠叨:" 老公,你下手也太狠了,人家屁股现在还痛呢!"

" 下次看你再敢!"

" 绝对不敢了,要不你换另外一种惩罚吧!"

镇子里的群架也终于分出胜负,自然是人多势众的镇子人马大胜,马志诚集团惨败,除了少数如阿大老二之类的好手逃脱,其余被绑起来,用绳子穿着一串,赤条条的只在下身围着一块毛巾,在冰天雪地里游街。若不是顾忌妇女儿童,说不定连这个也省掉了呢!这帮可怜虫浑身瑟瑟发抖,不住地相互埋怨。而镇子里的儿童不时捡起雪块打在身上,更是如同兔子一般跳来跳去,有趣之极。

我和佟灵敏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忍俊不禁,心里好大一口怨气冲掉了。这时我再打量佟灵敏,身上光是披着一件大衣,两只赤脚埋在雪地里簌簌发抖,心想给她足够教训了,就将此女抱起来。佟灵敏安静温软地圈住我的脖子,两人一起回到招待所。

招待所里面只有服务员大妈一人,其他的都去看热闹了,她见我们这般德性,佟灵敏两只白皙的小脚从衣服里露出来,大半个身子裹在大衣里,露出部分光秃秃,显然没有穿衣服。她暧昧地说道:" 现在的年轻人,激情真大,也不怕冻着……"

佟灵敏脸红了红,把我搂的越发紧,我把她送到床上盖好被子,说道:" 我去帮你拿衣服,你不要乱走。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拜托那位大妈一下。"

佟灵敏听话地点点头。

我又回到浴室,取回了佟灵敏的衣物,虽说连她的身子都不止一次看过摸过,但是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总感觉不太好意思。走在路上,顺便向周围人打听了一下出去的路线。那人说道:" 这里有一列火车通过,不知你们要去哪里。我建议先去抚顺再转车,不过有的辛苦了!"

我也不在意,火车有什么辛苦呢?

回去之后把衣服给佟灵敏穿好,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我问道:" 之后我们又要去哪里?"

佟灵敏说道:" 我已经查过了,我们之后的地方,将是新宾县永陵,清三陵之一!也是我家先祖最早的陵墓,传说安葬了自太祖努尔哈赤以上的四位先祖,其实只安葬了曾祖福满。"

我点点头,便开始及早做了准备,除购买一些食物和衣物,最叫我发愁的是那些称手的盗墓工具统统丢失,眼下这个小镇,又弄不到,只得将就着找了一把铁铲和一把斧子。

我们前去火车站,动身出发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辛苦!原来小镇本来即可自给自足,唯一通向外地的是一条窄轨小火车铁路,用以运送砍伐下来的木材。和火车司机说好,他倒是大方,不过只得委屈我们在装木头的车厢里了。那车厢里黑咕隆咚,又透气,火车一开,冷气直往里面灌,当真辛苦。好在佟灵敏机灵,事先买了一床被子,把两个人裹起来,才不至于冻死!

那火车轰轰隆隆、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佟灵敏生性活泼,哪安静地下来,又不老实起来,躲在被子里悉悉索索,干着不知名的勾当。我正疑惑,忽然佟灵敏竟从我的衣服下面钻进来,把脑袋贴在我胸口,叹道:" 好暖和啊!老公,你真是个天然的暖炉。"

我感觉佟灵敏身上光溜溜的,八成这女人又脱光了衣服,那两团软肉贴在胸口,当真叫人不安份。那佟灵敏说道:" 老公,觉得我们是不是在私奔啊!一个大家小姐,和一个工人私奔了,真的好浪漫啊!不如我们真的就私奔吧,我不管什么爱新觉罗家的荣誉,你也别管你那老婆,跟我回美国去。每天晚上这样抱着你睡!我会为你生好多小孩,一起叫你爸爸。再说了,我年纪比你小好多,等你变成一个半老头子的时候,妻子还是年轻美丽,不幸福吗?"

这几日我一直沉浸在和佟灵敏一起的快乐日子里,此刻忽然听到这些,想起了林白水,顿时如当头凉水,清醒起来。诚然,以马力诚和林白水的交情,他定然不会亏待后者。当我明智地退出时,马力诚反而会放了林白水。但是人毕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我和佟灵敏的关系已经是大忌了,再进一步,我怎么能对得起林白水和文清呢?

于是我摸摸佟灵敏的小脑袋,叹道:" 傻瓜,你也得为自己的今后考虑了,我终究会离开你!"

佟灵敏立即钻出来,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似乎不在相信,过了许久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以你的性格,怎么能轻易地放弃你的老婆呢?可笑我却一直在做梦,这个梦如果不醒就好了……"

她撇过脸,低声的抽泣,然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佟灵敏的头发,过了许久,她又说道:" 也好,这样也好,让我清醒一下,不至于分别的时候太伤心。但是在此之前,请让你我就像夫妻一样,好吗?"

这几乎是小女人的哀求,我一动,便答应了:" 好吧!"

佟灵敏钻进被窝,安静地躺在我胸口,这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

火车开了一天的功夫赶到抚顺站,我们下车的时候除了一身衣物,拿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身无分文,穷得一塌糊涂。我和佟灵敏面面相觑,第一次开始为钱财的短缺发愁。之前从未担忧过,因为不是抄家就是抢夺敌人,来的快,自然也大手大脚去的快。自从用光上次勉强凑足的三十块钱以后,严重的经济危机一下子暴发!

打零工赚钱虽是正道,可是来的太慢,时间不等人,万一撞见任何一匹马,都是完蛋大吉,所以我们动起歪脑筋来,因为两人都是目无法纪之徒,竟然丝毫没有负疚感。不过欺负老实的平民自然不是我们的兴趣,黑吃黑王道!

方法很简单,佟灵敏露出她的高鼻深目和一头褐色头发在大街上走一圈,立即引来不少三只手。改革开放以来,致富观念深入人心,但是有一些懒惰之徒,不思勤劳致富,居然学起妙手空空的主意。当看到佟灵敏这个女老外在街上胡逛,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儿,眼睛都红了,待到被引到胡同里,正要动手……哪知背后忽飞来一条闷棍,旋即打翻在地,就叫我们搜罗一番,不义之财毫不客气地遭到没收,而整个人剥光衣服,扔到雪堆里直到冻醒!让他们尝尝苦头!

如此为民除了几次害之后,凑足了一笔三百块钱的巨款!那城里也开始流传蒙面雌雄劫匪的谣言,我们立即收手。那佟灵敏捧着一叠钞票乐花了眼,笑眯眯说道:" 自己赚钱的感觉真好!"

我大汗,敢情这女人娇生惯养,不过想想,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能干啥呢?

佟灵敏勾住我的胳膊笑道:" 唉,你说我们像不像抢钱夫妻?"

" 什么?" 我摸摸脑袋," 你说的一些东西我都不懂,比如这个抢钱夫妻,似乎是个典故!"

佟灵敏点点头说道:" 嗯,是七十年代拍的电影,讲的一对中产阶级夫妻,因为失业而变的太穷了,就开始抢银行,发家致富!"

我摇摇头叹道:" 罪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啊!把人都逼成这般德行了!"

有了钞票事情便好办,但是一些像样的盗墓工具并不是能够在抚顺这种城市里能够搞到的,时间不等人,我只得匆忙弄了几样称手的家伙动身。

那目的地永陵也不想沈阳故宫那般戒备森严,我和佟灵敏趁夜里偷偷摸摸溜进去,竟然无人发觉。永陵位于新宾县的永陵镇西北角,山河环绕,占地并不大,最多十几亩地,和福陵、昭陵动辄数平方公里相比,异常狭小。内埋葬了号称"肇祖原皇帝" 、" 兴祖直皇帝" 、" 景祖翼皇帝" 、" 显祖德皇帝" 努尔哈赤先祖,其实他们并无多大建树,只是因子孙为帝显贵,才被追封为" 肇兴四祖" 。不过满清诸帝入关之后,都是单独建陵,所以永陵四祖同葬也是一大奇观!

此次行动异常顺利,那两大阻碍--马力诚集团惨遭马志诚集团打击,而后者又被伐木工集团严重打击,几乎全军覆没,两个都无法一时之间恢复元气,所以我们倒不必提心吊胆。永陵里面其实只埋葬了努尔哈赤曾祖福满一人,待我开了墓室门,驱除里面的秽气,佟灵敏急急忙忙地跑进去,循惯例看那密语指示,我却四下里搜罗,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文物。佟灵敏忍不住啐了一口笑道:" 你这人,真是穷疯,看你眼红的,就和三天没吃东西饿狼一般!"

我叹道:" 我是穷苦出身的,自然重财。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好歹是你祖先,怎么一点都不恭敬?若是我,别说去动那明孝陵,就是去拜祭也得战战兢兢!"

佟灵敏也叹道:" 爱新觉罗的荣光,早已沉寂,何必记惦?他们老早失去了生命与灵魂,留下的不过是尘土,我何必对一对没有思维的尘土恭敬呢?"

我目瞪口呆,美国人的观念果然不一般。

其实墓穴里的陪葬物品以铁器和木器居多,差不多都腐烂,我连根毛也没有捞到,不禁有些沮丧,回头好奇地瞟了那福满的尸骨一眼。倏然心念一动,然而模模糊糊是什么,却说不出来,总觉得有个奇怪的想法无法找到头绪。

我们退出永陵,回到租住的招待所休息,那佟灵敏一上床便把衣服脱个精光,拉着我好一番亲热。事后女人依旧靠在我胸口,我却累得要死,喘着粗气埋怨:" 你这个荡妇,真他妈的好色,几乎要榨干老子了!"

