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阴阳寮

 
七月阴阳寮
2016-06-30 17:23:29 /故事大全 /被围观

前传-仲夏夜之梦 暑假之不可思议

“本次试卷分析结束!同学们,好好过个充实的暑假吧!”班主任笑眯眯地夹起教案离开教室,顿时教室里犹如达到沸点的水般沸腾起来。

“兄弟!你真牛!把苏晓菲挤下了NO.1的位子!”陈磊大大咧咧地拍着保成的肩膀,其力度差点使保成把血呛出来。

“保宸,待会儿去老地方拼CS吧!”杨俊彦也凑过来,发出邀请。

保成点了点头:“把书包理完就走。”

三人整理着刚发下来堆积如山的作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我爸说这次暑假带我去美国看NBA。哈哈,我都等不及了,这次一定要把签名都集齐了!最新那款FIFL的游戏真是帅呆了!”陈磊一说起篮球和游戏就兴奋的手舞足蹈。

杨俊彦推了推眼镜:”我得回去好好把机箱改造下,换几个硬件,跑起来马力十足。”

“我啊……”保成指了指作业,“边度假边做作业,的确很充实啊。”如果你们知道这还是要穿越到清朝去做作业,还不得刺激死。

“暑假!当然要在网上看穿越文!”不远处一个激昂的女声响起,把三人吓得一颤,一转头就看见苏晓菲被一群女生围住,满脸红光地发表演说,“这年头流行穿越,特别是清穿,那个叫华丽啊!以金子大大的梦回为开端,一发不可收拾,什么配对都有。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四四,不过八八也很不错的说。你们有谁是太子党的吗?”

“太子在几乎所有的穿越文里都是第一反派啊。”一个女生道,“虽然有一两篇为他翻案,但最终男主不是他啊,都把他写的要么暴虐,要么白痴。”

暴虐……白痴……保成手颤抖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扔了一本英语词典进书包。

“是啊!最近有一篇易雪寒大大的文就写太子哦,把太子写成有穿越经历的小孩,写的很不错!”苏晓菲滔滔不绝。保成回想了下,似乎自己也没雪大写的那么哀伤吧,自己好歹还是一枚阳光好少年啊。

“还有好多文把太子写成同性恋呃。”又一个女生,“虽然这么写很刺激眼球,但是他作为反派,总觉得作者在给他抹黑。”

拜托!我虽然接受同性恋,但我本身不是gay啊!保成在心中无力地呐喊。

“安啦!我昨天看了一篇四四和太子的耽美文,把太子写得深情又霸道。”苏晓菲两眼放光,“假如能穿越就好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四四!如果能穿成他身边的女人就更完美了!”

……保成无语地拎起书包,回头散散地说:“陈磊,杨俊彦,再不去的话B区就没位子了!”

“保宸!等等!”两人追上去大喊,一时就没了人影。

女生因为三人的离开,一时静了下来。一个人忽然道:“我一直觉得保宸不光是帅,还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几个人纷纷附和,好歹保宸是她们班,甚至全校的头号校草嘛。

苏晓菲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再怎么着也没我家四四好。”脸却微微红了,她每次看清穿文总会不经意间把他的形象与那些阿哥们联系在一起。

阳光,闲散,恬淡,冷静,特别是,高贵。

有谁见过过暑假还得天天凌晨三点起床去早课的?这里有。

有谁见过背完四书五经还得对付一堆化合物和加速度的?来来来,这里也有。

保成极端郁闷地想着,对着一道椭圆方程愣了5分钟,这才提笔化简方程,果然还是现代的笔好用啊。

解决完一套数学试卷后,他起身出去散散步,却听见毓庆宫外一阵喧哗,唤小太监询问。小太监却抖的像是触了高压电:“奴才该死,打扰了太子爷清静。那个……九格格不慎掉进了莲花池子,刚刚传太医过去,说是失忆了……”

九格格……德妃的女儿……失忆了?保成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慢慢踱回书房,心里却泛起奇怪的感觉,掉进池塘失忆,太熟悉了……

“还在没人的时候说了不少怪话呢!”一个小杂鬼跳上书桌摇头晃脑,大大方方地拿起一块马蹄糕。保成强忍住想揍它一顿的冲动,思量着要不要加固书房的阵法,端起盖碗,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示意它说下去。

小杂鬼兴奋地手舞足蹈,瓮声瓮气地模仿起来。

“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苏晓菲终于穿越了!太爽了!”

噗——保成一口茶喷了出来,什么?苏晓菲?!

“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能不能勾引四四?”

咳——保成呛住了,敢情苏晓菲想玩双L啊。不过,他搁下茶,笑眯眯地走出屋子。

苏晓菲,这可是我的地盘,由不得你执行穿越大计。

“小桂子,跟着爷去看看九妹!”

穿过乌鸦鸦的一片人群,保成一撩袍子,坐在床边,心里好笑地看着九格格,不,苏晓菲一脸惊愕。

“九妹妹,你好些了么?”保成装作严肃关切的样子,“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竟让九妹妹一个人在池子边上!各去内务府领20板子,扣三个月的俸禄!”

“奴才/奴婢该死,请太子爷息怒。”众人见状不妙,纷纷退下。

“保……保宸!”苏晓菲不可思议地指着眼前被众人称为“太子爷”的人,和班上的保宸长得一模一样。这位就是传说中暴虐白痴,还兼有BL倾向的太子?!

“九妹妹,你还记得我!”保成笑得内伤,脸上还是温和的关切之情,“你8岁之后就只叫我太子哥哥了。”

苏晓菲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又被打击:“什……什么?九妹妹?!”

“你是德嫔娘娘的女儿,九格格晓君啊。”保成单纯地眨眨眼睛。

“德……德嫔……”这么说,我是四四的妹妹?!苏晓菲欲哭无泪,我的四四,我的NP啊……保成自谕没有四弟的面瘫本事,实在撑不下去了,起身告辞,“九妹妹你好好休息,不要勉强自己,我下次再来看你。”说着,就领着小桂子,一路赶回毓庆宫,自己一个人窝在内书房狂笑不止。

传言那日九格格见到自家亲娘德嫔后,泪流不止。人人皆说格格心知失忆,有愧于母,至情至孝。只有保成知道,这苏晓菲定然是在悔恨,怎么穿到九格格身上了?虽然她希望穿成四四身边的女人,但没说是要有血缘关系的啊!

没穿到德嫔身上就很不错了,他贼贼地想,转了转笔,继续做英语卷子。


前传-仲夏夜之梦 君不见满城尽写盗版诗

严重睡眠不足,保成悲哀地想,昨天是不是兴奋过度了,很久没在死气沉沉的皇宫里找到有趣的东西了。借着大大的书册掩住倦意,他扫了一眼周围,一群小正太跟在他身后摇头晃脑。唉,在学校想着把文言文扩充成白话文,在这里又对满眼的呜乎哀哉头痛的很。

“太子!”太傅眼尖地发现正在摸鱼的某人,严厉地喝道。保成正在故国神游,没听见他的声音。于是;老头儿又加重了语气,“太子!——”

“呃,啊?”保成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但已经为时过晚。

“昨日老朽所授的课业太子温习了没?”

昨天上了什么来着?保成一时糊涂了,圆锥曲线还是虚拟语态?记得还有一篇极其无语的作文——感悟人生。我还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哪有什么人生可以感悟?!

不过这个并不是当前的问题,他还没作答,老头已经不耐烦地捊着胡子,“作为国之储君,竟还不懂得温故知新的道理。八阿哥,请代受三十戒尺,背全《出师表》。”

什……什么?!保成惊讶地转身看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胤禩,正被老头盯着要打戒尺,太不人道了!他抄CS爆头时还会先在心里划个十字哪!

“怎么可以这样!”他刚想阻止将要打下的戒尺,门外就传来气愤的童声。一个宫女满脸焦急慌张地拉着一个穿着新造宫纱旗装的小人儿,“九格格……”

看到八八被责罚,苏晓菲极端不满,这么可爱的正太八八怎么能被虐,要虐还是得她先虐嘛!她冲到老头跟前,理直气壮地质问起来:“他凭什么要被责罚?”

“九格格,作为皇子理应当为太子……”

“我又没说我没温习。”保成的声音兀然插进来,他笑盈盈地看着对峙双方,“我刚想开口就被您打断了。我还真怀疑是不是我背出了《出师表》,八弟依旧也要被责罚呢。”

老头脑门一阵冷汗,八阿哥由于母亲身份低微,素来不受重视,他努力镇定下来:“老朽不敢,还请太子背全《出师表》。”

《出师表》初中时就学了,想当年他在中考前一天还在狂背呢,这自然难不到他。保成声音清澈地背完最后一个字,静静地盯着太傅,脸上带着笑却令人丝毫感觉不到他在笑,相反,有一种凛冽的气势压迫着空气。“八弟也是个皇子,希望您不要忘记了。若下次课业有纰漏,我自愿受罚。”

太傅点头擦汗,苏晓菲打量着保成,心里不由赞叹,班上那个保宸可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气势,总是一脸阳光地和他的“狐朋狗友”玩成一团。但是,自己作为穿越女过来不秀下才艺怎么可以!苏晓菲挺起小小的胸膛:“背书有什么难的,我还会作诗呢!不信你随便出个题目。”哼哼,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一个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吧。

“这……”老头面对一个小格格的无理取闹,实在没什么法子,只好指着窗外道,“如今入秋,就请格格以秋为题,诗词不拘。”

哈哈,这个简单,太简单了!苏晓菲心里乐开了花,忙不迭地把毛爷爷的诗词不经大脑思考就搬了出来:“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物霜天竞自由……”背到一半,她这才发现周围人神色都很奇怪,难道这么快就被本小姐的才华惊艳了,“怎么了?”

的确很惊艳啊。老头又擦了擦额头,赞叹道:“格格真是好记性,四阿哥去年的词作都能记下,不愧是兄妹连心啊。”

什么?!苏晓菲不可思议地看向略向面瘫美男发展的四四。敢情毛爷爷是盗版了四四?或者,四四也是穿越来的?

保成笑得更无辜和灿烂了。不好意思,这是我去年帮四弟完成功课时随手拿来充数的。在这里,曹先生,毛爷爷都不怎么管用啦,你盗版下王国维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胤禛最近被他的九妹搅得不得安宁,苏晓菲总会缠着他跑东走西,不时还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21世纪最缺乏的是什么?”“伊拉克问题怎么样了?”他就差把九妹再扔到药罐子里去了。一定之前跌到水里糊涂了,胤禛心中如是想。

苏晓菲很郁闷,她用了好多清穿文里的穿越暗号,但四四理都不理,还吩咐宫女记得唤太医随即问诊。敢情四四把她当傻子了,可是,难道真的是毛爷爷盗版了四四的诗词?其实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苏晓菲呆坐了半晌才顿悟,除了诗词,穿越女还有很多技能呢!

显然这句话不能用在苏晓菲身上。当刚下学的众阿哥被她连拉带拽拖到大桌前时,所有人面对一碗碗有着诡异色泽的糊状物体挂下无数黑线。

“怎么不吃啊!这可是我花了半天才做成的双皮奶!”苏晓菲自豪地说,嘿嘿,想必这些古人一定没吃过双皮奶,本小姐这次一定要让你们惊艳一回。

“九妹,双皮奶是这个颜色的吗?”三阿哥无不怀疑地打量着这碗灰黑相杂的“食物”。

虽然煮糊了,但绝对不可以丢脸,能唬唬就过去了。苏晓菲这么想着,嘴上就辩解道:“那是当然,味道可好呢!”说着就端起一碗凑到胤禛面前,“四哥,你尝尝……”胤禛面瘫得愈发厉害,顿时石化,他实在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呵呵,九妹妹首次下厨能做到这个水平实属可嘉。”保成打破僵局,“不过待会儿还得去见皇阿玛,不能缺席哦。”言下之意吃了你的双皮奶还能有命去面圣麽。

“所以……小桂子。”

小桂子伶俐地躬身上来,听候吩咐。

“去御膳房说一声,给这里每个人做碗双皮奶来。”

“嗻。”小桂子在苏晓菲惊愕得不能再惊愕的眼神中领旨而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一干宫女端了十多碗雪白的双皮奶过来。苏晓菲心不在焉地吃着,心里愈发郁闷,为什么清穿文里诗词厨艺两大技能都没用上,难道各位写穿越文的大大把古人想得太小白了?

悠然自得地一勺一勺挖着甜品,保成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苏晓菲,想用穿越定律过来闹腾,你果然还MADAMADADANE。

前传-仲夏夜之梦 借问谁可中红心

“四哥哥,抱抱~”苏晓菲从穿越女才艺秀惨败的打击中复活过来,借着九格格的小萝莉身体,天天吃尽帅哥豆腐,尤其是四阿哥胤禛。宫里上至皇帝嫔妃,下至太监宫女,都可以在这个冰山小帅哥身后看见一个小拖油瓶跑东跑西。到底还是自家妹妹,胤禛也没什么脾气发火,只好任由这个伪萝莉乐颠颠地拽着他的袖子。

穿越女无论怎么样,说到底就是要吃尽帅哥豆腐!苏晓菲如此下定了决心,坚定不移地紧跟在以四阿哥胤禛为核心的数字帅哥军团后面。

“晓君,我要去武场练习,你女孩子家就别去了。”胤禛无奈地对苏晓菲道,身后天天一个小跟班,跟到武场岂不是要丢脸大了,那里贵族世家子弟可都在啊。

“不要嘛,我要去嘛!晓君保证乖乖地(看帅哥),不给四哥哥捣乱。”这种看美男的机会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错过了就是傻瓜啦!苏晓菲深知此道,已经一溜烟地拉着背箭囊的小厮出去了。胤禛无力地叹口气,大步上前,叮嘱她坐在这里别乱晃荡,这才让小厮随他进了武场。

这天下午练习箭术,苏晓菲趴在栏杆上,以穿越女的雪亮眼光扫了一圈那些贵族子弟,心下大为叹息,果然康老爹的基因就是好,生出来的儿子个个精品,于是把注意力全面转移到阿哥们身上。

先是几个小的上去,大概因为身量尚小还难以中心,但已经得到师傅的夸奖了。苏晓菲想起清穿文中都说十三阿哥胤祥箭术尤工,可是,现在胤祥宝宝还在舔着糖果傻流口水呢。然后是几个年纪稍长的,四四的水平只能算是中等,三阿哥也与他相差无几,大阿哥力度极强,但就是因为力度掌握不好常常离中心偏了一点。最令她惊讶的就是太子,绝对是箭术好手,不仅精准,而且力度控制得极佳,仿佛弓箭与他连为一体似的。假如他参加奥运会,冠军非他莫属。

看来这太子肯定没清穿文里写的那么白痴嘛,苏晓菲摇头晃脑,耳边传来好听浑厚的男中音:“朕的九格格在这儿挑额驸吗?”

“啊!”她被惊得跳了起来,在栏杆上一个不稳当,康熙眼疾手快地抱了下来,“皇阿玛~”苏晓菲尽力摆出一副乖女儿的样子。

“呵呵,晓君看上那家的公子了?”康熙笑道,“赶明儿提亲去。”

“……才没有”苏晓菲满脸黑线,我能说我看上自家哥哥了吗?再说这个爱新觉罗家的九格格才九岁耶,知道康老大您12岁就结婚了,但也用不着这么热心八卦地搭红线吧。

“儿臣见过皇阿玛。”正说着,那厢一群人已经走了过来。

康熙笑着放下苏晓菲,道:“太子哇,朕看你这箭术是愈发的精益了,我们满人就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这祖宗的传统可不能懈怠了。”

“是,儿臣谨记在心。”保成点头道。

“好。”康熙与他并行,“今个儿南边贡来新茶,你尝尝这味合不合口。”

“多谢皇阿玛。”

苏晓菲看着这一幕,越发觉得这太子没史书上说得那么恶劣,不过康熙的确有些宠溺,但太子却一直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她正琢磨着,耳边飘来极轻的一句话:“你这爱茶的性子和你额娘一模一样啊。”

眼见他身形略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她的心不禁揪住了。

苏晓菲回忆起那一次运动会,她们班的啦啦队获得了冠军。所有人都激动地抱成一团,又跳又唱,而真正编舞领舞的保宸则在一旁淡淡地笑着,笑得仿佛这不是他的功劳,笑得仿佛看尽了尘世,那么的,云淡风轻。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保宸的另一面。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个太子胤礽不是她们班的保宸,恍惚间却依旧会把两人重叠,但心中永远无法重合。

穿越成格格最不方便的就是出宫了,苏晓菲有些泄气,转念一想,现在阿哥们年纪都还小,自己在宫里就能随时吃到热气腾腾滑滑嫩嫩的标有各类数字型号的豆腐,乐滋滋地傻笑起来。

“九妹妹在想什么呀?口水都流出来了。”带着一丝笑意的温和声音冒了出来。

“?!”苏晓菲忙下意识地抹了抹嘴,随即生气地抬头,“你骗——呃——太子哥哥。”

保成带着让她疑为众多穿越文中八八的招牌微笑,穿着银灰色的袍子,显得高贵自然。这使苏晓菲不禁想到,太子还是不穿明黄色的好,这样更帅气一点。

“哎呀,称呼怎么又改了。我记得你刚醒时还叫我保成来着。”

呃,此“保宸”非彼“保成”,又不是同一个人,她讪讪地笑了笑,“太子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保成笑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看着苏晓菲一脸窘迫样,他开始正题,“皇阿玛要我带你去王师傅那儿,明个儿开春九妹妹你就要和我们一块儿上课了。”

“什……什么?”苏晓菲大惊失色,她在现代就对古文头痛,班里每次语文考试第一名永远是保宸。他的古文底蕴那个叫深厚,老师都自叹不如,连写作文都带有古雅之风,几乎篇篇高分,古诗名句更是手到擒来。她甚至怀疑过保宸家里是不是都用文言文对话的,否则怎么会这么牛掰。而她连毛笔都抓不稳,还要她写毛笔字,不如让她去死。

苏晓菲为此闷闷不乐了一个春节,也没心思去数红包,反正那些金银锞子她也带不走。她突然很希望等她第二天醒来就已经回去了,所以几乎天天在那个荷花池子周围晃悠,吓得宫女太监24小时全程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故,目前再度穿越乃异想天开也。刚一开春,屋外的梅花还开的繁花似锦,她苏晓菲同学就得三更半夜起来去上古文补习课了。

前传-仲夏夜之梦 莫等闲,一支梅花墨香来

寅时起床去上早课,这对素来爱睡懒觉的苏晓菲而言,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早课师傅见她年纪小,又是个格格,便稍微放松一点,让她念念诗经什么的。可是随着周围琅琅的读书声,她不知不觉就倒在书卷后面昏昏欲睡。

梦里出现她们班那个秃顶语文老头,课上抽她背《腾王阁序》,难得把这篇骈文背下来的苏同学兴致勃勃,正背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忽然老头脸色大变,“苏晓菲,背错了!重来!”

嗯?!没错啊。

“九格格……九格格……”遥遥的又传来老头的声音。

“嗯,没错啊,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啊……”苏晓菲喃喃自语。

又是一片沉静,随后又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九妹妹……九妹妹……”还连拍带捏。

“唔?嗯!”苏晓菲这才惊醒,自己并不是在语文老头的课上,而是在清朝的皇家书房!她一抬头就看见保成笑眯眯的脸,四四微有崩裂的冰山样,八八无辜的眼神,以及满脸愠色的王琰师傅。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格格既然来听孔孟圣人的教导,就要恪守学堂的规矩,如此散漫,成何体统?”王琰滔滔不绝,眼看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保成瞅准时机上前道,“王师傅,我和三弟,四弟该去皇阿玛那儿了,先行告退。”

三十六计,开溜为上。保成拽拽胤祉、胤禛,三人出了书房,直往大殿而去。苏晓菲同学,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语文老头手下活得那么“自在”了,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呜~”苏晓菲抓着毛笔,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桌上的纸足有一柱香的时辰,几乎能把雪浪纸看穿一个洞出来。格格的恐怖神色吓得一干宫女太监识趣地退到外面,赶紧走人。

那个比语文老头还可怕的老头竟要她以梅花为题目写首诗。若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先向曹先生,毛爷爷烧三炷香,念叨下不算侵犯版权,然后把他们的梅花诗往上搬。可是自从上次的诡异事件后,她再也不敢随便盗版了,恐怕曹雪芹的诗作是从阿哥这儿盗版的也说不定。

啊!讨厌死了!她怎么会想到穿越女的生活竟是这样的!按照晋江上大人们的理论而言,穿越女总是满腹诗书,时不时以歌舞厨艺惊艳四座,再来就是经商赚得满钵金,或者是武功一流,妙手回春,再或者是心机细密,为男主出谋划策,笑傲天下。可是,她穿越过来,先是发现不能和阿哥们花前月下,然后发现无法盗版诗词,现在又要被迫作诗。最恐怖的不是这些,而是皇太子胤礽和她们班上的保宸长得一模一样!难道胤礽是保宸的前世?她叼着笔,拖着下巴,怎么也无法将历史上暴虐无道的太子和笑得一脸阳光的优秀校草保宸同学扯上关系。

扯远了!扯远了!自己为什么又要想到保宸?苏晓菲定了定神,再次抓起毛笔。不管了!既然曹先生,毛爷爷不顶用,那么就拜托下高中课外阅读选修课上学来的董必武爷爷吧!

腊报春将到,冲寒早放梅。群芳虽欲妒,莫阻暗香来。

她三下五除二copy了这首咏梅,得意地放下笔,大义凛然地想管它有没有,先应付再说!而且这首五绝通俗易懂,正是适合她这类九岁小朋友的口味。

“九妹……”书桌一旁的某人突然出声,唬了苏晓菲一大跳,拍了胸口半天才指着胤禛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开始写诗的时候……”胤禛神色僵硬地回答,埋头仔细辨认着那团墨,“诗还可以将就,就是……”他铺开新纸,捻了捻墨,一挥而就,“我给你誊写下,你待会儿照着临字就是了。”

苏晓菲面对胤禛那手略有古风的字直流口水,心下懊悔怎么小时候不肯去上书法班,如今在四四面前丢脸。不过赚来一张少年四四的亲笔字实在是发大财了,可以让她随时随地发个花痴。

胤禛看着她脸色复杂,嘴角抽搐了下,刚想说什么,却又要去给德嫔请安,就匆匆离开了。苏晓菲从大空状态回神,面对漂亮的字体叹口气,以现代拿笔的方式照着四四牌字帖,准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码大楷。

刚描了几个字,就听见背后拼命压抑住的“哧哧”笑声,明显不是胤禛的风格。她愠恼地回头,刚想出言相激,却又莫名地停了手,讪讪道:“太子哥哥。”

保成微笑道:“九妹妹,你这诗作得不错。但这字一比划上去,王师傅明个儿定然又要罚你了。”他又端详了一番胤禛誊抄的字,点头赞道,“四弟的字愈发精进了。”

“我又没临过字……”苏晓菲不满地嘀咕着。保成微微一笑,摊开一张纸,轻轻握起她的右手,围住她,笔尖舔了舔墨,“我教你临字。”

苏晓菲刹时绯红了脸,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任由保成擎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二十个字组成的诗句。保成的字有别于胤禛的沉郁古风,显得飘逸清隽,哪怕是楷书,在稳固的笔画中也是别有一番特色。苏晓菲不由想起保宸的作文卷,在古典气息极重的文风下,字也如书法大家那样,不,简直和太子一模一样,除了书写的工具不同,字风字体的相似已经难以形容和推敲了。

直到一首五绝临完,苏晓菲依旧呆立在那里不动。保成恶作剧般地撤去上面的一张纸,松开她的手。“啊!”沾满墨的毛笔直落而下,在雪浪纸上溅一圈黑色的涟漪。

“九妹妹在想什么?发呆发成这样。”保成温和地笑着,将纸上的诗提到通风处吹干,小心地卷起来。

“才没有!”苏晓菲出声反驳,脸却红透了。她握着毛笔,怔怔地站了好久,待再回过神来,保成已经悄然离开了。

前传-仲夏夜之梦 一出宫门深似海

“哦啦啦啦~”苏晓菲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上平民家女孩的普通服饰,开开心心地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哈哈,她上次那首五绝恰巧被康熙看到了,夸奖说语意虽浅但主旨深刻,是刚学诗的佳作,所以特许她提出一个要求。苏晓菲当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穿越女必须的经历——出宫!康熙委派的随从是四四!呵呵,有帅哥陪同逛街,人生之福哇!

“呃~太子哥哥怎么会……”苏晓菲无语地看着站在四四边上,身着月白色土布长袍的太子胤礽。保成笑眯眯道:“九妹妹不欢迎吗?”

“呵呵,哪会,哪会。欢迎的很,欢迎的很……”呜~本来还想趁机甩掉四四去青楼看看,现在有两个监护人左右护法,这下完蛋了。

胤禛也穿着一件浅蓝色土布长袍,朴素之极,略略点头嘱咐道:“九妹,你路上一定要跟着我们,皇阿玛还有别的事情吩咐我们。”

嗯?打量着胤禛严肃的神情,苏晓菲瞎猜着:“什么事呀?难不成,调查天地会?反清复明?”

胤禛瞬间脸色大变,保成抽搐了下嘴角,你还蒙得真准。

“呀,我是瞎说的,瞎说的。”苏晓菲慌忙摆着手,金庸啊,你的书害人不浅哪!

保成微笑,右手像转笔一样随意地转着扇子:“九妹妹真是聪慧,既然你猜到了,不妨告诉你。皇阿玛要求我和四弟去调查一个叫做光新会的反清复明组织,所以你务必要小心,切记不可乱跑。但话说回来,天地会是什么组织,难道也是……”

“不不不……”苏晓菲陪着干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哦。”保成“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意味深长地回了一个字。

马车驶出宫门速度极慢,苏晓菲用跑的都比它快些。因为在宫中内廷,不可大声喧哗,所以车上几人都噤声不语,穷极无聊之中,她便拿了保成手中的扇子把玩。

一把貌似异常不起眼的扇子。素亮挺括的扇面,没有一般扇面应有的山水花鸟题诗,只是空白一片。深紫色的扇骨,有些像苏晓菲在过年时在大庙见到的紫金乌木,淡淡地散发出宜人心脾的不知名香气,并非紫金乌木所有的。冰雪晶莹的丝织结花扇坠,一切都显得朴素大方。

只是把白扇罢了,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苏晓菲努力地敲了敲头,抬眼看了看一脸怡然微笑的胤礽,突然大脑一亮。没错,没皇太子的身份有些不般配。皇太子的扇子,理应是那种乌面金泥掐银丝的才对。

但不得不承认,这把素扇更匹配他的神情气质。

左看右看也没研究出什么明堂,好在已经出了宫门,她将扇子还给他,兴致勃勃地不等胤禛搀扶就一跃下车。清朝的京城还真是热闹,与现在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晓菲左瞅瞅右瞧瞧,这边刚捏了个糖人,那边就要吃刚出锅的熏肠粉,一路下来,胤禛和保成已经跟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满脸无奈。

果然是吃性不改,保成苦笑,苏晓菲每天放学总会吆喝上一干死党将学校外面的小吃一路吃过来,周围摊子的老板都与她相熟了,不时送杯奶茶或者给打个折,抹去点零头。他耸了耸肩,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个影卫做了个手势,心下了然,再转头看向胤禛,他也发现了,略略颔首。两人拉住正在看小贩浇糖丝的苏晓菲,保成不待她出声就用扇子一封她的口,故作随意兜兜的样子,拐进了巷子。

“主子。”这个影卫上前一拱手,“已查出,在临风茶馆。”

保成点点头:“好,知道了。这个赏你。”说着,便将两人手中大小纸袋子塞给他,留下这个直愣愣还没明白情况的家伙,大步走出了小巷。

临风茶馆的装饰不显得富丽,有着江南瓦砖粉墙的特色,还错落有致地在堂内栽着几丛矮矮的翠竹。三人挑了个空位,一抬头便见粉墙上题着一阕岳武穆的《小重山》,保成心下一笑,吩咐小二来一壶雨前云雾,看了看方才因为失去众多吃食而不满的苏晓菲,又要了份桃花糕。

胤禛端详着墙上的字,眉头紧锁,保成泰然道:“雨前龙井固然风雅,但以我之见,追逐风雅的人多了,也就变成风俗了,倒还不如雨前云雾来的妙。”他压低声音在胤禛耳边道:“所谓身处雾中,不在庐山,尽得其味也。”胤禛一怔,旋即理解地点了点头,细细品了一口茶水。

旁边却传来陌生的声音:“呵呵,公子的见解真是独特。敢不屑于雨前龙井的,在下只见过两位,公子就是第二位。”

三人望去,是一个青衣中年男子,笑容虽和蔼却颇有城府。保成不慌不忙,泛起一个温和而淡然的笑:“敢问这第一位又是何人?”

男子见到保成的笑容不禁一愣,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是个极特别的女子啊,你的笑容和她还真是相似的很。”保成只觉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念头,下意识地说:“她……”

“已经去了,已经去了十七年啦。”男子从回忆中转醒,略微欠身道,“真抱歉,只是想起了故人。”

“呵呵,不妨事。”保成若无其事地笑道,轻轻地握紧了扇子。

苏晓菲好奇地打量着与太子对话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眸,年轻时定也是个帅哥。但是邻桌的另外两个男子却目光凶恶,直直地盯着他们三人,仿佛要盯出个洞来。她偷偷抬眼看看,四四一脸冰山样,面无表情地喝着茶吃着点心,太子温和地和男子说着话,但怎么看怎么有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唔,吃块桃花糕好了,枣泥馅山药糯米皮子,撒上点点桃花,配着嫩绿的釉碟,的确赏心悦目。

因为年纪身量都小,够不着桌子,苏晓菲干脆捧着糕点坐着开吃,眼珠东张西望。她忽然瞥见一旁的中年男子,眼尖地发现他虎口和指尖的老茧,以及袖子下微微闪烁的一点寒光,不断刺着她的神经。

嗯?暗器?袖里剑?她急忙抬头向两人打眼神,保成却继续保持着招牌动作,胤禛也镇定地倾了一盅茶,看着热气像山之岚雾般袅袅徘徊。

前传-仲夏夜之梦 星汉迢迢无计可摘得

这时茶馆外传来一阵笑声:“陈大哥真是雅兴,小弟竟在此巧遇。”

那中年男子也笑道:“霍弟也真是来的巧啊,这里刚来了上好的雨前龙井,为兄急不可待要来尝尝哇。”

被唤作“霍弟”之人,约是弱冠的年纪,目光尖锐却得很,一进来就不由自主地向中年男子身边那桌看去。

胤禛向对面投以紧张得神色,保成也预感到不对尽,但是他倒很有兴趣揪出这棵菟丝子的根,不慌不忙抿了一口茶,招手唤小二结帐。

小二麻利地走过来道:“客官,一共是五两七钱银子。”

五两七钱是多少?苏晓菲研究着经济问题,她看的穿越文里女主都是几百几千两银子当纸钱乱洒的,这五两七钱似乎很便宜啊。想到这儿,她的头却有些晕眩了。

保成却蹙眉道:“五两七钱?似乎雨前龙井也没这么贵吧,更何况这云雾还是湘地出产的,并非江浙之属。”一个普通农户人家一个月开销至多才二两银子,这五两七钱银子足够他们吃喝上三个月了。

小二带着奇异的笑容:“客官对茶还真有口味,不过我们这儿就这个价钱!”保成见胤禛和苏晓菲一脸昏昏欲厥的睡意,眼角余光扫见周围诡异的气息,旋即一清二楚,甜甜的桃花糕里下了药,但他的体质对于这种迷药有免疫作用。

保成按住额头,装出一副头晕目眩的模样,也跟着晕倒了。

日暮的霞光斜斜地射进这个小柴房唯一的小窗口,透过窗口可以看到院墙和下面的水沟,门被锁链从外面缠绕了好几圈,不过还是能通过门缝看清外面几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保成悠然自得地摇着扇子,仿佛是在看蒙太奇影像一般看着两人逐渐醒来。

“这里是哪里?”胤禛警觉地打量着四周,起身试着推了推门,自然无济于事。苏晓菲好歹有一点穿越文打底,当下脱口而出:“我们被绑架了对不对?好刺激啊!”

两个男生无语地转过头去,装作没听见她的话。保成转着扇子道:“他们在桃花糕里下了药,幸好我吃的不多,半途中就转醒。依我一路听见的声响来推测,这里应该是离茶馆不远的胡同里某家青楼的小柴房。”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绑我们?难道被发现了身份?”胤禛奇怪地低头看看土布衣服,又抬头看看他们,突然惊悟,“是辫穗?”

“是啊,我疏忽了。”保成苦笑,“有谁家明明穿着土布衣服却用苏丝的辫穗和头带呢?”他负手起身,借着高高的柴堆爬到窗前,故作在打量高度,实则有几只杂鬼在半空中用常人看不见的磷粉画了张街道地图。他点点头,返回又道,“更何况这陈家豪祖上就是作丝织生意的。”早就该发现,他寒暄时连贵姓都没问,明摆着已经发现了端倪。

“陈家豪?难道不叫陈家洛?”苏晓菲激动万分地跳起来。保成假装奇怪地说:“怎么了?我是听搬运我们的几个人说的,难道九妹妹你清楚他的底细?而且陈家洛又是谁?是他兄弟吗?”

“呵呵~怎么可能啦。我在宫里长大怎么可能知道,只是这个名字很好玩而已,呵呵~”苏晓菲干笑着,乖乖地用手绢掸了掸一块木板,安分地坐端正。

“那么现在怎么办?等着他们拿我们向皇阿玛要挟?还是等着他们杀了我们祭旗?”胤禛有条理地分析出几个结果,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虑。

祭……祭旗?!苏晓菲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康熙王朝》里吴三桂杀人祭旗的哪个场面。不禁一阵哆嗦,寒毛直竖。

保成依旧保持着山不崩地不裂的笑容,折了根木条,在地上借着淡淡的光线划出几根线条:“根据我的猜测,此处布局应是如此……”结构清晰地画完后,他拍去手上的尘灰,抬头比量着,“那个窗口大小九妹妹可以轻易通过,四弟你也可以勉强一下。”

胤禛已经了解大意,但还是一愣:“那么二哥你呢?”

“呵呵,我不待在这儿你们怎么逃得出去?”保成轻松地截住他的话,“放心把,我不会有事的。”一个人行动还用不着顾虑。他推着胤禛:“你先出去,然后把九妹妹抱下来,尽快回去向皇阿玛禀报。”

胤禛被他迅速的动作和坚决的口气逼得无可奈何,只得翻出去,狼狈地在院墙和柴房相狭的水沟这儿站稳,泥水溅污了他的鞋子,胤禛却不管这些,忙把苏晓菲抱下来,背着她拐到转角紧张地寻找几个守卫松懈的间隙。

柴房不一会儿就冒出滚滚浓烟,两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当看到守卫叫着“起火了!起火了!”,唤外面的人一起来救火时,瞬时明白了,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啊。胤禛心下一咬牙,依着之前的地图印象快速地窜出了胡同。

从外面泼水本就是杯水车薪,陈家豪掏出一大串钥匙,手忙脚乱地一把把开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受伤,否则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怪罪自己。当最后一把锁打开后,他一脚踹开大门,却发现地上满是水,几根木条还冒着丝丝青烟,只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他曾熟悉的微笑怡然自得地坐在一边,身上丝毫没有烟尘之气,而另外两个孩子已经消失了踪迹。

“你这个鞑子!”竟敢骗我们!”霍义桐气得一步上前想揪住保成的衣领,却被陈家豪一把制止,“霍弟,少安毋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保成,却在对方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是不是想说现在再去追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没错啊,的确如此呢~”保成敲敲手,“况且有我一个留在这儿,你们依旧没损失什么呀。”

陈家豪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实在想不出一个自幼就养在深宫的太子能临危不乱到如此地步,连当年的康熙在这等情况下也有些慌乱。而眼前的少年,更像是她,平静淡然,眉宇之间的自信别有一番气势。

“好!你若有这份胆量便随我去处地方。”陈家豪方才出声,全不顾一旁霍义桐焦急的神色。

“可以。”保成点了点头,轻快地答应了,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这个太子,那么好说话?

前传-仲夏夜之梦 此去经年,相隔两重天

明月夜,竹林岗。风景不错,适合拍人鬼情未了的片子。保成第一时间给出评价,又漫不经心地晃了一眼以自己为中心,半径十米散开的众位壮士,觉得真是杀风景。

霍义桐领着手下亮出武器,包围住保成,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陈家豪却异常放松地抬头看了看月亮,露出了怀念往事纷飞的神情:“这里你大概不知道,但你父亲一定很熟悉,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保成已经猜到大致了,环视了一番道:“那个时候情形也和现在一样吧。”

“是啊。”陈家洛似乎把目光钉在了保成身后不远处的一株竹子上,“我布置下了一切我所能预料到的,却唯独疏忽了她。也是啊,有谁会在意一个整天带着温和淡漠的笑容,对茶有着非凡品味的弱女子呢,她似乎本就是这场计划中无数枉死者中的一个。”他的目光突然转向保成,变得锋利起来,“就在这里,康熙中了软骨浆,又被我刺了一剑,血流昏迷。本来是我将到手的胜利,她却丝毫不愿妥协,还说了一句我至今了没弄清的话。”

“即使是神,也不能违背时间的洪流。”

陈家豪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保成。赫舍里生下胤礽就去世了,这句话连康熙都不知道。保成云淡风清地把玩着扇子,说这句话时口气极为平常。

“现在你也这麽问我的话,我也会这么说。”目光如黑耀石般深邃,“我和额娘一样,绝对不在原则问题上妥协!”

“仓啷——”利剑出鞘,霍义桐指着保成的咽喉,眼中尽是杀气。

保成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站着,镇定自若。夜风拂过衣角,尚有些凉意钻入袖口,月亮却将脸悄悄掩在云彩后面。他嘴角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快得根本没人看的清,慢悠悠地开口:“陈前辈还没把故事说完吧,唔,额娘拒绝之后得情景和现在一样对吧。”

“是。”陈家豪艰难地吐出字来,仿佛是一场梦魇,“她单手执剑,将我带来的兄弟全杀了!”一干二净,速度之快令当时的他和才十岁的霍义桐根本没时间反应,从此之后,霍义桐向他苦求剑法,日日练习,发誓要超过她。

话音刚落,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十柄剑直刺向保成。保成脖子向后微仰,身形一晃,右手扇柄在一把剑上轻轻一撑,竟已遁出了包围圈。此时圈内收住,依旧向前刺去,陈霍两人忙运功格挡,才化去不少冲力。

月亮渐渐探出头来,竹影斑驳,风移影动,犹如星灿银光般的月光洒在保成身上,打出一层朦胧的阴影,他面色如常,温润如玉,却又有宛若神祗的气态。他的右手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握扇的手势。

如今只有打一场才能解决问题,双方有意,自然无须多加言语。霍义桐率先出剑,众人再度团团包围,刹时寒光森森,令人晃眼,唯独陈家豪一人负手站在一侧,不知在想什么。

保成轻轻合眸,右手旋即扬起,左手一个虚晃,脚下如魅影生风,灵活无比。右手四指向下借力一转,素扇“啪”一声向外展开,顺势划开,这一划已经使右方几人全部倒下。月光下素白的扇面竟有若隐若现的银紫色泓光,像涟漪般一圈圈晕开,扇到之处,皆伏伤数人。他本也无心致人于死地,所以并未多加力量。

而霍义桐自束发之年苦练剑法已有十数年,此时却被对方一把扇子轻松化解杀招,不禁觉得大失脸面,怒从心来,又不愿让多年来如同兄长的师傅陈大哥出手,于是手中长剑清啸一声,连续使出白虹贯日,紫气东来,霄落风雨几招狠厉无情的杀招来。

“执剑之心应当静水流深,否则再强的招式也使不出精粹所在。”保成如同师长般遵遵教导,在竹与竹之间穿梭自如。

“满鞑子!休得多嘴!”一剑砍下,竟硬生生劈开一杆翠竹。保成暗叹一声,眉头微蹙,停止了躲闪,目光深邃,执扇与剑相对。霍义桐见他以小小一柄素扇想以卵击石,不由大笑,抡起全力劈下。只听得如金玉相击之声,直震得他虎口又麻又痛,而那扇子却完好如初。

保成笑道:“想毁此扇?世上无人!”这柄扇子是额娘在他五岁时赠与的,他自然珍重非常,常年使用令他的手劲愈发灵巧娴熟。再度展扇上前,本来也就没有致之死地的念头,故扇到之处只是险险地划上一道道浅浅的伤口。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霍义桐身上的衣服已经缕缕散开,手臂上满是血痕,而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

在一旁的陈家豪早已分辨出优劣,霍义桐哪怕再练上一百年也永远敌不过保成,仅凭保成的身法便可见冰山一角,自己也是望尘莫及的。他不禁叹息,到底是冰伊的儿子啊。摇了摇头,身形一晃,长剑出鞘,借一个巧劲抵住了霍义桐的进攻。

“陈……陈大哥?!”被逼得双目充满血丝的霍义桐惊愕地看向他。

“你自幼跟我习剑,虽平日以兄弟相称,但总是有师徒之情。”陈家豪道,“难道我教你这么多东西竟没看出你根本就无胜算麽?”

