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教堂最初是叫时钟楼,C市的人都知道。”晨在前边领着路,马尾跳动着雀跃的音符。沉默地数着步伐打拍子,对于晨所说的,嫦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惜停止运转了,你想知道时钟楼为什么停摆吗?”晨似乎并未感觉到对方的冷漠,猛地一个转身,低着头没注意,险些就撞上了。
过分期盼的目光让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笑弯了眼。
“我就知道,我跟你讲…”其实时钟楼的故事,很早前嫦便知道了。教堂的顶部是一个停了摆的大型钟楼,据说以前是转动的,生生不息,后来发生一些事就停了,钟楼也被封了。嫦知道很多事,真的。对这个城市,她一点也不陌生,但晨不知道。晨是嫦来这个城市才认识的,相较于她的阳光,嫦则显得死气沉沉,晨说嫦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许是吧,嫦真的有很多事…
“好了,嫦。”晨挽起嫦的手,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就去我家住吧!”嫦垂下眼帘,看着阳光透过彩绘的玻璃窗,零零碎碎地撒在红地毯上,形成一个又一个骷髅型的光影,真好看!
嫦不由地挠挠头:“可是晨,你爸妈…”
晨雀跃地抱住嫦:“太好了,你放心,我爸妈很好的。”
嫦伸出手接住那些小光影,啪嗒握紧,虚无、冰冷的感觉,扯了扯嘴角:“那…好吧!”
晨的家就在教堂附近,庭院式楼房,院里还种了花。
“到了,快进来吧!”
晨小跑着先进门,嫦将垂下来的发际拢了拢,也尾随着进去了。
厅里坐着四十出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埋头看着报纸,这是晨的爸爸,叫马沃龙,嫦知道他。
“马叔叔,你好…”
嫦向他甜甜的一笑,他抬起头,啪,他手里的水杯摔在地板上应声而碎,破裂的玻璃片四散着,从不同角度折射出阳光的妖媚。
“怎么了?”晨的妈妈闻声赶了出来,嫦有些尴尬地站着,手指不自然地绞弄着白色裙角。
“爸爸老是这么粗心,”晨蹙着嘴嘟囔着:“第一次见面就在我朋友面前失礼!”
马沃龙拍了拍光秃的脑门:“呵,是我失礼了,晨儿,这位是?”
嫦能感觉到马沃龙尖锐的探刺目光,过度发福的脸,因为笑变得一颤一颤的,真恶心!
“叔叔、阿姨好,我是晨的朋友嫦。”甜美的微笑,是最厉害的武器,成功地看着马沃龙脸白了白。
“是嫦呀,欢迎!”晨妈妈热情地招呼着,“晨经常说起你。”
嫦低下头,将怯怯的目光投向晨,晨立马挽着她,郑重其事地宣布着:“嫦刚搬来C市,现在要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
晨妈妈宠溺地笑了笑,接过嫦手中的行李,“那嫦和晨一间房好吗?”
嫦低声应允着:“打扰你们了…”
马沃龙俯着身捡玻璃的手顿了顿,一不小心就被划伤了手,血顺着手指的纹理流向甲床,将玻璃晕染、上红。嫦抿紧双唇,呵,那红可真漂亮呀…
她的眼睛圆睁着,脸痛苦、幽怨的纠结在一起,苍白着表情和一室的鲜红形成对比,像是一幅炫丽的油画,治艳的红、俏丽的女子。
“对不起,畅,”他摆着手,掩饰着慌乱。
畅痛苦、无助地靠着墙壁,盈满眶的冰晶流了出来,胸口上的匕首随之颤动着,血涌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衣裙。
“为什么骗我…”怨恨的眼睛再没闭上,好像柜子上的芭比,破碎地瘫倒在地。
那神情,马沃龙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他无法救赎的罪!也许他一点也不知道,他的玩弄,却让一个女孩送了命。这些漆黑的夜里,马沃龙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睁着眼睛一遍一遍地想起埋在钟楼上的女子,她笑的样子,她走路的样子,她站在钟楼上迎着风为爱义无反顾的样子,以及,最后的支离破碎,都与嫦那么像,都是十五、六岁的光景…
马沃龙痛苦的坐起身,这些记忆折磨着他,妻子已经熟睡,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需要喝杯水冷静一下,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的微弱灯光迷离了一室的黑暗。夜,静悄悄的,马沃龙坐在沙发上对着黑暗幽思着。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风铃声在夜里无限的放大,刺激着他的神经,哪里来的风铃?