佟灵敏摸摸我的胸肌说道:" 以后说不定会分离,所以我先要把今后的次数补足!

无言。

" 话说回来,我一直有个疑问!"

" 什么?"

佟灵敏反问。

我说道:" 那努尔哈赤,他究竟是什么来历?真的是女真人吗?"

佟灵敏摇摇头说道:" 传说他留下了十二桩历史疑案:先世之谜、姓氏之谜、身世之谜、幽弟之谜、杀子之谜、族名之谜、八旗之谜、建元之谜、大妃之谜、叶赫老女之谜、炮伤之谜和遗诏之谜!其中先世之谜,即使我作为他的后代,也不太相信他是女真人。那女真人发源于十二世纪,由完颜部率领入关,建立了金国。后被蒙古人所灭,子孙后裔,或被残杀,或融入汉族,从此不见身影。宋代的女真人已经高度文明化,不仅习汉人制度,甚至发明了自己的文字。细细考证,到了我那先祖努尔哈赤时代,所谓的女真人居然回到了刀耕火种时代,连文字也失传,岂不是奇怪?就如同十八世纪我们在坐火车了,到了二十司机,我们反而在坐驴车。文明会暂时后退,但是退到如此悬殊的程度历史上根本没有过。因此我非常怀疑,其实满洲人和女真人毫无关系。然事实上,满洲族直到入关才开始形成,组成满族的不仅有原先的一些东北土著,还有蒙古人,汉人等等。"

" 那为什么刚开始努尔哈赤打出后金的旗帜?"

" 托过名号罢了,你们汉人造反岂不是也一定要托个名号?比如姓刘的会自称汉高祖后裔,其实天下刘姓千千万万,谁知道他和刘邦有没有关系呢!我想,我那努尔哈赤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他不是汉人,不能托用汉人的口号,在东北地区兴起的政权也只有辽、金等不多政权,想来想去,辽毕竟离去太久,所以自称后金了!"

" 我又说道:" 最初满人自称族名为" 珠申" ,乃是席北族墨尔根部落的后裔。细细考证起来,努尔哈赤应该是源出于北西伯利亚的通古斯部落,而且在爱新觉罗家族中也流传着禁忌伤害鸦鹊,这与通古斯人萨蛮教的乌鹊崇拜类似,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证据!"

佟灵敏点点头说道:" 不错,传说爱新觉罗先祖,在天池沐浴时吞鸟蛋怀孕,于是就生下了我们的祖先。不过传说毕竟荒诞不堪,不信也罢。可以考证的是,我们的祖先在元明之交从西伯利亚的通古斯部落迁徙到东北。"

我心中那个模糊的想法似乎有了一点灵光,但是依旧抓不住。

时间的女儿是真实,历史是她蒙蔽的面纱,揭开之后,究竟会看到什么样的面庞呢?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我和佟灵敏便向最后一个目的地--长白山进发。长白山位于吉林省内,我们从辽宁出发,坐火车花了两天功夫穿省而过,第三天到达了延边。延边朝鲜族人多,无论大街小巷,那店铺招牌上的古怪文字展现了这座边境城市的独特风情,恍恍惚惚之间,仿佛来到了外国,唯独那流通的人民币提醒着我们,这是中国的土地。

我看了身边的佟灵敏一眼,她情绪一直不佳,知道我们分别在即,那哀愁侵袭了女人刚强的神经。一路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抱住我,唯恐一松手就让我跑掉。我想逗逗她的心情,于是一起去浸温泉。若是在以前,佟灵敏必定大大的兴奋,不是玩水就是和我胡闹,如今却是安安静静地黏在我身边,我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 小傻瓜,你在担忧什么啊!这不像你!"

佟灵敏叹道:" 要是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有时我真妒忌你的那个老婆,在心想,是不是该和马力诚合作,害死你老婆呢?这样,你就会乖乖的和我走!"

我心头一凛,女人的妒嫉真可怕,转念一想,佟灵敏如此坦然地告诉我,就说明她不敢实施。我笑着说道:"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倘若你真的这般做,我一定会将你恨之入骨,今生定然以除去你作为唯一目标。"

佟灵敏把半个身子埋在水里,吐吐吹着泡泡说道:"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没有做呢!"

" 虽然分别了,但是又不是永别,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你才十七,我也不是那么老,纵然一年见一次,也不算少。"

" 真的!" 佟灵敏兴奋起来,转眼又嘟哝," 不要,一年才一次,一天一次我都嫌少。不如我们移民沙特阿拉伯,那里的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我委屈一下做老三,把你那个大老婆和二老婆接过来就是了……"

我目瞪口呆,这女孩子小小年纪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

" 胸袭!"

佟灵敏大叫一声,我背后忽然贴上两团软软的肉,顿时一凛,不知怎么的,鼻子热辣辣的有流血的念头,是不是温泉泡太久了?……

一夜温存,榨干无数,不多说了。

那长白山因终年积雪而得名,天池乃是其中的精华之所在,正如杭州的西湖、上海的外滩,不到天池就等于不到过长白山。我们从西坡登山,途径松江河镇,又花了几个钟头,终于爬到海拔两千多米的长白山天池,登高望远,四眺天池群峰矗立,云雾缭绕,犹如是镶嵌在天宫中的一块碧玉,不禁豪气大发,吟道:"江山如此多娇!"

佟灵敏却哼地一声,和平常一样跟我作对,说道:" 此言差矣!"

我一愣,问道:" 有什么不对?"

佟灵敏说道:" 这天池历来全部属于中国,可惜,现在只能算一半了。另外一半,却被本朝太祖,轻轻的一句以什么千年友谊,转而赠送给了朝鲜。你说,这江山如此多娇,岂不差矣?"

我恼火异常,第一次无言反驳。太祖虽是伟人,却不是圣人,还是犯过一些的错误,这些小错误比起文革之流,却又是不值一提了。这小小天池千来平方公里,在动辄百万计数的中国几乎视而不见,倘若当初以此把日本海入口换出来,于我国有大大的好处。可惜只是白送的!

话说间,远处嗨呦嗨呦地跑来一队人,大冬天零下几十度,又是在海拔两千米的山上,这群人发疯了一般,光着上身,头上围着一圈布,似乎写着" 還我河山" 四个字。见到我们的时候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洋屁,佟灵敏应声回答。

" 他们在说什么?"

我低头问佟灵敏。

" 他们问我是不是美国人,我说是的。"

我眉头一皱,说道:" 你去问问他们,在发什么疯!头上绑着你布条干嘛?又不是鬼子占据的时候!"

一阵叽里咕噜,佟灵敏告诉我:" 他们说自己是大韩民国的,高句丽的后裔。不仅长白山是他们的,东北也是他们的,只要长人参的地方都是他们的!"

我暴跳如雷,大骂道:" 放屁!那南朝鲜屁大的地方都敢叫大,那美国、苏联都死光了?高丽棒子都不是好东西!美国也长西洋参,有种到美国去还我河山,看他们的美国爷爷不操烂他们的屁眼!"

佟灵敏眉头一皱,说道:" 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小国寡民,除了叫喊几声,还有什么本事?这个世界是强权即公理,偌大的中国幅员千万,人口十亿,兵员百万,手握核武器,动动小拇指都能灭掉的撮尔小国,你若是生气,岂不是太无能了?"

佟灵敏的话说到我心坎里,舒服之极,虽然知道这是她的劝慰,但也懒得生气。只见那些南朝鲜疯子又朝湖里跑下去,似乎是冻的受不了了,终于下水。由于天池是火山湖,水温常年在零度之上,倒是比零下十几度的地面舒服多了。南朝鲜棒子纷纷下水,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 你可是知道,为什么叫他们棒子吗?"

佟灵敏灰色的眼眸迷茫,摇摇头。

我告诉她:" 当年日本鬼子招揽朝鲜人做二鬼子警察,但是又不放心,于是不发武器,这些二鬼子就只能拿妇女洗衣服的棒子狐假虎威。所以就叫做高丽棒子!"

我和佟灵敏哈哈大笑,那天池里忽然传出人们惨厉的呼叫,我们大惊失色,往下看过去,但见浸在水里的棒子们拼命往岸边游动,背后水波晃动,一个白色斑点在深蓝的湖水中格外醒目,仿佛游动着某种奇异的生物。不时有棒子惨叫一声,猛然间沉入水底,不见踪影。倒是有一只棒子动作飞快,眼看就要游到岸边,倏然--

轰隆的一声巨响,冲天跃起一条巨大的怪物,长约数十米,头大如牛,体形如狗,嘴状如鸭,张开大嘴,露出满口锋利的牙齿,叼住那个倒霉蛋,转身摇摇尾巴,钻入水底,消失不见,只留下满湖波澜。

我和佟灵敏面面相觑,额头汗水涔涔,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池怪物?

佟灵敏瞪大眼睛,吃惊地大声叫道:" 原来,原来,长白山天池里生活着水中怪物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她转身激动地对我说道:" 早在六十年代,就有人目睹天池里存在异常的庞大生物。八十年代初的时候,还有人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在美国华侨界引起巨大轰动,纷纷说道这是中国的尼斯湖。我原本嗤之以鼻,以为是有人故意造假耸人听闻,想不到,竟然这是真的!"

我眉头皱起来,摸着下巴苦苦思索,疑问道:" 我好歹也是地质出身。据我所知,天池是一个火山喷发熄灭后在火山口积水形成的湖泊。在这五百年中不下喷发过三次,有哪种生物能够逃脱火山的可怕威力呢?再说了,那么大的家伙,一定要吃很多东西。火山湖非常干净,微生物难以生长,因此食物链断绝,最多有一些小鱼小虾,怎么能够有如此巨大的怪物呢?"