一语惊醒梦中人,霍义桐的手无力地垂下,长剑脱手滑落在地,双眸不甘心地盯着白衣如雪的保成,沙哑着嗓子痛诉他的不情愿:“为什么?!为什么?!只留下我一个为家人报仇,我这二十多年来苦练剑术,她敌不过就算了,为什么连他都……”话语间已然哽咽。

无奈地摇了摇头,保成道:“就是因为心中恨意缠绕于剑法中才无法精进,我额娘说过,如果心魔占据了意志,那么这人也如同行尸走肉了。”

陈家豪神色黯然,低低道:“这的确是他会说的话啊。”

“我并不是不知道你的事情,而且皇阿玛也已经下旨平反了。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满汉分疏之念,在我眼中,无论是满汉还是滇南百越,皆是一个民族罢了。”保成抬眼坚定地说,“中华民族!”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想不到满人太子竟有此言论。

保成不待他们说话,抱拳道,“多谢陈前辈带我来此地,我也该走了,否则再过一会儿皇阿玛就要过来了,前辈还是尽早离开才是。”

霍义桐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让老鞑……满人皇帝抓我们?”现在地上一片伤员,正是抓他们的好时机。

保成展扇轻笑:“我似乎没有理由抓你们吧。”说着,就气定神闲地大步向竹岗下走去。

陈家豪扶起他,叹道:“别多疑了,这正是她的行事风格啊。”

前传-仲夏夜之梦 杨柳岸,晓风残月

为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离开,保成一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就用身法快速地赶了几里路,遥遥看见远处有大队人马的扬尘飞蹄,便停下来,不紧不慢地继续向前晃悠悠地散着步。

“太子殿下!”前哨侍卫眼尖地发现了保成,一方面派人向后面的皇舆传信,一方面领着几人策马前去接应。康熙一闻传报,忙不迭地去马上前,从头到尾细细地打量了番保成,只见他白衣胜雪,丝毫没有污泥血迹,面色也镇定如常,方才安下心来,又问道:“抓你的那些反贼呢?”

“陈家豪只是带儿臣到这儿回忆了下额娘的往事,然后就让儿臣走了。”保成回头望着漫长的山路,“儿臣从山岗上走过来怕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想必他们都逃走了。”

康熙看着儿子怀念的神色,想来他已经知道冰伊的一些事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板起脸来训斥道:“你胆子还真是大!一点也不顾忌皇储身份,竟以身作饵,让老四和晓君先逃出去。若不是九门提督恰好在那条街上巡逻,老四带着皇子玉佩,否则你们三个小命都不保了!”

保成只得点头称是,康熙本也没多少心思责备他,放下口气道:“赶紧回去给太医瞧瞧吧。”说着就让李德全扶保成上了皇舆。

由于此时,三人被禁足三日,一起待在书房里抄书。对此受益匪浅的大概就是苏晓菲了,她那手破字已经升级到能够毫不费力看清的程度了。含笑看着胤禛颇有兄长风范地教苏晓菲习字,保成脑里却思考着另一件事。

仅凭发穗的质地看出身份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提前知道了他们回来临风茶馆,那么说临风茶馆的一切都是事先布置好的局。他眉头一跳,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影卫,那个影卫异常蹊跷。从一见到这人开始他就隐隐有些不安,所以在给他食物袋子的同时偷偷在他身上洒了七里香,回来后自己也暗地调查过,竟惊讶地发现他所形容的这个影卫已经在一年前失踪了,看来现在应该是去找出这个“影卫”的时候了。

七里香的香气只有施法者和低等杂灵闻得出,这反而能瞒过高等术师及其灵式,更何况宫中的小杂灵真是多得满天飞啊。保成像是感叹似的看着繁星满天,戴着隐身符站在屋顶上,享受着别样的夜风。

不一会儿,几只杂灵就蹦达着上来了:“小子!我们效率高吧!”

“是啊,是啊。”保成苦笑道,“我都看了两个时辰的月亮了。”

“啧啧,真是没定性的年青人哪!”一只杂鬼摇了摇头,像是在叹息时代变迁,“那个有香味的家伙早就死啦,幸亏香味渗进骨头里……”

“死了?”保成一愣,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想来也是,失踪一年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走了。

“是啊!肉都没了,只剩白骨啦。”杂鬼抬起头努了努嘴,“就在郊外西北方向的河堤附近。”

“不是河堤附近,是河堤过去几里地的乱葬岗!”一只蝙蝠插嘴,它素来以声波定位,识路自然精确,“而且从气息来说,这家伙死了快有一年了。”

“?!”保成意识到不对劲,“你们带我去看看!”

惨白的骨殖,微微有些发绿的色质,渗入骨内的七里香气味,可以使他确认这的确是那个“影卫”的骨骼。可是怎么看都是死了足有一年的骨质结构,怎么会在几天前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自己也没感觉到对方死腐的气息。

保成有些头痛的叹口气,他第一反应就是茅山道士的看家本领——养尸,可是养尸的死腐气息极为浓重,而且也不会是一副骨架,基本上都是那种因为尸变而肿胀不堪的发青尸体。但如果是滇南的傀儡术,自己应该比操纵者更有经验才是,至少自己现在的身体就是傀儡躯干。眼见天色将明,他只得放下思考,尽快赶回宫去。

连续几天来的睡眠不足使保成不得不使出杀手锏——装病。太医也是个明白人,只说是感染虚寒,需要静养,煎的药里满是梨膏,甘草,薄荷。保成舒坦的睡了半天,直把睡眠都补了回来,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光景。

正对着床帐子发呆,忽听得外面有人声,像是在争辩什么。他敢肯定不是毓庆宫的人,睡下之前就吩咐过小桂子不让任何人打搅。太子妃早上就带着大阿哥新送来的两个侍妾去皇太后那儿帮忙抄佛经去了,估计这两个侍妾回来后准被佛经搅和成一团浆糊。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紧接着一个小人影跑进来:“太子哥哥!”后面小桂子一脸不知所措地跟着。保成半支起身子,笑道:“九妹妹怎么有兴致来毓庆宫了?”

苏晓菲原本只是想过来问问太子能不能求康熙再批准让她出宫玩,但硬闯进门后,鼻血都要飙出来了。这是绝对的美男午起图啊!松垮的白色衣服敞开着领口,露出锁骨,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精壮胸肌和细腻光洁的皮肤,还有那慵懒而又高贵的神情和姿态,可攻可受啊!

她身后的小桂子惶恐之极:“太子爷……奴才……”

“不妨事,你先下去吧。”保成注意到苏晓菲同学的口水样,一排黑线挂下,慢斯条理地理好了衣襟。

苏晓菲这才回过神来,脸有些热,也不好意思再提出宫的事,只得说:“听说太子哥哥今天生病没上早课,所以我过来看看……呵呵……”

“难为九妹妹这么惦记我,只是偶感风寒罢了,没什么大碍。”保成倚靠在床上,心想苏晓菲你过来八九不离十是为了再次出宫的事。

这时外面又有一阵人声,随后听见一个女子娴雅地询问小桂子:“殿下好些了麽?”

小桂子恭声道:“回妃宫娘娘的话,太子爷已经好些了,九格格正在里头说话呢。”

苏晓菲忙推开门向外笑道:“既然嫂子回来了,晓君也不打搅了,嫂子要好好照顾太子哥哥哦!”说着就一溜烟跑了。

保成耸了耸肩,披衣下床,太子妃忙进去服侍他穿衣。

前传-仲夏夜之梦 望紫殿花开,梦醒依然

保成整理完毕后和太子妃出门一看,那两个侍妾还站在外面,略带羞涩地期盼地看向他。只是这晚春天气已经渐渐转热,而皇太后的佛堂常年焚檀香,闷热之极,一天折腾下来,脸上的浓妆已经化的不成样子了。太子妃早深诣此中奥妙,次次都素面前往。

保成微笑着向她道:“小蕊,过会儿一起吃晚酒点心吧。”

闺名瓜尔佳·石蕊的太子妃会心一笑道:“妾身明白,今日新进了几样鲜果,殿下不妨随妾身前去瞧瞧。”保成欣然点头,两人就这么说笑着走开,仿佛压根没看见两个侍妾。

妃宫殿的小厨房就数素食做的最好,保成和石蕊用完膳后屏退众人,静静地对坐着喝茶,石蕊抬头看着保成,欲言又止,终于幽幽道:“今日研读佛经,见佛禅有云,弱水三千,独取一瓢。”

保成手微微一颤,望着她,抱歉地合上眸:“对不起。”此时此刻,又岂是这三个字可以完结一切的?

石蕊黯然道:“殿下何须言谦,殿下对妾身已是仁至义尽,无微不至了。”送来的这么多侍妾,他一眼都没瞧过,去年有侍妾在食中下药,他竟自己在书房以冷水浸身,她真不知说什么才好,是傻还是痴呢?母亲常说妻子要懂得忍让,所以母亲忍让父亲娶进多房小妾。而进宫后,在这个她最该忍让的地方,却见识到了独取一瓢的坚持。

“这就算仁至义尽,无微不至吗?”保成摇头道,“本就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她已泪水盈盈,涕然道:“难道殿下那一瓢水无丝毫容妾身之处吗?”她真的有些羡慕和嫉妒,心中很想见识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高高在上的皇储之君坚定不移地为其牵肠挂肚。

保成起身,踱到窗前,晚春的紫藤花已经爆出了紫色的花蕾。他的手指温柔地抚过花蕾,垂下眼帘:“对不起,那一瓢水只为一人而饮。”

“不要说对不起!”石蕊摇头呜咽,使劲用手绢擦着泪水,良久才略微止住泪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保成定定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福身道,“求殿下给妾身一个孩子。”

保成不言语,转头看着窗外的紫藤花,月色如水,仿佛给花朵披上一层银紫色的雾纱。石蕊正认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却听见他道:“再过几年吧,你现在年岁还小,恐怕生产会有危险。”她这才想起仁孝皇后赫舍里就是因为难产在二十一岁早逝的,自知失言,却抑制不住欢喜,再次福身道:“妾身多谢殿下。”

还未行完礼,被他一把扶起来,石蕊抬头看去,他眼里满是苦涩:“谢什么谢,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她怔怔地用目光勾勒着他好看的侧面。他和皇上除了有一双深邃的黑眸外,其他一点也不像,或者说像仁孝皇后更多一些,而且他的眸子更为的清澈,俊美优雅的轮廓,眉宇间透着自信与淡然。石蕊突然想起在家看的古代戏画,觉得他若作那前明的汉人书生打扮,能更英俊些,俏脸不禁一红,只听得他幽然吟道:

“紫藤花开春庭晚,暗香萦留胧月夜。”

京城的布局以紫禁城为中心,严格按照风水八卦的理论建造。保成再次来到那条小巷时,一眼就发现了撤下阵法的残余痕迹,不由懊恼,自己的专长就是阵法,竟然疏忽了这个设置手法极为不成熟的阵法。此刻再拿什么街上人多,心有旁骛等理由来搪塞,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他拍去手上的尘土,没有再追踪下去,透过沉沉的夜雾看向远方,眼眸闪烁着坚定的光彩,何必苦寻,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五月初三是保成的生辰,整个紫禁城上下忙乎开来。苏晓菲身为皇家格格,理应也送上一份礼物。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像众多穿越女一样排一出惊艳四座的歌舞晚会,名利爱三收,呃,不对,这个爱现在也只能算作兄长之情吧。所以当苏晓菲兴致勃勃地再次跑进毓庆宫时,恰好看见太子妃石蕊正领着几个宫女将刚开的的紫藤花搀入新贡的铁观音中。

铁观音能够冲泡出一种奇雅的翠金色来,再配上琉璃紫的藤花,两种香味交织而上,是难得的混合佳茶。石蕊细致地将干净的花朵一朵一朵揉入茶叶中,等待阳光烘干,抬头看见苏晓菲,笑道:“九格格又来探望殿下了?”

“没有啦,晓君是来看嫂子您的。”苏晓菲好奇地观察着她们的工作,问道,“这种事直接给宫女做不就得了,嫂子干吗要亲自动手?”

石蕊露出羞涩的笑容:“这藤花铁观音得瞅准时令天气,花儿多一日采摘容易烂,晚一日采摘香气又跑了,我得细细看着她们做不是麽。更何况这是每年给殿下的生辰贺礼。”

“啊?嫂子你每年都只送这个?”苏晓菲看着几竹匾茶叶惊讶地说。

“你嫂子送什么值得九妹妹这么惊讶吗?”背后一个人笑道,几个宫女纷纷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保成绕着茶叶仔细地捻了捻色泽,赞道,“小蕊的手艺是愈发的熟练了,以前额娘盛夏最喜欢搀薄荷的平水珠茶,不过我更偏爱藤花铁观音。”

石蕊的脸微微红起来,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道:“九格格有什么事找我吗?”

苏晓菲这才想起来意,手脚比划着把大意说了一通。石蕊用手绢掩嘴笑着:“这种事哪由得格格来操心,早就办妥当了,宫里女官都练了好几日丝弦了。”

看着那张有些失望的脸,保成暗自挑了挑眉,这么想排晚会?CCTV干吗不找你排春晚呢?否则我每年看CCTV春晚也不会单看一个相声了。不过他也觉得苏晓菲好不容易穿越过来,这么打击她实在有些为难了,于是开口道:“九妹妹想给我什么东西?我看你今日字写的大有长进,不如给我临一贴字罢了。”

“才不要。”苏晓菲涨红了脸,她那手字能拿出来见人吗?给四四和他笑话看算是忍下了,但是在放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还不如跳池塘去。不过话说回来,她不能全程安排晚会,那干吗不学学其他穿越女来个技压群芳呢,哈哈,苏晓菲不由大喜过望,直夸自己聪明,对着两人摆了摆手就啪啦啪啦跑出了毓庆宫,留下保成和石蕊面面相觑。

保成抽搐了下嘴角,苏晓菲同学,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前传-仲夏夜之梦 莫使金樽空对酹江月

问天下谁数老大?穿越女是也!苏晓菲得意洋洋地指挥着一干女官吹拉弹唱,好歹她也学过几年钢琴,混过一张考级证书,给初中班上的合唱比赛伴奏过,这种小事压根难不到她堂堂穿越大家,之前的失败一定是意外啦意外~

“格格,奴婢已经将谱子重新抄写过了。”一位女官将纸双手高举递上,苏晓菲接过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个圈圈勾勾就是古代的乐器谱子?显然自己之前用宫商角徵羽硬套的多啦米发嗦被聪慧的女官改写得天衣无缝,苏晓菲一下子佩服起她来,万分真诚地说:“谢谢你!”

女官被她的感谢吓了一跳,惶恐不安地行礼道:“奴婢不敢。”苏晓菲这才想起这里从来没有主子对奴才道谢的,心里总觉得有些疙瘩,只得随意地摆摆手:“就按这个排吧。”

保成实际上对生辰不是太在意,特别是听到宫里常年的私传——“太子克死仁孝皇后”的话,就愈发不怎么乐意了。不过这个生辰意义非凡,从法定年龄来说,他就满十八岁了,虽然回到现代还是要老老实实地过他的十七岁高中生生活,但是这个十八岁意味着他将通过未来不知何时的一次测试,完善自己的灵力程度。

内书房之所以隐秘,不单是因为曲折的回廊,他还在周围布下了不断变幻的法阵,定期更新。要想进入书房,除了保成亲自带着,就只有从内部进入了,从内部进入可能吗?自然这是对常人而言是无稽之谈,但偏偏有人是例外。

“小保一晃就这么大了~”黑发少女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上,把玩着手里的琉璃佩,看着它回旋着妖娆的红光悬浮在手掌上。

“不要叫我小保……”保成满脸黑线,无奈地敲着额头。

银发少女带着温和的笑容,疼爱地看着他:“一下子就这么大了,生日快乐啊,保成。”保成从心底泛出幸福的涟漪:“谢谢额娘。”

冰伊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硕大的包裹,“你的贺礼哦,里面可是有两份。”沙罗看到保成的感动眼光,不自在地摆着手:“不要这麽看着我,还有一份不是我的,我的可是要等你灵力正式成熟后才给你。”

保成拆开包裹,不由轻声呼出:“这是……”

“破穹弓。”冰伊解释道。青空之色的弓身,缠绕着简单美观的金色花纹,冰雪透亮若有若无的上好弓弦,还有一个极为漂亮的紫色藤花弓坠。保成看到弓坠,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冰伊,她笑道:“是啊,整把弓还被上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玄天五音祈愿呢。”

他大为感动,满眼都是温柔:“替我谢谢她。”

冰伊点头答应:“你喜欢就好。”

送走她们后,保成换上贺服和石蕊一同来到毓庆宫正殿。其实他不甚喜欢明黄色,却不得不套着明黄色的衣服接受着各方的千秋恭贺,一圈下来,还没到席位,他已经累了个半死。好在之前他认为已经算过完生辰了,心情愉快地和几个兄弟客套下,查看着各式各样的贺礼。

大多都是金玉珠宝之类,雕刻着寿翁捧桃的样式,保成心说我有这么老吗?才刚刚十八岁耶,真是浪费国家资源,怪不得后来中国的玉石产量和品质每况日下。有的倒还讨巧,送上珍藏的书画,上好的茶叶什么,宫里的女眷都是些绣工女红,康熙给的除了那一长串仓库堆积物品,还有御制诗三首,一件西洋八音盒,保成倒是觉得除了额娘的破穹弓,那三首诗是顶不错的贺礼了。现在他倒是有些期待苏晓菲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正在想着,门外传来李德全的声音:“皇上驾到——”众人纷纷跪下行礼,保成边行礼边心说,李大爷您才三十多出头,叫这么响亮小心嗓子哑了提早退休。

康熙稳步进来,说了声“起咯”就单对保成道:“一晃眼都这么大了,今天早上给你额娘上过香没?”

保成心想怎么老爸你说话口气有些像沙罗啊,口上恭敬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今个儿一早就给额娘上香祝祷了。”连人都见过了,贺礼都收了。

康熙欣然点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大家不必拘束,随意来。”又扫了一眼众人,疑惑地说,“朕平日见晓君一直在老四身边晃悠,怎么今个儿没见她人?”

保成看了一眼脸色石化的胤禛,暗自叹气,苏晓菲啊,你把四弟的名声给坏的,忙解围道:“九妹妹说要给儿臣一份大礼,怕是在准备呢。”

康熙了解似的“哦”了一声:“朕倒是想瞧瞧晓君会搞出什么新奇玩意儿来。”

待康熙坐下后,众人方才回到各自位置,等待宫女上菜,戏台拉幕。天色渐渐暗了,一钩新月天如水,伴着繁星点点,宫女挑起牛角水晶宫灯,一时天上璀璨,地上光华流转,煞是好看。

突然一阵悠扬的箫笛之声响起,殿堂内顿时安静下来,随着编钟的波动,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叮叮咚咚地弹奏着西洋钢琴。保成举杯的手不禁一顿,这不是《徊梦游仙》的曲调麽。他看着台上,淡淡地笑了,没有一丝淡漠和疏远,就这么欣慰地微笑着,谢谢你,苏晓菲。

一曲完毕后,苏晓菲带着女官行礼道:“晓君见过皇阿玛,祝太子哥哥生辰快乐。”康熙笑着说:“晓君真是难得这么用心思,是不是啊,太子。”

保成点头道:“多谢九妹妹祝贺,难为九妹妹这么用心思去学西洋乐器。”苏晓菲心里得意地笑着,哦呵呵,你们终于要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了。

又听见康熙说道,“晓君待会儿看看,这里的贺礼有什么你喜欢的就拿去,不必拘礼。”保成也附和着,“九妹妹不必客气。”

哈哈,要发财了!今天我运气真是太好了!呵呵,我哪会客气呢,苏晓菲甜甜地行礼道谢,回到了座位,有滋有味地一边吃着樱桃肉,一边看着几个舞姬长袖当歌。

宫廷规矩,一种菜至多只能吃三口,不过苏晓菲年纪小,又没人看着,自顾自把难得一见的珍馐佳肴吃了个遍,她看到桌上摆着银制酒壶,就自己在海棠冻石杯里斟了半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好香甜哦,像是花露一样,于是她就顾不上许多,把半壶百合花酿的甜酒全喝了。

前传-仲夏夜之梦 一处相思,两种闲愁,冷落千秋节

这百合花酿虽然入口香甜,但后劲极大,苏晓菲半壶下肚,全身火烧似的热,摸了摸脸,一阵滚烫的触觉。此时她已经有些看不清台上在演什么了,只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段引得众人喝彩,然后是李德全高声的“赏”字。唔,吃口菜吧,她使劲把一个盘子扒拉到眼前,红红绿绿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嚼一嚼,好像是肉,什么肉呢,管它呢……

在位子上浑浑噩噩地坐了半晌,愈发觉得殿堂里又热又吵,苏晓菲异常希望能出去吹吹冷风透口气。但是皇家宴会上有规矩,只有在皇帝离开后众人方可离席。她悻悻然吃着菜,终于忍不住,干脆借着自己身量小,被淹没在人堆里的优势,趁其他人被台上的一出折子戏吸引住目光时,溜出了筵席。

夜风凉丝丝得直沁人心,把身上的燥热吹去了大半,苏晓菲深呼吸几次,觉得脑子还是涨得很,晕晕乎乎的,便迈开步子随处逛逛。

毓庆宫从外表看来简直和乾清宫的体制无二,金壁辉煌,可见康熙对这个儿子的宠爱程度,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但当绕过前院进入后院时,却会发现这里的主人实则不太喜欢前院的建筑风格。典雅的小桥流水,花架上一串一串的紫藤花开的绚烂,那种梦幻般的色彩使她恍惚间又回到童年时期,和父母在暑假去海滩看烟火,满天的银紫色烟花转瞬而逝,只留下袅袅青白色的烟迹。

心不在焉地顺着花廊逛着,走了半天才发现这弯弯曲曲的回廊似乎没个尽头,刚在这里欣赏过藤花,过一会儿又看见满架子的紫花。苏晓菲穿着宫鞋的脚又酸又麻,头痛的厉害,眼皮沉沉的,干脆就在边上坐下来歇息。

靠在廊柱边上,满院的花香袭人,闻起来清雅不腻人,可是自己却迷迷糊糊地想睡觉。被风吹得有些发凉,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

朦胧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含笑看着她,那种笑容她实在太熟悉了,教室里,操场上,办公室里,面对她时仿佛是兄长在关心自家妹妹。可是她不愿意这样的笑容,不愿意他这么对自己,恍然中伸出手拽住那人,口中呢喃着:“保宸……”

不待对方作出回应,就一把抱住他,感觉他的怀里好温暖,满足地朝里面蹭蹭,喃喃自语着:“好冷……”死拉着愈发不肯放开了。

保成素来不喜欢这类宴会,所以对于翘宴极有经验,事先去会场布置下阵法,等酒过三巡之时,趁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戏台上,发动阵法隐匿自己,再利用身上的黄袍作一个式来代替自己撑场面。不过这次他倒有些后悔了,苦笑着低头看看蜷缩成一团的苏晓菲,觉得自己应该留在筵席上比较好,不该心急地溜回来试试那把破穹弓。

无奈地任由她紧紧抓住衣服,在花廊边上坐下。她的脸通红,有些酒气,怕是喝多了新贡的百合花酿,真是的,难道不知道未成年人不得饮酒吗?这家伙也是,管不住自己,平时见她在班里上自修课那么安静认真,一个人放出来看到什么新奇就要尝试什么。保成这么想着,感觉怀里的人攥得愈发紧了,再下去衣服都要破了,正想轻轻扳开她的手,却听见仿佛梦呓一般的声音。

“我跟你说哦……你长得好像我们班同学……不对……是一模一样呃……”

“他叫保宸……是我们班……我们学校的校草哦……”

“他很厉害……什么……都会的样子……每科都好棒……”

……

“保宸……我喜欢你。”

黑夜之中,不远处摇曳着的点点宫灯如同天上的繁星,凉风带着花香拂过他的脸。保成不可思议地尤自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了,似乎一动就会支持不住而散架。连霍义桐将剑指向他咽喉时都没这种知觉,他已经淡漠了生死,却无法不在乎身边的感情。

呆了半晌,他这才低下头来,看着已经熟睡的脸,张口想说什么,耳边却如同晴天惊雷般响起了石蕊的声音“不要说对不起!”摇了摇头,他只能说对不起,否则还能说什么?转头看向满架的紫藤花,似乎映照出那个黑发紫眸的女子笑颜,那么的温暖,丝丝扣住心弦。他眼里透出异常的温柔。

“子夜啊,我该怎么办呢?”

苏晓菲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侍女听见动静,忙进来伺候她梳洗。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屋子,问道:“我怎么会回来的?”

侍女回道:“格格,昨天散宴后四阿哥找不到您,急得什么似的,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在小花园里找着您。您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就在外面睡着了呢?夜里风凉,容易招寒,皇上已经吩咐太医一早就来给您瞧瞧了,怕是现在已经在外面侯了一个时辰了。”

她闻言,忙唤侍女加紧梳洗,把太医爷爷搁在外面半天可对不住人家。一切整顿完毕后,门外的宫女宣太医进来。这位太医可不是留着花白胡子的爷爷状,而是一脸严肃的中年学究,倒使她想起学校里那位教导主任,天天早上守在学校门口查迟到违纪。

太医搭了半晌脉,又仔细端详下她的气色,“嗯”了一声,然后道:“格格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年岁小,夜里招了风一时半会儿发不出来,微臣给格格开一副方子驱驱寒,吃上一贴就好了。”

啊?还是要吃药?苏晓菲的脸顿时垮了,她最讨厌吃药,妈妈又特别崇拜中药,每次生病总爱熬上一大帖黑乎乎的药汁逼她喝下去,这简直和奥斯维辛一样恐怖。

太医看到她的表情,大概是想起家里也讨厌吃药的小女儿,严肃的脸上竟略带着些温暖的笑意:“格格怕药苦,微臣多添些甘草,梨膏就是了,但是这药是一定要喝的。”

一听到药可以甜些,苏晓菲大喜过望,脸上泛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人家太医的袖子连声道谢,倒把太医唬了一跳,接过宫女递上的一封银子便告辞了。

待太医走后,侍女边收拾东西边说:“格格,您是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向我们这些奴婢,臣下道谢呢?”

“不可以吗?”苏晓菲有些郁闷,难道说声谢谢这种基本礼貌在清朝都不允许吗?


前传-仲夏夜之梦 素衣怒马,少年游

仲夏时节,紫禁城里热得仿佛是大跃进时期家家户户大炼钢。保成在马上顾视着宫墙,明晃晃的红墙黄瓦,这么吸热的色彩,温度不高才怪呢。他略有些神往地怀念起额娘的冰雪森林了,其实他根本不想随驾去畅春园避暑,自己那个内书房通过绵延的回廊和精密的结界已经很凉快了,畅春园之行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不过,放松缰绳让马儿缓缓跟着大部队散步,他微微叹口气,看在老爸恨不得把北极搬过来给他的份上,以及随行名单中那个不安分因素,权当作“带薪休假”好了。保成脑里不禁又出现那个夜晚,脸色复杂地望了一眼那辆八宝缨络宫车,仰头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有一群神鸦杂乱无章地飞过,扑棱扑棱拍下几根黑色的羽毛。

畅春园!畅春园!苏晓菲满眼爱心地看着映入眼帘的青山秀水,她终于来到穿越女主与众多阿哥花前月下的绝佳地点,著名的穿越旅游胜地,畅春园了!一旁的德嫔轻轻按下她的肩膀:“晓君,这是在外头呢。”

“是,额娘。”苏晓菲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能来还不是沾了自家额娘的光。这位德嫔娘娘再度承幸皇恩浩荡,康熙特别带她来安心养胎。这里面的小朋友大概就是十四吧,苏晓菲好奇地打量着德嫔的肚子,随口道,“额娘,这一定是个弟弟。”

德嫔用手绢掩口一笑:“少油嘴了,快下去吧。”苏晓菲兴冲冲地拉起帘子,准备一跃而下,却被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抱起来放到地上。她仰头看见一身石青色夏装的胤禛,甜甜地笑道:“四哥哥。”

胤禛淡淡地泛起一个关切的笑容:“别乱跑,仔细摔着。”接着又恭恭敬敬地向里面行礼,“胤禛给额娘请安。”

里面略有些静默,但旋即出声道:“四阿哥请起吧,晓君就拜托你代为照看了。”这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起伏。胤禛眼睛一黯,只是应声道,“胤禛谨遵额娘吩咐。”还没多说一句话,就被苏晓菲连蹦带跳地拖走了。

保成安顿下之后,拉拉自己的石青纱制大褂,里面出了一大身汗。他素来喜欢洁净,换上一身麯尘色的便装后,便吩咐小桂子去取些碎冰来。

每年冬天,宫里总会在地下冰室里存储冰块,畅春园也不例外。取出一柄银制大壶,量入凤凰单枞,以少许园里清冽的玉泉沸水冲泡,再密密地加进碎冰直把壶盖撑起来,最后放在阳光底下,只等着冰块融化,听得盖子“啪”一声合上,便可惬意地在夏日饮用单枞冰茶了。

不过等待的时间是燥热可怕的,小桂子伶俐地吩咐宫女上冰镇酸梅汤。保成一边批着折子,一边略抬眼看了一看,随手推过一大叠奏折:“小桂子,把这些送到皇阿玛那里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折子,什么某处出现祥瑞之兆,某地有异象发生,倒可以汇编成一大册《清朝八卦异闻录》了。

待小桂子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保成和那个宫女了。他左手端起那碗酸梅汤,冰气袅袅上升,结成一片水珠,抬头一笑:“软筋散的分量还没加足呢,要不要再加些?”

那个宫女大惊:“你怎么知道的?”旋即从袖中抽出一把雪亮的短剑,直指向他,娇叱一声,“清狗,你伤了霍大哥不得好死!”

保成右手湖笔轻轻一画,止住了短剑,把剑身都涂上浓浓的墨汁,淡然笑道:“酸梅的气味固然强烈,但软筋散的微苦气味我可是分辨得出的。还有啊,我伤了霍义桐应该算作正当防卫吧,这可是他先以多欺少的。”

“你们这些清狗就该杀!”女子有些窘迫,嘴上不饶人,右手发力想抽出剑,却被一枝小小的毛笔奈何不得。保成微笑着看向她,面容秀丽,大概是因为习武的关系,英气勃发,眉宇之间倒有些像一个人,就问道:“你是陈前辈的千金吗?”

女子面上涨得通红,啐道:“你哪里配称我爹爹为前辈!”

保成摇头道:“这本就是礼数,又怎可免去?不过陈小姐和令尊的性子真是不一样,令尊沉稳心密可是出了名的。”

女子别过头去,感觉手上力道一松,那支笔已经放了下来,又听见他朗声吩咐道:“来人,备马,去马场。”

她胡疑地打量着他,保成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混进来的,但进来容易出去难,我倒是可以借身份带你到马场,从后山出去。”他笑着掸掸袖子,自言自语,“可惜我回来又要换衣服了,这个颜色我倒是很喜欢呢。”

保成带着陈家小姐来到马场,取了两匹马,作势要扶她上去,女子一摆手,一蹬脚,自己上了马。他一笑,也翻身上马,略一扬鞭,马儿极有灵性地向后山绕着圈迂回跑去。

此时正是下午沉顿之时,后山人迹罕至,地势险峻,但有条羊肠小道曲曲折折通向外围。他下马拱手送别:“难为你要爬山了。”

女子撇一撇嘴:“别小瞧了我们汉家女儿。”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有些羞涩地说,“我叫陈菡红,下回再找你算帐。”

保成点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巷那里的法阵是你布下的吗?”陈菡红身形一顿,点头道,“是我,但我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让我去布置。”

“师傅?你师傅是?”保成心里一沉,下意识问出声。

“这个哪能让你知道?我师傅可利害着呢!”陈菡红自豪地说,头也不回地上了山。

保成耸了耸肩,想来她也不会说的,只得目送她远去,自己牵着马儿悠然往回走。待回到住处后,小桂子已经在那里候着多时了,忙不迭上前道:“太子爷,您怎么不支一声就去马场了呢?可把奴才急得,万一皇上问起来,奴才上哪儿找您啊?”

“好了好了,不就是遛弯了嘛。”保成轻松地将冰茶斟入薄胎小杯,吸了一口,满嘴的冰凉刺激,带着微微的清苦。他放下杯子,眉头却微微蹙起,陈家豪会找一个术师教授女儿武功?


前传-仲夏夜之梦 落英成阵,叶自飘零水自流

不乐意!不开心!苏晓菲眼巴巴地跑到甬道口目送着漫长的旌旗离开,为什么她不能和四四一起去秋围?穿越女必去的秋围她为什么不能去?难道是上天惩罚自己吃美男豆腐太厉害的缘故?可恨那个小豆丁胤禩还很认真地说:“九妹,我会猎只小狐狸带给你玩的。”人家才不要什么小狐狸!呜,人家要去草原看帅哥。

康熙这一离开带走了大半人员,紫禁城里能闹腾的只有苏晓菲和天上的乌鸦了,还有,留下监国的皇太子胤礽。保成对这种秋游活动向来无所谓,每年都去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他实在弄不明白老爸为什么兴趣如此浓厚。

留下监国的日子实在清闲,天天可以睡足了再起床,一路呼吸着秋天凉爽的新鲜空气去工作。要知道,和以索额图为首的一干老狐狸斗智斗勇,可比在草原上出身臭汗逮只狐狸刺激得多。左一个“叔舅”右一个“叔舅”把狐狸绕晕了,大笔一挥,完成任务,潇洒地留下几只面面相觑的狐狸捧着诏御去干活,怎一个“爽”字了得。

毓庆宫里栽满了菊花,秋风一吹,满宫的菊花香气丝丝弥漫开来。苏晓菲日子过得无聊,干脆每天到这里报道,和石蕊说说话。有时石蕊在园子里伺弄花儿,她便热心地帮忙递篮子,给剪子。

苏晓菲一边欣赏着千姿百态的菊花,一边听着石蕊介绍,水晶白,千日紫,簇心绿,锦绣红,天下的品种大多都集齐了。她好奇地询问:“为什么这里没黄色的花呢?”而且品种以白,紫居多。

石蕊修去一些残枝败叶,用手绢擦了擦额头:“因为殿下不喜欢黄色啊。”

不喜欢黄色?苏晓菲左右看看,敲敲脑袋,似乎的确如此,太子除了正式场合穿黄色衣服外,平时根本就不穿黄色,连喝茶的杯子都更偏好青花瓷杯或者素白薄胎杯。

石蕊又道:“不单是菊花,格格四季来园子看看,每季花儿都没有黄色的。人家园里春天报春花,萱草花开得旺,我们这儿是桃花,樱花,梨花,杏花什么的开得盛,不是粉的就是白的。”真是个古怪的太子,苏晓菲撇撇嘴,低头玩弄着狗尾巴草。

松完土,洒上水,石蕊照例要剪几枝花命人给皇太后送去,随口道:“格格把剪子递一下。”话音刚落,一把剪刀刀柄朝向她递了过来,她一笑,“多谢殿下。”保成却又把手收回来,说:“我来吧,你去歇息。”说着就躬身挑起花来。

石蕊感动地望着他,却没在石凳上坐下。苏晓菲疑惑地问:“嫂嫂怎么知道递剪子的不是我而是太子哥哥?”

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殿下每次递剪子总是把刀柄朝外的。”苏晓菲回想起自己向来大大咧咧地把刀尖朝外递出去,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保成剪了几枝水晶白和千日紫,如水晶琉璃般通透的白色配上略显华丽高贵的绛紫色,极是协调优雅,又显得素净不失身份。唤人送去之后,他拍去手上的浮土笑着说:“秋日郊外的香山红叶怕是红遍了,只是路有些远,不如我们到宫后面的景山看看去。”又转向另一边道,“九妹妹若喜欢,也一起去吧。”

景山啊,不就是崇祯帝上吊的那个煤山麽,苏晓菲立刻兴趣大增,直拽着石蕊的袖子往外走。保成看着石蕊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下,苏同学,你是对秋叶感兴趣还是想看崇祯帝上吊的那棵树?

景山在明代兴建紫禁城时,曾在此堆放煤炭,故有“煤山”的俗称。明永乐年间,将开挖护城河的泥土堆积于此,砌成一座高大的土山,叫“万岁山”,又称大内的“镇山”,直到康熙初年才被命名为“景山”。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山上红叶满地,又有青松交杂其中,山风吹过,翩翩落叶随着山上流出的溪水飘零,别有一番韵味。

石蕊穿着宫鞋,走石子路有些困难,保成就很绅士地扶着她。苏晓菲因为宫里没人管,早就换上了绣鞋,此时一蹦一跳大惊小怪地探着险:“哇!有小兔子!耶?树下面还有蘑菇耶,能不能吃啊?”

栗树下面果然长着一丛蘑菇,保成心说你吃了不出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苏晓菲兴致盎然地蹲下来一看究竟,突然脑袋上一疼,砸得“唉呦”叫出了声,再一看,树上一只松鼠嚼着栗子正往下面扔壳。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松鼠大叫:“你有没有公德心啊?知不知道乱扔垃圾要罚款的?这不是破坏环境嘛!”

那只松鼠早被她吓得一溜烟窜了出去,保成满脸黑线,松鼠有多少钱你能罚啊?

景山在乾隆时期才被搭建了五座豪华的亭子,现在还是一片荒芜的野地,但是极有野趣。从山顶向外面鸟瞰,整个紫禁城尽收眼帘,令人心旷神怡。苏晓菲把手里的野花向下撒去,大声叫着:“啊~”声音之响,震得后面两人捂住了耳朵。

眼见天色将暗,三人便向山下走去。石蕊边走边道:“九妹待会儿和我们一起用膳吧,我这儿的厨子手艺还是可以的。上次皇上下旨让你领赏,你到现在都没来,害得我不敢把东西封库里,巴巴得等着你来挑呢。”

苏晓菲这才想起上次太子生辰的时候康熙的话,只是那个时候她喝醉了,结果后来就忘了。这种赚钱的机会她可不会放弃,忙点头答应了。

一回到毓庆宫,还没等传膳,苏晓菲就缠着石蕊先去挑东西,石蕊迫不得已,只得答应了。太子的生辰贺礼还真不少,她左摸摸右敲敲,忙得不亦乐乎,保成见她一副财迷模样,无奈地耸了耸肩。突然,她的目光固定在一枝羊脂白玉簪子上,雕刻得极为精制,团花簇凤的样式,连宫里的妃位娘娘都没有。她拿起来好奇地端详着:“太子哥哥生辰怎么会送女人的首饰?”

保成有些窘迫,但还是回答道:“这些是转赠给小蕊的。”

石蕊见苏晓菲一副欣赏的样子,便笑道:“九妹喜欢就拿去好了,我这里簪子也不少。”

一听石蕊这么说,苏晓菲就毫不客气地说:“那么我就多谢嫂子割爱啦!”她看见有一柄小小的金制匕首,灵机一动,抽出刀在簪子暗处刻下“晓专用”三个字,乐滋滋地自我陶醉着。

保成挂下黑线,看了看簪子,说:“最近四弟还赞扬你不写错字了,怎么这回又来了,哪有这样的‘专’字啊。”

苏晓菲撇了撇嘴角,想起那个繁体的“專”就觉得麻烦,干脆把簪子往头上一插,嚷着“饿坏了”,就拉着石蕊去吃饭了。


前传-仲夏夜之梦 茕茕孑立樱飞时,不见形影单

历史证明,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孩子都更喜欢家长不在家的日子。老爹的满载而归也宣告了保成黄金假期的终结,他又要天天寅时起床被老头一路盯着背书了。

苏晓菲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胤禩果真带了一只小狐狸给她,但她已经没什么闲暇去伺候狐狸了,老头让她天天对着《女则》临大楷,这把苏同学郁闷得,干脆就给小狐狸起名叫“小八”。

再这样下去,我真要和古代妇女同化了。苏晓菲甩了甩酸痛的膀子,难得面带忧郁地注视着那只小狐狸在庭院里扑蝴蝶,它脖子上挂着的玲铛在奔跑中丁丁作响。可怜这只小灰蝴蝶,怕是今年最后一只蝴蝶了。想到这儿,她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上前一把把狐狸尾巴抓起来,小狐狸被突然腾空抓起,四肢在空中抗议似的抓划,一对乌黑的小眼睛水汪汪地瞅着苏晓菲。

唉,她叹口气,自己什么时候也多愁善感起来。扬了扬头,把狐狸扔回笼子里,“啪”地扣上盖子,拿着毛笔扫着它的小鼻子:“小八你要乖乖的哦,不准乱跑。现在额娘快要生小十四了,你小心别冲撞了他,他日后可是个小霸王,仔细他以后把你剥了炖狐狸肉吃。”

“谁是小霸王?”如同背后灵一般的声音响起,吓得苏晓菲下意识扔掉毛笔,一个不稳当,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后面的人忙扶起她,轻轻为她掸灰,“九妹,摔疼了没?”