马沃龙紧张地望向落地窗外,薄纱式样的窗帘,透着迷蒙的月色,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身影,“是谁?谁在哪里?”
虚空的影子动也不动,持续僵持了很久很久,马沃龙动也不敢动,甚至忘记了呼吸。
“马叔叔…”青涩的女声低低地响起,马沃龙浑身一颤,看向声源处,客厅拐角的阴暗处站着个人,他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嫦?怎么那么晚没睡?”
嫦慢慢走出阴暗处,长发披散着,一袭洁白的睡衣,半梦半醒,显得有些晦涩,“我…我听见一些声音,睡不着。”
刚刚平复的心,又在瞬间被揪紧,“声音?什么声音?”
嫦蹙紧了眉,表情很是古怪,“就是…”又一阵风吹过,风铃轻脆地响着,嫦不由地看向窗外,“啊—”马沃龙随即绷紧神经,眼睛死死盯着窗外,只见影影绰绰,隐约中那人影还在,难道刚才不是幻觉?吞吞了口水,马沃龙壮着胆子掀开窗帘,“啊—”持续的尖叫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母女俩。
“怎么了?”睡眼朦胧的两人一出客厅,随即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落地玻璃窗上、白色纱帘全被染上了厚重的红色,一大片色块连接、融合成巨幅的人型,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整个气氛异常的诡谲。马沃龙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口半天也缓不过神。
“天啊!”晨妈妈几乎在一瞬间瘫软于地,晕了过去。大家回过神,这才手忙脚乱地报了警,并将晨妈妈送去医院。混乱中,谁也没注意低着头轻扬的嘴角…
一夜的忙碌,晨疲倦地打开家门,窗已被请来的阿姨擦干净,窗帘亦是换下了。嫦已煮好了晚餐,马沃龙还在医院陪着妻子。晨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只觉疲倦难耐,对着嫦歉意的一笑,倒头便睡…
夜越来越深,晨妈妈受了惊吓还住着院,马沃龙叹了口气,他对嫦有些怀疑,长的那么像…该不会是畅来报复的吧!
想到此,把车停好,马沃龙便匆匆地往家赶。突然,黑暗中一身影,撞开马沃龙急急跑了出去。
“晨?”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马沃龙来不及开口询问,赶紧追了上去。却见晨越跑越快,一个拐弯,跑进时钟楼。
“晨,等等…”
肥胖的身躯因为超负荷运动显得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马沃龙来不及深思跟着拐了进去。
“砰、砰、砰…”
快跑的脚步撞击着楼梯面,扬起一道道灰尘,啪一下,顶楼的门被撞了开来,久未人涉足显得有些破败。马沃龙这才回神,这里曾是他安置畅的地方,也是…晨怎么会跑来这里?
马沃龙紧张地看着站在窗口的晨,“晨,你在干嘛?”黑暗中,晨轻扯嘴角,手一扬,将整扇窗都推了开来。马沃龙赶紧上前拽着晨的手,冰冷的手指不似女儿的温暖,手立即松开,“你是谁?”
晨颤抖地笑着,声音轻脆悦耳,借着窗外的月光,这才看清不是晨,马沃龙惊恐地看着她,“你是谁?”
女子低着头,还是低声笑着,手突然扬起,旁边的大花瓶应声而碎,白色的骷髅随即摔了出来,还伴着成片的鲜血,马沃龙害怕着后退,女子趁其不意狠狠地一推,没有尖叫,马沃龙就这样摔了出去,定格十二点的钢制分针,直挺挺地刺穿他的胸膛,血顺着指针往下流,马沃龙就这样悬挂着死去…
次日,市里各大报纸都报道了马沃龙的死以及花瓶里的女尸骨,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报复…
“姐,我回来了。我替你报了仇,你还是喜欢这里的吧!?”嫦将手中的花放下,转身离去。墓碑上的女子,安静美丽像极了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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