转念一想,我笑道:" 我都忘了,我们不是来寻找湖怪的,所以其与我何干,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乘机拍照下来。哈哈,那些讨厌的高丽棒子,既然是来保卫圣湖的,就让圣湖回收他们吧!"

我拉着佟灵敏转身离开天池边,向北沿着乘槎河行走大概一公里左右,河流突然断绝,地面上出现一个峭壁,犹如一个巨人在大地上用剑劈开,那河水倾下五六十米,飞流直下。由于山高坡斜,水流湍急,远远望去,竟如一条水做的天梯一般!这就是长白山瀑布。那天池本来是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三江之源,而这个瀑布,就是三江之瀑!

佟灵敏呆呆地看着瀑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找的最终目的入口,就在这三江瀑布下。瀑布规模虽然无法比拟黄果树和尼加拉瓜大瀑布,但是水流更加凶猛,根本难以入内。她手足无措,低低地叫唤道:" 这……我们如何进去是好?"

我也眉头一皱,寻思片刻说道:" 假若直接穿过瀑布进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我们有孙悟空的本事。但也不定需要如此,比如,我们可以从侧面经过。或者在瀑布上游修建水坝,阻隔河水,方法多的是。也罢,反正我们不是急于这一时。今天不行,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再来!"

佟灵敏由于地点点头。我们折身转回山下的旅馆。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土木工程计划,就是手头缺少炸药。炸药属于严格管制的物品,一时还弄不来,真是头痛!

晚饭后,照例是泡温泉消除疲劳,不知道怎么地,佟灵敏牢牢把我黏住,一身不吭。我知道是这女人有心事的举动,怕是担心我们马上分离。待回到房间里,那佟灵敏就兽性大发,几乎缠着我活活要了好多次,我叫道:" 累死老子了,明天还要干体力活,你这么折腾干嘛!"

佟灵敏浑身汗津津地趴在我胸口,撒娇说道:" 人家想要吗!"

我无可奈何说道:" 那也要分场合,能在这大战前夕吗?你老老实实呆着,等完事了,老子先不配老婆,和你血战几天再说,直到你投降!"

" 嗯!"

这女人高兴地眯起眼睛,问道:" 口渴吗?我拿一些朝鲜清酒过来!"

正好出了一身大汗,于是点点头。佟灵敏拿了一瓶清酒,倒给我。清酒这玩意,跟开水差不多,一点味道也没有,别说二锅头,就是南方的老酒也比它凶十倍。不知南朝鲜人怎么喝这么娘娘腔的酒,难怪挨着谁就被谁揍!我也当开水喝,顿时一饮而尽。

佟灵敏满面欢喜地服侍我喝酒,转眼面色变得忧愁,我问道:" 你怎么了?"

" 对不起,老公,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把你卷进来……"

我慢慢觉得头发昏,怎么回事?绝对不是酒醉--难道这娘们在酒里下药了!

我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抓过去,顿时扯下佟灵敏的浴巾,露出光溜溜的身子。我搭在佟灵敏肩上,龇牙咧嘴叫道:" 你……"

佟灵敏一动不动,轻轻地把我的手推开。我那力拔千钧的手,就叫一个娇弱的女人轻轻推开!

我的眼神越来越模糊,似乎看到佟灵敏渐渐地飞上了天,之后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十七章

许久,透过一丝天光。

我猛然张开眼睛,弹起身子,却是看到表叔马力诚坐在对面,非笑似笑地盯着我。

我挤出一排话:" 是不是佟灵敏那婊子把我出卖给你?"

马力诚说道:" 确切的说,是她投靠了马志诚。但是又怕你阻碍,所以下药把你迷倒。我听到旅馆里睡着一个奇怪的客人,过来一看,果真是你!"

我咬牙切齿道:" 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人小小年纪,心机如此之深,心肠如此之毒,委实罕见。下次见到她,定然碎尸万段!"

马力诚说道:" 那么现在,你可以和我合作了吧!"

我哼了一下,眼下却不得不跟着马力诚。

那马力诚招招手,说道:" 过来,正好陪着我喝喝酒!"

我下了床,用浴巾围住下身,坐在马力诚对面。他替我倒了一杯酒,笑道:" 放心,里面没有下药。"

我仰头一口喝干,正统的白酒,比他妈的女人样清酒爽快极了。

" 林白水可好?"

" 我把她们安置在沈阳郊外的疗养院里,过的日子不见得比皇后公主差!"

" 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怪,我三番五次坏你好事,若是其他人,老早将我弄死了!"

马力诚笑道:" 我本来就是一个怪人,所以才被马家其他的成员抛弃。"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想必你听说了我祖父马伯镛的话语,知道了我的身份吧!我们马家是努尔哈赤最直系的后裔,所以非常有资格做皇帝,但是我觉得这很蠢。中国人有最长的帝制历史,但是一旦废除,却比任何国家的人都铲除的彻底。自从一九一一年以后,历来称帝者,绝无好下场!那帮人居然还要傻乎乎地做皇帝,疯了,真的疯了!所以我在马家一向不讨人喜欢,很小就被迫离家,以骉速的身份生活。林白水是我小时候一个很好的玩伴,要不是我不擅长读书,我就追到北京去了,结果,下手迟了一步,叫你小子得逞。老实说,那第一天见面我把你派到皇陵村去,纯粹叫你去送死,好让林白水变成寡妇,我从容接手!"

" 看来你也是一个恶徒!"

我替马力诚倒了一杯酒。

" 一般般。好在你不是个无能的男人,倒让我收起小看之心!竟慢慢地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过想不到,你这家伙最终还是中了美人计。洋格格的味道好,但是毒性也很大!"

一说到佟灵敏我就恨的要死,突然想到:

" 我睡了多久?"

" 大概一天吧!"

我失声道:" 什么,那他们已经进去了!"

马力诚慢慢说道:" 不急,后发制人,坐享其成,向来是我的拿手好戏!"

既然马力诚如此气定神闲,定有他的自信,我也懒得干涉,当下稍微吃喝一点,回到床上闭目养神。因已经睡过一天,根本无法入眠,脑子一时三刻静不下来,胡思乱想。有时想到林白水文清,更多的身影却是佟灵敏那毒妇。念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细腻肌肤,她的柔软身躯,以及那狂野放荡,竟然恨不起来!

次日,马力诚召唤我出发,和他那二十来个部下一样,带上必备的工具武器,悠然上山,与其是去夺宝,不如说是郊游。那些家伙多半和我打过交道,其中还让我干掉过两个。所以一见到我不禁咬牙切齿,只是慑于马力诚,丝毫不敢有所表露。马力诚见到不爽,为了队伍的团结,眉头一皱,开头大骂道:" 这个世界,是讲究实力的世界,没用的家伙要么去死,要么乖乖听强者的吩咐。你妈这群狗头记住,他比你们强,你们就得服从!"

马力诚以高压带领队伍,恐怕今后会出大问题!

来到三江之瀑附近,果然马志诚一伙在瀑布侧面开了一个口子进去,因为筑坝截河工程量巨大,以这个方式最为简单方便。马力诚笑道:" 我说过,怎么事情别人都替我们办好了!"

他兴奋起来,口中居然唱起《游击队之歌》:" 没有枪没有炮,只有那敌人送上前……"

进入瀑布内,里面深邃漆黑,大家打开头顶的矿工灯,沿着弯弯曲曲的岩洞前进。长白山是火山喷发形成,所以岩洞属于干燥的熔岩洞,没有钟乳石,倒是比喀斯特型溶洞安全多了。约莫走了半个多钟头,前方隐隐放出亮光,马力诚一招手,示意放慢速度,放轻脚步。

" 前面就是入口了!"

马力诚低声对身边的我说道:" 待会儿如果有岗哨,你是这方面的行手,悄悄上去摸掉!"

我点点头,正迈出一步,倏然之间,犹如炒豆子一般的响声爆炸而起。我脸色倏然大变,这是五六式自动步枪的枪声!枪声在空旷的溶洞特别响亮,声波折射反射,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击。我只得慌忙伏倒,那枪声骤响骤听,片刻又响起了手枪、八一步枪的响声,杂乱无章,似乎不是向我们袭击,我这才疑惑地站起,朝背后的马力诚望了一眼,他也是疑惑不已,示意小心前进,谨防受埋伏。

我们一直到了入口处,这是在地面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向下俯视,距离地面约莫十多米。下面是一个大厅一样的地方,四周的铁盆中熊熊燃烧着大火,闻气味似乎是汽油。有几个铁盆倒在地上,于是汽油蔓延开来,照亮的越发明显。下面看不到一个人,只是地面零碎扔着一些闪亮的子弹壳,也有少许鲜血痕迹,一片狼籍,似乎刚才发生过一场剧烈的枪战。

" 他们内讧了?"

马力诚自言自语。

" 内讧了,岂不是对我们有好处!"

" 也是!"

一个部下将军用绳索一端绑在附近的凸起岩石上,一端垂下去,有人带头慢慢地滑下去,见没有危险,一个接着一个。不知为何,大家不约而同地打开了手中武器的保险栓。

我一手拿着乌兹冲锋枪,一手保持平衡慢慢下来。表叔手下外国人多,于是他弄了不少外国货过来,这乌兹冲锋枪身材小巧,弹夹容量大,乃是近战的利器。

我一踏上地面,就接引下一个马力诚,他下来之后对我说道:" 怪哉,我怎么觉得这里阴气深深呢?"