“呜……”苏晓菲原本想狠狠地责怪那人一通,但回头见是胤禛,马上口气就软了下来,苦了张小脸撒娇,“四哥哥……”

胤禛关切地蹲下身,用手绢擦了擦她的脸,软下声安慰:“好了,是我错了,哥哥不该吓唬你。”苏晓菲吃尽了小帅哥的豆腐,这才破“涕”为笑:“四哥哥来找我玩吗?”

“……”胤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主殿上,“我来给额娘请安的。”

“你别去了。”苏晓菲脱口而出,看见他奇怪的眼神,讪讪道,“额娘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她已经免了同宫其他贵人常在的问安,连我都……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她。”

胤禛神色黯然,落寞地又望了一眼主殿,缓缓起身道:“于情于礼我也该在门外请安才是。”苏晓菲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悄悄捏紧了手绢,她真想上去大叫一声,四四,你娘不要你,还有四四党的姐姐们要你!

正月初九,新年还未过完,德嫔顺利诞下皇子,康熙大悦,晋德嫔为德妃,又赏赐了不少物品。德妃本就是永和宫主位,此时更加光彩。正月十五元宵家宴时,抱着小皇子的德妃成为整个紫禁城的焦点,身穿大红团花彩蝶宫装的德妃坐在康熙身边笑意盈盈,不时逗弄着刚出生的皇子,康熙高兴地亲自给皇子带上缨络长生金锁。

坐在下席的苏晓菲看着上席的小十四霸王在自家亲娘的逗弄下咯咯乱笑,心里突然有些落群孤雁的感觉。她把目光投向另一头,胤禛正在和胤礽相互敬酒,眼睛始终不往上瞧。她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送了一口菜进嘴,使劲嚼了嚼,也不知是咸是甜。

小皇子满月后,身体愈发强壮,一副虎头虎脑的模样极是讨人喜欢。康熙在洗三这日亲自驾临永和宫,挥毫写下“胤祯”两字,以此命名。

苏晓菲看着太监不停地高声报着各宫嫔妃的赠品单子,愈发心闷,干脆不去瞧它也不去听它,径直从小门跑出来往毓庆宫而去。

春初的毓庆宫正如石蕊所言,满眼的粉色白色,不见一丝黄色花朵的踪迹。几株秀丽挺拔的樱花树站在水边,花朵绽满了枝头,花瓣如雪一般洋洋洒洒,落在溪水上依旧优雅地打着转。胤禛正坐在亭子里与胤礽喝茶,眉宇间的平静仿佛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十四皇子洗三的日子。

保成恰巧和胤禛聊到朝野上的一件趣事,爽朗地笑着,转头发现苏晓菲呆呆地站在那里,招呼道:“九妹妹不过来喝杯茶吗?”苏晓菲一滞,旋即反应过来,走进亭子。

茶叶是上好的女儿环,片片被细致地卷成一个个小环,像是戒指一样。用春日的泉水冲泡开来,渐渐晕出如新嫁衣般的鲜艳色彩。偶尔有几片樱花花瓣飘进杯子,也不挑去,轻轻抿一口,便可在清苦与清甜之间尝到樱花淡淡的咸味,像是女儿出嫁时的泪水滴入了茶中。

保成看着她陶醉其中的模样,笑道:“民间有传说,哪家的女儿手指能套上女儿环,将来非富即贵。”

苏晓菲果然伸出右手比划了一下,沮丧地说:“我连尾指都套不上,谁家女孩子手指会这么细啊?岂不是成妖精了?”

胤禛闻言,眼睛微弯,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九妹本就是皇家子嗣,哪里又要拿这种传说来打幌子?”

苏晓菲怔怔地瞧了他半日,好不容易开了口:“四哥哥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好漂亮。”她见胤禛眉毛动了动,只好嘟囔下,“男子难道不能说漂亮吗?”又转移了话题问保成,“既然有女儿环,那么有没有男儿环呢?”

保成哭笑不得:“哪有男儿环这东西?君子茶倒是有,不过这要将茉莉,菊花,玫瑰和龙井混合起来,眼下还没到龙井上贡的时日呢。”

苏晓菲素来对茶道不怎么了解,只好拿起一块桃花糕吃起来,边吃边说:“这回桃花糕里面没下药了吧?”

其他两人想起去年被劫之事,点了点头。胤禛起身举杯敬向保成:“二哥,我且以茶代酒,多谢你救命之恩。”

保成忙止住,摇了摇头:“你和九妹妹都是我的弟妹,我怎可以弃你们于不顾?这都是应该的,四弟你若念在兄弟之情,就别拘这套子了。”

胤禛只好坐下,和保成一起复又讲了些朝廷趣事给苏晓菲听,把她给逗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晓菲眯着眼看着胤禛,原来四四也是个会讲笑话的主,虽然讲的都是冷笑话,但看着他和胤礽把茶相谈的样子,她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四四,你原本就不是寂寞的。


前传-仲夏夜之梦 南山接海终千里不返

三月十八是举国欢庆的万寿节,宫里宫外早早地布置起了各色帏幕,上面连绵相接的锦绣卍字直绕得苏晓菲眼晕。个人崇拜也搞得忒嚣张了,她心里有些邪恶地想,恐怕那个光新会的人正在树干上钉小草人吧。

宫里嫔妃多半是绣个荷包,做双鞋送给皇帝以表心意,有文化的就写幅字,画个画什么的,当然也有别具匠心的。德妃刚生下胤祯,之前在坐月子,也没力气花心思亲自做些东西。好在娘家人从外面送来一扇慧绣双面屏风,上面绣的是李太白的《将进酒》,字迹则是宋书法大家黄庭坚的,黑绒线勾出的字个个鲜亮活泼,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她念着屏风上的诗句,像是个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李青莲的《将进酒》确实写的好,极有洒脱的不羁气势。说到洒脱,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保宸的笑容,不禁红了脸,叹口气,回去继续临她的大楷字。

每年送给老爸的贺礼总是很麻烦,保成犯愁地用竹根茶则量起茶叶,按理说自家老爹什么东西都不缺吧,送金玉珍宝或是西洋玩意实在是没品味。总不能送把剃须刀或一根领带吧,他开玩笑地想着,如果三百年后的历史学家在康熙帝的日常生活用品中发现一把锋速Ⅲ剃须刀,他们的表情该有多么的灿烂啊!实在是从哪位大人处遗传的恶趣味啊,他开心地耸了耸肩,将薄荷仔细量入茶叶中。

万寿节这天,到处张灯结彩,特别是乾清宫,从一早上就开始奉进各宫各地的贺礼以悦龙目。德妃那扇屏风果然使康熙大悦,当场下旨赏了永和宫主位金玉如意一对。宜妃素来喜欢好玩的小玩意,贡了一件西洋盆景,小巧玲珑,上面的西方宫廷生活写照是栩栩如生,康熙把玩不已,也赏了一对如意。

再看皇子们的贺礼,大阿哥的是一尊蜜蜡冻石寿星,亲切可掬,三阿哥则是四处寻访来的一幅苏子瞻真迹,皆是别具匠心。

康熙看了半日,却没发现毓庆宫的贺礼,随口问了李德全一句,李德全忙奉上之前的盘子道:“回禀皇上,太子殿下的贺礼在这儿呢,您刚才不是看过了。”

只有一个简单的竹筒,外壁雕刻着竹风月影的图案,康熙一怔,方才他差点忽略了这个朴素无华的竹筒。拿起来才发现是个罐子,旋开盖子,一股清爽宜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此熟悉的味道使他呆住了,掺入薄荷的平水珠茶,清凉微苦的感觉是他难以忘怀的,如同热浪之中的宇宙之风。

是她夏日最爱的平水珠茶啊。

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一层一层跌宕起伏。

她冬天不爱焚碳炉,说是屋子太干闷。可是她的身体又永远那么的冰凉,他不得不天天夜里抱住她给她取暖。哪怕夜里不在坤宁宫也依旧会下意识惦记着她冷不冷,担心一眨眼她的身体就如额娘去世时那样冰冷得感觉不到一丝起伏。

可就是这样一个常年体温冰凉的人,夏天最喜欢凉性的薄荷珠茶,看着如珍珠般的茶叶慢慢从蜷缩向片状展开,还有墨绿的薄荷一褶褶打开,逸散出清凉透心的气息。他总会坚持要加一勺蜂蜜进去,只是希望这暖胃的蜂蜜能够使她温暖起来。

合了合眸子,他抓紧了竹罐,珠粒状的茶叶在里面互相碰撞,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如同春蚕咀嚼桑叶直至丝方尽,如同夏日的小雨打落在坤宁宫里竹叶上的低吟。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日日夜里挂念着另一个人是否睡得安稳、暖和。直到最后一刻,还依旧紧紧抱住她想为她取暖,看着她渐渐潮退去血色的面容却无能为力,听见她最后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名字,保成。

手一颤,僵住了,竹罐掉落在地上,沙拉拉地滚了一圈。她最心心念念牵挂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自己也再不是初遇时一心一意想让她绽开笑容的玄烨了。她因为自己年少时的憨实坚持而渐渐改变起初的温和冷漠,露出温婉的微笑。而自己,现在却变得,怕是连自己都认不出了。

他摆摆手,止住正要上前捡起竹罐的李德全,亲自弯下腰珍惜地捡起它,收在书案上,终于缓缓叹了口气。

若再次相逢,你我已经相隔千里之外了。

因为这罐茶叶,倒使康熙对自己的生辰没什么多大的兴趣了,在宴会上面对嫔妃官员的奉承也提不起什么劲头,只是淡淡地喝着酒,没一会儿就让李德全说自己要批阅奏折,自行离开了。

封存了十八年的坤宁宫因为特别有打扫,所以依旧保持着十八年前一尘不染的样子。他抚摸着内室里排列整齐的青瓷罐子,仿佛再次看到她能光通过茶叶的香气分辨出品种时的情景,那时自己目瞪口呆的模样,引得她莞尔一笑。

伊人已去,此去经年,一江春水,向东流。

万寿节第二天,康熙下午闲暇时亲自来到毓庆宫,神色间全无昨日在坤宁宫的黯然神伤,疼爱地望着保成,倒把保成吓了一跳,只好继续保持微笑和老爸大聊朝野八卦。

那厢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苏晓菲压根就没想过要给康熙送贺礼,最后干脆把近日写的一堆大楷送了上去。结果康熙表扬她的书法大有长进,连带赏了作为老师的胤禛不少东西,还鼓励她要继续努力。这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摆脱《女则》《女诫》的恐怖阴影,再次“热血”地投身到孔孟圣人的遵遵教导中去了——下个礼拜被书房老头要求抄写《论语》。

于是苏同学的书法生活开始布满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知者乐山,仁者乐水。”之类的深奥话语。她便抄写边很不地道地遐想,是不是保宸在家里也被他老爸这么折磨过,自己在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和他拼一下语文成绩。

此时,保成同学在毓庆宫很尴尬地打了一个喷嚏,面对自家老爸关切的眼神,呵呵地干笑了两声,端起盖碗抿了口茶。心里一阵恶寒,满脸黑线地猜测着是哪位仇家在腹诽自己。


前传-仲夏夜之梦 槛内槛外皆嵯峨,世世轮回

踏上最后一阶石级,回头看看山岚缭绕的山峦,保成心安地舒了一口气,右手手指轻轻一转,素扇在指尖欢快地跳了一圈。他真得好好感谢下老爸,把私访清凉山的任务交给自己。春末天气渐渐转暖,但清凉山素来气温不高,此时桃花在满山腰刚刚染上了娇嫩的粉色,这正是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保成不着痕迹地环顾一下周围的信男善女,由于是微服出行,所以没有一大堆跟班跟着,而唯有的几个侍卫,嗯,但愿醐醍香对他们没有任何副作用。他绽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微笑,仰头望着香烟袅袅的佛家胜地,掸了掸袖子上的花瓣,举步进入寺院。

南山寺共有七层,下三层名为极乐寺,中层题作善德堂,上三层称为佑国寺。保成轻松地散着步,欣赏着寺内各种讲述了佛家传说的石雕和泥塑,不时为一些进香的信男善女让路,心中感到分外的安详。只是,他靠在石栏杆上眺望着云海翻腾,如蓬莱仙境般缥缈,不由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额娘曾经在这里留下的言语自己已然理解,而自己却又无序地烦闷起来,这个问题,怕是沙罗和额娘都无法回答的吧。

佑国寺后围静谧的苑门前,居高临下的无量佛像毫无声息地瞧着这个带着捉摸不定的表情的素衣少年。一位青衣沙弥正在细致地扫着地,之所以称之为细致,是因为他几乎就不像是在扫地——只是慢慢地扫去积尘,根本不理会地上纷乱的残花败叶。

保成悄然停下,如同在看一幅绝妙的风景画。那位沙弥也似乎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仍旧低头扫地。他也不着急,皇阿玛给他的时间都能从京城到这里无数个来回了,只是耐心地站着,直到沙弥扫到他跟前,才恍然回醒,抱歉地挪开步子。

沙弥却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着保成。他很年轻,约莫只比保成年长几岁,面容清俊却如同一汪深流的静水,迅速地打量了对方一回,开口道:“施主来此有何佛事?”

掏出那枚老爸给他的和田籽玉佩,光润秀洁,保持着籽玉原本的形状,只在表面描刻了一朵莲花,碧台水莲,下面结的绦子也太熟悉了,和手中素扇的扇坠结子一模一样。脸上露出如沐阳光的笑容,递给沙弥:“晚辈代家父拜访智涛大师。”顿了顿,笑容恍惚起来,“也为自己,或是其他人。”

沙弥接过玉佩,并不去瞧,尤自道:“方才施主真是好性情。”

“哪里的好性情。”保成望着不远处墙角的铁线莲,淡然道,“只是觉得自然干净罢了,性情再好,心也依旧会迷惘。”

沙弥没接话,只是早就了解似的点点头,不慌不忙迈开步子进入屋子,不一会儿就出来向他颔首:“师傅有请施主。”接着就继续拿起了扫把。

保成垂下眼,还没进去就嗅到了那种香味,不是庙宇中常用的檀香,没有一丝呛人烦腻,感觉像是手指捻过了雪白的滑石粉,皮肤被棉布层层包裹,那么的柔软怡人,佛手香,勿庸置疑。

一位老和尚跌伽于蒲团上,右手端详着那枚玉佩,难得地泛出曲高寡弥的表情。保成合十行礼:“晚辈见过智涛大师。”

智涛仿佛刚从梦境中返转,左手拨过一枚念珠,右手将玉佩递还给他:“施主请坐。”

轻轻撩起袍子,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保成摩挲着籽玉,像是沉浸在无限的回忆中。

“已经二十三年了,看来老衲要去极乐世界告诉她已悟得的奥义了。”智涛打破沉静,“老衲说句套话,施主与她面容相似,除了那双眼睛和气态。”

保成眨了下黑得深邃但又清澈的眸子,绽开笑容:“大师想必理解了。”

“是啊,无论拘泥于大乘或是小乘都于世不合,日久天长,墨守陈规,竟不妨各取之长,如细涓汇河,方能气象万千。”智涛释然道,“得此一理,老衲此生足矣。”

保成闻言,眼神却一黯,道:“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但说无妨,只你我知。”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但若永生,又有何能?”他微微摇了摇头,“日睹他人之苍老,自己却面容如往。夜见他人之逝去轮回,自己却活于时光之外。不愿绝情,不愿漠然,却缚于情之苦,何以?”

左手一直缓缓拨动的念珠僵了僵,终究没拨过去,智涛沉吟良久,叹气道:“老衲不日就将往西方极乐世界而去,知晓白驹过隙之短暂,却不曾懂得永生之痛。”他瞧向门外,虽然被木板隔了一层,但仿佛能看见什么似的,“老衲只知日三省,自度其身,持念文殊,以感天下。”

“做好自己麽……”保成喃喃自语,“或许我是有些迷茫,捅破这一层未必是坏事。”他抬头微笑,“或许再过十多年我更能知晓真谛,但可能在几十年之后,也会有一个人,或男或女,带着与晚辈同样的迷惘,却急于解悟,大师可否为其开解?”

智涛抚掌笑道:“几十年后老衲已化尸骨于苍天,又怎能言语?不过弟子澄空,甚有慧根,若加以精进,或许他自有领会与那位施主开戒。但那位施主是否真能从中顿悟,真要看造化了,其中种种滋味还需她亲自尝遍。”

“澄空……”保成眼前浮现出那个静水流深的面容,不禁颔首。

“阿弥托佛,施主尚有一要事未办吧。”智涛起身开门,“请随我来。”

保成跟着智涛从小路下山,虽然老和尚年纪大了,但身体硬朗,颠簸的山路走得极为轻松,不由令人起敬。七绕八弯来到一处满是青竹的山坳,古旧的院墙暗示了这里鲜有人至,匾额上极朴素的三个字,竹林寺。他不由一怔,虽然这是第一次来清凉山,但这上面的字迹很熟悉,小时候练字找范本时见过。

心下了然,知道老爸神神秘秘地给他放这么久的公干目的是什么了,这,算是拜访爷爷吗?保成尤自一笑,刚回头想找智涛,却发现老和尚早已悄然离去,从此地眺望,依旧能隐约见到一袭僧衣在密林中穿行。他向那个方向合十行礼,推开了门。

安静的院子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保成在这个小小的寺院里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干脆就待在院里打量着一篮篮码放整齐的草药。草药数量不少,品种却不多,他边弯腰观察着边报出名称:“黄连,板蓝,胡柴……这些都是?”若有所思,“治疗疫病的药材?”

“贫僧以余生绵薄之力,力助天下苍生,足矣。”沉厚的嗓音安然响起,约莫五十几许的僧人,漆黑的眸子对上保成的黑眸,带着云淡风情却异常知足的笑容,站在他身边,“贫僧行痴,施主有何指教。”

保成温暖地弯起了眼睛,双手合十:“晚辈保成,对药理略知一二,游历此山,可否借宿于此,助大师一臂之力?”

行痴带出淡淡的微笑:“施主请随意。”

今朝有酒今朝醉,无论是永生还是短寿,过好每一天才是正事。

前传-仲夏夜之梦 天行有常,夜下明月白

清晨起床,和行痴背上竹篓一起去山顶眺望绚日云出,听他持诵一段法华经,接着就满山遍野地采集草药。保成看着行痴的背影,不由心说爷爷您的年纪当我爹倒正合适,呃,至于那个真的阿玛,似乎很容易被认为是表亲的兄弟吧。自己似乎只能感叹下早婚生子的劣根性啊,会不会此时在紫禁城的某处响起一声喷嚏呢?某只小孩有些邪恶地想着,带着灿烂的笑容帮自家爷爷干活。

快到中午时分两人总算是回到了竹林寺,此时保成同学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怕是见到一碗草都会有啃一口的欲望。可是行痴素来一日只食一餐,而且待在清凉山时都是等澄空送斋饭下来。今日台内似乎有个热闹的无遮会,想来澄空可能无暇下山,保成为了自己健康的胃动力系统,自告奋勇地亲自做饭。

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更有少年一枚难为无米之炊。保成把整个寺院翻来覆去折腾了几回,只找出两根不知何时风干的玉米——上面的玉米粒比石头还磕牙,可食用指数为1;一碗怀疑有些年代的米——好在没有发霉的表面现象,可食用指数为2;唯一的调味品——一块盐巴。以上物品可食用总分为3.5,满分为30,一项十分。

他呆立在炊房里足有三分钟,对爷爷膜拜不已,不禁握拳在东风中流泪,老爹你每天一顿饭就足够吃上一星期了,太奢侈鸟~

此时此刻,宇宙,银河系,太阳系,地球,亚洲,大清国,华北地区,京城,紫禁城,乾清宫,华丽丰盛的餐桌前的康熙皇帝,还没将糟溜鱼片送入口,手一颤,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李德全连忙去招呼太医。爱新觉罗·;玄烨先生疑惑地揉了揉鼻子,这是朕今天第二个喷嚏了,是谁这么叨念着朕?

烹饪中最原始的方式之一,或者说是保成同学最擅长的方式,煮。趁行痴在外面洗净草药的时候,他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材料用风咒磨了个粉碎,通通扔进锅子里,无聊地看着柴火一点点吞没锅底,听着里面咕噜咕噜的水泡声,竭力忘却腹中空空的感觉,安慰自己里面不是一锅玉米渣子,而是一锅西湖牛肉羹,慢慢地靠在一边睡着了。

行痴将草药洗净,摊开在架子上晾干,听得有人扣门,开门一看是端着斋饭一脸歉意的澄空。相互合十谢过之后,他头转向冒着袅袅青烟的炊房,想起那个素衣少年,平静的脸上漾起笑意,将斋饭收在屋里,轻轻推开了炊房的木门。看到少年安稳的睡相,不由一怔,似乎是什么好梦,嘴角微微上扬,极轻地呢喃着“额娘……”

灶台上的锅子腾起热气,几乎要将锅盖掀翻,行痴上前打开盖子,一锅金黄色的玉米渣子弥漫出粮食的香味,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带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他愈发惊讶,回头再次打量了一番保成,有些疑惑。不过这些疑惑很快消失,因为他向来不会惦记这些小事。

保成一头倒在青砖炉灶边,被砸醒了,疼得摸着头皱着眉毛,见到行痴在一边,笑道:“可以开饭了吧,我可饿慌了。”

从来没这么饿过,即使是在被沙罗追着训练的时候都没这么饿过,保成完全抛弃了之前西湖牛肉羹的幻想,埋头大口大口喝着被自己定为原材料可食用指数为3.5的玉米渣子。这个现象说明,人饿的时候,食用指数再低的东西都能一跃蹦到满分。

行痴慢斯条理地喝着玉米粥,暗自点点头,孙子到底不错,想来贵族人家中有几家孩子会做饭?他搁下碗,平静地开口:“方才澄空送饭来了。”

“嗯?咳咳——”保成一口呛住了,拍了胸口半天才顺了气,拜托,爷爷您是想整我是吧,早不说,否则还有白米饭可吃。他挂下数道黑线,有些怨念地低头盯着碗底最后一点玉米粥。行痴觉得这个孙子有趣极了,虽然不知道是第几个,但是品行令自己十分赞许,又道,“贫僧一日只食一餐,但施主至夜会感到些许饥饿,可以以斋饭填饥。”

原来是给自己当晚饭的,保成感动地抢过行痴手中的碗,“我来洗碗!”说着就兴冲冲向炊房而去,行痴愣了愣,才缓缓道,“贫僧原是想添饭的。”

保成下午无事,行痴又要去念经,自己干脆就上山看那个无遮会去。无遮会的意思是贤圣道俗上下贵贱无遮,平等行财施和法施的法会。唐朝玄奘西行天竺,戒日曾经邀请他参加在曲女城举行的无遮大会,天竺每五年举行一次,倾竭府库惠施群有,大会进行75天,分别向各等教徒以及乞丐布施。中国无遮大会始于梁武帝时期,他在重云殿为百姓设救苦斋,以身为祷。此后,无遮会成为各路僧人交流佛理,布施百姓的聚集会。

清凉山台内人头攒动,不仅是各方高僧在此,还有信男善女在此礼佛。保成听了一会堂外两个僧人的理论,大体是研究五蕴诸法之类,他按了按头,有些糊涂,就往无量殿后而去。还没走几步,眼角忽然瞥见一个人影,下意识快走了几步,贴在院墙后悄悄探出头来。

竟然是陈菡红,她身边还跟着霍义桐,以及一位以纱巾遮面梳着中年妇女发式的女子。保成仔细打量着三人,似乎陈菡红和霍义桐对那位中年女子特别尊重,而陈菡红不时在女子身边笑着撒娇,看来是她的母亲。

只是,这三人左盼右顾的神情不想是来敬香的。保成转身走开,陈菡红和霍义桐都是认识自己的,如果被他们发现可就麻烦大了。

穿过无量殿,后面极为幽静,正当他有些诧异怎么没有人时,澄空从里面出来,抬头见是他,合十轻声道:“这里是各方高僧论理之处,施主还是请回避吧。”

保成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地低声道歉,回到了外面,再寻找那三人时,已经找不到了。眼见天色将暗,山路难行,就直接下山返回了竹林寺。行痴已经持诵完几卷经书,迎着夕阳收回晾干的草药,他上前帮忙,直到将药材全收回后才进屋热饭。

这算是清凉山的一日了吧,保成躺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璀璨的繁星,无由无故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光新会的人在此没什么好事呢。

前传-仲夏夜之梦 繁华事散逐香尘

无遮会在清凉山足足要开一个月,行痴不去参加,保成也乐得清闲,闲来无事就仗着智涛的名头去大白塔边的藏经阁窝着看经书。经文是一种守护言灵,如果与音灵结合,就有极大的力量,保成对经文不甚熟悉,只是对其中四方四象之类的阵法感兴趣。他翻开一本《伽若伽蓝》,阅读着上面的记载。传说中伽蓝神有十八人,即美音、梵音、天鼓、巧妙、叹美、广妙、雷音、师子音、妙美、梵响、人音、佛奴、叹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观,合称为“十八伽蓝神”。而这些护法神的能力就是控制六种感观,这不禁使他联想到了胧月夜,她的能力就是控制万物感观,利用强大的防护法术或恢复或束缚。

经阁特有的樟木香味使他有些头晕,在里面呆了一天,干脆就出去透透气。寺院里遥遥传来僧侣晚课持诵声,“伽蓝主者,合寺威灵,钦承佛敕共输诚;拥护法王城,为翰为屏,梵刹永安宁”。保成静静地站在阁楼最高处的窗边,鸟瞰霞光下的清凉山,感到分外的安宁,山峦叠翠,不畏浮云遮望眼,一座一座的庙宇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错落有致,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竹林寺那边的竹林,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呼吸了。

通往竹林寺的主路上,有三个人影向前移动。保成绝对相信自己的视力,没有错的话,从身形推断,就是霍义桐、陈菡红以及那位中年女子!难道他们在清凉山逗留许久,就是为了找到行痴?!

不敢多想,他噔噔噔跑下阁楼,飞快地在狭小陡峭的山路中穿行,竭力在三人之前回到寺院。眼见将至院门,他砰的一声撞开门,对着一脸诧异的行痴大口喘着粗气,弯下腰边调整呼吸边急切地说:“呼呼……快离开这里……他们找过来了。”

“施主在说些什么?”行痴奇怪地问,“贫僧一句都未听懂。”

“咳咳……”保成抚了抚胸,再度开口,“我看见光新会的人往这里来了,这是个反清复明的组织,我担心你会……”

行痴大致了解了意思,却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仍旧整理着手头的药材。保成见状,急道:“大师您怎么还不走?”

“贫僧已与世俗无分毫纠葛,何必离去。”行痴淡淡笑了,“我佛慈悲,何必将来者都视为藏歹心之人。”

保成一怔,又听得他继续道:“贫僧游历四方,寻求我佛箴言,要离去时必会离去,哪里须他人迁就?”

心下一凛,眼前的行痴沐浴在霞光之中,宛如得道升座的高僧,看尽世间奥义。保成郑重地点了点头,嘴上没说什么,低头帮助他收拾药篓。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传来陈菡红的娇喝:“满人老皇帝,你可在此?”

两人回头,看见三人站在门口,霍义桐和陈菡红一见保成,脸上满是惊愕,而那位中年女子,保成眼见地发现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行痴合十行礼:“此乃清修孤陋之所,哪里有皇帝可容之处,贫僧行痴见过三位施主。”

“你,不就是那个满人老皇帝麽!”陈菡红指着行痴,又转向保成,“如今的皇太子殿下都在此,你还不承认吗?”

行痴淡然道:“这位施主只是借宿,并无任何瓜葛,女施主何出此言?”陈菡红素来气傲,上次被保成放了一回,已觉大失脸面,如今行痴死活不承认,更是气急,一不做二不休就抽出剑来。

“菡妹!”“菡儿!”霍义桐和中年女子同时出声,止住陈菡红。保成虽然没有动,但是已然做好一旦剑来就格挡开的准备,行痴却纹丝不动,手持念珠,叹道,“阿弥托佛,女施主骨骼清秀,何必去沾染血光之气。”

中年女子让霍义桐架住陈菡红,自己向前走了几步,从纱幕下仔细端详着保成,良久才开口问:“你是赫舍里·;冰伊的儿子?”

保成从来没有从额娘那里听过她的往事,推想这人想必是额娘的旧识,颔首行礼道:“晚辈正是。”还未抬头,背脊上感到一阵入骨的寒冷,凌冽的灵力。他心中不由一震,想到那副骨架,陈菡红口中的师傅,竟然是眼前的女子。怪道陈家豪会找一个术师作女儿的师傅,那个术师就是他的夫人,陈菡红的母亲!

不动声色,保成并没有发出灵力去抵御杀气,镇定地抬头面对着陈夫人,毫不慌乱。陈夫人渐渐收回灵力,缓缓道:“你的确是她的儿子。”

场面有些僵硬了,这厢两人没动,那厢三人,明显稳重不少的霍义桐制住拼命挣扎的陈菡红,等待着陈夫人的命令。

似乎这个天平一下子就停下来了,陈夫人成为左右重量的砝码。

然而陈夫人也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道:“打扰师傅清修,妾身并无任何歹意,只是想问师傅一句话。”

“贫僧知晓之事,唯有我佛慈悲。”行痴淡淡道,“若问此事,贫僧尽可娓娓道来。若为他事,贫僧只可言,天行有常,不能逆之,否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所谓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往事如烟,一切皆为镜花水月罢了。”

那三人没有出声,保成却突然上前一步,带着恍然大悟的喜悦笑容道:“一切繁华皆为镜花水月,那麽人生在世就是为了生命中最温暖的人与事对不对?”

“施主极有慧根,一领便悟。”行痴点头道,“贫僧在世,只为求助天下黎民。”他看了看满满的药筐,“每朝每代皆有流民失所,贫僧只是想以微薄之力,使天下少些流民罢了。”说着,就尤自提起药筐进了屋子。

陈夫人向行痴离开的方向微微颔首,合十行礼,就让霍义桐松开陈菡红,转身要离开。陈菡红没了制约,大声道:“娘,您怎么就这么放手了!还有这个满人的皇太子在这里呢!”

保成没动,就这么站着,任凭陈夫人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上上下下再次打量着。陈夫人嘴角勾起微笑,目光却犀利之极:“赫舍里的儿子,这笔帐我们下次再算,从你娘开始到你这里,一笔一笔都要算得清清楚楚!”说完,就拉着陈菡红快步离去,霍义桐回头望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摇摇头赶忙大步跟上了两人。

迷惑地耸了耸肩,保成转身回去睡觉,管它什么帐,睡觉事大。

第二天保成起得晚了,一出屋就看到行痴手持竹杖,背着个竹篓,里面就一个小小的包袱,一副要出行的模样。人来了他不走,人走了他却要走了。

保成也不问什么,既然行痴要离开自己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一起下山。在山脚分别后,保成还没走几步,就被反方向的行痴叫住了。

“施主请回去转告,以慈悲博爱之心对天下黎民。”见他颔首表示了解,行痴淡然笑道,“你自己也切勿再被迷惘之心纠缠了啊,保成。”

保成惊讶,这是第一次听到行痴唤出自己名字,心底荡漾起别样的温暖,拱手阳光一笑:“保成记住了,玛法也要保重!”不等行痴出声,就一溜烟跑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行痴点点头,这个孩子有国之储君的气度啊,只是,却没有贪恋权利之心,一任自由洒脱,将来之事,难说得很。

前传-仲夏夜之梦 望西尘,闻铁马冰河

现代办公室定律证明,当老板突然给你放一个长假时,请千万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因为等你长假回来后,就是暗无天日的高负荷工作。

保成同学很不幸地中招倒地,开始了戚戚惨惨的大清国最高级的长工生涯。自家老爹前脚等他回来,后脚就带着一大帮子将臣往北往开军——打葛尔丹去也,然后扔下为数不多的高级大臣盯着太子监国。其实监国他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这次的处境比任何时候都要倒霉,以前还能使唤大臣们干这干那,如今“秘书处”就只剩下几个老眼昏花的老头,这意味着所有的折子都指望着自己处理。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保成一边用朱砂笔写着批语,一边极端不情愿地暗自嘀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议政,没任何休假,每天还得绞尽脑汁和一干老狐狸较劲,不是忙死的就是累死的。唉,他端过茶碗,打开一看,是上好的白毫银针,不由唤来李德全:“李公公,这银针还是换水晶盖碗装着好。”没办法,别的不计较,他就是看不惯茶叶被不合时宜地糟蹋。

李德全也不敢多言,忙命人撤下裱有黄龙戏珠式样的盖碗,换上外番进贡的水精带盖杯,肃手待立在一边。银针在透明的杯子里上上下下,逐渐晕出杏黄色的茶汤,配着白润如银的茶条,弥漫出淡淡的清鲜香气。有好茶在手,也没有众多腹诽了,保成自在地享受着老爸的好茶叶,不停歇地把折子全部批完。

批完之后,已经是下午光景,保成还没伸个懒腰,又接到了从遥远的乌兰布通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他疑惑地接过信,心想现在北边准葛尔已经元气大伤,这又是什么急件,难道葛尔丹又反咬一口了?这么说来老爸处境岂不是又危险了?

虽然知道自己老爸很活很久,但是心里面总是不安稳,他忙忙地拆开信,逐字逐句读下去,眼睛不由温柔起来。

“朕帅军征战之时,军务在身,无暇他思。今胜负已定,噶尔丹逃遁,我军穷追不舍。当此之时,班师返归,一路欣悦,朕不由思念太子,何得释怀。今天气已热,将你所穿棉衣、纱衣、棉葛布袍(等)四件,褂子四件,一并捎来。务必拣选你穿过的,以便皇父想你时穿上。”

这个老爸真是……还这么煽情……言情小说看多了……他心里抱怨着,嘴角却泛出温暖的笑容,大步向毓庆宫走去。爷爷说得没错,切勿再被迷惘之心纠缠,去珍惜身边的人和事,因为自己以后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好歹是青春少年一只,挑什么颜色给老爸是个问题,太青春的他穿着奇怪,太沉稳的又穿着老气。保成头大地去找石蕊,很不凑巧地发现苏晓菲同学也正巧待在那里,结果回四执库的人员数目从一人升级到三人。

“皇阿玛要穿太子哥哥的衣服?!”苏晓菲作出惊讶的表情,心思早就飞到十万八千里了,同穿衣服,标准的年下父子啊!那么到底是谁攻呢?她脸上浮现出口水样,一定是康老爹攻啦,不过互攻互受自己更喜欢~

“咳咳……”保成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咳嗽了几声,把苏晓菲的魂拉了回来,不用猜就知道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苏同学在暑假前说的话,“深情又霸道的太子“,我会灭了你的,苏晓菲……

“殿下认为这件怎么样?”石蕊从里面抽出一件秋香色的褂子,展开来给保成看。秋香色是浅橄榄色和浅黄绿色经纬相杂编制的柔和色彩,既显得出些许的青春,又不失皇家的沉稳高贵。这是保成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一直穿的一色衣服,可以免去满眼明黄的痛苦,所以常常命内务府织办处做这类衣服。

保成满意地点点头,翻了翻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山,不客气地倒腾出五六件秋香色的各式衣袍,留下散了一地的衣服等着小桂子带人收拾。把衣服包裹好交给来人送过去之后,天色也大暗,他干脆就窝在书房里看书,累了一天,看着看着,他的手就垂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是……梦魇麽?站在已经分辨不出草色和血色的草地上,他有些奇怪地环顾四周,断戟残盾,还有……右脚冷不丁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手,手的主人已经死了,但是,死不瞑目,镶黄旗的军装上满是血污,仿佛死前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他忙把脚收回来,这才发现周围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有些受不了这种场面,他合眸静心,念起了往生咒,想使这些灵魂尽快进入冥界轮回。

遥遥的天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叫喊,以及,逐渐膨胀的戾气,还有嘶哑的呼声,似乎非常熟悉……猛地想起什么,他顾不得脚下无数尸体,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离声响愈来愈近,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那抹颜色,刺眼,而又哀伤。

然而,那一端,如同喷射似的,出现了无数异形,散发着千年来的怨气。他止下脚步,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拢头发?这是?没有清朝时那个躯体的月亮头,这个身体,或者说灵体,难道是灵魂出窍了?

保成的耳边忽然响起曾经额娘说过的话,“梦魇其实和灵魂出窍有相似之处,当你心中记挂一人时,当那人身处危险,你灵魂在梦中出窍的几率就更大,尤其是拥有灵力之人。”

记挂的一个人……前方忽然响起诡异的铃声,直荡得人心恍惚,他听出来是萨满巫术中的幻术,迷惑人心。心里一悸,他拼命朝山坡下奔跑,耳边又传来低沉的咒语声,这是……唤醒沉睡在这片古战场上千百年来战魂的咒语!

这是逆天之咒啊!眼看那一大团怨气愈发膨胀,张牙舞爪地向那里扑去。保成大声喊着:“不可以!”迸发出灵力,唤出破穹弓,来不及多想,如同天生就与之契合一般,凝结出灵力之箭,发出咒文:“破穹之一,落星!”

星坠灿烂,好像是千年难见的流星雨般,轰轰烈烈地向下砸去,直把那团怨灵砸了个飞烟殆尽。他伫立在山坡上,看见那几个萨满法师被强大的攻击夺取了性命,自己却仿佛没有一丝之前见到那些死亡的士兵时的悲伤,冷冷地居高临下目睹着一切,直至一切安静下来。

“那边的英雄是何方人士?”响亮饱满的嗓音带着一丝疲倦。保成这才发现那边有一队人马向这里过来,心下不由一慌,身体周围无数黑暗渐渐涌了上来。这是……梦的破灭麽?

“啪嗒”,书册掉落在地上,保成揉了揉眼睛,莫名地握了握双手,方才是离魂还是梦魇?身体没来由的一阵阵酸疼,是灵力消耗导致与这具身体不契合的关系,那么说,之前的事情是?到底是周公梦蝶,还是蝶化周公呢?他合眸苦笑了下。

若此将来,一切皆为镜花水月。

前传-仲夏夜之梦 结蛛吊丝双恩,且连襟

八月,清军中路击溃准葛尔部于乌兰布通,康熙帝凯旋而归,北京全城出动迎接这支王者之师。作为皇太子的保成带领群臣和年长的兄弟在城门接风,遥遥地看见明黄色的旌旗飞扬,他心里惦记起那次梦魇,忙策马上前。见老爸骑在队伍最前头,虽然疲倦,但仍旧神采奕奕,身上看不出任何大伤痕,他这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康熙却有些奇怪,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把保成上下左右细细地打量了半日,一幅欲说还休的模样。保成满头问号,只得先按礼数迎驾,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进了紫禁城,回了宫。晚上原本要开宴庆功,但康熙让李德全宣旨拖延到明日,自己邀了几位将领并上保成一起在乾清宫摆晚膳。

因为刚回来,大家都有些疲惫和兴奋,所以这场微型餐会气氛显得轻松随意。康熙询问了一番监国的事宜,保成心中大喜,几个月来的苦工生涯终于可以终结了,就详细地把几件赈灾救济的要紧事说明,并把自己的处理情况报来,康熙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太子处理政事愈发干练了。”

保成谦虚了一回,埋头吃菜,听着老爸和费扬古他们聊起战事。

“攻乌兰布通那一役真是惊险,想不到葛尔丹那厮竟然找来萨满法师以巫术抵抗,生生死伤了多少兄弟。”费扬古谈到伤亡之兵满脸痛惜,“好在皇天在上,正气浩荡,赢了这紧要的一仗。”

“卿所言甚是。”康熙点头,“朕带中路直抄,被巫术招来的妖魔包围,幸得有一不知名英雄出手相助,击灭巫蛊之术。”

保成正在嚼牛肉金菇卷,乍听此言,不由一抖,咬到了舌头,只得忍着疼痛放下筷子听下去。

“的确如皇上所言。”费扬古又道,“不过那位英雄甚是神秘,远看不像是我们大清子民,臣见他手持长弓,并未剃发,全身散发光华,竟如神人一般。”

康熙沉吟良久,才开了口:“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朕恍然觉得那人的声音极为熟悉……”他瞥了眼邻座,“像是太子的声音。”

“咳咳……”保成一口酒呛住了,满喉咙的酒味,“皇阿玛,您又和儿臣说玩笑话了。乌兰布通在千里之外,儿臣在宫中日日亲力监国,等待战线佳音,怎么可能赶到战场。”他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怎么琢磨都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过康熙似乎没有发现蹊跷,自言自语道:“想必朕是思念太子甚深之故。”几位将领忙起身祝酒,“皇上于太子父子情深,真乃吾大清之福。”

呵呵……这姑且算浑水摸鱼瞒过了吧。保成这么自我安慰地想着,尤自弯起了眼睛。

正式晚宴推迟一日,使后宫嫔妃有更充足的时间研究好穿什么衣服,戴什么佩饰,说什么祝辞。苏晓菲从早上开始就看见永和宫主殿里宫女忙碌地寻检宫装,直到下午总算消停下来。她摇摇头,走回去让宫女为自己梳头。

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了,自然不能再梳以前尝梳的双髻了,必须戴上与年龄身份相吻合的钗环。苏晓菲从铜镜里模糊地看着这张秀丽不失稚气的脸,心里哀叹不能再吃自家哥哥们的豆腐了。连胤禩那个小破孩都故作老成地说男女授受不亲,把她郁闷得回去停了三天狐狸小八的肉食,害得小八天天嗷嗷乱叫。

一切完毕之后,苏晓菲就跟着德妃前往宴会。筵席上人已经到了不少,唱名太监一声“永和宫德妃娘娘到——九公主到——”使她四处张望的脑袋缩了回来。小时候因为小所以宫里都以“格格”称呼,更亲昵些。而现在年纪见长,也必须中规中矩地以公主之礼伺候,自己也得做出皇家公主的样子。她低垂着头,肃穆地跟在德妃后面,再被宫女请到公主席上坐下,这才悄悄抬眼望向那边的阿哥席,看见一身正装的皇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客套着什么,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各自喝茶,气氛一片静谧。

不一会儿,殿外就响起静鞭声,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跪伏在地上。待得李德全喊道:“皇上驾到——”,一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祝词铺天盖地。

经过一日的休整,康熙一扫疲惫,眼角带笑地走上龙座,让李德全宣布晚宴开始。苏晓菲一边瞅着台上几个杂耍艺人滴溜溜地转着盘子,一边老老实实地端坐在座位上文雅地吃菜。酒过三巡,康熙忽然笑道:“费扬古啊,朕听闻你家千金也来了,出来给朕瞧瞧。”

“嗻。”费扬古拱手道。说着,一位年纪比苏晓菲大上几许的少女规规矩矩地出席行礼,“那拉·;青慈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晓菲一听,不禁睁大眼打量起那拉·;青慈来,长得并不算特别出色,只可以说是秀气了,姿态端庄有礼,似乎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别有一番表率的英气。这就是四四未来的嫡福晋?她把目光投向那边,胤禛仿佛隐约知道了什么,也细细打量着青慈。

果然,只听康熙道:“倒是个整齐的孩子。费扬古,青慈可否婚配?”

“回禀皇上,小女刚及笄,尚未聘娶。”

“呵呵,朕就为你作个媒如何?”康熙眼光扫向阿哥们,“老四也是年纪开衙建府了,青慈与他年岁又和,性子也配的上,朕就认下这个儿媳了。”

儿媳,就意味着嫡福晋之位。费扬古惊喜得不知所以,赐婚加上升官接踵而来,的确是那拉家族无上的荣耀。

“儿臣叩谢皇恩。”胤禛也不推辞,平静地上前行礼谢恩。青慈羞涩地抬眼瞧了瞧胤禛,抑制住激动,也稳稳地行礼谢恩。

康熙又笑道:“老四哇,小九怎么不跟在你身边了?”这小九自然是指苏晓菲。听到康老爹提起自己,苏晓菲起身道:“四哥哥都要大婚了,晓君怎么好意思再和四嫂抢四哥哥呢?”青慈一听她直接称呼自己“四嫂”,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康熙哈哈大笑,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朕的小九愈发伶牙俐齿了,行事却比以前沉稳大方,更有天家公主的样子了。”说着,就抬了抬手,朗声道,“传旨,封九公主晓君为温宪和硕公主,册封之仪命钦天监速择吉日办理,不得有误。”

耶?温宪和硕公主?这算是升级了吗?苏晓菲一边行礼,一边心中嘀咕着,这是不是沾了四四大婚的光彩呢?她起身时向德妃处望了一眼,见她满脸欣喜,母以子贵,说到底是抬高了永和宫的地位啊!

前传-仲夏夜之梦 新礼初成,载锡之光

册封公主是个苦差事。一大清早苏晓菲就被拖出被窝梳妆打扮,穿上公主朝服,率领侍女在永和宫大门右侧等待。封使奉制册从大门左侧进入,将制册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黄案上,移置堂前的帐子内。于是她就要走上西边的阶台,六肃三跪三叩,接受公主之仪后又要跪受,行礼如初。一番折腾下来,她已经头晕眼花,还得将复命使者送至仪门外。

然而,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稍作整顿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乾清宫行六肃三跪三叩礼,再挨家挨户地去诸妃前行四肃二跪二叩礼。天哪,最可怕的是康熙妃位的嫔妃就不下五位,无数次肃、跪、叩已经把苏晓菲的大脑弄得一片空白。恐怖的行礼结束后,按照礼制,公主要独立迁往新居,不得与母妃同住。康熙特地为新居题写匾额,裳华轩。

苏晓菲坐在轿子里,悄悄挑起一丝帘子瞅着前引的八人仪卫,轿子四周还有四位宫女,后面还有持伞持扇持拂持盆的一大串。她吐了吐舌头,摸了摸头上沉重的朝冠,心里掂量着这顶帽子值多少钱。上面可有九颗东珠,一颗极品红宝石,还围了一圈金箔啊孔雀石啊青金石啊什么的,垂条上还有不少珍珠珊瑚,少说也有个几千万吧,乖乖,自己可是从头到尾全是珍品啊!苏晓菲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晃了晃僵化的脖子,心说到了裳华轩后一定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裳华轩周遭的景致固然不错,可地理位置使苏晓菲哀嚎不已。这里离毓庆宫的距离,已经遥远得只可观而不可亵玩焉,意味着她不能再经常去石蕊那儿蹭吃蹭喝了。离阿哥所的距离,唉,四四建府了,里面除了小八狐狸的原主,其他的都太小,胤禟勉强可以够上,可惜他亲娘宜妃和自家亲娘德妃的关系比较淡漠。

穿越女的宗旨是什么?吃遍帅哥豆腐!可是现在呢?呜,就只离永和宫近了一点,但这又没任何意义。果然,当什么温宪和硕公主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好在这些烦恼暂时被四四的大婚冲淡了,康老爹的意思是赶在年前完婚,届时新春家宴上也热闹些。结果在公主册封礼之后,四阿哥胤禛也在新建的贝子府里大婚。

喜好热闹的苏晓菲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派侍女打听好福晋升舆入府的时辰后,便换上嘉礼之服向四贝子府进发。此时已是傍晚光景,待到达是合卺之礼刚刚开始,她急忙摆手示意不要唱名,自己走到堂边观看他们行对拜礼。接着,青慈被送入新房,这里便是男宾们的宴饮天下了。

眼见皇太子胤礽带着一群小萝卜头给胤禛灌酒,把素来不善饮的胤禛闹得满脸通红,苏晓菲吐吐舌头,转身让侍女领她去新房。

青慈正在里面紧张地端坐着,老嬷嬷唠唠叨叨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把她盖头下的脸涨的绯红。外面传来唱名,“温宪和硕公主到——”,不知为何,青慈舒了口气,忙请她进来。

苏晓菲一进门,就看见戴着红盖头的青慈和其他几位嬷嬷向自己行礼,赶忙上前搀扶起她,笑道:“晓君应给四嫂行礼才是,哪来四嫂先给晓君行礼的。”

青慈忙道:“温宪公主金枝玉叶,又是妾身的小姑,自然得有礼数才是。”

见说不过她,苏晓菲只得作罢,回头命道:“我要和四嫂说些体己话,你们全部都退下。”众人得命,纷纷退去,临走还细心地扣上了门。

苏晓菲笑嘻嘻地一把掀下红盖头:“四嫂不觉得这东西闷得慌麽?”青慈急道:“嬷嬷说这要四贝子亲手……”话说到一半,又红了脸。苏晓菲不以为然地按她坐下,“这有什么,四哥哥来了再盖上呗。”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身着前后绣着四爪行蟒的大红吉服,戴着镂金双层的六珠吉冠,面若艳李,秋水盈盈,不由打趣说,“四哥哥见你了这样,保管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听她口出此言,青慈臊得低头不语。苏晓菲也不在意,从自己的衣服大袖里取出一个纸包,展开递给她:“你一定从早上到现在一点儿东西都没吃。喏,这是我喜欢的枣泥山药糕,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姑且填填饥吧。”

青慈这才发现自己今日滴水未进,更别说吃了,眼下也饿得慌,见温宪公主如此体贴,甚是感动,就谢过了,掂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苏晓菲邪恶地一笑:“四嫂你多吃点,否则待会儿和四哥哥怎么有体力……”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但青慈之前已经听嬷嬷讲过男女之事,也略晓一二,直羞得嗔道:“你一个皇家公主哪里听来这等事?”

“这有什么?将来我出嫁了不也会有麽?”苏晓菲撇撇嘴,古代性教育太不普及了,“不过四嫂你可要跟四哥哥保密哦!”不待对方回答,她尤自点头,“四哥哥外表虽然冷淡,但实则待人极好。我小时候都是他带着我玩,连我的字都是他亲手教的。”想到四四耐心地教自己习字,就泛出一脸神往。

青慈垂眸笑道:“那是因为公主是四贝子的亲妹妹啊。”

“那你也是他的结发妻子啊。”苏晓菲理所当然地说,“四哥哥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薄幸之人。”呃,就四四的妻妾数量远低于康老爹以及他儿子,未来的乾隆,姑且算是吧,她心虚地呵呵笑了两声。

幸而青慈没注意到她的神情,释然一笑:“公主这么说妾身也宽心了。”

这时外面传来侍女低低的提醒:“公主主子,四贝子马上就要来新房了。”

“知道了。”苏晓菲一把收起纸包,用自己的手绢细细抹净青慈的嘴角,再重新为她盖上盖头,拍拍她道,“四嫂,镇定些,我先走了。”青慈紧张地微微颔首,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心又提了起来。

新房外不远处传来一片嬉笑。保成扶着胤禛向几个兄弟道:“四弟也该回去了,大家就散了吧。”几个小萝卜被教养嬷嬷领了回去,胤褆也看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保成拍了拍胤禛的背道,“四弟,没事吧。我可是把你壶里的就全兑上水了。”

胤禛摆摆手:“没事,只是水喝多了有些气闷。”保成笑道:“没事就好,你也该去新娘子那儿了。”见苏晓菲从新房那边走来,又说,“九妹妹何时来的?怎么不通报一声?”

“前面满是酒味我能去吗?当然过来陪陪四嫂了。”苏晓菲听到方才保成的话,心下大为感动,笑着对胤禛道,“四哥哥你得好好待四嫂,否则我以后可不找你玩了。”听着她孩子气的叮嘱,胤禛摸摸她的头,“都这么大了还‘玩不玩’,九妹说的事我怎能不从。”

保成拉过苏晓菲:“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宫了,我送九妹妹回去好了。”又转头向她,一脸询问。苏晓菲对胤禛晃了晃手,眨了眨眼,便跟着保成离开了。

回宫路上,苏晓菲好奇皇太子车舆是什么样子的,吵着要试试,保成也不恼,扶着她上车,引来周围一片惊愕。可惜这太子车舆除了式样华丽外,一点也不舒服,还磕的慌,估计是木轮抗震性不强的缘故,真不知道太子怎么受得了。苏晓菲怀念起软趴趴的抱枕来,这时肚子一阵咕咕叫,她脸上绯红,拿出那个纸包打开一看,山药糕早没了。

保成不由笑道:“你自个晚膳都不吃,倒给四弟妹送点心来了。”她不服气道:“你也不是在四哥哥的酒里搀了水,替他挡了不少酒麽?”保成虽面上没醉,但身上酒气浓郁,可见之前替胤禛喝了不少。

他不作答,半挑帘子让夜风凉凉地吹进来,精神为之一振:“待会儿去毓庆宫吃点点心吧,你上次不是直夸小蕊的菊花圆子做的好麽。”

“真的?”一提到菊花圆子,她就兴奋起来,“好啊,我今天干脆和石蕊姐姐睡好了,你就去书房吧!”

前传-仲夏夜之梦 巧心插柳成荫,天涯无涯

翌日新婚夫妇照例要进宫给康熙和德妃请安,新福晋再要给丈夫的几位兄弟奉茶。苏晓菲借着早上请安的当口赖在永和宫等着四四和青慈。只听见门外一叠声报,“四贝子,四福晋到——”,夫妻俩按规矩进来给德妃磕头,德妃也和蔼亲切地命人送上新妇之礼。

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苏晓菲却暗笑得几乎内伤。胤禛虽然神色平常,但眼眶周围俩黑眼圈仿佛在昭示着什么,青慈娇羞万分,施了不少脂粉掩住眼圈,可是,嗯,衣服领口再怎么高,从自己这里角度望下去,依旧可以隐约发现青红的痕迹啊。

她不禁疑惑起来,难不成四四这座冰山实则是座火山?好吧,自我承认下犯罪经过吧,确实是在山药糕里下了点……绝对不是那个!自己身为公主是绝对不可能搞到那个的!只是在翻阅古籍时偶尔发现合欢树的花粉、树汁都有药效,所以想给青慈创造个机会嘛!呵呵,也不全算是小白鼠科学实验吧。她假装在玩手绢,拿眼偷偷瞧着胤禛,不过四四也异常积极主动嘛,看不出原来是个休眠火山,哦呵呵~

康熙和德妃处都拜见过后,新妇还要给太子他们奉茶。保成笑盈盈地接过青慈的茶,口上祝赞:“四弟妹真是贤惠!”眼却眯得弯弯地打量着胤禛,似乎药效不错哇。从网上订购的巴西进口药果然强劲,无色无味又善溶于水,潜伏时间都可按照剂量测算,比清朝那种一吃就中招的不高级药粉好多了。想到这,他心下略微有些不快,上次那回费了自己多大劲啊,不过很快他就把这等事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呵呵,保成完全没有任何愧疚,心安理得地喝茶,笑容愈发诡异。

胤禛的大婚完毕后,也相当于把康老爹今年的一件心事放下了,整天乐呵呵地鞭策大臣们办事,计划在年下早些封了印,能过个长些的春节。果然皇帝也是极盼望能放假的呀!保成心说老爹你的假期比五一、十一的假期都有盼头,一年到头也就盼个春节可以多睡会儿了,手上也极配合地帮着写“年终报告”。

说实话,保成承认自己特别会在自家老爸眼皮底下摸鱼,不仅是在这里,连学校里他也是摸鱼第一把手。每次学校下午组织年级去大礼堂听“讲座”时,他就是有本事正大光明地去篮球场和同学打球。谁会有兴趣听教务主任冗长的思想报告?下面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作业、看书,更有甚者,全场开着蓝牙搜索,逮到一个熟悉的就用蓝牙对接发信息、PK游戏。历经一小时半的报告结束后,睡觉的也睡醒了,做作业的也做完了,蓝牙PK的也有输有赢上好几轮了,纷纷热烈鼓掌,就插撒花打分了,闹得台上教务主任喜滋滋地沉醉在“完美”的演讲中,乐此不疲。

保成常常选择和陈磊、杨俊彦对K游戏,但是屡次如此实在受不了了,夏天窝着空调还可以将就,其他季节呢?干脆就掂个球直接从教室向篮球场进军了,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几番下来,陈磊和杨俊彦也顺利加入,组成摸鱼铁三角。这种铁三角后来慢慢延伸到各种领域,包括寝室内务、夜袭网吧、横扫篮球等等。

先撇开这些,他摇了摇头,右手做了一个赶去什么似的动作,埋头专心把户部交上来的财务单抄写下来,统计着今年全国农业的税收情况。

每日梳洗完毕后,去永和宫请安,再回来看书。午膳后,和小八玩一会儿,这只死狐狸已经极肥了,皮毛油亮,显然营养优越。之后一下午要么练字发呆,要么和其他几位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再无趣就千里跋涉去毓庆宫、阿哥所溜达。

可是这种一日既往的枯燥生活是不行的,苏晓菲在第N次将《女则》的封面盖在《牡丹亭》上后,不禁哀叹,再这样下去,诗词记了不少,但数英理化可全都要遗忘了。于是,俗话说的好,有困难找毓庆。所以当保成正窝在书房里转着笔用计算器统计数据时,外面传来“温宪和硕公主到——”的唱名声,把他吓得笔都掉到地上了,眼皮一跳,下意识地预见到没什么好事。

果然,苏晓菲在吃了三份点心后,终于提出了请求:“太子哥哥,你能不能去传教士那里找些西洋书籍给我看看?”

保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的确如此,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不复习原来接受的知识,等到暑假过后的摸底测试,苏晓菲肯定除了语文其他门门不及格。不过清朝时期的西方书籍知识也太浅薄了,完全是初中以下的水平,给她关于天文机械的书明显不对胃口。他微微蹙眉,研究着这个恼人的问题。

苏晓菲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在奇怪一位皇家公主怎么会对西洋知识有兴趣,脸上浮现出失望沮丧的神情。保成忙道:“不打紧,九妹妹你要些什么,我尽管去对白晋他们说去。”

她这才转忧为喜,也顾不上许多,只说有什么书尽管拿来就是。保成只得点头答应,送她离开。但这无可厚非地成为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如果将自己的教科书给她,等于挑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叫不打自招。但如果不这么做,苏晓菲很可能由此成绩下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苏晓菲迟早要穿回去的,更何况九公主在历史上只活了二十年。

无奈地挠挠头,保成干脆先去白晋那儿淘书。想不到白大爷压箱底的货倒不少,还有几个内容未知的箱子,白晋好说歹说不让打开,拍着胸脯保证里面不是危害国家的东西。这却使保成好奇心大起,借着倒腾书的机会绕着那几只箱子细细探查一番,隐约嗅到淡淡的台湾樟脑味,推一推还有极轻微的沙沙声,不禁联想到白老先生该不会是清朝走私集团的幕后老大吧。耸了耸肩,转身让小厮把大半箱书搬回去,看着白晋一脸潸然的模样,他一边保证归还,一边暗想这也算是你偷税漏税的补偿吧。

保成把白晋那儿的书全给了苏晓菲,也不管什么机械制造、天文算术、圣经,甚至还有莎士比亚的戏剧、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真想不到白晋这么个传教士也会偷偷带这种启蒙思想学说的书籍过来。他又私底下将一些课本上的经典理化题绞尽脑汁翻译成略微带有中世纪风味的英语,偷偷去印上一些混夹在白晋的书堆里送去。

这么一箱子各式各样的书可把苏晓菲乐坏了,她也谨记叮嘱,把书藏在里屋的暗阁里。但纯英文版的《哈姆雷特》啊!从此,不少宫女太监常能在午后听见温宪公主对着狐狸小八念念有词,不知在混说些什么。而那只狐狸被她天天“生还是死”吓得条件反射,一见她来就委屈地缩成一个大包子,眨着俩小眼瞅着她。

但这并没有打击到苏晓菲,她整个冬天全花在和莎士比亚先生交流上了,以至于在家宴上看到俩丑角在演杂戏,都会第一反应出威尼斯商人的经典桥段。

所谓学以致用,正是此理。

前传-仲夏夜之梦 奈若何哉相望眼

坐在暖轿里,手上垒着一个大包裹,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书本。苏晓菲在往毓庆宫而去的路上,又忍不住打开包裹抽出一本诗集来看。宫门口是石蕊亲自来接她,帮着拎过包裹后低声道:“太子殿下正在会见大臣呢,公主先去我那儿吃点点心吧。”

“咦?是谁呀?”苏晓菲一听有点心吃,便顾不上许多,随口问道。

石蕊却不作答,直至领她进了屋子,屏退了宫女,才开口:“是佟国维和他孙子舜安颜。”拿起手绢又玩笑道:“这个舜安颜年纪比你略大两岁,可是一表人才呢,京城里不少人家的女儿都对他倾慕有佳。”

苏晓菲没听出她的玩笑意味,却尤自思索着。佟国维倒是听说过,清穿文里四四的得力后台,但是这个孙子舜安颜倒是没怎么听说过,清穿文里也不太提起。于是她直接把舜安颜无情地Pass了,吃着玉尖面继续沉思,佟国维带孙子过来作什么?他不是更应该去四四那里麽,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四四现在才只是个贝子,没多少实力。她打住不再去研究政治问题,满意地喝一口香喷喷的牛奶,耐心地等待会面结束。

石蕊在一旁静静地打着络子,金色的丝线配上红色的缨穗,显得富丽堂皇、玲珑可爱。苏晓菲看着喜欢,便说:“姐姐教我怎么做可好?回去我也打一个吊在荷包上。”她搁下手,轻轻一笑:“公主喜欢就先拿这个去好了,学打这种花样络子可费时呢。”

“反正我也闲来无事,不如拜你为师,学学这手上玩意儿。”苏晓菲被嬷嬷看着绣花,可自己又笨手笨脚不会拿针,见这个编绳又方便又漂亮,就想学学了,“更何况你这个络子难道不是给太子哥哥的吗?”

此话一出,石蕊神色一黯,勉强笑道:“哪里的话,这是我打发时间随手弄着玩的。而且殿下素来不喜这太艳丽的络子。”说着,复又拿起络子,“这个叫做攒金梅花络,配上相思扣可漂亮着哪。”

“相思扣?是什么东西?”苏晓菲原以为是个普通的绳结之类,不曾想石蕊起身去里屋取来一个盒子,里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各式铜钱。手指抚过钱币,她脸上淡淡地泛出温暖的涟漪。挑一枚中等大小的通宝,取来一段红丝绳,石蕊一边在钱币上缠着绳结,一边细细告诉要领:“这得用干净新整的铜钱来做,绕线记得把线头收进去,每一个结都要扎紧理线,最后收尾留线接上络子,这才算完了。”

说话之间,一个美观大方的相思扣跃然手上,苏晓菲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就央求道:“姐姐就把这个送给我吧。”石蕊却拿了回去,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这相思扣不是你们这些女孩子应该有的,被别人瞧见要说闲话的……”话及一半,便住了嘴,脸上微红,不再说下去。

苏晓菲以为是她觉得作为太子妃不该对一个未婚公主说这种话,刚想说没关系,却不妨一只手伸过来取过了相思扣,把玩着笑道:“唐有王维红豆寄情于友人,如今这相思扣又哪里碍着了?”

石蕊不自在地绞着手绢,嗔道:“殿下切莫以闺阁之言为戏。”

保成不以为然地一笑,端详了相思扣一番,随手收进荷包:“这个做得也别致,九妹妹既然不能要,那就给我吧。”抬头看了看双颊绯红的石蕊,爽快笑道:“我总算知道你央我去寻铜钱的缘故了,怎么样,这盒铜钱可是精挑细选,应有尽有啊。”

“多谢殿下。”石蕊因为苏晓菲在这儿,窘迫极了,低声道,“公主有事与您说,妾身先告退了。”没等他开口就快步走了出去。

保成望向门外,良久才回头道:“九妹妹有什么事吗?”

“嗯,多谢你送来的书。”她打开包裹,把书拿出来,“这些我都读了好多遍了,还有些书我得细细看。”她又翻开一本诗集,凑到他眼前,“能不能帮我问问白先生,这个词什么意思?”

保成一瞧,原来是古英语,难怪她不懂,随口道:“这是杂了法兰西文的英吉利文,意思是废墟。”

“咦?你会西洋文?”苏晓菲惊异地问道,心里不由胡疑起来。

保成一怔,旋即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当然,九妹妹都会,我怎么可能不会。皇阿玛请传教士教授我们西洋文,连皇阿玛自己也会一些法兰西文,英吉利文呢。他还会弹钢丝琴,拉梵婀铃,很多西洋物件他都会。”

哇!康老爹太有才了!那些清穿文写什么女主会教授如何使用西洋物件,使上至康熙下至阿哥们大为惊奇,他们自己本来就会嘛!苏晓菲眨着星星眼向乾清宫方向一脸膜拜的陶醉状,保成在后面满脸黑线地用右手按住额头,无语之极。

当晚苏晓菲果然名正言顺地蹭了餐晚膳才心满意足地回裳华轩了。送走苏晓菲之后,两人之间一时有些静默,保成最终打破了沉寂:“听说今天皇阿玛召你问话了。”

石蕊紧张地抬眼看向他,保成目光清澈,并无任何不快,似乎只是在随意地找一个话题。她缓缓垂头不语,良久才小声道:“皇上问妾身……为何入宫多年仍无所出……”

保成一僵,原本早料到可能会问这个,但从她口中听到,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微微蹙起了眉。石蕊低着头没发现他的变化,又补充道:“皇上还想多找几个有身份的侍妾进毓庆宫,命妾身去考量下她们的容姿品行。”

老爸,你也忒爱多管闲事了。保成脑门迸出一个十字,暗暗握紧了拳头,但终是放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站起身绕到她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石蕊被这一搂弄得有些慌乱,但保成并没有抱得极紧,只是像在抱一件瓷器般小心翼翼。她渐渐安定下来,本想就一直维持这个动作,可是他却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瞳孔一下子涣散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接受着这个亲吻。他的吻很温柔,一点也不霸道,或者说,没有一丝占有欲。嘴唇没有什么温度,仿佛是在亲吻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但石蕊已经来不及细想这些了,脸早已火烧似的滚烫,她在唇齿之间嗅到淡雅的茶香以及花香,这个气息很熟悉,他最爱的藤花铁观音。藤花,紫藤花,如水晶帘般的紫藤花架,她没有再想下去,合眸任由他抱着,亲吻,轻缓地解开领口的纽子,身体微微发颤。

新嫁的年纪,她曾经梦想过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却感受到无尽的哀伤,不在自己,而是在自己身边。

他所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叫皇太子胤礽的人。


前传-仲夏夜之梦 三月梨花二月白,落蘋洲

有些时候,保成真的对自家老爹的做法极端不满,虽然每次都会以时代阶级观念的差异按下怒火,但这次他确实忍无可忍了。面对排成一排站在自己面前齐齐福身的各式女子,他明明白白地表现出厌恶,还用手扇了扇弥散在空气中的脂粉味,僵着脸回头对石蕊道:“你先好好地管教起来。”特别在“好好”两字上加了重音,接着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引得石蕊忙快走几步,唤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乾清宫!”石蕊听他干脆利落地回答,自知拦不住,只得命小桂子跟上。

平时越是温和隐忍的人,一发飙绝对气势凛然天下。保成和老爸隔着一个书桌对峙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互相都诡异地沉默着,害得李德全屏退了所有人,自己守在大门口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父子俩都有一股傲性,谁也不愿退一步,两双敛着的黑眸目光愈发锐利,一时仿佛在空气中劈里啪啦激出了电花。

保成是丝毫不会让步的,老爸后宫嫔妃这么多自己也不作任何评论了,至少额娘从来没说过什么,每次提起她也总是一脸淡淡的模样,毫不干己地说:“缘分已尽。”但是老爸您的兴趣并非他人的兴趣啊,您当毓庆宫是养殖场吗?这么多24小时不停歇的鸭子单是见了就头大,别说拥在一块儿你一句我一句了。

他的脑海中已经构思好了几种方案。第一,如果老爸妥协,一切好办,能送走就赶紧送走。第二,如果不妥协,对不起,耍点花样手段我也是会的。第三,如果在伯仲之间,那么……

当他正在研究第三种可能时,康熙突然幽幽地叹口气,摆了摆手:“朕也不是为了咱们皇家开枝散叶麽?罢了罢了,人是必须要留下,不能失了皇家脸面,但是是否收为侍妾,怎么处置就随你的意了。”

这算是胜利了吗?保成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任何胜利应该出现的东西,比如经验值啊,掉落物品啊什么的,反而又得绞尽脑汁想出妥善处理的方案。不过这个结果对于死要面子的老爹来说已经是一大步了,听到“随你的意”时,他就大为心安,吁了口气,欠身行礼:“儿臣多谢皇阿玛。”

康熙疲劳地靠在椅子上,合眸按了按太阳穴:“这就算朕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事就随你了。”两人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他左手端起茶盅,略抿了口,便皱了皱眉,搁下沉声向外道:“李德全!”在外候着的李德全忙开门躬身进来等待皇帝的吩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何处出现失误。

保成看着这位当初被额娘从乱棍下救出的小太监,已经在乾清宫度过无数个春秋了,自梁九功亡故后就成为最得圣意的太监,但人却愈发谦虚谨慎,有条有理,只是一心侍奉在乾清宫。垂眼无声一笑,如今这里有多少人都是沾了额娘的光啊,他上前拿起茶盅道:“今年入春早,天气都转暖了,也该把滚奶茶换下了。虽说祖宗规矩这样,但也须因地制宜才是。”李德全感激地双手接过茶盅,退出去忙命人换上蒙顶甘露来。

“还是你知晓朕的心意啊。”康熙欣慰地笑道,拿过一本折子打开,“朕要定于下月南巡,你去准备准备,一起去瞧瞧。今年户部上报说江淮可能有春涝隐患,也得未雨绸缪起来。”

保成嗯嗯地答应着,每年春天全国定然会有不固定的涝情,主要还是堵和疏的问题,这南巡也算是半政治性的春游活动吧,好在是公款消费,也用不着顾这顾那的。正胡思乱想着,又听见他说:“把晓君带上吧,朕见她这样,还是出去舒缓舒缓才是。”原来康熙也看出苏晓菲整日被囚在金笼子里不自在了,保成暖暖地释然一笑,代她谢恩后就告退了,直往裳华轩而去。

果不其然,苏晓菲一听闻南巡的消息就兴奋地跳起来,花瓶底的宫鞋差点把她磕倒,所幸保成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不至于摔得鼻青眼肿。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公主的身份,她忙谨首福了福,矜持地小声道:“多谢太子哥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秋围没赶上,南巡是不能错过的!她一千遍一万遍在心中大喊,康老爹你真是太伟大了!不枉我在晋江追以您为男主的文哪!

保成被她或淑女或花痴的模样吓得寒毛直竖,不禁感叹自己果然明智,禀报老爸把裳华轩安在这里,的确是地势极佳的方位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凭苏同学你真实的年纪,我死也不相信你会突然演化成淑女。

回到毓庆宫后,石蕊已经把那群莺莺燕燕安顿在了外院的位置,保成把老爸的意思一说,她释然道:“殿下准备怎么办呢?”

“怎么办?凉拌呗。”保成开起玩笑,“又不能热炒。”

石蕊摇摇头:“这些女子出自中下层的官宦之家,皇上也多半是为了防止上层大臣攀附。但这些女子的教束实在是……”话及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但听者已知。

“无妨。”保成拍拍她的肩,“道家的理论倒是适宜的很,无为而治。”

“这……”石蕊有些诧异地抬头,他笑着说,“就这样吧,什么都别管,出了什么事情我来管。”他目光一沉,“反正以后就这样了。”

“?”她愈发不解,但保成已经转换了话题,“下个月皇阿玛要南巡,我也得准备准备了。”她只得截住疑惑答应下来,去准备南巡物品。

皇帝一个南巡计划闹得紫禁城里忙忙碌碌,特别是他一个嫔妃都不带,却恩准温宪公主随驾,引得德妃这里借着女儿的名头也春光满面。不过保成却不以为然,一个嫔妃都不带,这意味着什么?后宫嫔妃多是八旗秀女出身,而江南出美女人尽皆知,自然不能浪费了这大好资源了,否则也太对不起历代历朝的皇帝们了。他耸了耸肩,放下弓箭,走出射场,小桂子忙跟着他往毓庆宫而去。

因为赶着回去换衣服,保成抄小道走,快到毓庆宫时,突然听到树林深处一阵阵呻吟和喘息。他悄悄转到假山后面窥视,竟发现是老爸扔来的莺莺燕燕中某个姿色还算出众的,正在和一个三等侍卫野合。自己看了倒没什么,只是认为是不太华丽的AV罢了,但小桂子一见慌忙准备呵斥这对男女,这不是打草惊蛇麽。他忙一个刀手劈下去,把小桂子劈得无声地晕倒了,心里轻叹一声,点在对方脑门处消除这段记忆。

从头至尾,他丝毫没有影响那边的片场工作,费力地拖着小桂子离开此地,出了小路方才喘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树林。反正自己也无所谓,还得多感谢他们哪,至少历史上皇太子有那么多子嗣,但最后遭遇都有些被赶净杀绝的样子。

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保成苦笑,抬头仰望天空,或者说有时候必须要冷血才行麽?


前传-仲夏夜之梦 垆边新柳绿,桨声灯影

正是莺啼草长的明媚春日,一行奢华得唯恐天下不知的龙船浩浩荡荡地沿着京杭大运河往那江南鱼米之乡而去。既然是旅游,脚步自然放缓了,康熙每停一处总要下船亲自察访当地的新季耕作如何,防涝大堤是否牢固,官吏可有不廉贤之处。但就如现代社会中国家领导人出访之前,相关人员总要把路线场所提前打理好一样,各地方县令巡抚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忙乎开了,把民风装点得花团锦簇,尽显盛事之景方才罢休。

所以保成面对这些场合异常腹诽,却也不能多说什么,你能在老爸被拍得乐陶陶的时候突然浇下一盆冰水吗?肯定非灭了你不可。他只得陪着笑跟着作上几句颂圣诗,再和大臣们寒暄上一通毫无道理的谦虚,待回船时人已经累得散了架,直挺挺地躺着扮演木乃伊,借此赖掉老爹宴请本地官员的无聊晚膳。

好在他自喻恢复能力极强,实则是没了官场上的麻烦劳什子他蹦得比谁都欢。总之,休息上一个时辰便活转过来,趁此良机和胤禛携了苏晓菲下船去各处名胜逛逛。

虽说是一起游玩,但多半是为了这位“九妹”。作为一名公主,她是不能擅自下船的,更别提去游览风光了,这可把素来活泼好动的苏晓菲给憋坏了。于是白天胤禛没应酬就便装带她出去,下午保成忙完了换胤禛上阵,也顺便更换了监护人。这样一来,从济南泉城一直下到苏杭,她也不觉得郁闷了。

苏杭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特别是南宋以临安为都,更是成为后世文化经济中心。皇家旅游团当然要在此地好好逗留一番,至少船刚一泊锚,当地官员就领着十几人组成的“江南美女欢迎团”上来问安,说是进献本地土仪。在保成看来,似乎捧着礼品的美女比手上的土仪更有地方特色吧。他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嘟囔着,怎么某个旅团的团长大人不过来晃晃,这里的宝贝可是应有尽有,比拍卖会上的多得去了。

某只有败家倾向的小孩邪恶地自编自导着一出旅团大劫清皇室的诡异戏码,慵散地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以及东边升起的弦月。东边已经暗下来的夜幕淡淡地勾勒出星宿的轨迹,他无聊地等着去换便装的胤禛和苏晓菲,眯眼瞅了瞅星星,不禁一顿,但旋即被跑过来的苏晓菲打断了,只得一起下船。他疑惑地又回头看了眼,嘴上答应着那边,心里却蕴出不安,东之星宿的方位改变了,而那颗指引的星星,有些黯淡了。

江南的夜晚果然非比寻常,坐在临湖的茶楼上,俯视瘦西湖上精巧夺目的画舫,遥遥地还能听到丝竹之声靡靡绕耳,一派吴侬软语的诗书之气。这里的点心碟子也精巧的很,什么羹汤皆是细细切来作味加料,品种花色甚多,再抿上一口青梅米酒,便油然生出意不在酒而在流水素柳的酣畅感觉。

苏晓菲吃得不亦乐乎,这可是原汁原味的经典扬州菜,比现代那些“改良”菜色不知好多少倍!瞧瞧这个汤包,猪肉可是精养的,不像现代那种饲料猪,还搀着瘦肉精,必须得加足料酒才能去味。还有这碗干丝,豆腐就甭提了,单这金黄灿烂的鸡汤就足以证明这只鸡良好的成长模式!

所谓饱食思欲,苏晓菲扒完最后一口醋鱼,见街上人头攒动,灯火点点如长龙,不时伴有乐声,正是春社灯会,便囔着要下去看看,保成和胤禛只得快叫小二结了帐,带她上街。

街上果真是热闹极了,叫卖灯笼的,贩煮吃食的,表演杂艺的,零零总总摆开了一条长街,一直延伸到湖边。苏晓菲提着一个莲花灯,兴奋地左窜右转,胤禛忙拉住不让她离开视线。可是这哪里锢得住她的小聪明?她装作一副天真烂漫样询问胤禛街边灯谜的谜底,趁他一个不留神,就抽出手直往另一头的杂耍班子而去。

保成一见,快步跟了上去,盯着那盏莲花灯的行迹。那莲花灯忽明忽暗,或左或右,摇曳不定,他也移步紧随,一直走到湖边无光处,灯却突然暗了。心里一紧,再寻索而去,只有残月杨柳犹在,不见斯人。

此时胤禛也追了上来,喘着气问:“九妹呢?”保成不作答,打开火折子上前探去,地上只有一盏熄了的莲花灯,以及草地上拖动的泥迹蔓延到水边。两人一句话都不说,脸色苍白,奔到湖岸凝神细听,不远处一波一波的桨楫之声直震得他们手脚冰冷。

九妹,苏晓菲,温宪公主,被歹人绑架了。

两人赶忙回去禀告,被康熙狠狠地斥责了一顿,但这有关皇家脸面,不能外传,只得派遣小部分侍卫在整个瘦西湖搜索。

胤禛带领着侍卫连夜搜寻,却毫无收获。清晨他回到船上时,已经是疲惫不堪,眼睛布满了血丝,固执地仍旧要在去寻找九妹的下落。见一群宫女太监劝不了,保成挥退他们,在胤禛面前站定,合了合眸,道:“四弟,我没看好九妹,是我的不对。”

“哪里有你的不对!”胤禛不知怎么发了火,把一夜寻找未果的焦急全爆发出来,“您是太子,没有嫡亲的弟妹,自是不知道我的感受!九妹本来就活的很,得牢牢守着不被歹人挟去。她窜到另一边就该紧紧护着,哪里由得跟着这么远!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嫡亲哥哥的不对,你没被歹人挟了去已是万幸了!”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气,竟出手打了保成脸。

“啪”的一声,保成丝毫没有躲闪,也丝毫没有恼怒,任由左脸上一块红印生疼,静静地一言不发。胤禛这才返醒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不可思议地捏着手,“太子……”

“九妹也是我的亲妹妹。”保成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这是我的责任,现在她失踪了,就该由我找出来!”说着,他留下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胤禛,大步下了船。

保成捏紧了手中的纸条,这是子夜时分用飞箭射在他的床柱上的。他低头劳累地叹口气,用冷冽的湖水激面,振奋精神。既然一切最终目标是自己,何必把别人牵扯进来?

他转头望着雾气朦胧的湖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水上优美地翻了一个水,带起一圈水花。

前传-仲夏夜之梦 萋萋远别行,心如水

胤禛无力地靠在船板上,直愣愣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恍然不是自己的,竟然出手打了二哥,皇太子胤礽。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确是嫉妒,嫉妒二哥为什么失去母亲的疼爱却能获得至高无上的宠溺,嫉妒他为什么永远在阿谀前一副云淡风情的模样。自己呢,刚出生就由佟皇贵妃抚养,当自己与养母生出真诚的母子之情时,却又因为佟氏的去世回到亲娘身边。永远忘不了那次进永和宫请安的情景,行如陌人,冷淡拘礼之极。于是懂得了用冰冷保护自己,在众多兄弟中费尽力气保护好自己所珍惜的一切。

他蜷缩起来,感到无尽的寒冷,垂下手摸到一件东西,是昨夜在街上买的竹枝蝴蝶花串,原想着给九妹玩,再听她开心地拉着自己甜甜地叫“四哥哥”。其实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她整天像小跟班一样粘着自己,反而感到欢喜。但温暖,仿佛已经在手边悄然流逝。胤禛知道这本不就是二哥的错,自己却冲动之下……那个时候多么希望二哥恼怒地还他一拳,可是却不曾想到会这样。他头一阵眩晕,已经站不起来了,只想静静地待着,任凭阳光照过几案,将阴影打在自己身上。

肃杀之气,保成一步入扬州城外的丘陵,从脖子到手指都变得冰凉,几乎感觉不到一丝体温。握紧手,环顾一番周围,却不是在思索有多少埋伏,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何顾惮?只是,他目光从远方收回,那里是比肃杀之气还要可怕的怨气啊。定了定神,他沉声道:“陈夫人还要在这儿看多久?”

灌木丛里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有些像无数小虫在嚼噬树叶。那个在清凉山上带着面纱的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这次却没有蒙上任何遮面物,挑起娇好的眉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融合了数十年来的感情,怀念,委屈,以至,怨恨。她背后的黑影升腾起来,近百人的黑衣杀手,亮出寒气逼人的兵刃,寸步不离陈夫人左右。

保成按捺下心绪,尽量不释放出灵力与之相抵,镇定地说:“九妹呢?”