我四下里环视,这里如果从坟墓陵寝的角度来说,就是墓室前的正殿,虽然浩大,但是做工相当粗糙,只是挖成一个长方体的形状,两面在墙壁上凿空,放上铁盆,以油焚烧照明。我的眼光一下子停留在远处一团黑乎乎的长条形上,上前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一只人手!手中还握着一把手枪,从肘部断裂,断层锯齿装,一段完整的白森森骨头露出来。这不是刀刃等利器切断,而是活生生地从肢体上扯下来!所以肌肉呈锯齿断裂,而骨头非常完整!

其他人也相继发现了其他残破的人体残骸,顿时个个面色惨白,若是让他们上前打架,个个眉头不皱就上去。然而眼前如此可怕的对手,不禁叫人心生恐惧!

马力诚捡起一只残骸,自言自语:" 是什么东西呢?好大的力气!不,这绝对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怪物!因为这些人毕竟一番血战过,枪管还热着,射出不少子弹,好歹打中过敌人几发,怎么没有任何敌人的伤口踪迹呢?"

我说道:" 要当心,说不定,这里埋伏着可怕的怪物,而马志诚一伙已经完蛋了!"

马力诚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叫大家小心为妙!

这二十来个人组成一个防御突阵,手指不离扳机,小心翼翼地从正殿撤离,沿着前方的墓道前进。看这些土层岩石,应该有些年份,是在最近才受到人类的打搅。每隔十多米远,墙壁上就凿出一个空洞,放上铁盆,所以非常明亮。地上除了零碎散落着一些武器的残骸,偶然也会发现死了几百年的人体肢骨,唯一奇怪的就是没有任何一样是完整。莫非,在古代就有人来过?而且死伤惨重?

不刻,前方出现两条岔路,马力诚眉头一皱,不知道走哪一条好,只得下令:" 分作两队,分别前进,注意接应!"

我跟随马力诚走向左边的岔路,那墓道向下倾斜,越往下走,就有一股雾气越发浓密,这些雾气没有毒性,但是阻碍视线,再走了几十米,前面就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突然,走在前面的一个部下惨叫一声,立时消失!

" 停!"

马力诚阻止众人,我小心翼翼伸脚探过去,前面有一条断崖!

前面是断头路!

我无奈地摇摇头,马力诚下令回去。

约莫正要走出岔路口的时候,忽然,另外一条岔路枪声大作,那乌兹独特的突突响声有十多条交织在一起,加上人们兴奋的呼叫,受伤甚至死亡前的惨叫,异常惊心动魄。那乌兹的枪声渐渐的稀落,而另外岔路那边则踢踢踏踏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们不约而同地把手里的枪举起来,瞄准洞口,心情异常激动地等待敌人出现。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怕敌人,竟然能够在一瞬间消灭十多个手拿乌兹冲锋枪的战士呢?

突然敌人出现,也不知哪个家伙心情紧张,扣下了扳机,突突发射,众人顿时也开枪,待看清却是我们的一个同伴,正满身鲜血地愣愣瞧着我们,口中模糊不清地吐出:

" 妖……怪……"

说完,这个倒霉的家伙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毙命了。

马力诚的手下惊慌失措看着首领,终于有一个部下战战兢兢大着胆子问道:" 老大,这里怪邪门的。而且我听说,大凡古墓,都有什么邪神机关守护,莫非,真是妖怪现身?"

马力诚眉头一皱,见人心浮动,断然喝道:" 胡说八道,世界上哪有妖怪。真的有妖怪,老早现身了,何必躲躲藏藏?定是马志诚这帮猥琐男在装神弄鬼,想一举歼灭我们。大家把平时的胆子和勇气拿出来。老子养着你妈,可不是充作恐怖片的观众!"

马力诚把手中的乌兹提起来,换了一个弹夹,带头走在前面,我就跟在他后面。走了不过几步,豁然后退一步!我们看到非常恐怖的一幕,在那条岔道上,到处是人体的断肢残骸,内脏器官滚出来,落在地上,而鲜血犹如油漆一样,喷洒在石壁上,鲜艳淋淋,异常惊心夺目。这帮十多人的小部队,可是堪比正规军的战士,寻常人们若是不下数百人围攻,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这样一只分队,竟然尽数遭到消灭,且肢体惨遭分尸,那是多么可怕的战斗力!这不是人,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妖怪呢?

马力诚面色铁青,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残肢行走,我们则在后面跟随。又走了几步,倏然马力诚一挥手,大家静下来,他说道:" 听,有什么声音?"

我贴在墙壁,侧耳倾听,说道:" 好像,好像石头里有东西在移动……"

话音未落,猛然石壁轰隆一声倒塌,我猝然不及,顿时跌倒在地面,惊恐地看到从石壁倒塌的废墟里,走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人形!因为角度不同,我只能看到他的背部,这是一个身穿古装电影中满清八旗棉甲的巨汉,即使头顶的头盔高度不算进去,他的身形也绝对超过两米以上。只见他左手持一面铁盾,右手拿着一把大剑。不知何故,无论棉甲还是武器,都是破破烂烂、锈迹斑斑,仿佛几百年没有使用过一样。

这个巨汉正面对着马力诚和他的部下们,他们脸色一起陡然变掉,犹如见到鬼魅一般,不顾我就在这个巨汉的身后,径自拿起乌兹突突发射。几十条火力线顿时交织成网,把我和巨汉裹在其中。我慌忙打滚躲避,跑开三四米才逃开枪械射出的子弹。抬眼望去,那巨汉只是单手持盾阻挡,不理会其他子弹,步步逼近马力诚一伙。

毕竟古代的盾牌是无法抵抗现代先进武器,不过打了数枪,那盾牌就被打个稀巴烂,就像一把破雨伞,根本无法遮住子弹雨。哪知八旗武士根本无视子弹的威胁,挥剑扑上去,一剑之下,顿时劈死了一个。那受到剑伤的人从肋下直斜斜地劈到骨盆,一时死不了,口中吐出鲜血,大声惨叫,仿佛我们人在杀猪时候那种凄惨的悲鸣,可怖之极。

而那大剑也因为卡在骨头里,暂时无法抽出。马力诚趁那八旗武士无法攻击的时候,大声喝道:" 火力集中,集中到他头上!"

于是子弹尽数集中于那个八旗武士的头部,那飞驰的子弹犹如锯子一样,硬生生切下他的脑袋,噗通落在地上,向我的方向滚过来,被地面凸起挡住,正好和我面对面,我打量一下,顿时一个寒蝉!

这根本不是活人的脑袋!

他的面部肌肉发黑干瘪,布着一层蜡,就如我们在冬天常吃的腊肉一般。因为肌肉收缩,嘴唇上翻,白森森的牙齿尽数露出来。更为可怖的是那眼珠,像是两颗死鱼眼凸出。我只觉得一阵恶心,难怪马力诚一见之下,如遇鬼怪。

虽说八旗武士被砍掉了脑袋,但是还是挺直着身子,把大剑抽出来,胡乱挥舞,我大叫道:" 子弹没用,用火,用火!他的身子易燃!"

顿时一语提醒,马力诚心机转动,从背后抽出工兵铲,挑起旁边的一个照明火盆,扔在那无头武士身上,旋即燃起大火。初始无头武士还挣扎几下,片刻就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和蜡烛无疑地燃烧着。

终于去掉一个大患,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每个人额头上都是大汗淋漓。马力诚走过来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弱点是火?"

" 以前我见过。"

我稍许把在沼泽见到的僵尸告诉马力诚,后者脸皮紧紧绷住,说道:" 果真如此,马志诚这个家伙,还死不悔改在开发这种怪物!当初我抄了他的老巢,就为了让他放弃这种灭绝人性的行径。"

我问道:" 不过我奇怪,为什么当初并没有见到他们成功,而在沼泽里那个僵尸却出现了呢?"

马力诚说道:" 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制作僵尸需要一种蛇毒,而这种蛇毒只能在冬季的沼泽里寻找。可能是那个捕蛇人被蛇咬死,然后意外地变成了僵尸。"

我回头盯着那个僵尸武士的头颅,不禁心有余悸,说道:" 好可怕的武器,我看这个僵尸武士,恐怕已经在此呆了数百年,居然还能活动,若非他的身体已经干枯而怕火,恐怕我们这几十人又得送命在这里了!"

马力诚也看了一眼,心事重重。而他的部下则在大声庆祝,其中一人哈哈大笑:" 我当什么怪物,不过一个小小僵尸,也不是让我们轻易干掉吗?哈哈……"

笑声未落,他背后的石壁轰然倒塌,在尘土飞扬中闪现一个人形黑影,手中持着一把镰刀,眨眼间的功夫朝脖子一割,抓住他的脑袋拎起来。因为速度很快,无头尸体一时间不倒,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颈腔地涌出来,洒满地面。

立时人们的惊恐的吼叫和乌兹冲锋枪突突的声响彻一片,那个镰刀死神实在威猛,子弹对他毫无用处。我眼见抵挡不住,心想老子可跟你们交情不深,不想在这里陪命,家里还是二十出头的美貌娇妻,逃命先!

趁马力诚不注意,飞快地往深处冲过去,越走越偏,渐渐地火盆也少了很多,光线昏暗,地面弥漫着一层白色的雾气,把膝盖以下遮住。我心头一凛,握着乌兹冲锋枪警惕地巡视,又往前走了几步,背后倏然塔拉几声,我回头看过去,竟然看到了……

在我面前冒出一团毛茸茸的球状物体,下边是并排的两只闪亮小电珠,熠熠生光。我猝然一惊,本能地往后一弹,那东西也倏然后退,两只电珠移动,转身就要逃跑。

我心念转动,坟墓里的僵尸都是死物,不会呼吸又没有生气,而眼前的这个东西,呼吸急促,我基本可以肯定是某个家伙!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飞快地扑上去,捉住那人,手中提着他的头发拎到亮光处一照,几乎僵住,吃吃说道:" 你,佟灵敏……"

佟灵敏满面污黑,唯独那两只灰色的眸子精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叫道:" 老公……"

一见之下,我顿时暴跳如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把将她推倒地上,大骂:" 你这个毒妇,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

说着提起乌兹冲锋枪柄,就要将她好好揍一顿!