“你倒还真惦念着这个不是嫡亲的妹妹。”见对方无动于衷,她冷笑一声,“放心,她没事,至少温宪公主是我们手上的一张牌。”

听到苏晓菲没事,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交换条件。”

她诧异地瞅他一眼,唇边勾起一丝得逞,随手掏出一个瓷瓶,甩给他:“吃下去。”

保成打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咽下喉,没一点踌躇的意味。刚吞下去,就听到她的声音:“气概不错,只可惜这药可是我师门的密宝,吃下去的滋味,你尽可慢慢享受。”他的腹部一阵痉挛,无力地单膝跪倒在地,眼睛迷离之间只看到潮水般的黑影涌上,头愈发胀裂,喉咙有些僵硬。

可是,我依旧不会后悔,因为,无须理由,已经欠的够多了。

苏晓菲坐在厢房的床上,抱着膝盖有些害怕。虽然被绑架的第一感觉仍旧是刺激,但随后就是无尽的孤独和害怕。她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为什么那么幼稚,要耍小聪明脱离他们的监护?真是自找打的傻事,现在那边一定急坏了。她幻想着有一位勇敢的王子惩戒坏人来救自己,可是这里只有春日缭乱的小飞虫。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霍义桐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复杂:“你兄长来了。”苏晓菲忙站起来,激动地脱口而出:“是太子哥哥吗?”又猛地噎住了,为什么自己下意识会希望是他?霍义桐惊讶地点头,旋即目光一沉,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去:“你跟我来。”

这个山庄后面有个幽深的山洞,每一步踏进就会感到扑面而来的阴冷寒气,直刺骨髓。脚下青石板有些潮湿,静静地能听到周围的水滴声。霍义桐突然停下了,推了推她的背,暗声道:“你进去吧,我……我还有事,不能进去,”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晓菲没来由地一阵颤抖,终于还是壮着胆子前行。石道很长,至少她觉得是很漫长。当前面隐约能看见一点光亮时,放心地吁口气,拍拍胸,快步走去。待走近了,脚步不由一滞,她瞪大瞳孔,刹时苍白了脸,失声呼出:“太子哥哥!”

保成满身伤痕,被铁链捆在石柱上,强忍着痛苦,脸上浮现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九妹,合眼,不要看。”话未落音,就被陈夫人用尖利的竹签深深地扎穿右肩骨,“还真是护着妹妹呢。怎么样,这药可是能将你的灵敏感升到最高,扎竹签的滋味不错吧。”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硬是咬住下唇,痛极了却不吭一声,唇上血丝渗入口中,腥甜。苏晓菲被他们扣住胳膊,急得泪珠直掉,哭着咒骂:“你这女人太恶毒了!连渣滓洞的伎俩都使出来!卑鄙!”还没说完,马上被点住了穴道,啊啊地难以出声。

又一根竹签扎入左肩,保成已然无力在感觉痛楚了,只觉得左右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身体慢慢虚空起来,耳边尽是她尖锐的怨声:“当年你娘,哼,真是风光啊!有皇帝伴着还不知足,尽勾搭我相公!她真是死得好!家豪心心念念,哪怕我生下孩子也没一天真正把我放在心里!真是死得好啊!让我根本无处寻仇。好在还留着你这个小子为她还债!”她愈说愈凄厉,神色恍然间已陷入痴狂。

“闭嘴!”保成用尽全力吼出,牵动起每一根神经,千万番痛楚袭来,“你没有资格说额娘!额娘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大口喘气,“陈夫人,回头是岸,如此下去,你必将为你的心魔所吞噬。”

“哈哈!心魔?”她狂笑起来,“天不应我,我求于魔,干你何事?”眼中尽是血光,右手死死擒住他的下颚,几欲将其捏碎。

“娘!”陈菡红忽的不知从何处赶来,挣脱黑衣杀手,扑了上来,满脸是泪,“娘,不要再这么做了!他说得没错,您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哄我,任我撒娇的娘了!求您醒醒啊,爹根本未曾负您啊!”

“滚开!”陈夫人毫无任何怜惜之意,一掌将她打飞,直震得她气血荡涌。霍义桐急忙挣开黑衣人,飞身上前扶住,摇头叹息,“菡妹,师傅已经被师母下了迷药,至今未醒。”陈菡红大惊,护住心脉,哭喊着:“娘!您醒醒!我是菡儿啊!”

陈夫人仿佛根本没听到女儿的话,死死盯着已经难以呼吸的保成:“你看看你,长得太像你娘了,除了眼睛,几乎让我有想把你一剑杀死的冲动。”她阴下眼眸,“对你,还是慢慢折磨的好,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啊。”

保成努力抬起头看了看石洞的天顶,这才发现若以天顶之心为点,向地面辐射,便是一个极强的招灵之阵,而此地的怨气也特别强烈。来不及细想,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歃血为誓,从上方尖顶下,顿时喷涌出大量黑雾,带着阴霾之气直扑而来,团团围住自己。

仿佛是千割万剐的阴冷之痛,在身体上下弥漫开,他隐约听到怨灵的嗤笑,却感觉意识一点点脱离了身体,不再那么痛楚。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嘈杂的呼叫,以及,不远处镇定有力的咒文声,似乎异常的,熟悉。


前传-仲夏夜之梦 我欲乘风,弯弓破天穹

温暖的感觉,像是全身都浸透在温泉中,一扫之前深入骨髓的寒冷,异常的舒畅。保成眼皮沉沉的,根本不想睁开眼,只是一味地睡着,心特别的安定踏实,这里能给予他所眷恋的情感,纯粹无杂质的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不知睡了多久,意识终于从混沌中苏醒,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满架的紫藤花,那种琉璃般柔润的色泽使他心底泛起幸福的笑意。撑起身体,皮肤上有细致的触感,不知何时穿上了一套款式特别却很熟悉的白衣,他低头握着手,飘逸顺滑的刘海垂到眼眸,身上已然全无伤痕。释然地无声笑了,保成知道,自己现在是灵体状态,而所处的地点,正是桫椤宫阙的第二重,暖若春风的伊甸。

“伤全都愈合了。”一双手从背后抚上他的脸,轻柔关切。他下意识地向后搂去,“子夜。”黑发紫眸的女子莞尔一笑,静静地任由他抱着,给予他所想依靠的温暖。过了许久,胧月夜才抵开他的胸,带着无与伦比的纯洁笑容,端出一杯色彩怪异的液体,“喝了吧。”

低头打量着这杯不断变幻色彩的古怪液体,保成觉得方才的温馨已经全被它浇灭了。根据色彩越鲜艳危险性越大的定律,似乎有一番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已经。他接过杯子,在对方无辜之极的目光下,视死如归地喝了下去,感觉比吃陈夫人的毒药还恐怖。

经过一系列脸色的七彩变化后,保成强忍住要呕出来的恶心,胃里总算消停下来,气喘呼呼地靠在树边,一副虚脱模样。冰伊得到他苏醒的消息后,忙从天界赶回来,疼爱地抚着他的背:“好了,有感觉说明恢复了。胧月夜可是用了三日的空间恢复呢。”

保成一怔,抬眼看向她,果然她的脸色有一丝苍白。空间恢复术是逆反空间流程的法术,消耗灵力极大,即使是现在完全开放灵力的情况下,连续用三日可想而知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心里有些痛,刚想开口就被同样回来的沙罗一巴掌打了脑袋:“小保恢复力无敌嘛!”

“痛——”他无奈地抱头叫道。沙罗拿起杯子瞅了下,“味道是恶心了点,但效果不错。”又拍拍他的脑袋,“这可是能升华稳定灵力的良药啊。”她皱了皱鼻子,似乎也认同了保成的看法,“不过妖精制药的口味的确有待商榷。”

冰伊微笑点头,神色变得有些疼惜和愤怒:“想不到殳丽欣竟然被心魔所占据,把你打成这样。”

“殳丽欣?”保成返转过来,“就是陈夫人?”他忽然想起那一幕幕,问道,“她还能救回来麽?”

“难讲。”沙罗摇了摇头,一脸不屑,“根本不用去想怎么把她救回来,这样被心魔吞噬的人,要么自生自灭,要么一刀杀了。”

保成叹口气,沙罗的想法他有些不太认同,但是也不能反驳,她也是有道理的。胧月夜握住他的手,示意安慰,却不言语。

冰伊对着沙罗晃了晃手,沙罗略无奈地耸耸肩:“小保,你跟我来。”保成疑惑不解地跟她一直走到第三重的寒水森林才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那棵双生的桫椤树良久,才开了口,“我那个时候说过要以后给你生辰贺礼吧。”转过身来严肃地盯着他的黑眸,看得他有些发慌,“现在我要教你的,是被外面称为禁术的法术。”

“?”保成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什么,听着她继续说下去,“其实所谓禁术,实则是这个法术必须要强大的灵力做支撑,虽然实际上消耗并不大,但需要五行的相辅相成以及施法者的信念。”沙罗高傲地一笑,“而我们正是站在五行中央的少数一类,禁术对于我们就是普通的法术。”

她抬起右手,合眸沉吟:“我所要教你的,是所有禁术中最关键的一个——时空转换。”保成庄重了神色,恭敬地俯下身去,“原闻其详。”

苏晓菲眼见那团黑雾吞噬了胤礽,气血上扬,不知怎么冲开了穴道,一下子挣开束缚,撞向殳丽欣:“停下来!”殳丽欣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轻易地掐住她的脖子,狂笑不止,“好!让你一起陪他送死!哈哈哈!”她被掐得有些反呕,呼吸急促,眼珠迷茫起来,唯一略微清醒的意识,却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陈菡红顾不得许多,拔剑和霍义桐指向那群黑衣人,怒吼:“退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黑衣人毫不退缩,反而迎了上来,霍义桐清啸一声,削向对方,将其衣袖尽去,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衣衫之下,竟然是白色的骨殖!

“是我娘的骷髅傀儡!”陈菡红惊呼,娘亲怎么会疯狂到如此地步!这种骷髅傀儡根本杀不死,她仅凭微弱的灵力连自保也毫无希望。

眼见前方是骷髅傀儡,后面又是凶猛的怨灵,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等死,或者期望殳丽欣的清醒。不远处突然传来镇定的念诵咒文之声:“吹来的风,摇动沉睡灵魂的不祥之风,被幽明之锁链囚困,杀死一切,天地玄冥!”紧接着,一阵清爽宜人之风旋绕于石洞,竟使他们原先惊慌的神志得以清醒,而前后的鬼怪也不知怎么退后了不少距离。

殳丽欣被风一吹,有些手足无措,正在此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一窜而出,夺下了她手中的苏晓菲。此时苏晓菲已经昏昏顿顿,隐约模糊地看见眼前那个熟悉的少年,呕哑着吐出两字:“保……宸……”就失去了意识。

保成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冷静地看着殳丽欣,右手一挥,召唤出破穹弓,灌输灵力,发动咒文:“逐月!——”一时间,如同逐月之星辰般的光流在石洞里一轮轮游转,所到之处,骷髅怨灵无不击灭,顷刻间这里恢复了空明。

“你……你是?”殳丽欣难以置信地指着他,又转头看向柱子上遍体鳞伤的人。

“没错,这就是我。”保成沉声道,“请您苦海回头吧!”

“不!我不要!”她一掌凝聚力量击去,“不能这么白白毁了!”保成闪过身体,掌力竟将石壁打出一个大洞,震得噗噗直掉碎石。

“娘!你醒醒!”陈菡红扑上去,却被殳丽欣又一掌拍来,她下意识的抽剑直上,利剑毫无声息地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殳丽欣一下子僵住了,陈菡红也一下子僵住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娘……菡儿不是……娘!——”她松开手,愣愣地看着母亲倒在地上。

殳丽欣嘴角淌出一丝鲜血,原来茫然的目光却渐渐清明,她艰难地扯出笑容,“不是菡儿的错……是娘自己的错……你见到你爹告诉他……我会在轮回井边一直等他,那个时候,再告诉他……到底是爱他多一点还是怨他多一点……”她微微合上眼眸,用尽最后的力气,仿佛是在对空气说话,“的确啊……心魔几乎要把我最珍视的东西都毁了……”

保成看着她的遗体,垂眼合十,念诵起往生经,不再言语。霍义桐帮助陈菡红将母亲的遗体抬出这片战场,走到洞口时微微一顿,轻声道“多谢”,旋即离开。

他苦涩地一笑,回头走上前去抱起苏晓菲,却发现有一道白光在她头顶回旋着,一瞬间就冲出洞口,直往苍穹而去。

保成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任由清风拂面,释然微笑,轻轻道:“暑假快乐,苏晓菲。”

前传-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之梦,烟花瞬逝

如果这是一场梦,苏晓菲只能感叹唯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但这似乎又不是一场梦,那么的真实,至今在脑海中历历在目。

她却情愿是场梦,因为她醒来时,现代的时间刚走了三天。父母出国旅游自然不知道她灵魂穿越了三天,亲戚打电话过来没人接也以为去朋友家借宿了。

不过还是不愿相信,苏晓菲花了一周泡在网上一篇一篇地看各种关于爱新觉罗·;胤礽的记载以及穿越大大们的描写。

暴虐,白痴,与宫嫔有染……

瞎说!都是瞎说!她啪地关掉网页,无力地倒在床上。云淡风轻的微笑,出尘超脱的高贵,受伤时的坚强和隐忍,以及,她倒在他怀里向另一个酷似他的人告白时温暖的怀抱。告白,向一个存在于现代而不是清朝,却和太子一模一样的人告白。之后她明白过来,我喜欢的是保宸还是胤礽?

整个暑假她都心不在焉,连好友的邀游都没去。返校那天,她到的比往常早些,因为要打扫卫生。推开门,看见那人正在擦灰,午后阳光层层洒在他身上,宛若神祗,他回头微笑,阳光之极:“苏晓菲,来的很早啊。”

被他阳光下的微笑弄得一怔,苏晓菲放下包点点头,拿起扫帚:“保宸也到的很早啊,暑假过的怎么样?”保宸勾起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旋即爽朗起来:“嗯,很有意思呢!”

苏晓菲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说什么,因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自此以往,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在男生中嬉闹的保宸,偶尔他转过头来,就马上把目光重新投向书本,心砰砰直跳。有的时候自己也会疑惑,往日那个大大咧咧的自己,何时变得淑女起来了?

直到高中毕业,各奔东西,她才发现,自己暗恋保宸,向他表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四年的大学生活飞快,她接着攻读研究生,被学校推荐出国留学,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出国前一天,高中聚会,苏晓菲欣然赴约。

绝大多数人读完本科就踏上了工作岗位,当年和保宸关系极铁的两人,陈磊在游戏杂志社当编辑,天天通宵打游戏,原本胖胖的身材变得精壮起来,总算应证了他的口头禅:“我这不叫胖,叫强壮。”杨俊彦还是竹竿眼镜样,已经在电子软件业界小有名气,整天蹲在老爸公司里折腾系统。

但是铁三角的核心还未出现,一群男生调侃着未来之人:“保宸那家伙一定在大学里桃花朵朵开啊!”

“你这么说小心你女朋友被拐了。”不少人都带了另一半过来,陈磊借机笑道。

“喂喂,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可是遭天遣的,待会儿陈磊你可要多喝几杯赔礼啊。”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晓菲望去,年轻俊朗的面容,半开玩笑地打着招呼,“嘿,几年不见是不是我又帅了不少?”

“少臭美了,四年里待一个学校,天天见着你也没觉得咋样。”陈磊目光转到保宸身边,“哇!兄弟!哪儿来这么漂亮的美女!”

苏晓菲一阵心痛,那个黑发紫眸的女子绝对与他是天作之合。

保宸紧握住两人的手:“她是我的未婚妻,胧月夜。”

“兄弟你果然桃花灿烂啊!”几人嘻嘻哈哈玩笑起来。

苏晓菲很想灌醉自己,但明天要赶飞机,几个同学也默契地倒了果汁。她吃着菜,莫名地想到宫廷盛宴,看着那边几个人打打闹闹地灌酒,全然一副孩子模样,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啊。

聚会结束后,苏晓菲在门口等爸爸来接她,和大家一一道别后,保宸和胧月夜留到最后,叫住了她。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保宸道:“知道你要出国了,也没什么准备。上次去琉璃厂淘到一些小玩意,权当作礼物送给你。”

苏晓菲一愣,道谢后接过盒子,轻轻一晃,里面似乎是零零碎碎的东西。保宸和胧月夜告别后,爸爸的车也来了。

回到自己房间,她小心地打开盒子,不由呆住了,良久良久。

羊脂白玉簪子,团花簇凤的样式,上面还拙劣地刻着几个小字,“晓专用”。

几张诗笺,都是她盗版的诗词,被或清逸或古韵的墨迹描绘。

还有一枝已经枯黄了的竹枝蝴蝶花串。

泪无声地流下,她掩面而泣,顺着墙坐倒在地上。

她很想知道保宸为什么送她这个,他似乎知道什么,但像高中那年一样,来不及了。

等她学成归国,同学之间已经几乎没保宸的音信了,好不容易从铁三角之中的杨俊彦处打听到,却得知他已经结婚生子,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名叫镜落。

那年她也快三十了,在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她结婚了。

对方是个有着云淡风情的温和微笑的男人,很有责任心。

披上婚纱的那一天,苏晓菲回了趟高中,在学校已有百年树龄的松树下,埋掉了那个盒子。

仲夏夜的烟花即开瞬逝,一切恍然如梦,只有白云千载空悠悠。

———————-第一个结束和第二个开始————-

也许很多人会感觉结束得太匆忙,可能会认为我会一直写到九公主二十岁去世。

但正如这个卷轴的标题所说,只是一场来得快结束得也快的梦罢了。之所以写,主要是想记录下小保的成长历程以及少年的无奈和快乐。可以说,这是一段在新旧文化之间的少年成长史,充满着矛盾,但当他真正了解后,又云散见日。

亲们大概会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比如苏晓菲离开后保成会怎么圆谎,胤禛又会发生怎样的性格变化,这些都给大家一个自我YY的想象空间吧!YY无极限嘛。

好了,欢迎亲们继续看下一部《镜碎水月》,鞠躬

引渡长野亡魂

月黑风高,正是百鬼夜行的好时机,不知怎么,镜落的脑海里就蹦出这句话来,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子,踏上这片土地。现在还是春末的天气,京城的空气里丝丝缠绕着温热甜香,但是这里却如冰窟般寒冷,她脑海里不由想起寒水森林,但寒水森林的空气清冽无比,使人心旷神怡,然而这里的气息,却潮湿郁闷,像是浸满凉水的高丽纸一层层覆上了脸,窒息着喘不过气来。

乾位的荒坟,与其他四处果然不同,西北角即使被神门压住依旧无济于事。

镜落只觉得手指发凉,略略有些僵化了,白端察觉到她的异常,提醒道:“小心脚下。”柔和的语调伴随着简单的话语,有种特别的温暖触觉,她在手心呵口气,动了动手指关节,于是在墓地凌乱腐朽的碑石杨木之间站定了下来。

异样的野风从四面八方盘旋着集而来,像是饥饿的秃鹰寻觅食物。镜落的耳边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越来越哀怨。

“皇上……皇上……臣妾盼您多时了……”

“奴婢是清白的,是被贵妃娘娘栽赃的啊……”

“我不要死!不要拿湿纸过来!”

“哈哈哈,李淑妃,我做鬼也要杀了你!鹤顶红,白绫,很好很好……哈哈哈哈”

她脸色惨白,咬紧了下唇,好不容易平缓了心跳,才开口道:“这里是……”

“百年来后宫宫斗中失败者的葬处。”白端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下朦胧却敏锐,镇定地安稳住镜落。“积怨太深,以至于无法超度,连一些善于操纵亡灵的法师都无法对付。”

“女人的怨气真地好可怕。”她捏紧手。想起小时候在家时,常常在夜里听到野猫的叫声。如同小孩子被抽打得不停哭泣般扣人心弦,自己经常睡不着觉,晚上抱着白端窝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后来母亲出手,使用乐音屏蔽了街上野猫的六感,她这才能安心地入眠。直到长大了不害怕了,母亲才解除了屏蔽。

此时此刻,怨灵地叫喊使她身体颤抖着难以言语,多年来的习惯还是令她抬起双手,开始念诵往生咒。

“归命无量光佛,如来即说咒曰,甘露之源泉,成就吉祥,遍洒普生。虚空之境,造物万籁,成就圆满。”

几十张符咒密集地交织成一张网。笼罩天际,在金光庇护之下。镜落心里暗暗祈祷着快点结束。把这些亡魂快点超度了才好。

“嘶----”第一张符纸被撕裂地声音,紧接着就是第二张。第三张……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迭迭碎裂,她不禁瞪大眼睛,混入自己鲜血的朱砂符纸竟然被毫不留情地摧毁了。白端连声催促:“小镜,小心!”

“啊!”她赶忙躲开一束长发的缚绕,定定神道,“白端,你不要帮我!”说着,就一挥手,开始重新念咒。端一愣,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太倔强了,只得看着她一层层叠加着咒语,向外扩散。

“哈哈哈,不甘心,不甘心……凭什麽那个贱人可以封妃,我只能做个嫔,为什麽,为什麽!”昏暗的阴影嘶哑地哭诉着,狂笑着,破坏着一切美好的事物。镜落有些恼怒地躲闪着,防止被充满怨气地头发束缚上,她握紧拳头,终于伸出了手,“镜莫花,水无月,破碎之虚空,终止一切,幻境。”

“小镜你?”白端惊诧地睁大眼睛,她还是召唤出了幻境。

长刀所到之处,无不狼藉破灭,持刀之人的力量也随之增长,当力量积聚到一定程度时,镜落的瞳眸渐渐泛出了涟漪般的琉璃紫,梦魇般地念出咒文:“无相往生,一切皆为镜花水月。”

幻境,一切都成为了幻境,之前凄厉的怨灵逐渐安静下来,梦呓着喃喃自语:“皇上……”哪朝哪代的皇帝皆被她们不断念着,怨着,想着,盼着。

白端不顾幻境尖刃的危险,急促地飞到她跟前:“小镜!”镜落的神智比上次清醒不少,瞳眸的色彩也不是完全地琉璃紫,却宛如墨砚中滴入了紫草,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幻境下的怨灵,轻声道:“如果幻境破碎,会是如何?”

她想到了这一点,梦醒之时会如何,那些凄怨的亡灵们会如何,更加疯狂抑或是万事皆空。缓缓架起长刀,寒光闪烁,斩断一切,“梦魇破,花月碎。”

太大胆了!白端不由要出手抵挡住它预料到地新一袭怨气,却被镜落喝住,“我说过我要一个人来!”它收翅回头,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这个情景你根本就不行……”

“相信我,白端。”紫色与墨色交缠,她的言语间充满了少有地镇定,白端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开口,“紫墨……”镜落地身形一顿,旋即利索地右手挥刀,举起了左手,那串莲花菩提子璀璨生辉。如果她没猜错来历,如果自己的名字真是那个含义,那么,玛法给地这串珠子,一定和冰伊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冰伊大人,正是擅长引渡怨灵的高手。

“镜随吾波,落英黄泉……”

代表三十六天罡的三十六颗莲花菩提,蕴藏着几辈人诵读心经的法力,在苍穹间缓缓次第开放,渲出圣洁无比的光芒,濯净了那些曾经堕落凄切的灵魂。

“开启吧,夕颜之门。”这是连镜落自己也无法估量的灵力,像是白端的轻声细语,润物细无声地融化了自己原本过于凌厉的气息,她望着通往冥界的夕颜之门缓缓开启,一路上带烟含露的夕颜花连迭不穷,即使命薄,依旧灿烂不息。

当最后一个亡灵消失在夕颜之门里,大门如合拢的花朵一样优雅地回旋着消失了,镜落抬手凝视着安稳的串在一起的莲花菩提子,释然微笑,清澈漆黑的眸子眨了眨,终于疲倦地瘫倒在地上,坠入了无意识的深度睡眠。

一双手及时地抱住她,白端瞥了瞥他,道:“原来你一直在边上看着。保成含笑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仰望着星空:“小镜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她终究还是做到了不是么?”

“是啊,她……”白端说到一半,噎住了话头,它兀然忆起方才它的呼唤,紫墨,以及镜落的停顿。

保成看着眼里,起身抱着女儿,迈开步子,忽又停下了,回头道:“白端啊……”“嗯。”

“镜落,就交给你了。”

白端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坚定的信念,弯下优美的脖子,划出一道弧线:“好。”

清朝镜之联盟

“凌……”梦呓着出声,镜落睁开了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端担忧关切的目光,她想开口,却发现嗓音有些嘶哑,“水……”

一只大号的紫金陶杯酌满了水凑到她唇边,她毫不客气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老爸,你这么给我喝白毫算不算牛饮?”

保成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不算,因为你不属牛。”

“……”被冷笑话寒得收起手,她碰到了左手腕上的珠串,愣了愣,抬起手腕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光洁的菩提子,一颗颗莲花好似在梦境中绽放,“这个,以前是不是冰伊大人的?”

“是啊,是额娘的。”保成搁下杯子,缓缓道,“准确来说它的上一任主人是额娘,这是孝庄太皇太后传给她的。”“上一任?”

“没错啊,现在这一任的主人就是你。”他按住她想退下珠串的手“想必你也发现了,它能缓和你过于凌冽的灵力。”

镜落垂眸,眼睫毛微微颤动,握住双手:“待会儿我要去谢谢玛法。”

“嗯,看起来你也没什麽大碍了,我女儿的恢复力总是很惊人的嘛。”保成明快地笑道,又拿出一颗颜色如同玛瑙的果实,“这是两界联合的奖励。”

“这是什麽啊?”她随口问道,接过果子,仔细打量起来,不由有些惊讶,“这是祝馀果?我记得书上说过祝馀果每一百年才有一颗完全成熟,能够永久提升灵力。”

“没错。”他颔首。“生长于两界唯一连接的招瑶之山,完成成熟时才可采下,若不及时采摘。马上会化为果泥渗入土地。”

“这么说的话。”镜落欣喜地把目光投向白端,“白端就可以用这个加快恢复灵力了!”

白端一怔:“可是这个是给你的。”

“我的就是你地嘛!”她不由分说地捧到它跟前。“快吃了!早点恢复灵力让我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大美女。”“……”白端无语,只得任她催促着吃下了祝馀果。

保成眼角带笑,拿起杯子走了出去:“快点出来吃饭吧,今天可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呢。”

“啊,来了。”她慌忙下床。保成走到门口顿了顿,忽然沉声道,“小镜,以后最好不要经常用幻境。”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不再多话。

坐到餐桌前,镜落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一天,方才那杯茶早已一江春水向东流了。她饥肠辘辘地瞅着桌上丰盛地美味佳肴,双眼差点要发饿狼般的绿光来。思量了半日,叹口气,送了个大虾丸子进口。细嚼慢咽地装淑女。

爷爷大人见她难得如此端庄,第一反应并不是她改行做闺秀了。而是悄悄地问自家儿子:“小镜身体还是不爽快?”

保成顿了顿。仿佛是在想原因,终究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她大概开始减肥了。”心里补充一句。这是第N次减肥行动。

“……不胖啊,这么看来还有些瘦呢。”康熙疑惑地说,“这么做对身体可不好。”

镜落幽幽地叹气,挑起一丝水芹炒香干丝,像是回味无穷般咀嚼了良久,这才咽下。

“玛法这里这么多好吃地,我天天这么吃下来不胖才怪呢。”

保成被她淑女样寒得缩了缩脖子,抚额道:“你若要减肥,我可以多给你些事情做。”

此话一出,她忙抬头恶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接着毫不犹豫地对着万字蹄下其毒手,划下一块七星栗子肉塞进嘴:“我不减了,反正吃不胖。”在她心目中,明显七月阴阳寮的事务比减肥更艰巨。

第N次减肥行动在开始后三十秒内顺利闭幕,全体起立,鼓掌,撒花。

吃完饭后,镜落照习惯要出去散步,还没踏出殿门,几个宫女就羞怯地跟上了来。她不由停下脚步回头道:“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不用跟着。”

几个宫女红了脸,答应着“是”,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还巴望着攥紧了手绢,小声交流起来:“镜格格好俊气,比男人还漂亮。”

“是啊,说句僭越的,我看宫里没一个娘娘比得上。”

“啊呀,这么说镜格格简直就是无论男女的完美对象啊。”

里间地康熙闻言,嘴角抽了一下,听着李德全把她们驱走,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这是清朝的镜之同好会?”保成无语,细细解释。

所谓的镜之同好会,又可称为镜之联盟,是镜落所在学校的女生发起创办的,因为长相帅气又不失女性气息的镜落是她们所认定的头号白马王子。自然这类联盟的势力不可小觑,至少保成每次去开家长会时,总会被那些孩子怀疑是镜落的男友,然后大肆审问。唉,自己找女友也不会找上小镜这样地,子夜才是完美典范啊,怎么小镜一点都没遗传她的优点呢?

在甬道上晃悠的镜落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什麽时候周围影影绰绰冒出这么多宫女来?白端扑了扑翅膀,示意她别去理会,镜落歪了歪脖子,还是若无其事地往北五所而去。

哼哼,看姐姐我今天整不死你地。她抱着手在胤礼和胤面前站定,瞥着他俩,悠然吐出两字:“谁先?”

胤苦着张小脸,差点要哭出来:“姐姐,真的不是我们告密地。十七哥回去地时候勤嫔娘娘就在那儿候着了,然后就问我们,还问小太监们……”

“哦?”镜落瞟着胤礼,“你呢?”

胤礼憋着脸,涨得通红,但还是镇定地说:“没有,君子做人光明磊落。”

“嗯,算是吧。”她摆了摆手,引得胤礼不服气地大叫,“什麽叫作算是吧?!”

镜落不以为然地摸了摸胤的脑袋:“这件事就算了,下回姐姐带你出去玩吧。”

“出宫去玩?好啊好啊!”胤兴奋地说,“十七哥也去吗?”小正太水汪汪地眼睛瞧着镜落和胤礼,胤礼闷了一会儿道,“你说去我就去。”这个“你”自然是指镜落。

镜落无所谓,敲着手道:“好啊,就这么决定了。”他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么爽快利索,微微红了脸,颔首称是。

胤的心早就飘到宫外了,他拍着手拉着镜落:“我们什麽时候出去?明天好不好?”

“哪有这么快啊,至少得求得玛……皇上同意啊。”镜落忙把话半路扭了回来,“话说回来,你们出宫得有个化名什麽的吧。”似乎清宫戏上都这么说。

胤礼沉吟良久,道:“我就叫罗礼好了。”

“萝莉?”镜落不禁大笑,拍着胤的肩道,“既然他叫萝莉,你就叫正太好了!”

“喂,罗礼哪里有问题啦?”

“哈哈哈,有你这样的萝莉,大叔怎么推倒啊?”


作业配水晶包

“好了,就这点作业吧,好好努力哟!”保成笑眯眯地挥挥手准备开溜,“上次那个陈的事还没结呢,托你的福,那孩子三天两头来找我,看来得考虑申请修改记忆了。”

镜落才不管什麽陈不陈,直愣愣地盯着从地上堆到桌上的书山良久,抱头惨叫:“老爸你法西斯!”

白端同情地在“山顶”站稳,好家伙,近十科课目,一样不落,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双语数化绕着跑,另附一箩筐的灵术典籍,不知有几百年历史的破羊皮纸翘个大卷,隐约可看见漂亮的花体字描出cappadocian的字样。

“这还法西斯?”保成一脸无辜地摊开手,“你去问问阿玛,我小时候比这还不知多多少呢!想当年你老爸六岁背诗经,八岁背离骚,十岁背论语……”

“那不一样……呃,玛法,真的是这样吗?”话及一半,她打住了舌头,想起老爸曾是那类彪悍之极的“越野强人”,只得讪讪地向爷爷咨询。果不其然,康老爷子须颔首,又回忆起当年保成的勤奋样来,不住地点头微笑,直把她弄得鸡皮疙瘩四起。

于是镜落小朋友凄凄惨惨戚戚地开始了老爸口中所谓的“一分钟扳成两分钟”的学习生涯,挥泪告别米虫生活。每天一等南书房那儿空下来,就捧着书盯着康老爷子,几天下来,爷爷大人倒是顺利帮她解决了半本古文,几十页几何,大叹孙女学的东西实在艰深。

望着那余下的近十本古文书。镜落一不做二不休,拎着两本扔给胤礼和胤,教会他们怎么用笔怎样读写简体字后。便把语文功课的大包袱卸给了“童工”。

这日风和日丽,三人躲在假山后头写作业。胤礼对这种自己会流墨水出来的笔极感兴趣。刷刷刷埋头做了四五页才停下笔道:“最近各宫娘娘都在议论你呢。”自从知道她并非什麽宫女后,他总算将她与前日宫中那个真人不露相地传言联系在了一起由。”镜落用笔磕着额头,这道圆锥曲线好麻烦。“这道题的斜率根本求不出来啊。”

白端在一旁低压的枝条上瞅了瞅题,叹气,密声传音:“向前翻五页,你问过一模一样地。”

“……”她转了转笔,沙沙地翻到前面,边写边继续道,“这传言就说去吧,估计她们都还没见过我长什麽样呢。对了,现在各宫都有哪些嫔妃啊?”史书上说爷爷大人的嫔妃近五十人。绝对地娘子军啊,几乎每年都有阿哥公主出生,否则也不会出现与她同龄的“十七叔”和小正太“二十叔”了。

胤礼数着指头回想道:“按份位来说。有佟佳贵妃,她是孝懿皇后的妹妹。惠妃、德妃、宜妃、荣妃、和妃。还有良妃娘娘大前年薨了。接着就是密嫔、我额娘勤嫔、二十弟的额娘襄嫔、静嫔、谨嫔、熙嫔,好一串都记不得了。然后是贵人、常在、答应什麽的。”

“是啊,地确是多,那还不得忙活死。”镜落抽搐了下嘴角,当然,最后一句话是极轻声地嘀咕,起身拍拍灰,收好书,“在这里半日,累坏我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好啊好啊,额娘刚送来了点心给我,正搁在屋里头呢。”胤说着就扯上她的袖子要走,镜落忙拉住她,摆了摆手,嘻嘻笑道:“那没意思,要吃好东西就跟我走。”

果然,只要是镜落的法子,总是惊世骇俗的。一大一小两位“叔叔”见她旁若无人地溜进御膳房捧了荷叶包裹的点心出来,不由瞠目结舌,胤礼惊道:“你这么做可是有违宫规的啊。”

“什麽宫规啊,我若是请李爷爷去传点心,等点心过来,我都饿饱了。瞧瞧,现出炉的多香啊,是吧,胤。”她摸摸正在吃点心的小正太,胤欢快地点头附和,“原来刚出炉的水晶包这么好吃啊!”

“二十弟!怎么可以在外面边走边吃,太没规矩了!”胤礼出声喝止,镜落却不以为然地递来一个包子,“呐,这样吃才好吃嘛,假如有朗姆酒热巧克力就更完美了。你快尝尝,凉了就没味了。”说着,她又拿起一个水晶包娴熟地扳开与白端分吃。

胤礼无语,虽然不懂“朗姆酒热巧克力”是什麽东西,但他只得接过包子啃起来,一边还不住地左右四顾,新出炉地水晶包的确美味,水晶似的皮裹着各式馅料,咸地有五丁鲜虾,甜的有五仁豆沙,尤其是这么吃地时候,心里还感到随意快乐,带着一丝刺激。

三人填饱了肚子,颠悠着在御花园里散步,镜落欣赏着那繁花似锦,不禁想起“花容月貌”四字来,在她从小地记忆来看,似乎只有妈妈才配得上这个词,至少老爸从她牙牙学语开始就不断地灌输这类思想,妈妈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正在故国神游着,还没多情应笑我,镜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娇笑:“十七阿哥,二十阿哥也过来逛园子了?”

胤礼胤忙行礼问安:“儿臣见过各宫娘娘。”按理说皇子不能与母妃之外地嫔妃相见,尤其是胤礼这样已经成年的皇子,此时分外尴尬。

镜落抬头看去,哇塞,好一团花枝招展,难不成今天有后宫花园派对?啧啧,还没胡思乱想完,那厢一个宫女就呵斥道:“你这个奴才还不快给各宫主子行礼?!”

若问镜落近来最反感的词语是什麽,她一定铁青着脸哼一声,挤出两字,“奴才”。什麽破烂称呼,这个人见了啪啪两下来个“奴才给镜格格请安”,那个人见了也啪啪来两下“奴婢”,满天飞的“奴才”“奴婢”,靠,这么心甘情愿地自贬为奴?!

她不答话,默不作声地盯着天空飞过的一只乌鸦,白端眨了眨眼,乖巧地装作哑巴,一时间四周蔓延出春末夏初少有的寒气。

胤礼有些担心地瞅了瞅她,心知上回被她打就是因为这句“奴才”,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在她面前提这两个字,否则下回可不是点住神庭穴这么简单了。

“你!----”那个宫女气得脸皮通红,一旁的一位嫔妃却抬手止住她,上下细细打量着镜落,眼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吗?镜落疑惑地顺着对方的目光审视了一番自己,月白色的袍子,外面随便套了件墨绿色的宫纱长袄,与白端的纯白羽毛恰好相和,脚上是配色的墨纹软底绣鞋,头发扎成一束短短的马尾,就自己看来算是很正常的吧。

只听那妃子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个宫的?”

镜落挑眉:“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何要告诉你我是谁。”

“放肆!德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知晓的?!”方才的宫女再度呵斥,德妃摆手示意噤声,她一身素雅的祥云七镶七滚边缂丝宫装,不失皇家气派,面上永远隐隐挂着笑意,“本宫是永和宫德妃乌雅氏,闺名不便轻易外露。”

镜落的神色这才略略缓和下来,绽开一个帅气迷人的微笑,直把方才气恼之极的宫女给恍惚得不知所以然:“我叫镜落,镜子之镜,落叶之落。”

六宫皆为云烟

“镜落?你就是那个从清凉山过来的女孩子?”德妃怎么说也在宫里几十年了,话语间很有技巧,之前发现了对方的反感,所以措辞特别委婉。

“嗯哪,算是吧。”干嘛不干脆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来路不明的人呢,镜落极不习惯如此绕弯的对话,但看在对方是德妃的份上,将就下来了,好歹她是未来雍正帝,四叔的亲娘。想到这儿,镜落的思绪不禁又飘到那次方家的谈话,出了回神,直到德妃发话才转醒过来。

“本宫正要带各位妹妹去浮碧亭赏花品茶,镜姑娘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啊?不,不用了。”她连忙摆手,“我不懂花草也不懂什麽茶,更别说是吟诗作对了。这种风雅事和我八辈子打不着一杆,呵呵。”话未说完,后面几位嫔。贵人以及宫女已经掩嘴偷笑起来,镜落蹙眉转身,招呼胤礼胤离开。

还未走出几步,对面随风传来又一阵笑声夹杂着附和声,听在耳力分外别扭。镜落心知这下危险,遇上两帮BOSS对抗,自己才是个刚刚升级的新手菜鸟,法术防御还没加点,就这么遭遇连击,真是天要我亡,不得不亡啊!

这位嫔妃没有德妃穿得那么淡雅,藕荷色坎肩上一溜整齐光润的珍珠扣子,极是鲜亮俏皮。她见镜落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也不恼,笑盈盈地摊手站定,发髻上垂下来的蔷薇掐丝扁方的流苏映得她面若银盆,目如秋水。别有一番爽快性子。

“宜姐姐也来看花儿吗?”德妃出声打破了沉默,镜落这才收回目光,又偷偷瞥了眼对方在略宽大的宫装下依旧清晰的胸部。低头瞅瞅自己本就离B差一口气,现在早已被云罗掩埋地尺寸。不由悲哀起来,果然是“宜人”啊!

宜妃虚掩口笑道:“这花儿自然漂亮,又何曾想到人比花更胜呢!”她大大方方地走到镜落跟前,看着她身上的衣裳道,“镜姑娘难道不知道宫里服色的规矩吗?”

“服色规矩?”疑惑地再度打量自己地墨绿套装。镜落不解地说,“貌似我没有僭越啊。”真伟大,自己竟然也会“僭越”这个词了。

宜妃闻言“哎呦”笑出了声:“皇上给你的是固伦公主地月例,按规矩,宫女只能穿浅绿,墨绿,秋褐,你懂了没?”

这么说她的意思就是我穿着宫女的衣服了,镜落和白端对视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没什麽要紧,衣服嘛,舒服就好。”

“宜姐姐再不去浮碧亭。只怕那花儿也谢了,茶也凉了。”德妃适时地巧妙化解了尴尬。众位嫔妃宫女也簇拥而去。留下镜落三人以及白端在原地目送。

“呼死我了,人吓人吓死人哪!”后知后觉的某人拍拍胸口吁口气。引来胤礼一个白眼,“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连命都要丢了?!”

“吓?为什麽?”继续木知木觉。

胤礼一副“败给你”的表情:“眼神能杀死人

“哈哈,原来你也懂这个呀。”镜落拉起胤走了两步忽又停下道,“对了,什麽叫固伦公主啊?”

“……”胤礼现在地的确确完完全全从头至尾绝对要败给她了,最后还是胤解释了这个名词,“固伦公主就是皇后所出的公主,如果是妃子所出的公主就是和硕公主了。”

固伦公主的月例,镜落抱着手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晃了晃头,想把这股感觉甩出去。白端从她的左肩飞到右肩,轻盈地侧身用翅膀拍拍他的头,如沐春风般的声线尤为怡人心神:“镜落?”