佟灵敏大急,抱住我的双腿,眼睛像是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苦苦哀求:" 不要啊,好歹我们也是一夜夫妻,再说,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怒道:" 你这个毒妇,胡说八道,还念及什么夫妻情分!先前色诱我,一旦毫无利用价值,就毫不客气地丢掉!"

佟灵敏急忙辩解:"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怎么会故意害你呢?实在是眼下危机重重,毕竟你还有家人小孩,我不忍心将你拖下来。再说,若是我要害你,早在酒里下好大份量的毒药,怎么就安眠药了事?"

我盯着佟灵敏,长叹一声,终于放下冲锋枪,我下不了这个手。

佟灵敏畏缩地站了起来,我问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其他人呢?那个什么金家兄弟,怎么不在保护你?"

哪知我一问之下,佟灵敏就嘤嘤哭出来,摸着眼泪,我一愣,才想起,虽然佟灵敏心机多端,但是毕竟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似乎受到莫大的委屈,我只好像是叔叔安慰小孩子一样地哄一下,那佟灵敏摸摸脸颊,泪水冲地脸上一条条的,说道:" 还是老公最好!"

爱哭的狡猾女子慢慢道出来:" 真是太可怕了,第一天我们刚刚进来,还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直到炸开了墓穴大门……" 佟灵敏迄今心有余悸,面露惊恐地神色," 有好多好多就像异形一样的怪物跑出来,他们身上穿着古代八旗的盔甲,手中拿着刀剑,虽然破旧不堪,但是我们用子弹怎么也打不死他们!我们很多人都被怪物僵尸砍死了,地上到处都是血和人体的残骸,我吓坏了,到处乱跑,一直钻到这里遇上了你!"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遇到了很多僵尸,打也大不死,只得到处逃命!"

佟灵敏握住我的胳膊高兴地说道:" 别人胡乱逃窜都没有遇到,唯独却是你和我碰面。老公,我们天生有缘,你想赖也赖不掉!"

我一个巴掌拍到佟灵敏脑袋上,骂道:" 搞浪漫也要看时候,现在这种状况,谁有心思?我看,这次马力诚和马志诚死定了,一旦他们归天后,组织定然瓦解,你要命的话,就不要管什么龙脉宝藏,老老实实和我一起逃出去算了!"

" 当然喽!一切听你的。"

我朝腰部的皮带上摸摸,拿出一把手枪,递给佟灵敏。这是马力诚发下来的,我嫌威力太小,一直没用。于是简单教了佟灵敏一下如何打开保险栓和射击,让她做防身武器。

我们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继续往深处前进,借着头顶的矿工灯照明,脚底还是弥漫着一片雾气,看不清楚,坑坑洼洼,似乎叠垒了不少骨头。约莫走了几步,眼前的石墙上竟然镶嵌着一具动物的骨骼,佟灵敏啊的一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我稍微愣愣,细细打量后说道:" 不过是一具动物骨骼化石,有什么稀奇,看样子是洞熊。"

佟灵敏惊讶万分,叫道:" 想不到你如此知识渊博……"

我骂道:" 笨蛋,老子考古出身,第一次参加的野外考察就是新时期时代生物遗迹考察,见的骨头多了,若是连这些也没有见过,当真是白痴!不过居然能够在火山口保留下来,也是奇迹!古人在挖掘墓穴的时候,估计挖到了这种骨骼,视为鬼斧神工,于是留了下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狭窄的墓道渐渐宽敞起来,我们应该是走在一条喇叭口的地方。我头顶的矿工灯只能照明前方狭小的一块地方,所以我时常四下里转一周,防止有什么意外或者埋伏,幸好僵尸之流都没有出现。灯影闪烁,矿工灯飞快地闪过四面,黑漆漆的洞穴中,突然一条大鱼张开满口利齿大嘴像我们扑过来!我立时吓了一跳,谁会想到,干燥的火山洞穴里也有巨鱼!

佟灵敏也看到了,但是这女人开口叫道:" 天池鱼怪,怎么来到了底下……"

我定定神,耳边没有水声,也没有大鱼的咆哮,于是又把矿工灯移到那个位置,顿时闪现了巨鱼满口尖牙,龇牙咧嘴的恐怖模样,只是这个动作凝固住,一动不动。巨鱼前面的一层异样的折射光显示,这是一层冰面!

原来如此!

佟灵敏倒是好奇地上前摸摸冰层,倏然又缩回小手,叹道:" 好冰,起码有零下几十度!老公,你说,这冻鱼和天池里的怪物像不像?"

我凑近冰层,强力的矿工灯射入冰面,构成奇怪的反射光芒,清清楚楚地映射出里面的情况,除了巨鱼,还有很多中其他水生生物,只是个个长得非常离奇古怪,竟然没有一样是我们现今见到过的!我沉吟一下,说道:" 或许这是几十万年前冰川时期结束,因为一个偶然的因素把这些生物封印在冰层里面,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保存到现今!"

佟灵敏突然问道:" 老公,你说除了这条巨鱼以外,是不是在长白山天池其他地方也封了不少远古的巨鱼。当冰层解冻,这些怪物生命力顽强,竟然又活过来,就生活在天池里,人们便以为是类似尼斯湖的怪物了!"

我一愣,这倒没有想过,不禁点点头赞同:" 极有可能!"

我作为考古出身,见到远古生物就如饕餮见到美食,色狼遇到美女,恋恋不舍,只是眼下情况不允许,贪婪地又看了一眼。我瞳孔蓦然缩紧,我看到,在冰层外,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影子,莫非是僵尸?

好在他一动不动,显然不是。我心中好奇,拉着佟灵敏绕过冰层,矿工灯扫射一遍,眼前的景象让我们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第二十八章

在我们眼前是一座十多米高的巨大人工山包,以我的土木工程常识粗略估计,面积不下六千多平方米。在山包的每一寸地面上,都密密麻麻插满大小不一的木桩,而每一个木桩上面,都钉着一具死人的尸骸!完全可以想像一下,一个玉米面馒头上,插满羊肉串,只是这些羊肉串叫人悚然地恶心!我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恐怕就是这些尸骸!

火山洞穴小气候干燥,加上火山灰中的硫元素是极好的杀菌物质,所以每个死人都只是脱水干瘪,尸体不至于腐败,临死前的表情清清楚楚保存下来。就我面前的那根木桩上,钉着一个死人,从身材判断似乎是一个儿童,衣服已经完全腐蚀,少许才残留。他赤裸的身子缩起来,遍布伤痕,尤其是肚子上那道裂痕,最是触目惊心,干枯的肠子露出一段,使得他嘴巴大大张开,即使死后数百年也保留了这种姿势!

佟灵敏纵然胆子再大,见到这密布的尸骸,也不禁头皮发麻,啊的轻轻一声,抓住我的胳膊,我只觉得她小手微微颤动,问道:" 这,这是不是殉葬的人,也未免太残忍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中国文明开化较早,只在奴隶社会的殷商时候有殉葬,西周即废除,之后数千年,除了个别残暴的君主,很少有殉葬。直到蒙古入侵,带来野蛮文化,影响中原,使得明初一度实行殉葬,不过很快废除。殉葬多半是砍头、活埋或者吊死毒死,如此残酷的刑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但是,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殉葬,而是另有目的!"

我指的就是在山包上,还残存了许多尸骨的残骸,很明显是刀刃斩断,有一些地方火山灰颜色都变得酱黑,仿佛在这里浇灌过大量鲜血!

佟灵敏专业方面不如我,但广域才识上,这个美国佬毕竟胜过我,看了几眼,沉吟说道:" 他们好像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人体实验?莫非……"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努尔哈赤无敌军团,墓穴中的不死武士,最初都是从这里发源!我仿佛可以看到,数百年之前,野蛮的满清先祖,将捉到的各族平民,尽数擒到这里来,绑在木桩上,实验可怕的药物。人类受到酷刑的惨叫似乎在几百年后还回荡在空气中,叫我不寒而栗。但是随之又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努尔哈赤和他的先祖怎么知道这种制造不死战士的手段?而且非要做过重重实验,显然他们只是得知一种方法,而不是具体制造的手段。那么,最初的来源是哪里呢?

我摸着下巴苦苦思索,这思虑间,佟灵敏慌慌张张地拉着我的胳膊问道:"老公,有没有感觉的一股子妖风?"

" 胡说八道,洞穴里怎么可能有妖风呢?"

我正说着,倏然也感觉一阵神秘的风向,凉飕飕的,而且土包也缓缓晃动,犹如发生了地震!长白山地区地质稳定,断然不是地震,莫非是火山爆发?也不可能!

我和佟灵敏惊慌失措地四下里打量,努力保持身子稳定,渐渐地我被身边一样东西吸引过去,那我看到的儿童干尸,原本长大的嘴巴慢慢合拢,这是地面晃动的缘故?哪知儿童干尸猛然又张开嘴巴,露出一口细牙,扑将过来,一口咬住我的肩膀。

我心肝俱裂,死了几百年的干尸还会复活,而且还咬住了我的肩膀。若不是身上穿着特制的凯夫拉防暴背心,没准就咬穿一个大洞!

虽说吓得浑身毛都要掉了,但是本能还是抡起乌兹冲锋枪,狠狠地砸在儿童干尸上,那干尸脑袋立时掉下,又张嘴咬我皮靴,于是毫不客气把它踩到土里!

我再向四周看过去的时候,其他尸骸也蠢蠢欲动,纷纷摇动把自己钉住的木桩,挣扎地想扑上来,少数块头大的干尸已经凭借自己的体重脱离木桩,一步步地移向我们。

我大吼一声:" 快跑!"

自己刚走了几步,怎么还不见佟灵敏过来,回头一看,才发觉佟灵敏似乎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有几只干尸已经爬到了她脚边。

我来不及过去,抬手就是一梭子弹,顿时把干尸弹开,却不能把僵尸伤害半分,如今逃才是上策!过去伸手拉住佟灵敏,忙不迭地逃窜,心中暗暗叫骂,这里也太邪门了,到处都是干尸,而且会复活!要不是老子动作快,就要在此丧命。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见背后没有了动静,我才缓下来,气喘吁吁地休息。见到佟灵敏还是傻乎乎的模样,眉头皱起来,劈哩啪啦几个巴掌,但见其灰色的眼珠一转,哇的一声叫出来:" 妖怪!"

过了半晌才发觉已经脱离险境,不由得无力跪倒在地面上,汗水涔涔,喃喃自语:" 太可怕太可怕,怎么会这样呢?"

我冷笑道:" 这都是你那个什么猛哥帖木耳的祖先干的好事!毫不利己,专门害人,连自己的子孙都差点弄死了!"

这次佟灵敏难得没有和我生气,只是说道:" 猛哥帖木耳这人在历史上记叙甚少,是一个神神秘秘的人物,传说他是母亲吞食乌鸦卵而诞生的人,我都在怀疑是不是后世皇帝编造出来维护统治的神话。"

我叹道:" 历史总是蒙在面纱的后面。传说时间有女名曰历史,其喜蒙上一块名叫迷雾的面纱,谁能揭开这块面纱,谁就能看到历史的真正面目。然而历史总是狰狞的,绝不不想人们想像的那么温情脉脉。最近我看到一则趣闻,说道有学者经过研究发现,认为古代周人祖先踩到脚印怀孕,其实是外星人的种子。黄帝也是外星人,羽化成仙,就是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虽然荒谬不堪,但是也是历史真实可能性的一种,或许,猛哥帖木耳就是外星人的后代!"

佟灵敏长大嘴巴,合不拢,半晌才说道:" 伪科学,唯独想象力可以赞许,应该获得雨果奖!外星人之说,我向来不信,荒谬不堪。为何古代外星人和我们先祖频频接触,唯独人类开化之后,反而不来了呢?"

(注,雨果奖是美国科幻小说的最高奖项)

虽然佟灵敏还在高谈阔论,作为职业战士,多年的作战经历使得我时刻保持警惕,我猛然摆手,急促而低沉地喝道:" 禁声,有动静!"

佟灵敏瑟瑟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握紧我交给她的手枪,拔出保险栓,这娘们不蠢,一点即通。

我抬高手里的乌兹冲锋枪,靠在墓穴通道一侧,耳朵贴在石壁上倾听,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滴滴答答,不下五人。尽管他们刻意放低了脚步,但是在空洞的石头洞穴里,传音还是很明显。渐渐地越来越近了,我不仅额头汗水涔涔,连手心里都是冷汗,上一次这么绷紧神经的机会,留在越南丛林里,那时一个连的战士不幸被敌人一个营困住,不少弟兄都倒在了沼泽里。

他们几乎要拐弯了,我当机立断,先先下手为强,猛然蹲低身子,滚了出去,瞄准对方,正要开枪,却发现并非干尸!

" 是你?"

我们两方不约而同地这样叫出来。

好在两方都是受过训练的战士,对枪械的把握及其严格,在这种危机重重的状态下,居然没有一个人贸然开火,若是新丁,只怕一场误杀难免。

对面正是金阿大和金老二。

佟灵敏高兴地走来,扑上去抱住金阿大,几乎哭出来:" 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 格格,这太失礼了!"

这两个家伙这时还不忘礼节,无聊之极。

后面陆续来了一批人,原来金阿大他们只是探路的。我抬眼望过去先是马力诚,带着剩下几个部下,个个浑身破破烂烂,显然经过一番苦斗,之后就是几张熟面孔,马志诚和他的手下也过来,除了马相城,居然没有见到马合城,或许他因为胳膊受伤,没有过来,反而给了他一个生机。马力诚和马志诚原本是水火不容,此刻聚在一起,只是形势所逼,在共同危机面前被迫团结在一起,矛盾重重。总的来说,佟灵敏的手下和马志诚的人马加在一起远远超过马力诚,所以后者看到我首先眼睛一亮,上来搭住我的肩膀笑道:" 好小子,我以为你在混战中归天了,想不到仍然逃出来了!"

我是一个极强的战斗力,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和我干过,马力诚如此表态,朝马志诚在暗示:老子多了一个强悍的生力军,你别打鬼主意!

马志诚倒是仗着人多势众,懒得理会,皱皱眉头,直接问道:" 前面怎么样,能走吗?僵尸多吗?"

我摇摇头,苦笑道:" 前面就是制造僵尸的老巢了,我们能够活着出来,已经是大幸。你们从哪里过来?"

马志诚的眉头皱的更加深刻。原来马志诚他们一进来就被困住,且战且退,一直到了猛哥帖木耳的墓室入口,但是又被几个守卫僵尸挡住,后来碰到了马力诚的残军,当下两人达成协议合作,先行出去再说,便向这边走来。

我说道:" 对付僵尸,我倒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 什么?"

众人大喜。

" 知道金刚石吗?世界上最硬的玩意,但是它也是很脆的玩意,轻轻一击,都会碎掉。那些僵尸看似强悍,用枪打怎么也没有用,因为子弹造成的创口实在太小了,对于这些毫无生命力毫无痛楚的僵尸根本没有用尝。对付僵尸,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打碎他们!"

马志诚冷笑道:" 你说的轻巧,如何打碎呢?方才马力诚企图用火攻战术,但是一不小心,连自己人也伤到。"

我回头看去,方才没有觉察,原来马力诚满面污黑,狼狈不堪。不过他倒是对我颇为自信,向我点点头,我于是说道:" 火攻不行,但是假若我们用更加原始的方式呢?"

我从地上捡起一把生锈的大剑,用力一挥,在空中划过一个耀眼的影子,说道:" 直接把他们斩断!单打独斗我们或许不行,但是这么多人,几十把大剑砍上去,不把他切成肉块才怪!"

马力诚拍手笑道:" 好主意,我赞同!"

马志诚转念一想,他毕竟不是一个蠢人,此刻也觉得我的计策可行,当下吩咐下来。于是众人一阵搜罗,把能找到的武器一一拿来。最先进的莫过于原本砍柴用的刀锯。剩下的大部分是几百年前留下的腐朽兵器。我嫌不好使大剑,挑了一条狼牙棒,入手沉重,反正我力大无比,正好称手!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杀向墓室入口,那墓室入口徘徊了数个身穿八旗战甲的僵尸武士,他们负责看护墓室,所以倒没有追击,此刻见我们折而复返,拖着铁剑砸过来。

我作为提倡者,以身作则,抡起狼牙棒气势汹汹对打。只听咔嚓一下,僵尸武士的大剑折断。其实两件武器经过数百年风雨折磨,都是腐朽不堪,不过毕竟是厚重的狼牙棒耐强一点。转眼该名僵尸武士被我一棒打倒,众人一拥而上,顿时将其砍成几十截,虽然仍旧蠕蠕而动,威胁全无。

这样如此类推,顿时干掉了几个僵尸武士,自身伤亡不过数人而已。方才以先进武器攻击无效,反而不如狼牙棒实惠,造化弄人,还是在嘲笑人?

这时我才有暇打量猛哥帖木耳的墓室入口,是整块石板叠垒住入口,石板表面非常粗糙,风化厉害,但是依旧不倒,可见石板厚度不简单。我一呆问道:"佟灵敏,如何进去?"

未待佟灵敏开口,马志诚冷笑道:" 罗嗦什么,直接把大门炸开了事?"

我怒道:" 你有炸药?方才怎么不用来消灭僵尸?"

马志诚说道:" 老早试过了,这是工程炸药,必须电力点燃,对付僵尸,实在是过于笨重不便,结果反而连累死了我的几个手下。"

我沉默不语,看着马志诚的人在石板门上装上炸药,砰砰四次定向爆破,那石板结构崩坏,轰然地碎成数十块。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前面,这就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你争我夺,死伤无数得来的猛哥帖木耳的墓室--龙脉宝藏的藏匿之处!

龙脉宝藏的种种神秘传闻和历尽艰辛的磨难,使得在墓穴开启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紧张,就如是上战场的前一夜,辗转难眠的兴奋。待到几十只明晃晃的矿工灯照射进去,我不禁一愣,顿时大失所望!

所谓的龙脉宝藏,并没有我想像的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考虑到那是满清爱新觉罗家族发迹之初,没钱也可以原谅,照例外面这么多僵尸武士守卫,那么一旦打开,里面应该有更多的人殉和机关。哪知偌大的石洞空荡荡的平坦,唯独在中间以石块粗糙地叠垒成一个高台,上面摆放了一具完全白骨化的尸骸,周边有若干陪葬物品,亦是非常粗糙,瓶瓶罐罐外加已经腐朽的盔甲武器。我眼角余光瞄到众人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阵失望,唯独马志诚眼珠发亮,哈哈大笑道:" 终于找到了!"