“啊,没什麽。”她回过神来,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们出宫去玩玩吧。”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概是之前地“祸”抵消了,三人还是顺利出了宫,胤礼胤作着公子打扮,而镜落依旧我行我素的一身古怪打扮,有谁见过穿着清朝女装扎着马尾辫一副英气装扮的女生,这里就有。

胤倒是头一回独自上街,很是兴奋,镜落见他这样好奇,干脆带着他把一条街上地小吃都吃了一通,当然,银子还是胤礼出。

看着两人捧着褡裢火烧吃的正香,胤礼不由皱眉道:“这东西值得吃地这么欢麽?里面又不是没有吃食,而且还比这儿地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再说,哪有你想的那么坏呀。”镜落毫不客气地塞给他一块螺蛳转儿,“要吃就快吃,别在这儿一股豆汁味儿,酸不拉叽地。”自己果然不是北方人,喝不惯这种淡绿泛青色的液体,不过爆肚儿还是很不错的。

胤没有他十七哥的疙瘩劲儿,兴致勃勃地敞开肚子一溜吃了个遍,打了个饱嗝,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高高兴兴地看那边的艺匠捏泥人。

远处突然传来得得的马蹄声,毫无放缓之势,镜落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那边一派鸡飞狗跳,还不是传来响亮的呵斥嚣叫,但并不是皇令急件啊。正想着,那几个骑马之人已经奔腾到了跟前,周围路人纷纷避开,胤却毫无知觉地拿着个新做好的泥人从对面跑来。

眼看马蹄将踩上胤,胤礼惊慌大叫:“小心!”镜落早一步敏捷地出手,白端默契地飞离她的肩膀,只听一声急促的勒马,她一个翻跃,稳稳抱住了胤滚到了一旁的布摊子上,磕得她背上又疼又麻,好在这娇贵的小正太没事,否则可就玩大了。

她起身拍拍灰,眉头拧成了“川”字,不客气地指着肇事者道:“你懂不懂交通法规啊,市区不得随意纵马你懂不懂?!”

“……姐姐……”胤抬头怯怯地拽拽她衣角,想说什麽,被她一把甩开,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么小个孩子如果被你伤着了他爹娘可要心疼死了,如果出了什麽茬子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我说一个男人稍微有点人品好不好。”

“你说爷没有人品?”马上的男人挑起了眉,冷冷地哼了一声,年轻的脸上满是霸气,他一个潇洒的翻身下马,与镜落相仿的漆黑眼眸里带着桀骜。

镜落哪里害怕半分,迎着他也挑眉道:“说的就是你。”

“姐姐……别说了……”胤有些害怕地在她背后继续扯着她,胤礼也有些尴尬地不敢说话,只是拉拉她,那男子后面有几个随从悄悄上来道,“爷,老爷还等您呢。“哦,知道了。”男子挥了挥手,瞥了眼胤礼和胤,跃上马,一挥鞭子,轻巧地扔下一句话,便奔驰而去,“弟弟们真是好兴致。”

两人的脸紧张得煞白,定定地目送着男子,说不出一个字。白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略略摇了摇头,只有镜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人,“喂喂,怎么了啦?”

数字帐号封锁

胤礼和胤不知怎么,坚持不再逛下去,硬是要回宫,镜落无可奈何,只得把刚刚提起的逛街兴致按下来,跟着他们回去了。

“真是奇怪,干嘛这么急的回去,还没到吃饭时间呢。”她嘀咕着与两人道别,白端叹口气,看着她,却不多话,这个家伙未免有的时候也太粗神经了。

“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去找本书看看吧。”镜落绝对是说干就干型,说着就往书房而去,刚想推开门,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直撞上她的鼻子。

“疼疼疼!”她捂住鼻子,后退几步,险些跌下台阶,所幸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不致摔个狗啃泥。她忙向侍卫道谢,转过头来怒视肇事者,不禁瞪大眼睛指着对方大叫:“你就是那个骑马撞人的?!”

“十四弟,怎么回事?什麽骑马撞人?”那人还未发话,他的背后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令镜落下意识想到老爸,但再看发声者,摇摇头,老爸在自己记忆中的笑容总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虚浮在脸上,这样老挂着面具难道不累吗?

“没事,八哥,只是没想到在这儿会见到一个熟人。”胤祯把“熟人”两字咬得特重,仿佛真的是几辈子认识的熟人。

镜落挑眉,抱手:“你谁啊?我们认识吗?”

“你!----”胤祯黑了张脸,指着她正要开口,他身后又一个人说话了,“十四弟,莫在御前喧哗。”

这声音冷静镇定。甚至有些旁观者的淡漠,别人听来倒没什麽,却使镜落打了一个哆嗦。绝对不会错,这个声音。就在方家的那晚听得真真切切!她暗自深呼吸一次,抬头道:“我可不记得我和一个纵马冲撞的人有过交情。”

胤祯自知理亏,又是在乾清宫,说不出话来,边上一个有一双“夺命桃花眼”的家伙“哧哧”笑出声来。“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也能使十四弟吃瘪。”

“老九哇,说什麽笑话儿呢?”康熙听见动静从里间走出来,“哟,小镜回来啦。上哪儿溜达去了?”

“去市集逛了,然后,就回来想找本书看看。”镜落老老实实地回答,瞥了眼那个桃花眼,原来他就是被七颜阿姨一直鉴定为小受地“九叔”啊,啧啧。果然很有万受无疆的境界。这么说的话,那个笑容面具男就是叔”,那个肇事者就是“十四叔”。而长久以来令自己不爽地声音来源则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她“四叔”了。嗯。她开始自动将这么些热门男主和各类清穿文结合起来。丝毫没有称他们为“叔叔”地自觉。

“朕看你是不到进膳时分是没惦记着回来。”康老爷子不愧是久经百战的老狐狸,笑着招呼她。“要看什麽书?”

“唔,山海经好了,有没有那种有图画的?“说着,她就自顾自踮起脚在书架上找起来,很明显爷爷大人平时是不看这类搜神灵异的奇幻书,最后还是李德全带人从架底翻出一套来,崭新的黄皮子面儿,里面配上不同时期画地插图,要不是家里有一套,镜落早就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了。

老爷子瞧着一干儿子目瞪口呆地盯着镜落的一举一动,挥了挥手:“天色也晚了,你们就回去吧。老十四,明日把你的话写成折子呈上来,朕要细细悄悄你对西北的主意。”

“是,儿臣遵旨。”胤祯面露喜色,与一干兄长告退,还未完全走出乾清宫,就和胤胤并肩而行,把胤一个人落在后面。

直到四人走远了,镜落这才盯着本书探出头来,拍拍胸口吁出一口气。康熙见状,哭笑不得地点点她的额头:“你啊,按理说该称呼上一声叔叔才对。”

“是啊,可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皱眉思索着,“刚才的眼神,很不舒服。”白端抬头望去,那一个点早已消失在视线了,它把书扫下镜落的头,微微眨了眨眼,并不言语的阴沉稍纵即逝,笑呵呵地拍拍她地脑袋,“话说回来,你方才出去和老十四结什麽梁子了?”

“他啊!哼!”镜落不满地搁下书,手脚比划着把事说了一遍,末了还差点一拍桌子来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最后意犹未尽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做总结性发言,“玛法,你该定个交通法啥的,严禁非急件人员在城区肆意纵马,万一真撞出人命来,衙门可要理赔不清了。”

“呵呵,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其中的关节可是剪不断理还乱喽。”老爷子笑笑,感叹似地发表评论,旋即巧妙地转移话题,“下回可不许再如此胡闹了,在大街上一个女孩子家成何体统。”

镜落耸耸肩,只得点头称是,把此事草草了之。

正是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此以后把你们这些数字军团地数字帐号封锁屏蔽了还不行麽,她抱着这么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悲哀地发现事与愿违。

如果你是20级地新手,打一个2级地怪一定很痛苦,伤血啊补药啊。但是当你看到一群90级的BOS簇拥而来时,你有什麽想法,赶紧回城吧,掉5地经验值也无所谓啊!

镜落此时就是这种感觉,手上满是各类代号的晚宴邀请函,大红锦团的纸张,仿佛家家都有人办喜事似的。

“我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她蹲在一堆红纸跟前,碎碎念着,“随便抽一张好了。”于是,往那里头抽了一张,展开一看。雍亲王府……

口胡!----镜落当即被雷在了半空中,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位BOSS,最不想去的就是这位BOSS的府上。好,深吸一口气,请帖扔回去,刚才抽到的作废,再打乱抽一张,展开。

雍亲王府……

扔回去,再抽,展开。

她郁闷地把请帖折起来,转头对着止不住笑意的白端,一把抱起它,跨过纸堆:“我蹲宅还不行嘛!哪儿都不去了!”

明天要出去拜年吃饭,就不更新咯以今天多更一章,算是明天的,嗯嗯,大家新年快乐哦包拿来----

雨夹雪鹅毛雪

“老四家的素斋做的入味,老八家的醋鱼有苏杭的地道,老九家的菜花色不少,还有……”

“玛法,您要吃就自个儿去嘛,干嘛一定要扯上我。”

镜落一脸无可奈何,看着自家爷爷报菜单似的在她耳边嘀咕,明摆着就是辍使自己去赴宴,哼,说封锁就封锁,不去就不去。

康熙拍拍那打请帖,哀叹似的说:“小镜啊,你见过有平白无故就跑到儿子家吃饭的阿玛吗?”

“有啊,您别想着让我当幌子。”镜落挪开请帖,越来越觉得老爸的口气果然是有遗传的,骗人都有这么相似的地方。

“好歹他们也都是你叔叔辈的,去一次表示表示也没什麽要紧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就去吃顿饭,又不会掉块肉。”势头有望,再接再励。

“……”镜落艰难地在一堆请帖里搅了搅,“好吧。”

“这样不就结了,先去十四家吧!”于是,成功入套。

镜落本想着就去吃顿饭意思意思,过过场也就算了,但是当她站在跪成一排的“欢迎团”前面时,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今天有国家领导人到访吗?原来一颗吃光他们家当的心都迅速缩小成在众目睽睽之下略微尝上两口就结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麽李德全说吃菜不能过三口了,你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吃四口吗?心不甘情不愿地流着泪惜别了没戳上几筷子的酿花枝,醋鱼,她盯着最后一张请帖掀桌了:“我不去了!”

“都最后一家了,你不去也得去啊。”白端晃晃头。看着帖子上鲜亮的墨迹,“在他们眼里,你去就代表着皇帝去。皇帝到哪家就意味着夺嫡的几率就更大。即使有约在先,但还是不能避免卷入这个漩涡啊。”

“不就去吃顿饭。值得他们想这么多麽。”心里郁闷归郁闷,镜落还是不得不承认白端说地的确有道理,只是她不想真的知道当初康老爷子让自己去也是这个原因。

胤和四福晋齐齐接待,只是这位雍亲王没有之前几家主人地殷勤和恭敬,冷淡地自己喝酒吃菜。仿佛这个请帖不是他自愿发的,而是下面人劝他随个大流发出地。好在四福晋待人亲切,使得镜落还能坚持在这种诡异的低气压下完成饭局大任,多扒上几口素什锦。吃完饭还没喝茶,雍亲王就借故离开了,留下四福晋一个人孤零零地接待。镜落望着这位“四叔”离去的背影,心说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皱了皱眉,转头对四福晋道谢:“多谢款待。今天的菜还真是不错。”

“镜姑娘喜欢就好。”四福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你别太介意王爷。他性子一直是这样,特别是温宪公主去了之后。”

“温宪公主?”

“啊。这个是旧事了。”四福晋自知失言。略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温宪公主是王爷地亲妹子。打小就喜欢粘着王爷,两人感情极亲。可惜命薄,十九岁的年头上嫁给舜安颜,一年后就故去了。”说着,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眼眶红了半圈。

“呃,对不起。”镜落忙不迭地道歉,有些尴尬,稍稍坐了会儿就逃难似的叨扰离开了雍亲王府。

一回乾清宫,她就像是发布全球通告似的在书桌跟前大叫:“我再也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吧,这也算是朕的……罢了罢了。”老爷子搁下折子叹口气,“过段日子老十四也要出征了,这里就能稍微安生点了吧。”

策王阿拉布坦遣派其将策零敦多布侵略拉藏,逼近新疆,危及青海,皇帝特命十四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视师青海。这对于皇子们是一个微妙但沉重的信号,引来众多猜测,首当其冲的就是找十四福晋话家常的的他府福晋更多了。

但是这种事情对镜落来说就如那雨夹雪,落到地上就化成水了,她还是过她该过地日子,写作业,找胤礼胤闹哄,和白端聊天,简直就是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者说是浑浑噩噩,直到某天白端突然提醒她:“你翻过笔记本吗?”

“笔记本?什麽笔记本?”她疑惑地问,“我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啊。”

“……”白端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进一步说明情况,“我说的是七月阴阳寮地事务笔记本。”

“那个啊……啊……”她几乎就没把这事想起过,从带子里翻腾出笔记本,刚刚打开一条缝,笔记本就自己跳起来震动个不停,直把她唬得松开手,任它在地上蹦了几个来回,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蹲着翻开。

“什麽啊!老爸你要杀人吗?!”

三四页的缩略条目密密麻麻地排着队等她完成,发布日期从保成离开开始就没终止过,使她大为惊讶,什麽时候老爸这么爱管这种鸡毛蒜皮而且还赔本地闲事了,几乎把整个冥界在这个时期地事务都堆积给她。

“……他果然认为我很闲吗?”镜落握拳,纠结,很有想灭了老爸的冲动。

“可是你地确很闲不是吗?”白端适时地提出事实,飞到她的肩上,啄了啄她的脑袋。

“算是吧算是吧。”她唉声叹气地收起本子,摆了摆手,“走吧,趁我现在闲赋蹲宅,把这些事先完结了再说。”

“呐,镜落。”白端收起翅膀叫住了一脚跨出门的她。

“什麽?”镜落夹着册子停下脚步。

“你真的讨厌过你父亲吗?”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太适合,但是它还是问出了口。

镜落爽快地笑了,从某些角度看笑容颇有乃父之风:“老爸虽然喜欢整我,但是怎么可能讨厌呢,唔,怎么说,反正我很喜欢老爸和妈妈啦!”她转身抱起它,蹭了蹭,“白端也是啊,如果哪一天生活中没有了你,会很寂寞吧。”

白端的眼眸流转着异样的光芒,它轻轻弯下脖子:“是啊,我很喜欢你。”

“呵呵,那不就得了,走吧走吧!”她意气风发地扬起头,做出一个GoodJob的手势,“哼哼,这些小事难不倒我!”

结婚食用指数

若问大半年来北京城发生了什麽,其实也没什麽,天还是这个蓝,草还是这个绿,萝卜还是和白菜唱双簧,凌晨还是有无数上朝的轿子造成交通堵塞;皇帝老爷子还是在朝上眯缝着眼看戏,心里掐算着自家孙女又会赖多少时辰的床,引来习以为常的爆破音;镜落小朋友还是晚睡晚起,惊飞起乌鹊不知数,闹腾出后宫千家怨。直到大半年后,西北传来皇十四子抚远大将军胤祯凯旋而归的好消息,静谧的空气才慢慢酿出不同寻常的气息来,就像是一枚轻薄的石片,在水面划出无数细小的涟漪。

“姐姐,今天十四哥就要回来了,你带我去乾清宫瞧瞧好不好。”小正太胤眨着盈盈大眼央求道,亮晶晶的目光简直可以与天上的繁星媲美,“就一眼,我们悄悄地,好不好。”

“没想到你还是个十四粉啊镜落在他的小嫩脸上拧了两记豆腐,刮刮他的鼻子。

“十四粉是什麽东西?”胤好奇地问道。

“呃,就是类似于藕粉一类的点心,用滚水一冲就能吃了。”镜落睁着眼睛说瞎话,撇开这个新颖的名词解释,“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瞧就是了,可别声张啊。”无视下白端的目光,趁机再吃上两回小正太的豆腐,滑滑嫩嫩。

安定青海,抚远大将军的回城可谓是全城百姓夹道欢迎。洗去一路上的风尘后,胤祯便进宫面圣。在一干大臣和兄弟面前,年青的十四皇子意气风发,回禀着康熙的一个个问话,使得皇帝连连点头赞许。

镜落带着胤躲在退茶间里。待康熙屏退所有人独自留下胤祯时,他俩蹑手蹑脚地趁着一片忙乱转移阵地,窝在了里间桌子下。

果然是父子谈话。起初的一些军事政治两人也无心去听,干脆坐在地上挑绷绳。终于,正题引入了轨道。

“胤祯啊,这次除了那些面上地,你还有什麽想对朕说的?”

嗯,很明确。就是问十四同学还有什麽要求。

胤祯果然回答得极是冠冕堂皇:“儿臣为我大清守卫疆土,并无多大要求。”

“呵呵,君无戏言,你说出来让朕听听。”很完美地将话头又绕回去,不愧是老狐狸。

“这……儿臣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胤祯试探着开了口,见康熙颔首,便说了下去,“请父皇将镜落姑娘赐婚于儿臣!”

晴天霹雳,雷得她外焦里嫩。黯然销魂。

白端有些不自在地仰起了脖子,眼眸里少见地散发出寒意。

胤小声地问道:“赐婚是什麽东西?”

“呃,就是赏赐结婚吧。嗯,差不多。”从木炭状态恢复。镜落再次解释名词。结婚是什麽?能吃吗?”真是萌得天真可爱地正太啊!

“嗯。怎么说,结婚是可以吃啊。”胡掰开始。她竖起食指,一副泉此方样,“可是如果你把它吃下去,那么你就等于进入了坟墓。”

“坟墓?听起来好……”胤的话还未说完,那边忽地传来重重地声音,像是有什麽东西被狠狠地拍到桌上,接着就是康熙怒不可遏的呵斥,“你给朕回去抄五十遍祖训!以后休得再提此事!”

一下子就从晴空万里到暴风雪漫天。

胤祯沉默了一会儿,匆匆告退。

一片静默,桌下的两人大气不敢出半口。

那边安静了半晌,西洋摆钟的滴答滴答格外清晰。

终于,苍老的叹息:“胤啊,你先回去吧。”

两人相视,大眼瞪小眼,原来早就被发现了。胤只得乖乖地爬出桌子,转出里间告退,留下镜落尴尬地站在门帘边上,不时用求助地目光瞅着白端。

“你也听到了,这都是些什麽乱七八糟的!”老人一拍桌子,“败坏伦理啊这是!”

“可他也不知道啊。”她还是小声嘀咕出事实。康熙苦笑着摇头:“小镜你还是不懂,你以为十四这次要求是一厢情愿的吗?完全不是。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筹码,谁能争取到接近你的机会,谁离这个位子就近一步!”他说着拍拍扶手,发出沉闷的金木之声,“朕猜得不错的话,这是老八老九教唆十四提出来的,就是想试试朕的意思。”

镜落无言,此时只觉得无数冰做的藤蔓爬上了她地身体,紧紧纠缠住几乎令自己窒息。她紧握住手,一片冰凉的触感,麻木得没有知觉。

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清脆,却有略微的生涩:“玛法,我们去吃点心吧。”

胤祯在抄完五十遍祖训后,再也没提过赐婚一事,连带着其他人也丝毫不敢在御前露出半点口风。只是他们地目光,愈发地复杂和探究,或者说令镜落不舒服。

这日难得早起,她突然有些举足无措,不知起这么早干什麽才好。乾清宫里静悄悄的,大半人都奉送皇帝上朝去了,只有几个苏拉在做清洁工作。

带上几块点心,坐在南书房地一隅看书,早晨的阳光极是和煦,没有午后的昏昏欲睡。但偌大的书房里只剩她一人,未免有些空旷得寂寞。

“白端。”她推推正在阳光下补眠的天鸾。

“嗯?”半睡半醒的慵懒,令人不禁联想到美人卧榻。

她抱起它,脸颊蹭蹭光洁的羽毛:“现在才发现,以前老爸和妈妈把我保护得太好了。”

白端轻笑:“若以你的年纪看清这其中的关节,未免也太早成了。你父亲经历过这种感觉,所以希望给你一个完整的青春记忆。”它略顿了顿,又道:“现在的你,已经十六岁了,也该是长大了,知道一些事的时候了。”

镜落沉默良久,眯着眼数着阳光里飞舞的细尘,道:“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什麽样子呢。”

“镜落还是镜落啊。”白端抬头仰望窗外的天空,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听着远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静鞭抽地,“无论经历沧桑多久,镜落就是镜落,正如我是白端一样。名字是最短也最强有力的咒啊。”

HXH旅游团

“HXH!真是很贴切啊!”镜落抱着手“哼哼”得意地笑着,换上一身骑装果然帅气很多,虽然颜色比较单调,金刻丝石青色的装束,几乎要和那些阿哥们混在一起。

“小镜你真的要骑马?”康熙临上车时还是不禁问了一句,“这可是一直要到木兰猎场啊。你会不会骑马?”

“会!”镜落肯定地点点头,又凑上去悄声道,“那个,骑累了能不能换坐车啊?”

“呵呵,那么现在就上车吧。”

她摇头,潇洒地一跃上马,在舆车边试了试缰绳,作了一个手势:“现在就出发吧!我等不及要到围场了!”

镜落的确是学过骑马,也不是那种在马场坐在马上“走马观花”的程度,至少能和胤礼飙飙马,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舆车边乖乖地控制缰绳,但是已经是令爷爷大人感到惊讶的水平了。

“没想到你骑马比郭罗络家的格格还熟练。”命她在车边跟着,从车窗递上一杯参茶,康熙如是笑道。

她压压帽檐,露出半张脸,笑得一脸灿烂,自言自语着:“这个HXH旅游团还真是华丽啊!”

“完全不一样……”白端无语,“那个旅游团太不正常了。”

“啊呀,都是猎人不是麽。”无视掉本质上的区别,她耸耸肩膀,招呼着胤礼,“呐!再跑一回怎么样!”

“好啊!就以最前面的旌旗为界!”胤礼也是年少气盛,毫不退缩,扬鞭跟上,霎时。漫漫路上出现两个风一般的身影,引来几个年长的兄弟举目观看。

胤踱到胤边上,小心地压低声音:“八哥。你看这,是不是十七他……”

“不会。应该不会。”胤静静地打量着驰马彻骋的两人,“只是年纪相仿罢了,老爷子地心意真是越来越难揣测了啊。”

胤不言语,默默地随驾伴行,笼着的袖子里。左手握紧了佛珠,仰头遥望天空,不知把心思飘到何方。镜落终于下马换车了,趴在车上窝在软垫里,不停地叫唤着:“好疼……果然不能骑太长时间的马啊……”

“缓一缓就好了。”康熙笑着放下书卷,“你再熬一熬,马上就到了。”

她挑开帘子,眺望着远处层层叠叠青翠地山峦,道:“真是期待啊。”

一到达“基地”。镜落又重新活跃起来,还没在帐篷里待上几分钟,就罩上披风跑了出去。这边满是来来往往的人忙着搭帐篷。张罗器具,她要找地正主却消失了踪影。

“胤!”抓住一个。她匆匆跑上来。“怎么就你一个?”

小正太也是正要往哪里去的样子,说道:“十七哥在和蒙古壮士打库布呢!姐姐你和我去看看吧!听说那个蒙古壮士可厉害呢。几乎打遍草原无敌手。”

“好歹你是弟弟,也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啊。”她说着便跟着他跑向那片乌压压的人群,“到底是无敌还是不敌都很难说呢。”

但是对于胤礼来说,的确应该是“不敌”,那个蒙古青年地肌肉像是群山一样层层堆砌,单是看看就令人生畏,再悄悄打量下胤礼的“小胳膊小腿”,镜落不得不叹息,胤的“墙头草”还是很有根据的。

那蒙古青年猛地一个推顶,随着从丹田酝荡而出的呼啸之声,胤礼被狠狠地掼到了场地边上,一个缓冲,滑到了镜落跟前,连翻起一条草皮。

“呐,我说这儿用不着你来耕地吧。”镜落从宽大的帽檐底下眨了眨眼,打趣道。胤礼后背生疼,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甘心地盯着那边壮硕的力士。

她伸出手拉起他,牵动起他受伤的每一根神经,引得他倒吸冷气。她忙侧头对胤嘱咐道:“去唤太医来,好像伤到筋骨了。”早有人搀扶过胤礼,到边上的帐子里上金创药。

安顿完胤礼后,镜落又把目光重新投到斗场上,那蒙古青年正豪爽地招呼着人上来比试,众人皆是不敢上,只是有相熟地人呼叫着:“阿尔斯勒!好样的!”

白端轻轻颔首,道:“你该不会想上去吧。”

“呵呵,很久不打有些兴奋了。”镜落的确有些跃跃欲试。

“保成大人不准你打架地。”叹气,果然还是收敛不住。

“啊呀,这个不算打架,是比试,比试懂不懂。”镜落钻着空子,搓搓手,“你先让开啦,我要上了哟,保证三分钟完成!”

白端无奈,看着她依旧罩着斗篷走上前去,朗声道:“我们来比一场吧!”

阿尔斯勒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人,比之前地十七皇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脸被罩住,看不清长相,只能从中性地嗓音和石青色的装束简单判断出大致也是个皇子。他略一行礼,抱拳道:“好!”说着就摆开架势,拗上对方。

镜落敏捷地一闪身,趁阿尔斯楞一个缓回,双手扣上他地肩,毫不犹豫,狠狠来了一个过肩摔,速度之快,都还没令众人回神,阿尔斯勒就这么被摔出几米外,滑得草皮又被翻起一条深深的痕迹。

果然如她所说,三分钟完成,甚至连三分钟都没到。

意犹未尽地掸弹帽子,镜落大方地伸出手拉起他:“承让了。”

阿尔斯勒毫不计较,爽朗地大笑:“真是好功夫!好力道!”他的“力道”自然是指对方控制的力量,若是再大一些,自己可是要被摔成骨折了,然而就旁人听来,这个能如此迅速打败蒙古第一壮士的人真是力大无穷。

“哥哥!”一个火红的身影窜了出来,急切地拉住阿尔斯勒,“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还没等他回答,就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镜落,“你若是伤着哥哥,可别怪我不客气!”

“阿诺吉雅!我没事,这只是切磋罢了,不要对人家这么说话!”阿尔斯勒连忙制止。

镜落苦笑,听说过不少妹控,没想到兄控也有这么多,而且还彪悍之极,她微微颔首,对阿尔斯楞道:“多谢了!下次再见吧!”说着就转身要走,却不妨耳边一阵犀利的风声,她下意识偏头躲开,紧接着一条长鞭子就抽上了前面的旗杆,响亮地一个回转。

很那个什麽很那个什麽什麽……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去,只能做出如此经典的拖把评价,阿诺吉雅手持皮鞭,一副女王样。捂着嘴阻止自己吐出那两个英文字母,镜落无可奈何地摊开手:“阿诺吉雅郡主大小姐,我似乎没惹到您吧。”


秋天的桃花开

阿诺吉雅手腕一个使劲,鞭子在地上尖锐地发出嘶哑之声:“本郡主就要和你比试比试,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能打败我哥哥。”

真是不宜出门的日子啊,镜落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看看黄历比较好。她头痛地叹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鞭子已经狠狠地抽来了。

喂,太不手软了吧!她连忙闪身躲开,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吉雅!住手!”阿尔斯勒呵斥道,可惜无济于事,阿诺吉雅连续几鞭,使得斗篷下的镜落有些手忙脚乱,这个斗篷有些笨重啊。

“刷!”又是一鞭子,她向左躲开,右脚不小心踩住斗篷,一个不稳当,帽子被鞭子抽了下来,“啊呀!”原本罩在帽子下的头发散了开来,引得那边的攻势停顿了下来。

“你……你是女孩子?!”兄妹俩真是连心连口,一个惊喜,一个惊愕。

“诶!”胤礼刚涂上药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你别胡来啊!”

镜落撇撇嘴,无视胤礼的话,解下斗篷,扔给他,随手将头发扎起一束马尾,不待胤礼反应过来,又卸下他的匕首,对着那边勾起一抹帅气的微笑:“郡主小姐,我们继续吧。”

白端叹气,看着她反手握住匕首,镜落难得认真了啊,或者说是生气了。

身法愈发的迅捷,大概是之前被鞭子弄的有些不爽快,镜落反手格挡上鞭子,没有一个停顿,在鞭子缠绕上匕首之前。就干净利落地砍下了鞭身,仿佛这是一条凶猛的大蛇。

失去了鞭子的阿诺吉雅,越来越慌张。甚至是手足无措。紧接着一个急停,不知何时。匕首地刀背已经贴上了脖子,耳边的人吐气如兰:“郡主大小姐,这个本事你服了没?”诺吉雅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僵硬了。镜落放下匕首,收鞘扔还给胤礼。忽然那边一阵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大人亲临现场。“又打架了?”康熙和煦地笑着,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镜落眨着纯真无辜的眼睛,晃晃头:“切磋,只是切磋而已。”特意在这两个字上加重音节,以便强调自己是本着和平友好地态度来着。

“呵呵,这一切磋就把人家阿诺吉雅给唬住了?”不愧是老狐狸,怎么可能相信这种事实摆在眼前的瞎话。“这个……纯属意外……意外……”说话声越来越小,明显发现这个时候还是承认错误比较有前途。好歹他是爷爷大人啊!生了“狡猾”如狐狸地老爸的爷爷大人啊!

“好了好了。”还好爷爷大人没有生气,又道:“你们兄妹俩没伤着吧,朕瞧着蒙古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没有那么娇气。”

“多谢皇上,并没有伤着。这位格格真是好身手!”阿尔斯勒爽快地笑道。眼睛不停瞥着镜落,使得跟随皇帝而来的几个阿哥不禁倒吸一口气。难道皇上是想把镜落许配给蒙古贵族,加强和蒙古地军政纽带?!

很显然康老爷子没他们想得这么复杂,笑着指指镜落:“也就是她最爱闹腾,真是要搞个鸡犬不宁才肯罢休,说不准还不止呢。”说着就让李德全从胤礼手里取过斗篷让她披上,“小心着凉,这下可就没得玩了。”又对胤礼道,“十七啊,回去上药去。李德全,朕那儿一罐子玉膏白药给老十七。”

玉膏白药是将玉屑研细,加入麝香等活血化瘀的上好药材,再混入进贡的云南白药,比平常的白药功效更胜一筹,太医院每年也就做出十来罐,现在赏赐给胤礼,真是令他受宠若惊,行礼谢恩后,这里的事情就被康老爷子这么不留痕迹地忽悠过去了。

镜落忐忑不安地跟在爷爷身后进了帐篷,低着头准备挨训,结果却被拍拍脑袋:“你呀,保成说的果然不错,惟恐天下不乱。”

偷偷抬头,爷爷一脸和蔼的笑容,边上的白端略略颔首,心知没什麽坏事了,她嘻嘻笑道:“我就是这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难易。”

“哈哈,活过来了?”康熙眯起眼睛,仿佛她进了陷阱,“算了算了,乖乖在这里呆着,晚上再准出去。”

“啊?好看来得熬过几个时辰了,她无奈地耸耸肩,抱起白端,窝在毯子里睡觉。

晚宴果然很有草原风格,镜落在皇帝到位前坐不住,跑到篝火边看几个侍卫烤羊烤猪,直到那边遥遥地传来声响,这才乖乖地挨在小正太胤的边上坐好。

一切就定后,她拿眼偷偷瞧了瞧对桌,轻轻吁了口气,似乎兄妹俩没什麽明显地态度,不过话说回来,没态度比有态度更危险啊!

果不其然,宴会开始没多久,阿诺吉雅就站起身来开始按照风俗传统敬酒,在贵客面前唱上一曲敬酒词,银爵交错,美酒四溢,极是豪爽。她手捧酒壶走到镜落和胤跟前,胤年岁太小,本着未成年人不得饮酒的原则,也该饶过,岂没料到阿诺吉雅朗声道:“请镜格格代二十皇子饮酒。”说着就唱起祝酒歌,丝毫不给镜落反对的机会。

我也是未成年人好不好,镜落无奈,双手捧起银尊,只觉得刹那间会场上几百双眼睛聚光灯似地盯着自己,定了定神,便仰脖一股脑儿喝下,香烈的马奶酒在喉咙里荡气回肠。刚搁下酒尊,阿诺吉雅又笑吟吟地斟满:“这回是镜格格自己地。”

镜落满脸黑线,虽说老爸也让自己沾过酒,但也没这种灌白水似地喝法,你当是两大杯朗姆酒热巧克力吗?腹诽归腹诽,她毫不犹豫地向口里灌下,看得在场人提心吊胆,主位上的康熙甚是担心,却又碍着说不得话。

一放下酒尊,她右手擎上酒壶,取过一个银爵,斟得满满地,举起酒对着阿诺吉雅一字不漏地唱出方才那曲祝酒歌。她的嗓音清脆悠长,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中性之中不失磁性,唱至高音,能比阿诺吉雅拉得更高更远,使知情人不由怀疑是不是每日早晨那个“起床号”练出来的。

曲子完毕,镜落勾起一个帅气的迷人微笑,双颊因酒气宛如晚霞酡晕,道:“这是我代二十皇子回敬郡主的。”

阿诺吉雅又气又羞,无奈之下,只能将酒喝下。刚一杯喝完,镜落又捧上一杯,“这回是我亲自回敬郡主的。”这“亲自”两字被咬得极重,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镜落在这一点上可是从来不吃哑巴亏的。

两杯下肚,论阿诺吉雅再如何,也不敢再就此纠缠下去。两人就是有些倦怠,好在歌舞轮流上台,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康熙便命人悄悄扶两人回各自帐篷歇息。

镜落一沾到毯子,就睡死过去,也不管什麽状况,只是想一阵黑甜睡足方罢。梦里仿佛有温热的气息在皮肤间流转,像是温泉水在心底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如远眉秋波,从发丝到额头,再至眼眸,双唇。温度的触感也由温热逐渐燃烧为灼热,不断地探取着唇齿间的香甜。软绵绵的身体使不上力气,被有力却不失轻柔的双臂牢牢锢紧,似乎一旦松开就会失去般不舍。

恍惚间只隐隐约约听到那人的声音,稳持却轻柔,略略带着低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仿若梦魇。

“紫墨……”

当镜落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她起身低头打量一番自己,还是昨晚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扣子,只是衣摆经过一夜有些褶皱。下意识抹上唇,脸上不由火烧似的滚烫起来,四处张望,帐子外的阳光已经丝丝透了进来,只有白端静静地蜷在一旁安睡,洁白的羽毛被光影打上一阵迷幻的璇光。

大概真的是个梦吧,如是安慰自己,心底却微微失落,又懊恼地晃晃头,这又不是春天,哪来那么多桃花开?

冥生往以流转

原本计划着在围场多玩几日,考察研究下为什麽梅花鹿、羚羊会在现代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没曾想酒后头痛,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镜落不禁懊悔地发现,老爸的话有时还真有道理,未成年人果然不宜饮酒。好不容易能活蹦乱跳了,结果爷爷大人急命拔寨回宫,原因是宫里传出皇太后不豫的坏消息。

当今皇太后并不是生母佟妃,而是顺治帝最后一任皇后博尔锦济特氏,但康熙把她当作亲母看待,极为孝顺。老太太可以说是见证了整个康熙朝的从青涩到成熟,年逾八旬的老人终年向佛,身体素来健朗,此时可谓是灯油枯竭之势了。

康熙也是古稀之人,亲自奉汤煎药,半日下来,双腿已经开始发颤,只是硬撑着不肯松懈。镜落实在看不下去,上去一夺药罐,就地蹲下来摇扇子:“我还是有耐心煎药的。”

“……”老人舒心地一笑,摸摸她的头,在椅子上合眸半晌,方才道,“小镜啊,你说人死后是什麽样子呢?”

镜落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里的真正含义,木知木觉地说道:“灵魂的去处又两种,一种是直接到冥界轮回往生,另一种,嗯,如果是那类罪孽很重的,则就要进入世界的六道轮回,直到用几世几代的时间洗清罪恶,方能进入冥界。”

“啊,这样的话,皇额娘这一辈子积攒的福德,足以安心了。”康熙按住太阳穴,揉了揉,脸上仿佛泛出欣慰的笑容。

镜落沉默着并不言语。静静地看着药罐里袅袅绕的水汽,伸出手来去碰触,却只有一手的湿热和药味。她席地跪坐。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听见老人缓缓开口。仿若自言自语:“看来朕地时日也不多了……”

“不会的!”她下意识地出声反驳,眼睛微微睁大,“不会的!玛法你不会地!”

“胡说些什麽呢,人总是有天命的,天天万岁万岁叫地好听。到底也没什麽意思。”不……”刚吐出一个字眼,镜落颓然不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身边的人走向死亡却不能挽回,记忆中总是没有明确的死亡概念,七颜阿姨会有天命,但却没有这么紧迫。

“好了,小镜,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也必须接受。”老人轻轻微笑。“朕累了,也该让老天帮忙退下了。现在这情形,只盼着理出头绪来早早在心里定夺。也免得夜长梦多。”

看着瓦罐里的药汁渐渐浓稠,镜落用布垫着手。小心地倾倒出来。顿时,药香在屋里弥散开。一层一层萦绕在鼻间,却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她快速地抹干泪花,端起托盘递过去:“玛法,药好了。”

终究是天命,再怎么用玉竹人参吊命,老太太还是去了。紫禁城一片苍茫素白,康熙哀伤之极,割辫服丧,罢朝三日,移居皇太后生前所居的佛堂悼念。

镜落陪着念了一日地佛经,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倚在廊柱边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淡淡的霞光映照在珠子上,仿佛晕染出了一抹琉璃般的晶莹剔透。

“镜格格。”背后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一如既往。

镜落抬头,略略点头,胤、胤、胤和胤祯一身丧服,为首的胤还是一贯的平淡笑容,却总觉得不合时宜。

回廊这头已经离佛堂有不少的一段距离,想必说话声也传不过去,胤略顿了顿,才开口道:“皇阿玛身体可好?”

“皇上身体一贯健朗,只是近来伤心过度,需要静心,那些烦琐还是少生事端为妙。”她官方似的回答,心里不禁苦笑,自己什麽时候也会话里有话了。

“这是我们作为皇子应尽地,多谢格格提点。”胤不慌不忙地说着官话,话锋一转,“知道皇阿玛伤心,我们想去探望却被李公公拦下,不知格格可有……”

“我也只是每日诵经罢了,哪来这么大的通融。”镜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不止四位,还有三王爷,四王爷等来过,都被回绝了。”她抬头,漆黑地眸子宛如星辰,“我只不过是局外人罢了。”

局外人,三个字清晰地划分了楚河汉界,镜落自己都有些暗自诧异,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胤一愣,胤眯起了狐狸眼,胤不知所措,胤祯定定地看着她,好像能看穿一个洞来。

“呵,原来如此,那么,麻烦镜格格了。”胤轻轻一笑,化解了有些僵硬地气氛。但是这“麻烦”到底是什麽含义,镜落不想也不愿知道,她颔首便往佛堂而去,留下四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夕阳里。

“八哥,你说她是……”胤祯率先开口,还没说完就被胤摇手制止,“也没什麽意思,只是不想卷进去罢了,但是。”他目光霎时深沉,“这不是什麽情愿地问题,而是身不由己啊!”

镜落快速地回到佛堂,刚踏入门槛,就安心地吁了口气,拍拍胸口,好像刚才见到什麽可怕的东西一样。康熙正在李德全地服侍下进素膳,见她这幅模样,不由搁下粥碗道:“怎么了?这幅模样。”

“啊,没什麽。”她胡乱地摆摆手,想搪塞过去,但是康熙却皱起眉毛,拧成层层叠叠的山峦,“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见着谁了?”

“呃,没什麽,真的没什麽事。”到底是终生职业为皇帝的人,一眼就瞅出不对劲了。镜落摇摇头,本来就没什麽大事,说到底是自己大概多心的原因。

康熙叹气,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若是说你多心,那么天底下没一个人无心了。罢了罢了,以后自己个儿小心点,否则玛法都很难把你拉出来了。”

“嗯,知道了。”镜落点点头表示明白,便去侧间吃饭去了。

忙忙乎乎一个冬天过去,皇太后的陵寝也封上了,宫里总算是稍微清闲些了。这一个新年过的含含糊糊,也没什麽意思,原来准备给十七皇子大婚的计划也由于守孝搁下了,胤礼却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乐得自在,到底还是少年性情,不喜欢被婚姻绊住手脚,只是可怜那个未来的福晋,又得挨上一年。

镜落闲来无事,百般无聊之中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下方家母子两人,好歹也是她在这里第一个安身之处,否则那年冬天不饿死才怪。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打了声招呼便直接出宫去,照着之前的记忆到京城郊外的某处庄子那儿找方家的大门。

农耕文明保证了人口的不经常迁移性质,方家的院子果然还是安安稳稳地站在那儿。镜落绕着院子半圈,确认没什麽“可疑线索”后,抬手准备敲门,她实在不想见到这庄子的主人,寒得荒。

手还没搁上门环,门吱呀一声开了,接着一双与她相仿却如寒潭的黑眸对上了她的眼睛,她不由下意识后退一步,心里打起了哆嗦,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打了声招呼。

“四王爷……”


决断恍然裂锦

雍亲王胤,康熙皇四子,未来的雍正皇帝,乾隆他爹,嘉庆他爷爷,道光他祖爷爷……总之,这位身价,不,身份尊贵的皇子为什麽老是爱打扮得农夫似的,天天没事就往农田里折腾。

镜落不断地腹诽着,一边向后挪蹭,一边习惯性向肩上看去,呃,今天没让白端跟来,看来得靠自己单挑BOSS了。话说回来,这位超级大BOSS似乎很喜欢COSPLAY啊,否则怎么会有传世的《农事行乐图》、《儒服读书图》等等一系列“留影”?不不不,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刻,一不留神就会被秒杀的!

她偷偷瞥了眼院子,方杰正尴尬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心下了然,便见机行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个,我好像迷路了,哈哈,是迷路了……绝对迷路了……”脸上做出一副确实迷路的小羊羔表情,撒着蹄子就要开溜。

“镜格格,本王送你回宫吧。”胤在默不作声之后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略略不快,“好歹你是皇上面前的人,万一出了什麽茬子,本王可担当不起,”

“不用了,我只是……”她把话咽下,本想说只是过来看望方家母子,但是这个情形就是白痴也知道会牵连到他们,只得“呵呵”干笑两声,转身要走。

胤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只手像是钳子一样有力,说话的语气也是绝对的命令:“上车吧!”于是,她只得乖乖被押送上了车。

车上的气氛很诡异,镜落尽量离这个冷气源远一点。在角落极没形象地缩成一团,胤见了嘴角快速地微微翘起,脸上还是黑着:“你就这么怕本王?”

“你家的蘑菇煲挺好吃地。”完全是不对题的回答。好在马上反应过来,“啊。那个,啥,没有没有,哈哈,怎么可能(不)怕……”

“那么就去王府吃午饭吧。”抓住了话头。胤不由分说地吩咐外面一声,“回王府。”

不会吧?这么快就被绑架了?镜落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坐在了餐桌前食不知味地吃着菜,一会儿又被请到书房规规矩矩地喝茶。

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但是喝地人却无心去细品其中的豆粉香气,忐忑不安地看着对面地人阴沉沉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碗盖。

“镜格格和方家很熟啊。”终于开口了,开门见山。“呵呵,刚来京城的时候借住过一段时间。”镜落觉得还是说老实话比较好。

“这么说镜格格在这次入京之前还来过京城。”

“是啊,那年冬天的时候。”

“那么上次来有什麽事吗?”

“也没什麽。就是瞎逛逛而已。”的确是闲逛啊,闲逛找人,就是这样。可是我听说那年九阿哥的钱庄出了点事。还有那次宫里几位娘娘湖边遇刺,都见过长地和镜格格相仿的人啊。”

“……”难不成这位“四叔”是FBI?锦衣卫?

胤显然把这个沉默当作了默认。于是从边上拿起一卷纸条。打开道:“这个是十三弟从南方飞鸽传书寄来的信。”他顿了一顿,抬眼看着对面。继续道,“十三弟那年从养蜂夹道一路南下,其中细枝末节也不必多说,不过南下那天晚上,的确有八阿哥的人暗袭,十三弟能逃过一劫,真是福大命大。”

“呵呵,是啊。”镜落打着哈哈,早知道就不应该先出手救胤祥才对。果然胤脸色更沉,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兆。

“那么镜落姑娘,为什麽会那么巧合地来京,那么巧合地救了十三弟,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钱庄,又那么巧合地在湖边救一个歌姬?!”胤的语速越来越快,简直就是在逼问,“你到底是为了什麽出现在清凉山,又被皇上带回来?!”

镜落的手已经凉的没有知觉了,胤地意思很明确,是个白痴都能猜到,她这才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被卷入其中了,但是她是镜落,不想就是不想,没有妥协。

“四王爷想说什麽?”声调完全没有起伏,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连镜落自己都觉得惊讶,“是想让我在这里做一个抉择吗?到底是加入这里还是加入那边?是因为我救过十三阿哥,还是因为我在九阿哥的钱庄兑银子?”

她微微一笑,笑得完全没有以往的灿烂和真挚,满是无奈和高傲,言语恍惚间有着一丝决裂:“我如果哪边都不加入呢?四王爷,请不要老是用算计地目光看人,我本无心,却被人心惶惶。我只是想在这里待到我应该待的时候,与你与八阿哥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些话,镜落地意识已经麻木了,但是却很清醒地知道,现在应该走,马上走,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推门,跑路很好,没有人拦她,非常好,春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脸上,要清醒,一定要清醒。

懒得拿牌子通过宫门,她按照老习惯,直接跳进去,湿漉漉地发丝贴在脸颊,一缕一缕,突然,很有想哭的感觉。

她对着那个迎上来地身影,嗓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回家。”于是,黑暗笼罩,正如之前的预感,她很不争气地晕过去了。

这是最缠绕无序的梦境,曾经见过凌,也曾经见过执念所生的幻影,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自己。

“你是……另一个我?”恍然伸手,却触摸不到什麽。

对方轻笑,紫色的眼眸像是一个漩涡:“可以说我是你,但是我又不是你,是不是,紫墨?”

“紫墨?”很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就是记不起来。

“忘了吗?名字是最短也是最强有力的咒啊,这个,就是你的咒,独一无二。”

“玄紫之墨……”缓缓念出,猛然忆起,那夜的呼唤,历历在耳。

“是,无论怎样,你就是你,没有人可以代替你自己。”

“紫墨……”是,白端的声音,睁开眼睛,洁白的羽毛,琥珀色的眸子,安心地舒口气,“白端,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两夜。”白端简短地回答。门被打开,亲自端着药的爷爷走进来,顿时汤药的苦涩清香弥漫在整个屋子,却令镜落原本恍惚的精神为之一醒。

“怎么回事,三天前一回来就这样,发着高烧,灌了多少药都不行。”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药,康熙开口说道,但是心里显然很清楚,镜落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喃喃自语。

“我想回家……”

这里在她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是家,或许对谁来说家的感觉都不应该是尔虞我诈。但是,现在的镜落不是刚开始的镜落了,她至少已经懂得了,或者说学会了,这个复杂的局面只是想离开这个漩涡,却奈何不了,康熙突然感叹,原来自己也无济于事,因为自己本就是漩涡的中

小镜,好在时日已经不多了,天命的沙漏正在迅速流逝。

镜碎水月波荡

即使没有读过清史稿,但被网上这么多清穿文熏陶下来,镜落也知道,胤祯被封“大将军王”重新回青海后,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不在乎这点时间的流逝,对她而已,或许只是一个寒假的时间,但是对别人而言,却是最后的时机,放严重点说,生与死就在这一刻。

老人愈发无心于这类明争暗斗,干脆颐养天年,畅春园比往常热闹不少。人的一生都在紧张地奋斗,若不是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松懈。所以镜落也明白了,仿佛听见了砂子流动的声音,细细碎碎,清晰异常。

镜落终于承认,自己害怕死亡,害怕天命的死亡。当她把这个发现告诉白端时,白端只是抚了抚她的脸颊,颔首表示知道了。

“一洛很早就发现了,不过他现在知道怎么去应对了。”白端如是说,作为镜落的非亲兄长,一洛的的确确比镜落看的多,知道的多,也许是因为他的母亲夏七颜就是拥有天命的普通人。

“连沙罗也不能阻止吗?”镜落问道,沙罗和七颜的亲密关系都能到慷慨地借给七颜珍贵机密的三界典籍看,难道连这一点都不能挽留?没有人能敌得过时光,这就是时间的可怕之处,生命会慢慢沉淀消亡,但是记忆却是永不磨灭的化石。”白端说这段话的时候,口气依旧柔和,但有一丝颤抖,像是回忆起什麽来,好在它很快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的冥界。昔亡的事已经发生了吧。”

“昔亡?是前任的冥界三主之一吗?”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自己的记忆中冥界现任地三主之一没有这个名字,现在的应该是那个大美女静息。

“嗯。不过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乱的很。”白端扑扑翅膀,从假山地这块石头飞到另一块更高的上面,遥遥看见那边迤逦而来地队伍,“又有人来了。”

镜落从假山上跳下来,抄小路跑到寝殿边上。啧啧,今天什麽日子,到的真是齐全,几号数字都整齐划一等待检阅,连刚刚大婚完毕的胤礼都拖家带口来了。拍拍脑袋,对了,万寿节,就是这样。

不过心里一个声音下意识地告诫自己不要过去,本着之前的经验。她觉得不过去比较稳妥。于是首次理智战胜了可怕的好奇心,镜落却有些悲哀,老爸说过。没有好奇心地人就等于老了一大半了。

自己还年轻,刚刚十六岁。离那遥远又不遥远的十八岁差两年。

人终于稀稀拉拉地走了。外面是热热闹闹的宴会,这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声。

她步入寝殿。没有放轻脚步,因为确信爷爷没有如他所说的“乏了”。果然,老人只是倚着软塌在看书,金兽珐琅炉里袅袅的香气在回绕盘旋。

“镜落。”以往一直称呼“小镜”,今天却一反常态,老人翻过一页,缓缓道,“不要再说不想卷入,时日不多了,玛法想听听你的话,哪个比较合适?”

“玛法不是已经有了答案麽。”自从胤祯被风光无限地送到青海后,答案就不言而喻,只是很少有人能发现罢了,哪个人有立储希望却会被赶到千里之外去的?所以,镜落发现自己还是真的长大了一点,“我只听父亲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玛法,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老爸学的是经济,虽然现在地工作几乎和经济八辈子打不着一竿子,但是这句书本上的话很有道理。当初她还不理解,经济基础和搭房子有什麽干系,不过好在现在理解了,这也不迟。

“经济?经市济人麽?这个词有意思。”能把这么现代的词理解为古文,镜落不由从心底佩服,强悍不是一般地强啊!

“银子是不多了,真的不多喽!”他搁下书半起身,苍老地脸上纵横着疲倦地山峦,“是该找个会打理银子的人,否则祖宗地基业两世就不稳了。”抬头看看窗外,丝竹之声咿呀婉转,完全打破了这里沉谧的气氛。

镜落也转头,不知何时月落乌啼,园子里的水光一层层潋滟,波心荡,冷月无声,心里有些寂寥和不敢预料。

“小镜啊。”转回了原来的称呼,但如同是在托付,“如果经书上没有错的话,人死后是要引渡的吧。”老人沉吟,“那么,你就为玛法引渡吧。这一世,足够精彩了,也该完了。”

她愕然瞪大眼睛,心里早有这个准备,但还是害怕听到,停顿良久,终是点头答应。

“好。”

六十一年十一月戊子,上不豫,还驻畅春园。以贝子胤、辅国公吴尔占为满洲都统。庚寅,命皇四子胤恭代祀天。甲午,上大渐,日加戌,召于斋宫,宣诏嗣位。清史稿的记载很简单,只是略略提出了胤的重要地位,不过祭天的事情,之前几年几乎个个都挨下来过,或者说,只是胤凑巧在这年挨到罢了。历史总是人写的,只要自己明白就好,怎么误导后人都无所谓,这是给后人一点乐趣的无责任推卸。

镜落漠然扫视一番跪在殿外的人,果然吵起来了,嗯,玛法的生魂刚刚脱离躯体,无可奈何地看着争吵。

最后还是得做点什麽,谢幕总是要完美一些才对。她站起身,白端安静地栖在肩上,打开大门,冷风袭面,黑夜的黑眸隐隐约约流转着星光,像是璀璨的繁星落入了掺杂紫色的墨汁。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原来争吵的人也沉默不语,她在虚空中画阵,双手合十,垂眸念出往生咒文。

“归命无量光佛,如来即说咒曰,甘露之源泉,成就吉祥,遍洒普生,虚空之境,造物万籁,成就圆满。”

接着,取出一柄精巧的小刀,割破左手食指,任由鲜血流淌。可以看见灵魂和煦的微笑,这柄小刀还是玛法送的。

“以吾之名,成就契约,令往生血之流转,开启轮回之门。除了自己和白端,还有灵魂,没有人能看到半空中徐徐打开的冥界之门,沿路盛开的花朵,是非常熟悉的莲花,碧台水莲。

灵魂安详地进入,也是完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镜落压低帽子,是刚来这里的打扮,怎么来也该怎么去。于是,挥挥手,嘴角愉快地上扬,嗓音清脆爽快:“走啦,白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弦月吸血之夜Ⅰ:半弦月的城市奇谈

城市的破晓似乎从来不曾真正存在,不夜城是没有夜晚的,自然也没有晨曦。如果在深夜仰望天际,你可能会不经意间发现一抹瞬逝的身影,映着那半轮弦月,尤为神秘。但当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熄灭时,整个城市也就真正苏醒了,那鬼魅之影或许将成为新的一天街头巷尾流传的城市奇谈。

城市里并非处处都热闹喧哗,比如这一隅,充满了浓厚的典雅气息,路边的树木花草自然清新,连房屋的样式也是古典雅致,并非高楼鳞立,只有平坦的街道和路牌才昭示了它的市区地位---只不过几乎被喧嚣遗忘。

整条街似乎还沉浸在春眠不觉晓的静谧氛围中,然而,所谓静止与运动是相对的,这里总是会闹腾点什麽出来。

“啊!----”一个高分贝的尖叫打碎了宁静,使栖在池塘边上喝水的麻雀抖了抖,扑棱棱飞远了,只留下一块看似残旧的木头上隐约可见的五个字在晨光下逐渐可辨,飘逸却清镌的书法,墨迹仿佛渗入了木头,七月阴阳寮。

这家人家的早上永远像集结号大作战。

“惨了!要迟到了!”镜落慌里慌张地一边扣上校服,一边噔噔噔跑下楼梯,胡乱地理理头发便冲到客厅,“早上好!耶?老爸你为什麽比我早?!”明明昨天半夜起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熬夜打游戏。

“我不是一直比你早麽。”保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深深的两个黑眼圈以及胧月夜不悦的神色是铁打的证据,他也只是刚在桌边坐定喝了一口咖啡。

“切。”镜落抓起牛奶和吐司,匆匆忙忙咽下去,胧月夜提起书包放到门厅。无奈地微笑,“小镜你能不能早起十分钟?今天可是开学第一天啊。”

“我想但是不行啊,妈妈。”镜落磕开鸡蛋。“白端今天也睡过头了。”每天叫自己起床的白端也睡过头了,再加上最近熬夜打游戏地老爸。嗯,榜样很齐全,“对了,一洛哥哥,今天放学来学校门口等我下吧。我要去买点书。”

“好。”对面的一洛推了推眼镜,漆黑的发丝垂在镜框上,语言简洁,一张看起来就和其父辟邪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冰山脸,的确令人深信有乃父之风,不过从某些角度来看,和镜落确实有些相像,比如黑眸黑发,再比如此时面对妹妹泛出难得地柔和微笑。你打我手机就行了。”

镜落点头,瞥眼便见保成已经开了门要出去,忙起身穿鞋。跟着他去车库发车。

屋里总算是安静下来,胧月夜微笑着收好杯子:“一洛你今天没课?”

“我今天十点的课。”一洛起身帮忙收拾。作为大学三年级的法律系学生。课表安排的时间还算充裕,更多的时间要被用来去各企业实习锻炼。相对于镜落地高中生活,离社会已是咫尺之遥。

“啊,小镜再过两年大概就不会这么急急忙忙了。”胧月夜笑道,“七颜和辟邪还真是放心你。”

“妈妈一直想研究下欧洲的吸血家族,爸爸就陪她去了。”一洛嘴角带笑,母亲虽然想法稀奇古怪,但的确有些道理,也难为父亲这么陪她了。不过,即使看起来驻颜有术的母亲,终究是有天命的,父亲这么做最终还是想多给母亲些美好的记忆,哪怕最后可能会忘却。想到这儿,他略垂下眼帘,飞快地眨了眨,便端起盘子走向厨房。

镜落进教室的时候意外地没听见打铃,正诧异自己突破了踩点记录,铃响了,抽搐,自己还是踩着铃声啊。同桌萝莉样女生叶非拽拽她的衣服道:“快排队啦,今天早上是开学典礼。”

“啊,哦。”原来早上有开学典礼,她跟着叶非去排队,不自在地扯了扯深蓝色的镶白边制服裙,为什麽妈妈会在开学前特意去换了校服?!

果然,还没站定,一个女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兴奋地叫起来:“啊!镜落大人今天穿裙子了!”

喂,我本来就是女生好不好。镜落满脸黑线,这一叫可引来不少女生的议论以及男生探究的目光。

“哇,镜落穿裙子也好帅呢!”

“是呀!没想到校服也挺漂亮地。”

“深蓝色很配呢!”……

终于在进入会场前停止了议论,镜落暗自舒口气,背脊骨被众多目光戳得发凉。不过会场里上了年纪的音响系统又出了问题,于是谈话声再次开始,好在这次换了个话题。

“哎,你们听说过城市奇谈吗?”

“城市奇谈?什麽东西?”

叶非插道:“好像听说过几个,是不是就是什麽深夜地末班地铁多出一个站台,还有凌晨环线高架指示牌地迷宫啦什麽的。”

“这些都是假地假的。”那女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故作神秘地说,“现在要说的可是真的!半弦月之夜城市的魅影!”

魅影?镜落的好奇心被勾起,一起听着解释。

“每月的上弦月夜和下弦月夜,城市里总是会有一个鬼魅的神秘身影出没,这个魅影专门挑少女下手,吸血!”

“咦,那不就是吸血鬼嘛。”“话虽这么说,但是被吸血的少女都不会变成吸血鬼,也不会有别的症状,只是记不清发生了什麽,好像只是义务献了400CC血一样。”

“哟,听起来好诡异啊!”

“嘘----教导主任来了!”

常年被地中海的阳光普照头顶的教导主任拿着一叠稿子上了主席台,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听着枯燥冗长的报告,镜落的心思却飘到了刚才闲聊中的城市奇谈上。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会变成吸血鬼,这种话绝对是误导,荒谬之极,你当是传染感冒吗?但吸血后迷惑受害者再清除记忆,这的确是可以做到的事,说不定……呀,很难说呢,只是传说罢了。

她停止思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那些考试计划,监控安排,本学期的纪律,几乎要沉下眼皮睡着了,好在叶非及时提醒,她才在教导主任演讲完毕时反应过来,热烈鼓掌。

回到教师又是班主任时间,年纪比一洛哥哥大不了多少的班主任是个女生,很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她笑眯眯地简单说了几句话,接着像是有压轴大戏一样道:“本学期有一名新同学加入我们,大家欢迎!”

说着,一个男生从外面走进来,栗色的头发微卷,金棕色的瞳孔极是漂亮,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高贵。他仿若魅惑般的一笑。

“大家好,我叫慕容朗云。”

弦月吸血之夜Ⅱ:这个人叫慕容朗云

慕容朗云的笑容极有魅惑力,引得女生一阵窒息,男生一阵眼红,叶非悄悄侧头道:“他好帅,镜落你的校草位子可不稳当了。”

喂,我是女生,算不得草。镜落心里嘀咕着,慕容朗云,我还慕容紫英呢,又不是仙四,顶这个名字来晃悠。

“嗯,大家今后就要和新同学和睦相处哦,慕容朗云有什麽不习惯的地方,大家要多多帮助!”班主任在教室里扫视一番,手指在一个空位上,“慕容朗云你就坐那儿吧,镜落的后面。”

“哇!两大帅哥PK耶!”女生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镜落看着他优雅地走过来,轻轻侧身,颔首,擦肩而过,她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暗中滋长出奇怪的感觉,戒备,自己下意识地开始戒备。因为鼻尖敏锐地嗅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轻微气息,甜腥缕缕,是鲜血的气味。

并没有向后再看一眼,镜落镇定自己,抄好课表,拿书上课。

慕容朗云进校第一天就刷新了镜落的人气指数,但随后百分比逐渐下滑,一方面是“镜之同好会”的坚定立场,另一方面就是一些男生的排斥,至少男生可以接受一个比自己帅且随意洒脱的女生,但没有一个男生能接受比自己帅而且还有些拒人千里的男生。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镜落浑然不觉,完全对这类八卦丧失兴趣。听着叶非兴奋地说着小道消息,什麽去食堂打饭时讨厌加蒜叶的拉面啦,喜欢借各式各类的历史书啦,她提了提乐器包。无可奈何地说:“叶大小姐,帮忙开下门啦,我都帮你提了一路的包了。”

“啊。呵呵。”叶非推开音乐教室的门,不由在门口愣住了。

“进去啊。怎么了?”镜落从她身后探出脑袋,也微微一怔,蹙眉但缓缓舒展开,“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无关人员请离开。”

她和叶非以及三个喜欢音乐地男生组了一个姑且可以称为乐队的社团。纯粹是自娱自乐顺带骗学分,这一点倒是和她老爸很相像,对于兴趣可以钻研很深,但是不喜欢变成专业。不过这里现在除了社团所有成员---才五个人,还不请自来了一个人,慕容朗云。

似乎镜落的到来可以缓解僵冷地气氛,三个男生投以“拜托你了”的目光,嘴角撇了撇那边站着看起来身长玉立地慕容朗慕容朗云微笑,仿若勾魂:“我是来申请入社的。”

当我没见过帅哥?家里随便揪个都比你帅上好几倍。所以,美男计无效哦。镜落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颇有些贵族风范的男生,毫不犹豫地说:“人满了。”

“嗯。如果没有错的话,镜落同学是主唱兼吉他。叶非也是吉他。接着就是贝司,固守。键盘。”慕容朗云继续微笑,金棕色的眼睛轻轻眯起,“一般来说主唱不要兼任比较好,而且,我对某些乐器还是很拿手地。”

镜落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她放下包径直走到乐器架边,抚上那架仿古七弦琴:“我不清楚慕容同学为什麽偏偏找到这儿来了,我记得摄影和网球似乎很切合你的兴趣,而且那里女生也不少,至少比这里多多了。”她勾起嘴角,垂下眼帘,“不过我想你是不会轻易离开这里的,那么,这样好了,我用七弦琴弹一个曲子,如果你能完整地在我之后弹出来,就批准你的申请。”

“好。”干脆利落,慕容朗云仿佛早已知道镜落不会让他弹奏乐队里任何一件普通的正常的乐器,极为绅士地做出一个手势请她开始。

这种自信并非没有来由,结果也可想而知。叶非跟着镜落去登记社团表,不解地问道:“就这么让他进来了?”

“是啊,能一个音符都不错地弹出《月重轮》,除了批准还能怎么样?”她耸耸肩,还是用七弦琴,“反正把我原来的吉他位给他就行了。”

“虽说多了一个帅哥是很好,但是……”叶非皱起可爱的脸,“似乎气氛不怎么好呢。话说回来,《月重轮》是什麽曲子?以前没听过,感觉很不错呢。”

“汉明帝为太子时,贤德爱民,乐人作歌四章,以赞其德。其一为《日重光》,其二就是《月重轮》,接着是《星重辉》和《海重润》。”镜落解释道,“用七弦琴独奏我也是第一次,虽然有点单调,但总体还是挺不错地。”

“哇,这么难的古曲你都会,好厉害!”

“呵呵,我妈教的啦。”镜落转念一想,又补充道,“后两章已经在汉末战乱地时候失传了,所以只有前两章流传下来。”总不能说妈妈那儿不止四章都齐全了,连《广陵散》都有原版曲谱吧。

刚走出校门,就看见边上有一个戴着眼睛神色淡漠平静的帅哥驻足等待,吸引了不少女生地目光。这样子也真是……镜落叹气,拉起笑容,挥手迎上:“一洛哥哥!”

一洛抬起右手撩了撩头发,脸上终于微微泛出柔和地笑容:“这里。”然后就不多说什麽,向一旁的叶非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是……你哥哥?!”叶非拉过镜落在一边小小声说,兴奋地比划着,“果然是同一个基因啊!真想见见你爸妈呢!哇塞!我不行了!”

“那个,不算是一个基因啊……”镜落抽搐了下嘴角正要解释他们两个完全没血亲关系地兄妹关系,背后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优雅但是略带邪魅,“真是巧啊,镜落。”

“是啊。”她转过身礼貌地回道,突然发现批准他入社是一件错误的决定,不过还是镇定地作介绍,“一洛哥哥,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慕容朗

一洛微微点头,快速地扫视对方一眼,慕容朗云毫不介意地微笑,一贯的绅士:“其实镜落你可以叫我朗云。”

“似乎我们还没熟到这个份上吧。”镜落挑挑眉,随后还是很诚实地说,“不过四个字的确挺麻烦的,那么称呼你慕容好了,怎么样?”语气却包含着不可妥协性。

慕容朗云一怔,旋即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没有一丝尴尬:“好。”接着就离开了。

叶非寒暄了两句,也跑着去车站赶公车了,只留下兄妹两人。

“这个慕容朗云……”一洛带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方才开口,“感觉有些奇怪。”他蹙起好看的眉,好像在寻找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最后还是道,“以后少接触为妙。”

“我看以后的接触肯定会频繁了,而且还不可避免。”她闷闷地咬下一块巧克力,抿在嘴里化开,随手打开车窗,让傍晚新鲜微凉的空气透进来。

“那么就小心点。”一洛等待着绿灯的倒数计时,解开衬衫袖口和领口的扣子,理了理头发,从之前的严谨冰冷转为随意温和,关切地看着妹妹,“对于未知,也许只有面对才是上策。”

弦月吸血之夜Ⅲ:“映像”成员深夜遭袭

被素来直觉敏锐的一洛鉴定为“奇怪”、“少接触”的慕容朗云,在往后几天没有显示出任何奇怪反常的行为,他对乐器尤其是西洋乐器的娴熟度倒是达到了步镜落后尘的可怕境界。而兴奋的叶非以“成员完全凑齐”为由,硬是把这个一贯随心所欲玩音乐的社团安上一个名字,“映像”。

“什麽映像啊?我还雕像呢!”镜落对略有些激动过头的萝莉抱怨道,接过章鱼丸子,在店员怨念的目光上狠命地洒上海苔粉。

“难道不好听吗?”叶非支着脸,可爱的模样引来不少回头率,果然近期是制服系萝莉的天下,“我觉得很好听呢!”

“啊呀,你都把表格上交社企部了,我还能说什麽。”镜落边走边道,一口塞进一个丸子,眼睛还不时流连在各家店铺的路边橱窗上。

“多一个帅哥不是很好嘛。”叶非可爱地瘪起嘴,嘟囔了两句,却没听见回答,不由诧异地回头找去,“诶?镜落?”

镜落此时离开她足有三十米,正一脸神往地贴着橱窗玻璃,不住地喃喃自语:“好漂亮!”一枝仿古发钗,缀满了大大小小货真价实的各色水晶,摇曳的银穗流苏与之交相辉映,构成一串璀璨的紫藤花。

这种近乎纯透的紫色,仿若母亲的双眸,令她极有想买下的冲动,不,是绝对的欲望。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没给妈妈挑选过什麽饰品,妈妈常年佩戴的只有一枚戒指。梦幻般的紫色琉璃,镶嵌在双环铂金之间,与之配对的另一枚略大些。是深透地墨绿色琉璃。想到这儿,她把期盼的目光转移到下面的标码牌上。不由一排黑线挂下来,那是多少个9啊!如果加上一块钱就成为更可怕地一个柄领着一串零。小心翼翼地抠了抠荷包,镜落有些后悔寒假去漫展时买那么多的同人志和周边了。

“镜落?”叶非推推她,她贴着橱窗地神态已经引来不少诡异的目光。镜落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天色。已是华灯初上,再不回去的话,可就要很晚了,“哦,今天琴弦也配好了,我们回家去吧。”

此时是恐怖的下班高峰,两人等了两部地铁,挤了一个多小时的公车,方从城市地另一头顺利到达这一头。若不是那里的乐行东西便宜一倍。她们才不会受这个苦去挤车。

静谧无人的路夜的路灯已经零零散散地洒下灯光,叶非的家在另一边的住宅区。要穿过绿树环绕的小路,于是就此告别。镜落向相反的一条路走去。沿着街走到第二个路口右转到底就到家了,但这条路却格外的漫长。

第一个路口亮起红灯。即使没有车辆来往,镜落还是静静地等待这35秒。一切都很祥和,可以听见树叶婆娑之声,闻到花朵在夜里绽放地香气,以及,瞥见一闪而逝的黑影和伴随而来的气息,极淡地血腥气,新鲜而且甜腥。

脑中好像有一根神经绷断了,她下意识地想到叶非那张萌得无敌的萝莉脸,脚随之作出反应,飞快地向叶非回家地那条路跑去,耳边呼呼地风声如同回声般荡漾开开学典礼上的闲谈,她原以为不太可能地城市奇谈。

“每月的上弦月夜和下弦月夜,城市里总是会有一个鬼魅的神秘身影出没,这个魅影专门挑少女下手,吸血!”

她抬头,半轮上弦月像是魅影嘲笑的唇形,手机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农历二月初八,上弦月之夜。

“叶非!”冲到林荫小道的路口,良好的视力发现了不远处一个黑影伏在一个人上面,那人无力地靠在树干上,垂下的手腕处淡淡的粉色荧光告知了身份,这荧光来自于一块电子表,而这块电子表正是叶非的。

那黑影一顿,停止了动作,想要离开。镜落毫不犹豫地抬手念出咒文:“万籁蔓延之绿,听吾之命,缚!”

林荫小道周围的植物仿佛活了起来,沙沙地迅速伸出无数藤蔓缠绕住黑影。那黑影吃了一惊,但身手也极敏捷,灵活地躲闪开藤蔓,但不做最有效的反击。

镜落很清楚对方不反击的原因,这个缚咒只能用于黑夜,完全退咒的话必须用到与光相关的法术,一旦有光,那么那个黑影的真面目也不攻自破。她趁此机会,熟练地结印,划下符咒:“炎宿,司空!冰棱,拔地!”

一团火焰在半空出现,直冲对方门面,同时拔地而起的几簇冰棱使火光更亮。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一步,但也并非是泛泛之辈,几个跳跃出了一两米远,旋即划出一个黑暗的笼罩,压低了声音道:“果然没看错,站在五行中央的人。”

镜落眯起眼,目光霎时紧迫。一般来说,人出生时就有明确的五行属性,这对于术士的修炼十分重要,关系到法术的性质,例如火属性就无法修炼水系法术,然而还有极为少数的一类人是站在五行中央的,五行属性的任何法术都能运用,譬如镜落自己,还有家里几乎所有人。

刚才火系与水系的双重启动使对方发现了吧,不过这无所谓,要紧的是,她敛起身形,随时准备一触即发:“你是谁?”

“无关紧要吧,算是路过怎么样?”对方似乎勾起一个微笑,说着手一扬,竟有铺天盖地的迷尘笼罩上来,然后,刷的一下,消失了身影。

“呸呸。”镜落揉了揉眼,吐净嘴里不慎吃进的砂石,三步并两步来到叶非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脸,没有反应,昏睡过去了。她心里一紧,现在当务之急是善后,不能让叶非的父母知道,否则要出大事了,想到这儿,掏出手机按下号码,“喂,啊,老爸,快过来帮忙,嗯,出了点事。”

躺在沙发上的叶非,神色平静安详,仍旧在昏睡。白端审视一边后开口道:“没受到什麽法术诅咒,不过之前被幻术迷惑过,记忆有些紊乱。”

“身体也没大碍。”胧月夜拉开叶非的领口,脖子根处两个小小的伤口明明白白,“已经被袭击过了,好在小镜你即使赶到,没伤多少血。”

镜落无力地扣住额头,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叶非良久,才道:“我觉得这件事不要告诉她和她爸妈比较好。”

“的确。”胧月夜微笑,却掩饰不住担忧,“我去给她父母打个电话,看来今天她还是待在这里过夜吧。”

“还是模糊掉这段记忆吧。”白端扑起翅膀,一圈白色的光芒没入叶非的额头。

保成下意识用手捂上嘴抬头望着那一轮月亮,半弦月的月光安静非常:“小镜,那个黑影有什麽特征?”

镜落摇头:“太暗了,看不清。不过那人似乎知道我,否则也不会用果然这个词了。”

“今天是上弦月啊。”保成若有所思,手指间流过一抹墨绿色的暗光。

“耶?老爸你也知道这个传说?”

“不是传说,应该是真的。”他放下手,转身拿起杯子,“明天一洛回来你问问他去。”

“那你干嘛不现在告诉我。”她嘟囔着,不满地蹙起眉,“你又要熬夜打游戏了?”

“不是打游戏,是封闭测试!”保成强调着不同的含义,温柔地吻上妻子的额头,“等公测开始就好了。”

胧月夜点点他的额头,微愠的脸上终于隐隐带着笑意。

镜落叹气,抱起白端,默默地注视着依旧沉睡的叶非,半弦月的光进入下半夜后渐渐朦胧变淡了。

弦月吸血之夜Ⅳ:兔子不吃窝边草

叶非没有伤血太严重,休息了一晚便好了。刚送她回去,一洛就从学校回来了,镜落想起昨天老爸说的话,忙把事情本末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一洛推了推眼镜,沉思了一会儿道:“是遗失的吸血家族?”

“真的是吸血鬼吗?”镜落的脑海里迅速翻阅出各类关于吸血鬼的传说,以及电影,小说。但是说实话,这些十分之九是杜撰的东西实在没什麽可信度。

“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妈妈吧,她比较了解这个。”一洛拿出手机拨号。

“说的也是啊。”七颜阿姨现在人在欧洲,就是要研究传说中被遗失的吸血家族。

一洛轻轻颔首,拨通了电话:“喂,妈妈。”

那边果然传来少女般的声音,但是语气之前却稳重很多,“呀,小双啊停顿了一下,努力克制住情绪,淡淡道,“小镜拜托我问一下关于吸血家族的事情。”

“别跟我提这四个字!”七颜说到“吸血家族”就莫名的火大,“你爸说什麽也不肯让我去森林那一头的古堡,这个古堡可能就是一支家族的家宅。”爸爸人呢?”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哼哼,我在威尼斯就把他甩掉了,现在我人在森林入口的一个小镇,待会儿就准备出发了。”七颜意气风发,这甩人的事情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一洛觉得这种夫妻俩的家务事还是少参合的好。

“小双,不能这么冷淡啊,怎么就遗传了那个面瘫地基因了。好歹要学我的活泼开朗啊!”七颜无奈地坐倒在旅馆的床上,听见那边略略黑线地静默,终于转移上了正题。“很多资料你大概都知道,不过我最新发现了一条你绝对不知道。”

她眼眸微眯。这个狡黠的神态倒是很像沙罗,或者说这是近墨者黑地潜移默化的作用,顿了一下才道:“吸血家族并不是纯粹的血系通婚,他们也会和其他非吸血家族的血系通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一洛开口问道:“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不要明知故问哦。”七颜展开羊皮纸。泛黄的羊皮纸上是漂亮端正地花体字,展开了一个庞大的家系,顺着直系往下看,出现了一个不同的语言标识,“卡帕多西亚家族知道吧,死亡之族著称,不好权势,拥有非凡的洞察力和智慧。是个很难形容的神秘家族。这个家族在几百年前有一次震惊整个吸血家族的异族通婚,通婚的对象是。”她微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曾在中国历史上建立燕国的慕容家族!”

“慕容?”一洛手里一紧,几乎把手机捏坏。还是平静了下来。“哦,我知道了。妈妈,不要和爸爸闹别扭了,那里还是很危险的。”

“他呀,哼,不理他!”七颜还是很孩子气地说道,她背后突然传来稳持冷静地声音,“可是我要理你啊。”

“啊,上邪!”接着手机被掉到了床上,一洛听见一阵摩挲声,顿了顿,当机立断挂断了通话,微微叹气回头道,“你都听见了吧?”

镜落心里一阵寒冷,努力握了握手,才慢慢地开了口:“你是说,慕容朗云是……”

“百分之八十五的几率是卡帕多西亚家族的直系子,很可能是未来地家主。”一洛绞起眉毛,依旧显得干净帅气,“小镜,你要小心他。”

“可是,他怎么会袭击叶非,按这样来说的话,应该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呵。”一洛轻笑,难得在平静如深水地脸上泛出微笑地表情,“他又不是兔子,具体什麽原因,等你逮住他问他自己吧。”

镜落蹙眉,手做出和父亲相仿的动作,抚上嘴:“现在去找他肯定不会承认地。”她眼底闪过一丝坚决,“那么我就等他,等他出手!”叶非因为模糊了那段记忆所以什麽都不知道,周一上课时还是一脸可爱地嚷嚷着要写一个完美的歌词,扳着手指记拍子。

“啊,这里拍子又乱了。”她苦着脸,重新开始算节奏。坐在她们后面的慕容朗云笑得一脸恳切无公害,“我来帮你记拍子吧。”

镜落不留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将目光继续停留在书上,抑制住心思提笔做题。从某些方面来说,慕容朗云还是不错的,比如他顺利将乐队成员的关系搞好,至少现在那三个男生与他的演奏配合程度大大提高,还有就是对于整个社团的管理意见,似乎这个“团长”的位子很适合他坐呢。

慕容朗云像绅士般文雅地微笑,好似在说这是一位男生应该做的,引得叶非不经意间红了脸。镜落心里叹口气,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戒心,起身道:“下课了,我们去音乐教室吧。”

叶非走在前面,镜落拖着琴走在后面,慕容朗云不知怎么也与她并排走,优雅地弯腰提起琴:“我帮你拿吧。”

“啊,多谢。”能轧压劳动力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这是老爸的至理名言,镜落礼貌地点点头,放开手。“似乎镜落很讨厌我。”慕容朗云提着包,有意和前面的叶非拉开距离,低声道。

汗毛竖起,下意识地干笑两声:“呵呵,怎么会……”

“但是你一直在提防我啊。”

“男女授受不亲,嗯,要保持距离。”什麽时候把这个臭屁理由找出来了?!

“呵呵,没想到镜落还有这么矜持的一面。”慕容朗云金棕色的瞳孔闪过一抹微光,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和笑容。

“哪里哪里,好歹我还是女生。”镜落不爽快地反唇相讥。

“啊,对不起,失言了。”意识到自己错误,慕容朗云欠身道歉。

“没什麽。”镜落摇摇头,径直走上前去拿钥匙开门。

人数都到齐后,叶非挥舞着一打稿子期待地说:“新曲子,自己哼DEMO就觉得很好听,大家一起修改吧!”她又神秘地抿嘴笑道,“我还去投稿了,希望有结果。”

“投稿?什麽投稿?”镜落不解地问道。

“秘密等结果出来呢,不过那边的委员会要求每个投稿附上一个配乐的DEMO。”叶非认真地说,一脸“我绝对没有骗你”的无辜样。

“啊,这么说的话需要录音呢,音乐教室的效果不是很好。”镜落考虑着。

“那么找个地方把录音器材搬过去吧,上次不是在镜落家嘛。”贝司手道。

“上次是我家边上的空仓库,可是现在拆掉建绿化了。”那个仓库是很好,怎么就被和谐掉了呢?慕容朗云笑道:“这不要紧,到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住,空间很大,也不必担心惊扰到邻居。”

“哇,真的!实在是太好了!那么这个周末就去你家吧!”叶非兴奋地做了决定。

喂,不太稳妥吧,镜落欲言又止,只得点头答应,也算趁此机会去打探下这个慕容朗云到底是什麽底细。

弦月吸血之夜Ⅴ:群山环绕的古建筑

周六早晨,镜落背上包和叶非一起去校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另外三人也到齐了,慕容朗云的车也姗姗而来。

“慕容,我记得我们这一届学生应该都没满十八岁吧。”镜落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有没有驾照啊?”

“不必担心,我的驾驶技术可是很可靠的。请上车。”慕容朗云微笑着打开车门,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彬彬有礼。

镜落撇撇嘴,待其他四人上车后也准备上去,慕容朗云却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已经过十八岁有几十年了。”说着,就健步上车,发动钥匙。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顿了顿,还是坐上了副驾驶席。

慕容家似乎是在郊区,开了好久都没到,但路边的风光已经从高楼转为田野了。原本在聊天说笑的后座四人也沉闷地睡着了,只留下正在开车的慕容朗云和神经十二万分警戒的镜落,一个注意着路况,另一个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但接着玻璃反光观察着动静。

“都春天了,这里没这么冷吧?”慕容朗云看似在打破沉默,镜落瞅了瞅他,微微放松下来,这么提高警觉也累的慌,而且还有叶非他们四人在,暂时不必担心。

慕容朗云勾起一抹微笑,看着她略中性的侧脸靠在窗边假寐,墨色的发丝在脸上带出几缕光影,他娴熟地打着方向盘,向竹林间的小道驶去。

望着被绿树竹林山峦环绕的古风犹存的房子,镜落不由感叹真是风水宝地。尚若不是嫌远郊太冷清,她们家也早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了。这座房子有着浓郁地欧式古典风格,但在细节之处不失东方的含蓄优雅。与群山融为一体。一行人赞叹过后,便进去放行李。

慕容家的确很大。一人一间也绰绰有余。镜落放下包,伸了个懒腰,插着手打量起这间客房来。装饰并没有想象中繁华地巴洛克风格,相反却十分简洁但不失雅致,这颇合她自己的口味。正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说了声“请进”,慕容朗云便走了进来,“怎么样,还可以吧?”