马志诚大刺刺步入墓穴,在尸骨的陪葬物品之间一阵搜寻,拎起一个封住的陶瓷窄口大肚瓶,面向我们。此刻大家看到马志诚没有收到什么机关的攻击和僵尸武士的袭击,放下心来,虽然没有预料的宝藏,但是经不住好奇,一一入内。

马志诚得意地摇晃着瓶子,大声向马力诚炫耀道:" 老二,你可知道,这是怎么?"

马力诚哼地一下:" 我怎么知道,谁晓得你找到什么毒药!"

马志诚大笑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你不是马家的嫡长子,你永远没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

马力诚大吃一惊,惊道:" 什么,老爹还瞒着我什么?"

" 多着呢!这是马家传下来的规矩,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知道的秘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神药!"

马志诚又摇了摇瓶子,叫道:" 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不死神药!"

马力诚瞳孔陡然缩紧,问道:" 那么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龙脉宝藏库里面什么财宝也没有,而且,你制作不死僵尸,也不是为了制造无敌战士,而是为了试药?"

" 不错!" 马志诚一口干脆地回答," 这要从我们的祖母说起。我们的祖母,也就是阿巴鲁,她曾经是三百多年前努尔哈赤的妃子,当年努尔哈赤一命归天之后,令其陪葬,你可知,为什么其他陪葬的妃子都化作尘土,唯独我们祖母只是沉睡了三百多年,直到一九二九年又重新苏醒了?"

" 她喝了不死神药!"

远处的佟灵敏突然说道。

马志诚点点头,笑道:" 正是。其实,自从猛哥帖木耳始,他得到了神秘的不死神药配方,就动手制作,可惜一直失败,那些僵尸武士就是副产品,制作出只有不死身体却没有思维的死物。而他需要的则是不死神药!然后历经数代,到了努尔哈赤时期,有了更多的人力物力,终于有了成果,但是努尔哈赤生性奸诈多疑,唯恐是毒药,所以叫阿巴鲁试药。真药是真药,可惜努尔哈赤来不及吃下去,就一命呜呼!"

努尔哈赤不是马家的先祖吗,怎么马志诚对其毫无尊敬之意,我正在疑惑,那家伙就解释了:" 我们马家是否真是努尔哈赤的遗腹子,这只有当事人知道,或许只是想抬高身份,但是阿巴鲁活了三百年毕竟是事实。这个不死神药的秘密随着她开始流传下来,但是只限于嫡长子。我们父亲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尝试。你一直以为我想做皇帝?笑话,我现在的生活比皇帝还舒服,傻瓜才会想去做什么虚名的皇帝。但是,你不知道,我得了一种绝症,根本治不好的绝症……"

马志诚忽然声音低婉,把他的秘密吐露出来,于是马力诚冷笑道:" 所以你不惜一切代价要寻找不死神药来活命?"

" 正是像你说的,原本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幸好海外的傻瓜过来了!" 马志诚狞笑着面向佟灵敏," 刚才老二你提醒了我,说不定这是毒药,所以我也要一个试药人,这个人,非你莫属了,皇室的后代!"

金阿大勃然大怒,骂道:" 你疯了,弟兄们……"

他惊讶地发现,原本与自己相互并肩战斗的人马,除了金老二之外,都向他抬起了枪口。

马志诚大笑道:" 谁愿意跟着这个没钱又爱讲排场的没落皇族?还是我马志诚的孔方兄实在!小妞,若你不愿意,我可要施展蛮力了!"

我正在思量是否劫持马志诚,救出佟灵敏的时候,哪知佟灵敏跨出一步,说道:" 你当我不敢,爱新觉罗的后裔,绝对不是那么懦弱!"

马志诚大声赞扬道:" 好!若是成功了,你就是阿巴鲁第二!"

他拔出瓶栓,随便拿起一只破碗,在里面慢慢倒出绿色的浓稠液体,递给佟灵敏。后者拿到手里,眼珠回瞄到我,反而是自信。莫非……

佟灵敏仰头一口喝下,随手把碗丢在地上,过了十多分钟,并没有问题。马志诚急切问道:" 你,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佟灵敏摇摇头,说道:" 好像喝了酒之后一样,身子有点热!"

马志诚大为惊喜,颤颤抖抖,几乎拿不住瓶子,只好靠在高台上才稳住身子,喃喃自语:" 这是真的不死神药,和阿巴鲁说的一样。传说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不信世界上有不死神药,便放回了猛哥帖木耳的墓穴,这是真的,哈哈!"

马志诚仰头径自把瓶口塞在嘴里,咕咚咕咚灌下去,一直喝个精光,这才畅快地一松口气,得意地望着我们,似乎就在说,我是不死神人了。

倏然,马志诚浑身一震,身子猛然缩紧,瓶子失手丢下,眼珠凸出,死死盯住佟灵敏,吃吃说道:" 你,骗我……"

马志诚浑身的肌肤开始发黑干枯,脉搏在干瘪的皮肤下剧烈跳动,渐渐地脸上皮肉贴到骨头上,脸面骷髅化,而眼珠突突地凸出,似乎要脱离眼眶一般,那牙齿从嘴唇下露出来,相貌极为可怖。因为肌肉萎缩,他的行动已经不是很灵活,慢慢地逼到佟灵敏身边。后者吓坏了,一动不动,战栗不已。那马志诚对着佟灵敏大声咆哮:" 你骗我,婊子!"

第二十九章

马志诚大声愤怒地咆哮,伸出干枯如树枝的爪子就按在佟灵敏的脖子上,他头发飞快枯黄,脸皮上的血肉越来越薄,就像是一层层剥去外壳的洋葱,转眼就露出骨头!佟灵敏厉声尖叫,我眼疾手快,飞身上去,抡起手中的狼牙大棒,横劈在马志诚身上,顿时打出七八米外。

那家伙飞在半空中,已经如燃烧的烟火,竟然浑身冒出蓝幽幽鬼火一般的外焰,刹那间化作灰烬,洒在地上!

我急忙上下打量佟灵敏,问道:" 你没事吧,你也喝了……"

佟灵敏挂满泪水,却满面笑盈盈,眼中蕴含神情,笑道:" 我以为你不管我了,方才一声不吭,到底你是挂念我。其实……"

她抬起手腕,那棉衣的衣袖里湿漉漉的。这奸诈的女子只是耍了一个小小的把戏,根本没有喝下去,尽数倒在衣袖中,叫棉花吸收。以马志诚心细如发性格,竟然因为兴奋过度而受到欺骗!

佟灵敏哼地一下,说道:" 单不说世界上有没有不死神药,就是有,放了三百年,保质期早过了,傻瓜才会去喝呢!"

我大笑抱紧佟灵敏纤弱的身子,骂道:" 你这个死小鬼,担心死老子了,以后不要这般妄自作为!"

" 痛死我了,你手劲太大!"

佟灵敏呻吟。

众人这时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那马志诚的忠实手下马相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眼珠凸出,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大哥竟然死了……"

一直毫无动静观坐的马力诚得意洋洋地站出来,走到马相城身边,冷笑道:" 说到底,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老四,你愿意跟着我吗?好歹我也是马家的继承人,现在老大归天了,我就是头号人物。我不希望马家分裂,借此机会,我们把马家重新整合,打下一个大大的王朝!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马相城跪在地上,就如向马力诚投降了一般,只听他低低地说道:" 是……你说的是……"

" 噗!"

猝然之间,马相城抽出放在靴子里的匕首,借跪下挡住马力诚的视线,陡然偷袭,一下子得手。马力诚不相信地看着自己腹部插着的一把匕首,踉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马相城呻吟:" 你……"

马相城狞笑道:"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这是你说的。马家,不需要你这种叛徒!"

说着马相城拔出匕首,鲜血泉涌而出,使得马力诚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一场谋杀再次震惊所有人,还未待反应过来,马相城大叫道:" 杀,杀了那个臭娘们和那个马家叛徒的手下,为马志诚大哥报仇!"

众多手下一阵犹豫,马相城的号召力并不如马志诚伟大,但是马力诚的忠心手下却毫不犹豫地开火杀人,顿时把马相城打成一个马蜂窝。双方剑拔弩张,正要再战一场,我眉头一皱,大声呼喊:" 你们疯了!难道你们不想活着出去吗?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钱?没有,这里连根毛都没有,现在连你们的头头都死掉了,后有僵尸!假若想出去的话,就团结在一起!"

我的话起了一番作用,大家相互望望,有些犹豫,这时其中有一个人问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女人?"

我说道:" 不错,我老婆孩子都被马力诚扣下,如果想她们活命,必须进来。如果你们也有孩子老婆的话,为了他们,大家放下枪!"

大家慢慢地垂下枪口,我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马力诚,还存着一口气,念及毕竟有些交情,我来到他身边,问道:" 你还有什么遗愿?"

马力诚口吐鲜血,苦笑道:" 天意,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反正要死了,你就让我死的壮丽一点,让我葬在猛哥帖木耳的棺材里,到死了,过一把皇帝瘾!"

我无奈地摇摇头,把马力诚抱起来,抬到猛哥帖木耳的墓穴里,正要一把踢开白骨,猛然一震!

我从事考古多年,看过的人类尸骨不下数千具,基本上练就了看一眼就能得出死者身前的性别、身高、人种和大概年龄。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人骨,根本不像人类,它四肢粗壮,下肢短小,头颅硕大,就如猿人一般。一直回绕在脑间挥之不去的谜团,此刻突然想通,我终于知道不死神药的奥秘了!

其实,我在沈阳故宫看到塔克世就已经开始产生疑问,随后掘开福满、觉昌安一系列坟墓,看到尸骨产生的疑问越来越庞大,初始我一直想不明白,到眼前的猛哥帖木耳尸骨展现,我才明白自己的怀疑--这就是满清祖先的骨骼越来越不像人。

我开始以为仅仅是畸形,但是畸形很少遗传。而满清祖先的骨骼却是越往上追寻,不像人的成分越来越多,这说明是逐渐与人类女子通婚以后,非人的遗传因素逐渐减少的缘故。

他不是人,那是什么?为什么不死神药的奥秘也能一下子想通呢?

答案很简单,我最初参与的考古调查,就是新石器原始人类调查,在长达数个月的野外考察期间,我如饥似渴地学习了远古人类进化知识。对于古猿的知识,我并不亚于一般的学者。已知在数百万前,地球上不同地域的数只古猿,不约而同地向人类方向进化,譬如我国本土上曾经有过北京人、元谋人等几个人类旁支,可惜他们最终进化失败,成为淘汰者。而唯一成功的,是大概在十多万年前,从非洲走出的智人,他们来到东亚大陆,也就是我们的直系祖先。

虽然北京人等亚人种进化失败,但是他们仍旧活了很长时间,有记载,罗马帝国时期,甚至还击伤过一个尼安德特人。同样的理由,在东亚的西伯利亚一代,也活下了少许古人猿,只是他们的方式比较特殊。

答案就是冬眠!

十几万年前冰川时期,不少人猿意外被冻住,就如我和佟灵敏在冰层里看到的冻鱼一般。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几百年前解冻的时候,一个人猿竟然活了下来。他就是猛哥帖木耳!传说猛哥帖木耳相貌奇特,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窥探一二。在西伯利亚通古斯语里,猛哥帖木耳是吃生肉人的意思。

虽然种族不同,但是毕竟是同一科目,就如狮子和老虎也能生下狮虎兽,马和驴能够生下骡子,他和人类女子通婚诞下了后代,接着一代代传下去,到了努尔哈赤时期,基本和普通人类无异,古猿人的血统淡薄到撒哈拉沙漠里的一滴水。

努尔哈赤应该知道祖先的来历,所以他要追溯这个不死秘密。选择长白山天池下并非偶然,因为这里埋藏了众多冰川时期遗存的生物,可窥斑一二。经过一系列残酷的实验,他成功了,可惜到死居然没有机会享受成果!

我长叹一声,此刻纵然想通了这个秘密,也是毫无价值和意义。我把马力诚放在骸骨之上,他合着双眼,一代枭雄就此毙命。他耗费如此多精力,设计如此之深邃,牺牲如此惨重,最终把自己的命都陪进去了,到头来一场空。马家庞大的基业随着两个主要灵魂人物的死去,恐怕就如沙滩上的城堡一样,随时分崩离析。那马合城虽然活着,但是我知其为人鲁莽,竖子不成大事,马家完了。

我追悼马力诚片刻,转身回到佟灵敏身边,因马力诚马志诚相继毙命,两派人马又被我撮合在一起,无形中他们奉我为头领。我看了四下一眼,活着的人不下十五个,不少人身上带有伤口,若是强行突击出去,恐怕根本不是僵尸武士的对手。我心里一层踌躇,额头热汗涔涔,不住蒸发,只有冰凉的水滴落在头上的时候,才少许觉得凉快。

嗯,不对,这里是干燥的火山洞穴,怎么会有地下水?

我抬头往上看去,距离地面十多米的天顶上,渗出一片水印,面积正在逐渐扩大,方才还没有,好快,这是从哪里渗入的?

我猛然记起,我们不是在长白山天池底部吗?

正当我呆呆地看着天顶,只听咔嚓数下,不少石块纷纷落下来,渗水像是暴雨一样地落下,我脸色陡然大变,不好!因长白山天池底下的地质构造本不是非常稳定,我们方才的定向爆破毁坏了结构,天顶正在以极快地速度崩坏。

轰得一下,天顶开出一个大口子,瀑布从天而降,迅速淹没墓穴。那洞口在水压的作用下,越开越大,不下几秒中,就打通了整个长白山天池底部,水流成漩涡状滚滚而下。

" 救命!"

我睁眼看去,佟灵敏被巨大的潮流冲走,正在撞向一块石头。我大骇,飞身游过去,抓住佟灵敏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攀住凸起,勉强拉到岩壁上。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或者被水流一头冲到岩石上,头破血流,不会水的直接溺毙!于是墓穴的水面上人头不时上下起伏,呼喊救命,可惜我有心无力,保住佟灵敏已经勉为其难。

糟糕,如何脱身?假若任凭水流冲过来,恐怕最终淹死,或者撞死。难道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转头面向佟灵敏,说道:" 听着,你是会游水的,等会儿水漫过来的时候,你先排空肺部的空气,然后冲向那个洞穴,不管有没有抓住我,一定要拼命往上游,知道吗?"

佟灵敏一呆,还不明白我的念头。

此刻水越漫越高,水势却渐渐减缓,我便拉着佟灵敏跳入水中,游到洞口处,不住吐气。长白山天池据说有两百多米深,这水压可不小,我们没有潜水工具,只能排空肺部空气,以减少水压的伤害。待到水终于漫过墓穴,我一用力,拉着佟灵敏便冲过洞穴,然后四肢拼命舞动,向上浮去。

其实肺部没有空气,缺氧更是可怕,只觉得浑身就要炸开一样,头痛欲裂,正当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突然看到水中游动着一条大鱼,张嘴就往我咬来。

我大骇,心机转动,几乎是本能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在大鱼迎面攻击的时候,倏然向下一滑,顺着鱼身贴面而过。大鱼正要摆身过来时,我顿时一刀刺入它的胸鳍部位。

大鱼刺痛,不住的晃动,向上游去,向借机摆脱我,突然眼前天光一亮,钻出水面,只觉得吸入空气之后,竟然有重新做人的舒坦。一疏忽,就让大鱼跑了。

我游在湖面上,焦急万分,佟灵敏在哪里呢?别说已经淹死了?背后一下子听到嗨的呼叫,我大喜,转身果然看到是佟灵敏,却是让金家兄弟夹着,原来这两个家伙也学我们逃出来了!

第三十章

之后我们回到沈阳,一路上佟灵敏不说话,老是黏在身边不肯放开,夜里更是差点要了老子的命。一回到沈阳,佟灵敏就报告说她的部下找到了关押我老婆孩子的地方,我兴奋之极,便欢欣前往。马力诚果然没有亏待林白水,让她们居住在郊外的疗养院里,非常舒服。我正要走进去的时候,佟灵敏忽然拉住我的胳膊,问道:"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我吗?"

我叹道:" 对不起……"

佟灵敏低下头,面色绯红,慢慢说道:" 我那个向来很准,算起来迟了很长时间,检查了一下,医生说我胚胎子宫着床。我有了你的孩子!"

我顿时呆呆地看着佟灵敏,与她相识不过短短几个礼拜,期间历经艰辛,感情深厚,现在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不知如何抉择。

佟灵敏冲动地说道:" 跟我走吧!我们去美国,马家完蛋后,我们接受了他们海外的全部基业,现在我们不再是那个没落的皇族了。你跟我走,会过的像是皇帝一样。假若你怕亏待老婆孩子,我每个月寄钱一万美元给她们,保证过的很舒服。跟我走吧!"

我心头一凛,细细思虑一遍,心头渐渐冷了下来,问道:" 我猜想,很早以前,因为之前你的曾祖父已经探秘过,所以你们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龙脉宝藏和所谓不死神药。你们之所以要和马家合作,就是贪图他们的基业。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挑拨马力诚和马志诚,我也是其中重要一环,所以你宁可跟着我。是吗?"

佟灵敏颇是无所谓,说道:" 不错。在这场夺宝游戏中,马力诚、马志诚和我、你,各是一方,输家只有马家,我们都是赢家。这有何不对,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我长叹一声,佟灵敏在如此要紧关节隐瞒着我,什么宝藏、什么情怀,都是他妈的屁话。假若是林白水,就我和心心相知,不会存心隐瞒。

狠下心,转身便往疗养院走去,听到背后佟灵敏的哭腔:" 朱恒淮,你回来……"

往事不可追。

我进了疗养院,林白水正抱着文清晒太阳,看见我站起来问道:" 恒淮你回来了。听表叔说你们正和一个黑社会团体斗争,怎么样了?"

" 赢了!"

林白水忽然摸摸我的耳朵,心有余悸地问道:" 一定很激烈,你的耳朵都只剩下半边了。表叔呢?"

" 牺牲了!"

我为他编了一个谎言,伸手把两人搂在怀里,只觉得浑身疲惫之极。

后来听说佟灵敏返回美国,策动海内外满清遗老遗少、包衣奴才,以庞大的资金收买国内一干无耻文人败类、汉奸卖国贼,拼命为满清诸帝吹嘘,大肆翻案历史人物。不出几年,国内辫子戏成灾,那满清诸帝,甚至连同治、宣统和慈禧之流,也是个个英明神武。大汉奸施琅、尚可喜,也变成了什么英雄功臣,而岳飞等民族英雄居然成了抗拒" 统一" 的奸雄。如此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简直是国之大耻!恐怕在这么下去,我们又得为汪精卫等树立英雄纪念碑了。

至于马家一个漏网之鱼马合城,据说化名李宖志,创立法圈邪教,祸害人间,甚至妄图颠覆政权,最终被一举歼灭,逃到美国,与佟灵敏勾结在一起!

此是后话,我也不多说了,至少我们一家人是团聚,幸福就在这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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