“嗯,多谢。”她拉开窗帘,让山林清新地空气透进来,“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寂寞吗?”

“寂寞?”他的笑容模糊在阳光之中,巧妙地转移话题。“我平时都在市区住的“哦。”镜落歪歪头,“下去吧,他们都等着了。”说着便打开门走出去。轻声嘀咕着,“哪怕在市区也还是一个人啊。”

慕容朗云一怔。抬头看着她下楼的背影。不由浮现出难以言表的笑容:“寂寞么……”

没想到慕容家还有一间录音室,完好地设备使第一次DEMO就制作得很成功。虽然叶非一直都没说到底参加了什麽比赛。但萝莉认真的可信度还是接近百分百的。据她所说,这似乎是复审的DEMO,主要听下主旋律和音色就可以了,那么这张小小小制作的DEM也足够了。

忙完了一天,夜已深了,因为这里是郊区,也做好了过夜的准备。一天的劳累也使原本闹腾一晚上的计划取消,众人纷纷互道晚安,进屋睡觉。

镜落素有择席的怪毛病,翻来覆去睡不着,手伸到枕边,又无奈地收回来,这不是在家里,白端自然也不在。她睁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月光微微渗入,天花板上模糊地花纹连绵不绝,相互缠绕,像是一个徽记,又像是一个法阵。

法阵?!她猛地坐起身,下床开门,却被走道上馥郁的气息冲得差点迷糊。连忙退回房间,深呼吸几口,稳定心神,这才走了出去。

整个房子弥漫着一股可有可无的香气,若心中感觉有,则香气愈发浓郁,使人昏昏欲睡;若心中感觉无,则脑中一片怡然。镜落暗掐凝冰诀,使心境清明镇定,悄悄打开叶非地房门。

叶非安然地睡着,根本没有发觉异常,小心地拍拍她的脸,没有反应,但可以感觉到平稳地呼吸。镜落心里一紧,在她耳边唤道:“叶非!叶非!”还是没有反应。

镜落连忙跑出房间想去其他几间看看,刚出门,耳边一阵风声,她地身体随之作出反应,闪避,出手格挡,一击失败,顺势向后滑了几米,稳稳停了下来。她冷冷地看着对方:“这就是你的目地吗?慕容朗云同学,不,是否应该称呼你为卡帕多西亚家族未来的家主大人才是。”

“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慕容朗云微笑着在阴影中出现。

“他们几个怎么样了?”她问道。

“放心,没事。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他们。”慕容朗云道,“不过能不受幻术的影响,镜落你还真是不简单

“多谢夸奖,这的确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过卡帕多西亚未来的家主来这个离宗地千万里远的城市作什麽?难道只是无聊而搞些城市奇谈出来?”镜落生气时一张嘴绝不输给任何人。

慕容朗云一顿,抬起手道:“这些问题慢慢再说,在这之前和我不用法术来打一场吧。”话语之间,人形一晃,已经到了镜落跟前。

镜落迅速侧身,左手撑住楼梯栏杆,右手挡开攻击,顺势一踢,借力漂亮的一个旋身,从二楼楼梯安然无恙地落到一楼大厅柔软的地毯上。

“既然如此,你为什麽要攻击叶非?!”她重新起身,问道。

“如果我说我是想借此吸引你的出手。”慕容朗云敛身上前,在攻击中屡屡想扣住她的手,“你信不信?”

吸血家族被称为遗失的家族,尤其是卡帕多西亚家族又被称为死亡之族,其力量不可小觑,千百年来是平衡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镜落挥拳横踢,凌厉的攻势毫不留情,却被对方一一格挡下来。

“我们家族最擅长的就是无效化物理攻击。”慕容朗云嘴角带笑,一脸得逞,向镜落胸部袭去,镜落一惊,回身再出手,双手已被牢牢地扣住,按在墙上。

“你!流氓!”她急红了脸,怒斥道,这种偷袭行为太可耻了。

“抱歉。”他按禁她的双手,见她拼命挣扎,干脆将整个身体重量压上去,在她耳边吐气,“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这是镜落第一次被男性压着,而且在力量上也确实敌不过对方,顿时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漆黑的眼眸宛若星辰,眼睁睁地看着他缓缓移到脖子根:“要不要我咬你一口?”

“!----”镜落全身都发凉起来,慕容朗云轻笑,恶作剧似的露出尖牙,在她的脖子根轻轻摩擦。单薄的睡衣微微发颤,她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清新气息,像是雨后的竹林。见她咬紧下唇,狠狠地瞪着自己,慕容朗云兴趣大增,尖牙不经意间划破一缕血丝,他心里不由一愣,放开铐牢她的双手,金棕色的眼眸里满是惊异:“你是神族?!”

弦月吸血之夜Ⅵ:打开尘封的家族谱

“什麽神族不神族!”见被松开,镜落干脆利落,一拳挥上,被慕容朗云急忙挡开,“我是说真的,你是不是神族?”

她挑眉:“这和你有什麽关系?”说着拉了拉衣领,“好痛,这里都出血了。”接着脚下一瞬,在对方反应之前放出一个缚咒,牢牢地定住了,“这算是你之前对我无礼的下场。”

慕容朗云一怔,被束缚在原地,苦笑道:“前面我是和你闹着玩的,给你道歉行不行,以后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找我。”

“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镜落抱着手在沙发上坐下。

“叶非的事是故意引你出来的,你应该知道,没伤她多少血。”慕容朗云有些急切,一改往日的优雅,却更像这个年纪的少年,“刚进校就感觉到你有灵力,想探探你而已。”

“那么现在探出来了?”

“……好了,我错了行不行。原本我没想过吸血,这有些像每月发作的毒瘾一样。”他竭力想着解释的措辞,“这是家族的遗传啊。拜托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神族。”

镜落沉默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才撤销了束缚:“似乎是真话,算了。我应该是神族吧。”妈妈是式神,老爸是继承最顶端神气的孩子,的确可以称为神族。

“吸血家族有祖训,不得在主动吸食神族血液,否则将被放逐遭到天谴。”慕容朗云拉过她,手上泛起柔光为她愈合伤

“原来是担心家主位子不保啊。”镜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慕容朗云挠挠头,清清嗓子:“我还是再介绍下自己吧。慕容朗云的确是我的真名。家族祖上与东方的慕容家族有婚姻,得以继承此姓。但我在家族中的名字是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

“还真是两个半弦月啊。”她冷冷道。

“不要生气了,我真地是和你闹着玩的。“我哪会生气啊。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和您一个八九十岁地长辈闹什麽别扭。”镜落毒舌不减。

慕容朗云愣了愣,垂下眼帘微笑:“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也才十七岁呢。”他这次地笑容纯澈真诚,倒令镜落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好啦,好啦。你欠我一回哦,下次我有什麽事再找你补回来。以后你不准伤害他们。”她目光一敛,“否则我会杀了你的。”

“好,一言为定。”他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也只有在力量上略胜你,你的法术和格斗都很出色。”

“嗯,虽然你之前的行为有些那么不绅士,但我还是接受你的承诺和夸奖吧。”镜落发现自己还算是不计小节心胸宽广地好孩子。扬起头灿烂一笑,“呐,说说你干嘛跑这么远来这儿的原因吧。”

慕容朗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离得近,可以看见他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家里人逼婚。”

“逼婚?!”这也太俗套了吧。不过想想也是。越是古老的家族越会出现各类奇怪的传统习俗,“然后你就离家出走了?”他无语。点头承认。

镜落无语,对视良久,叹气,伸出手来:“好吧,为了纪念你勇敢的举动,以及作为你来这里的第一个欢迎仪式,我们作朋友吧。”

“朋友……”慕容朗云被她急转弯的思想弄得有些转不过弯来,之前还是打打杀杀,连踢带骂,现在这个也太突然了吧。不过,他低头微笑,听起来很温暖的样子,于是也伸出手握住她,“好。”

“笑得开心点嘛,怎么看都是有萝莉控倾向地八九十岁怪爷爷啊。”

“喂,我说过我真的十七岁啊。”青筋,黑线。

“算是十七吧。”

“什麽叫做算是?”不知不觉开始拌嘴。

“就像我爸,明明老的不知多少岁了,出门时人家都以为他是我哥,什麽世道嘛!”镜落唠唠叨叨地抱怨着,“一点都没有成年人地样子,整天宅着打游戏,或者没事整我……”

慕容朗云不再插嘴,温和地笑着听她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小了,然后,她垂下头,睡着了。

他起身,弯腰,像是呵护珍宝般轻轻地抱起她,走上楼梯,将她抱回床上。屋子里满是清风的气息,她不设防地睡着,把信任交给他,毫无知觉。

慕容朗云俯身在她额上一吻,轻声道:“晚安。还有,谢谢你,镜落。”

早晨阳光明媚,镜落朦胧中揉了揉眼,把手表拉过来一看,九点,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晚地事情,起床梳洗换衣服,然后下楼。

大家都起来了,正在餐桌边吃早餐聊天,叶非见她睡眼惺忪地下楼,笑道:“我就知道镜落肯定会睡懒觉,喏,留了早餐给你。”

“嗯,早上好。”她点点头,顺理成章地坐到慕容朗云边上地空位,对方对她绅士地一笑,两人皆口不说心自明。

“叶非你怎么知道镜落会睡懒觉?”慕容朗云问道。

“这很简单啊,如果她不会睡懒觉,那么也不会每天踩着上课铃进教室了。”

“叶非!”镜落无语,看着萝莉一脸顺理成章的模样,咬得牙痒痒。慕容朗云无声地微笑起来,仿佛确实如此,不过事实地确是这样。

“睡觉可以保养皮肤,女孩子有个黑眼圈总不是怎么好。”他安慰道。镜落转头看看他,眼眶处果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黑色,就着餐桌上的玻璃再看看自己,还算正常,于是就收下了这句话。

整理完毕后,大家就上车返回市区。坐定后,慕容朗云发动车子,眼睛却给了镜落一个暗示,镜落了然,耸耸肩,手心掐出凝冰诀,接着就是他安怡却昏沉的幻术,将后座四人放倒,微笑道:“想节约下时间。”

“你把我送到和叶非一起下车的路口就行了。”镜落道,“我要去书店买期刊。”

“好。”他颔首,车子通过瞬移很快就驶进了市区,然后撤销幻术,唤醒众人,一一送下车。

到了路口,与叶非道别后,镜落准备向反方向走,慕容朗云在车里叫住了她。

“嗯?”她停下脚步。

“镜落。”慕容朗云抬起眼眸,微笑,“现在起,我把我所有的信任交给你,以一切的名义。”

“……”她顿了顿,也绽开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握住他修长微凉的手,“好。”


弦月吸血之夜Ⅶ:化干戈为玉帛之友

慕容朗云实则是个还算不错的家伙,镜落经过考量做出如上鉴定,就像一洛哥哥,外表看起来生人勿近,但真正亲近了却会发现人品难得一见的好。

凭借这次不打不相识,社团里的气氛也融洽不少,很快就与以前无人团队时一样轻松自在了。

放学后,镜落让叶非先走,自己要去一洛所处的M大查资料。慕容朗云叫住她,用平常随意的口气道:“顺路,一起走吧。”

“哦,好。”她提起包微笑着点点头。

春日傍晚的校园有一种恬淡的香甜气氛,两人静静地沿着林荫道走着。深蓝色的男生制服与同色白边的女生制服极为协调,从某种角度来看,两人都应该穿上男生制服才对,至少镜落略带中性的脸庞与慕容优雅魅惑的线条在旁人眼里特别搭配。

“呐,慕容。”镜落望着西边如晕如霞的夕阳道。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道。

“再过两天就是下弦月之夜了吧。”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旋即又跟上去,“是啊。”

“……”她同样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受不了,我可不希望你无故去损伤一个人的记忆,你可以来找我……”

“不要说这么幼稚的话!”慕容飞快地打断了她,俨然已经听出话里的含义,“我说过不伤害就绝不伤害,话说回来,你为什麽这么看重一个人的记忆?”

镜落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因为一个人的记忆是最珍贵地东西啊。”

“嗯?”他显然有些诧异,“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家里人都这么说啊。”她理所当然地摊开手。坚决贯彻这一真理,“没有记忆的人就会失去心地存在,所以千万不要随意损害记忆哦。”这大概就是家里人一般采用模糊记忆的方法地原因吧。如此一来,待进入冥界轮回后也能重试记忆。

“确实很有道理。”慕容微微颔首。金棕色的眼眸闪烁着柔和的光彩,“真想看看你们家什麽样的,恐怕是个很大的灵异世家吧。”

“很大?很小吧,绝对及不上你们家地百分之一。”镜落撇撇嘴,抬起头恰巧遥遥地看见一洛在图书馆门口等她。忙道,“我哥哥来了。”说着就挥手招呼上去。

一洛走近了几步,目光定格在镜落身边,顿了顿,才缓缓道:“慕容朗

“是。”慕容欠身,诚恳地说,“上次真是失礼了。”

一洛再次把目光转回镜落,镜片下的黑眸像是有双层阴影,原本看不出任何波澜的表情多了一丝了然和宠溺:“没关系。我叫一洛。”他接着道,“小镜,趁现在人少快进去吧。待会儿晚自修人多了就很麻烦了。”

“好。”镜落与慕容道别后,便跟着一洛进了图书馆。一洛利用课余时间以学生会干事的职务在图书馆工作。这纯粹是瞄准了M大在高校圈中数一数二的馆藏量来的。

他熟门熟路地带她上了顶楼。掏出钥匙开门:“这里就是古籍区,平时只对教授开放。记得戴上手套。看完之后锁门,到一楼找我。”

“嗯。”她戴上防尘手套,按照分类开始查阅,一洛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道:“小镜,那个慕容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可信赖的。”

“你也这么认为吗?他人实际上还不错。”

“的确,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话,“朋友要好好珍惜啊。”如果这种感情超出了朋友,哪怕你再后知后觉,对方的心很可能身不由己。

镜落翻阅完资料,脱下手套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所要地信息,就锁门下楼了。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几乎每张桌子都被晚自习的学生占领了。一洛正在井然有序地做着登记书籍的工作,很明显,到他那儿登记地女生比其他几处多的多。

望着依然一副冰山样地哥哥,镜落心里不由叹气,连冰山样都有这么多女生簇拥,真是可怕地桃花运啊。她瞅瞅时钟,还有十分钟就换班了,干脆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不得不感叹的是她自己这一站就引来多少“狼”地目光,当然,属性为雌。

“看那里,好帅气的孩子啊!似乎是M中的学生呢。”“怎么是个女孩子啊,不过真的很帅气!哎,有点像一洛呢。”

“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像,特别是眼睛,如果是男生就好了。”

以事实而论,镜落自己也有耽美根基,所以在她们的谈话间已经构绘出了一幅兄弟年上图或是兄弟年下图,啧啧,如果主角不是她和一洛就好了。

一洛不是没听见议论,受耽美历史深厚的老妈燎毒,自然知道她们的主题是什麽,只是身上的寒气愈发加剧。眼看到了点,他便很快地和同学换了班,向镜落走去:“小镜。”

“啊,哥哥,好了吗?”回过神来的镜落习惯性地拉住他的手,勾起笑容。

“哇,好可爱!一洛,她是你妹妹吗?”同在一起工作的同学问道。“嗯,她是我妹妹镜落。”一洛简单地介绍下,“剩下的工作就麻烦你了。”说着,对镜落泛起温和的微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吧,回家去吧,今天爸妈回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这意味着能从七颜阿姨那里听到很多有趣的游记故事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手拉手走出图书馆,完全没发现后面一圈石像。

“我有没有眼花?一洛竟然会笑

七颜与镜落的招呼方式永远是诡异的风景线,大叫,扑到。一系列动作完成后,镜落手脚麻利地抽出七颜的旅行记事本,欣赏着妙趣横生的文字和手绘插图。若是出版这种旅行记事本,她敢打赌七颜的人气已经红紫到发黑,哼哼,可惜这是内部非卖品。“唉,有时我真觉得是不是生错了,我的性格还算开朗,怎么偏偏儿子是个面瘫。”七颜窝在沙发里叹息,一洛无奈地将目光投向父亲,“妈妈,这事你去问爸爸。”

“为什麽就遗传了上邪呢?我的性子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家里出俩面瘫。”七颜继续哀叹,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脸,“小双,给娘笑一个灿烂的,整天搞的和苹果似的,你又不是白菜。”

“不要叫我小双。”一洛躲开,摘下眼睛擦擦镜片,“你们两个OK了?”

“谁和他,哼!”七颜孩子气地上楼,最后还不是没去成,而且被某个扮猪吃老虎的腹黑家伙攻陷得片甲不留。

辟邪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洛,你的电话真是及时。”接着就跟上去了。

电话及时?一洛愣了愣,明白过来,抚额苦笑,只能说妈妈对爸爸毫无戒心吧。他的目光转向窗外,下弦之月略已成形,将信任百分百交付的友情到底会怎样呢?


弦月吸血之夜Ⅷ:映像新未来新抉择

夏七颜,作家,擅长游记散文,偶尔写写小说,文字里有一种特别的温暖,被称为宛若阳光的心灵鸡汤。以上,为官方介绍。

夏七颜,沙罗唯一知交的普通人类好友,腐化倾向微重,喜爱去各地探究未知事物,其冒险精神堪比麦哲伦、哥伦布,是家中主要的万宝全书。最幸福的事是有个帅哥老公和一个帅哥儿子,最悲哀的事是两者皆为面瘫。以上,为内部介绍。

虽说这次欧洲“学术探险”计划被迫终止,但是从镜落那里得知慕容朗云的事情之后,七颜萌发出极大的兴趣:“来来来,小镜再说详细点,这年头果然帅哥需要有历史渊源的优秀家族血统啊!”

“夏七颜小姐,拜托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还有好几个副本任务等着你写呢。”保成打开电脑,“这个游戏已经通过第二轮内测了,在公测之前必须将之后陆续推出的副本完成。”

“是是,我这就去写。”七颜无奈地站起身,摸摸镜落的脑袋,“你看看你爸,整一个爱财如命的资本家。”

“君子爱才取之有道嘛。”镜落理所当然地点头,完全继承了父亲某方面的兴趣,转过头好奇地问,“老爸你在搞什麽游戏啊?”

保成一脸挫败:“我都快进行一年了,你竟然没发现?!真是……我和杨俊彦他的公司团队合作开发了一款网游,请七颜负责主线剧情和几个大副本,再过几个月就要公测了。”

“网游?没意思。我打到三十级就没兴趣玩了,这种无结尾无止境的游戏有什麽意思。”她撇撇嘴,翻开杂志。“还不如打单机。”

“你不喜欢还有别人喜欢。”保成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说起来。你有没有参加过我们公司的比赛?”

“比赛?什麽比赛?”镜落心里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

“为了配合这款网游地宣传,我们策划了一个征集游戏原创主题歌的比赛。我好像在DEMO里听到过你的声音。”她一惊,该不会就是上次地那个吧,忙抓起手机拨号,“喂,叶非。是我。你老实交代,你拿DEMO带到底去参加了什麽比赛?”

“不要生气啦,镜落你听我说嘛。”叶非在电话里拉长了萝莉专用哭丧音,“不是有一款新的网游要公测了嘛,他们有一个征集主题歌地比赛,优胜者除了奖金还有一个人一个免点卡的帐号。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啦,反正我想试试看,如果结果好就告诉你们……”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啊呀。如果失败了多丢脸啊!”

“算了,这个游戏叫什麽名字?”

“嗯,叫《彼岸的天蓝色》。告诉你哦,这个游戏是通过脑电波感应的。不用电脑……”

镜落的目光停留在保成手下地那块鼠标垫上。顿了顿,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盯着保成,“反正我们这种小制作社团比不上那些大制作的,你就把DEM还给我吧。”

“很抱歉哟。”保成笑容灿烂,“首先我没参加评委会,所以没有权利拿DEMO带;其次,大制作的要价太高,小制作反而比大制作实惠;最后,从我今天早上得到的最新消息,某个叫“映像”的团队DEMO已经通过了一致首肯,成为最后的赢家。”

“……”镜落此刻只觉得头顶飞过无数乌鸦,啊啊啊地叫着,她僵硬地挤出一丝微笑,“老爸,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啊,呵呵,今天天气真好。”

“比珍珠还真。”保成正襟危坐,用官方的口吻道,“镜落小姐,请和你的成员三天内作出答复,我们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你们签合约。”

天塌了,地裂了,小花狗,不叫了。

“总之,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同意地话,就在这个周末由监护人陪同签字。”镜落无力地瘫倒在桌上,咬牙切齿地盯着叶非,“托你的福!”

“镜落叶非拉长音眨巴着眼,一脸无辜。

“签合约啊,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呢,会不会有陷阱啊?”估计是电视放的合同纠纷案太多,把孩子幼小地心灵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不会啦,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出道。”镜落摆摆手,“只要唱完就可以走人了,反正我是没想过往这方面发展。更何况,他们还是信得过地。”

“耶?为什麽这么肯定?”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叶非:“因为负责这次合约事宜地是我爸!”

周五下午,六个学生打扮的成员以及四位家长出现在公司会客室,慕容朗云在这里孓然一人,所以以他本人签字为准。而镜落,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饶了拿着文件夹的保成两圈,才道:“老爸,突然发现你还蛮帅的嘛。”

“镜……镜落,他是你爸?”果然,几人不可思议的神情尽入眼帘。叶非上次在她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保成已经出门了,自然也没见过,但表情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吧,“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哥……”

“呵呵,多谢夸奖。”保成微笑着扫视了一番,定格在慕容朗云身上几秒,然后才移开与四位家长寒暄,伸出手与其一一握手,“你好,我叫保成,是镜落的父亲,也是这次合约事宜的负责人。”

一行人坐定,保成熟练地派发合约,讲解具体事宜,然后道:“其实此次活动我并没有参加,也不知道小镜他们有参加比赛。事后是同事告知我才知道,我很清楚现在他们的任务是以学习为主,我也不希望他们因为此事拖累学习。就把这当作与社会接触的第一步吧,但我个人是不期待小镜就此进入演艺圈,这毕竟是业余的一种兴趣。”

“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不会把兴趣作为专业的。”镜落帮助他们将六分合约比对后,抬头对他道。

保成微笑,摸摸她的头:“那不就得了,拿到钱记得去上税啊。”

合同签完后,镜落神清气爽地与叶非他们告别,回头找保成,却看到他正在与慕容朗云交谈,两人的表情都看起来轻松随意,但不乏正式。不一会儿,两人谈话结束,向她走来。

“刚才你们两个在说什麽呀?”镜落还是免不了好奇。

“没什麽。”慕容朗云向保成欠身,“那么,我先走了,保成先生。”

“你可以称我保成,我觉得还是叫你慕容朗云比较好,不知意下如何?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亲王殿下。”保成的笑容一直不减,但黑沉沉的眼眸像是一泓深水,相比而言,镜落的眼眸更像是洒满星光的黑夜。

“荣幸之至。那么,告辞了。”慕容朗云与他握手道别,也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老爸。”镜落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诡异的对话,而保成此时恢复了神色,一如既往地拍拍她的肩,若无其事地说,“回家吧!”


虚拟仙魔之境Ⅰ:错误副本的大BOSS

《彼岸的天蓝色》在几个月后正式公测,而他们六人小打小闹的东西经过润色加工,效果异常完美,尤其是镜落的嗓音,具有很强劲的爆发力,而且长音也极为悠远,吸引了不少制作人找上公司找人。

这当然是无可奉告,镜落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素来不关注,直接划出卡里的钱走人逛街,有银子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她乐悠悠地率先冲到之前那家店把水晶簇簪子买了下来。

拿着盒子懒得推开院门,镜落熟门熟路地起身一跃跳进院子,推开屋门:“妈妈

“呀,这不是镜落嘛,回来的真早。”

“呵呵,杨叔叔好。”她规规矩矩地向老爸昔日的同窗今日的同事一直的好友,戴着眼睛的竹竿叔叔杨俊彦打招呼。话说回来,那个什麽什麽游戏似乎就是杨叔叔旗下的,不过为什麽老爸和他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还有一旁的一洛和白端,眼神满是凝重,只是她刚进来时缓和了一下。

先不想这么多,她找到书房里看书的母亲,双手把包裹递过去:“嗯,妈妈,给你买的。”毕竟是第一次正式送礼物,眨巴着眼睛,结合了父母最佳基因的脸庞淡淡泛起了粉色。

胧月夜弯起的眼眸里荡漾着琉璃般的紫色,掂起簪子绾上发丝,巧笑倩兮间满是母亲的喜悦和疼爱:“谢谢你,小镜。”

镜落涨红了脸,忙借去倒茶的理由下楼去,还没踏上楼梯,保成叫住了她。她疑惑地坐下来,抱起白端:“有什麽事吗?”

“唔,如果算作任务。你做不做?”保成右手抚上嘴,若有所思地说。

“七月阴阳寮的任务?当然接啦。多少钱?”立刻转为公事公办的状态。

杨俊彦盯着父女俩良久,叹气,苦笑:“保成,就这一点来说,镜落肯定是你的女儿。”接着就一五一十地说明了事情。

自然是关于那款网游。采用世界首屈地脑电波感应系统,绝对的真实体验,在内测时期就万众瞩目,于是就有了对立的公司派遣骇客侵入。他们在内测时期利用一个细微地空间BUG,留下了隐秘的窗口,在公测开始后突然爆发出来,创造了一个本不存在地BOSS。此事玩家还不知晓,由于BOSS级别能力超出目前玩家状态,很可能在BOSS战中全军覆没。若是正常打怪死亡倒也罢了。顶多掉经验值,但这个空间与官方数据相悖,有极大的几率冲击脑电波。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会损伤玩家的性命。游戏公司也会身败名裂。

的确是阴险棘手的问题。关系到目前进入游戏地所有玩家的性命。

“而且,现在陈磊也进入了游戏。”说到正在游戏杂志当编辑的好友。两人皆是满目阴云,眉宇间不知如何形容。

“那么,任务是什麽?”镜落的黑眸对上白端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

保成看着镜落和一洛,道:“很简单,既然他们用BUG来攻击,那么我们也用BUG来反击,我们的BUG就是你和一洛。”

“我和一洛哥哥?!”她还是没听懂,这和BUG有什麽关系?

一洛却反应过来:“意思是说,将我和小镜的帐号作为BUG进入游戏打败那个BOSS,就可以解除警报了?”

“没错,你们两个的帐号不受任何限制,可以使用非游戏的技能,所有数值地状态都是BUG。”保成道,“换句话说,就相当于将你们的灵魂穿越到了游戏。”

“哦,那要多久啊?我可没耐心玩网游,打怪练级烦死了。”镜落嘟囔着,心里还是接下了这个看起来很有趣的任务。

杨俊彦微笑:“放心,这个游戏里面只要到三十级就能打这个BOSS了,而且游戏地任务设置很好玩,绝对不会有枯燥的打怪升级地。”

“那么。”镜落和一洛对望一眼,一起点头,“我们就接受了,先签合约吧。”

杨俊彦抽搐了下嘴角,瞥了眼一脸没事人地保成,这一家子果然死要钱……

趁着接踵而来的长假,《彼岸地天蓝色》正式公测,镜落和一洛马上着手开始任务,因为帐号本身就是BUG,所以直接跳过人物形象属性设置,可是……

“啊啊啊啊!死老爸!把我整成什麽鬼模样!!!”镜落抓狂地看着溪水里倒映的模样,完全不是自己,一头长长的深蓝色头发,墨绿色的眼睛,整一个标准萝莉。

操作平台那端的保成打了一个喷嚏,讪笑着揉了揉鼻子,杨俊彦无奈地说:“你就这么整自己女儿?”

“什麽话。”保成手上不停,“这孩子平时太男生气,头发死也不肯留长,现在给她体验一下也无所谓啊。”而一洛的形象显然比较正常,与原来的样子没多少分别,只是头发被挑染成深蓝与墨黑相杂,一副黑框眼睛遮住了深邃的眼眸。

“哼!老爸故意整我!”镜落不满地撅起嘴,顺手打开人物信息,玩家“镜琉璃”和玩家“星重辉”的状态一览无余,新手初级。

一洛微微一笑,查看了一下地图:“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梦园,也就是新手村,先去找村长接常例的新手任务吧。”

常例的新手任务也就是在梦园各处跑跑,拿新手装备和药品,路上也查看了下等级排行榜,目前最高的也只有五级,刚刚推出的新游戏引来很多玩家的青睐。

镜落领到的一套女生新手装备是绚丽的短裙套装以及自己选择的一柄武士长刀,一洛则是一套剑侠装备和一柄长剑,这两种武器都是他们管用的,接着就是作为新手升级的第一个砍怪任务。

梦园郊外的狼蛛肆意,严重影响村民的正常生活,请打死二十只狼蛛回来向村长报告。

也许是这款游戏太过火爆,走出安全区就发现人山人海在抢怪,好在顾及到这一点,怪物的刷新时间也被保成他们暂时缩短了。一洛找了一处人较少的地方,两人保持组队状态开始打怪。原本镜落想用五行群攻技能爽快利落地完成任务,但是念及现在新手根本没有群攻技能,很容易被其他虎视眈眈的玩家发现破绽,然后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只得认命地手起刀落,连砍了几只狼蛛,利用自身的灵活性躲避攻击,很快和一洛完成了任务,也升了两级。“这个是什麽用的?”镜落查看着物品栏,他们两人的帐号配备了无限量的物品存储,所以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打怪所得的药品,材料历历在目,其中的一样引起了她的好奇。

蛛网,0级材料,没有任何价值,狼蛛所结的蛛

似乎是没有什麽用的东西啊,她看看四周,很多玩家比他们级别高,但是目前没有一个人发现需要蛛网的任务,这种一个铜板都不值的东西很快被不少人丢弃在地。

一洛想了想,弯腰捡起那些蛛网,轻声对她道:“保成叔叔说过,这个游戏里看似越不值钱的东西很可能价值千金。”

“千金?”镜落满肚子疑问地看着蛛网,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跟着一洛捡起了其他玩家弃之不用的蛛网谁知道老爸这个怪才的脑子里在想什麽,而且还搭上一个思维天马行空的七颜阿姨!

虚拟仙魔之境Ⅱ:双人共进练级之路

镜落不得不折服于七颜丰富的想象力,这个网络游戏的主线剧情就是一个未知结局的爱情故事:世界之中人类与神族天悬地隔,但当拥有有限天命的普通人类与天地同寿的神族相爱,则会发生什麽?或许这是七颜在扪心自问,对于玩家而言,这一点设定足以怦然心动,每个小故事都看起来那么的真实。灵魂经过十世轮回的考验可以永久相守,如果在最后一世中错过,那么永生相离,从某些角度而言,足够令人唏嘘。

定定地看着官方设定,一洛发了一会儿呆,终究垂下眼帘,并不多说什麽,带着镜落去做任务。前面几轮任务刷下来,两人已经到了六级,正如杨俊彦所说,繁多有趣的任务确实不觉得烦闷,但是总会不知不觉将主线剧情埋进心底。游戏里面有一种特别的组队形式,绑定组队,人数限定两人。玩家可以共享任务,相当于一个人接了任务的同时,另一个人也接了同一个任务,而且还有共享物品金钱等很多绑定共享。但是这不是即时组队,而是长时间甚至永久绑定,这考验着两人之间的信任默契程度,或者说,这个形式明明白白就是为一洛和镜落设置的这次的任务是来自于饭馆老板,要求通过玩家自身的学识采集五种野菜和两种可食用的蘑菇,似乎这个任务之前并没有出现过,还是镜落吵着要吃凉拌马兰头时无意触发的。偶尔任性的孩子运气真是不一般的好,看着一洛与老板谈话,镜落无聊地四处张望,门口有个小摊贩在卖杂货。便好奇地凑了上去。小贩NPC卖的大多是一些很普通地饰品装备,打怪时都会掉落,所以问者寥寥。镜落自己就装备了一顶女式纶巾。一枚青玉戒指,一串牙骨项链。虽然很平常,但能加点属性,填满装备栏总是好的。她耸耸肩,刚想离开,却被角落一枚小巧玲珑的水晶戒指吸引了。

这枚戒指之前一直没见过有人戴。晶莹剔透地水晶蒙上淡淡的紫色,被雕琢成栩栩如生地蝴蝶,比自己手上那枚青玉戒不知好多少倍。她掂起戒指问道:“请问这个多少钱?”

“一两黄金。”小贩的回答不由使镜落垂头丧气,此处的汇率是一百个铜板折一两银子,一百两银子折一两金子,现在她才六级,虽然凭借BUG的法术优势省下不少医药费,但与一洛拼凑在一起才一两黄金。她讪讪地笑着放下戒指:“呵呵,太贵了。”

小贩突然叫住她:“这位女侠能从众多饰品中挑出这一枚。确实独具慧眼。如果你肯帮我个忙,我愿意将它送给你。”这可把镜落唬了一跳,任务就这么来了?

“我手上正在制作蝶翼钗。需要很多水晶蝶的翅膀。假使你能为我带回三十对水晶蝶翼,我就把这枚水晶戒指送给你。”

“啊。可以!”毕竟是一两黄金地报酬。女孩子爱美的天性改不了,镜落爽快地答应下来。耳边果然传来系统提示音。玩家镜琉璃与绑定玩家星重辉接下水晶蝶翼任务,任务报酬物品将由镜琉璃获得。这是绑定组队的另一个特点,任务报酬物品由接任务之人获得。

水晶蝶就在梦溪边上,镜落与一洛兵分两路,一个去打水晶蝶,一个在溪边挖菜。

镜落蹲在花丛里观察着水晶蝶,的确美丽非凡,都有点舍不得打了。偷偷打开界面进行鉴定,水晶蝶,七级怪,如水晶般剔透的蝴蝶。左右瞅瞅没人,她放心大胆地站起身,抽出长刀松风刃,砍向一只水晶蝶。蝴蝶受惊飞起,扑扇着翅膀拍出一团白色粉末,奇怪的香气直把人熏得昏昏欲睡。她向后跃了几米,手中掐诀念念有词:“风源,来!”一股小小地旋风把迷药吹散,也了断了这只蝴蝶的生命。

上前捡起水晶蝶翼,似乎是风咒的原因,翅膀挂上灌木丛,有几分残破。镜落蹙起眉毛,游戏里面还有任务物品优良度的设定,关系到经验值地多少。于是又寻了一处簇拥在花丛上较多的蝶群,双手结印,念出咒文:“必神晶女,祈三界冰雪,急急如律令,水精!”

霎时,周身十米范围内的水晶蝶被寒冰冻住,接着此起彼伏地经验值提示音响个不停。镜落捂着耳朵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收拾战利品,查看下属性,又升了一级,这个范围冰咒少说也冻死了近六十只蝴蝶。战利品也不少,除了质量上乘的蝶翼,还有瓶瓶罐罐地回复药,竟然还爆出一枝蝶翼钗,一件清风袍以及一双追影靴。

乐悠悠地把东西放进储物空间,镜落一路小跑去找一洛。一洛也完成了任务,将一篮子菜交给她。她取出两件装备道:“刚才打蝴蝶爆出来地,给你。”“该不会用了冰咒吧?”一洛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好看地弧度,抖抖袍子,“上面还沾着冰珠呢,就现在这个等级,哪有打蝴蝶这么快的啊。”

还不是BUG的优势,镜落吐吐舌头,回村将精心挑选的蝶翼交给小贩,经验值果然不出意料地刷拉刷拉往上蹿。她心满意足地套上那枚水晶戒指,对着阳光眯起眼,果然是目前数一数二的精良附属装备,不仅增加各五点的防御和速度,各四点的力量和灵力,还附加了一定几率的攻击免疫,恐怕转手卖出去不止一金呢!

刚要去饭馆去找一洛,小贩又道:“实不相瞒,这水晶戒指的材料是梦园岁岁上贡皇室的幻梦水晶矿,但是那里出现了很多可怕的大蚊子,导致矿区停产。女侠身手敏捷,如果愿意帮助消灭怪物,村长处有重赏。”

又是一个任务?镜落一口答应下来,转身去找一洛。一洛交接完任务后,竟然触动了游戏中第一个生产技能,厨艺。他在她面前展开生产卷轴,单是野菜的制作方法就不下五种,镜落不由笑道:“这可好,以后我要吃凉拌马兰头就拜托你了。”

游戏虽然没有饥饿度设定,但却涵盖了包括厨艺在内的锻造、纺织、种植四大生产技能。这里的食物虽然价格不菲,但不仅可以回复体力和灵力,还带有一定的经验值,这与同等价位的药品只有大量的回复功能相比,确实物超所值。一洛无意中触发这个技能,世界系统广播立刻响起:“玩家星重辉触发生产技能厨艺,该技能正式公开学习,并授予星重辉食神的称号。”

“食神……什麽称号嘛。”镜落撇撇嘴,“一洛哥哥,别把这个恶心巴拉的称号拿出来。”

一洛哑然失笑,摸摸她的头,原本平静无波澜的面容带着一丝宠溺:“去矿区吧。”


虚拟仙魔之境Ⅲ:果然很囧的新称号

西北矿区实乃富庶,到处都可见露出地表的水晶柱簇。两人来到矿区入口,遥遥地听见几声惨叫,紧接着眼前一束白光划过,一个玩家顺利地去找上帝喝茶了。

“怎么回事?”镜落走近几步调出鉴定栏,不由一惊,“文文?!”

《山海经--中次七经》有注,东五十二里曰放皋之山。明水出焉,南流注于伊水,其中多苍玉。有兽焉,其状如蜂,枝尾而反舌,善呼,其名曰文文。眼前的文文,一只足有力士的拳头大小,翅膀拍得嗡嗡作响,尖锐的口针令人不寒而栗,更惊人的是,文文是十五级怪,现在她才八级,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啊,这么高的怪,算了,放弃任务吧,可不要白白送死。”一旁其他几个玩家窃窃私语,镜落上前问道,“你们什麽任务呀?”

“就是村长那里的任务,杀五十只文文,听说不仅经验高,报酬也丰厚。”一个玩家道,“可是你看,十五级的怪啊,打一只都要送死了,别说五十只了,现在还没一个人完成过任务呢!”说着便和其他几人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一洛沉默着思考,良久才道:“难道是B“不会吧,似乎BUG就是那个遥远的BOSS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老爸的恶趣味,而且任务后续一定很有他的风格。”她右手扣着下巴,“当然了,用群攻法术一定很快,但以现在的状态来说,很可能伤及自己。被它叮一口可受不了。”

“有了!”她左手握拳,轻敲右手,“一洛哥哥。你有多少蛛

“蛛网?”一洛拉出储物空间,“有五十多个。都给你。”

“嗯,我这里有六十个,应该足够了。”镜落比划了一下大小,“不过还是越多越好,以后还是用得着的。我现在把这些先拼起来。”

“那么我先回梦园收一点怎么样?”他点开回城卷轴,“你在这里等着。”一道紫光亮起,人就顿时消失了。

镜落坐在树下将一百多块蛛网拼凑在一起,很快就做成了一张大网。此时一洛也回来了,交给她一堆蛛网:“一个铜板一个收购,人家都把我当傻子了。”

“哈哈,能把你当傻子的家伙还真是傻子。”她看着自家哥哥平静地面容,扑哧一笑,展开蛛网。“完成!这下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了。”

“你这样很像蜘蛛。”

“切,我又不是那个爱绑绷带的十字架男人。”

“那么就是爱做家务的绿色青蛙了。”

“一洛哥哥,你很冷诶……”

找一处较为开阔地地势。镜落轻松地跃上树干挂好蛛网,对着远处大力地挥挥手。得到讯号。一洛颔首。双手结印,控制住周身地空气流动。然后念出咒文:“风源!”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的旋风平地而起,吹动着文文地翅膀,使它们被迫向蛛网移动。狼蛛的蛛网黏性极强,轻薄的翅膀一沾上就脱身不了。不一会儿,蛛网上就密密麻麻地粘满了文文,偶尔有一两只逃脱的,也被镜落一个火咒砍下马。

两人将蛛网收起,粘粘稠稠地堆成一团,同步划下冰咒,顿时将文文从外向内冻结,周身发出炫光,经验值哗哗地响个不停,任务顺利完成。

“太好了!”镜落兴奋地拍手合十,展开回城卷轴拉着一洛去交任务。方才一洛回城一趟,已经有不少玩家注意到这个收购蛛网的“怪人”,更何况之前独家称号地世界系统消息,哪怕一洛没有挂出“食神”的称号,也依旧有不少人关注到这个叫“星重辉”的玩家。现在见他们两人出现,不由都好奇地围观上去。

“两位真是梦园的英雄啊!”村长老头就差热泪盈眶地抓着镜落的手了,吓得她连忙小退一步,呵呵讪笑着听他说下去,“这下矿区可以重新开工了,我代表整个梦园感谢二位!”话音刚落,两人身上又发出炫光,丰厚的经验值使他们毫不费力地升级到了十二级。

但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拿出传说中所谓的高级装备或物品,而是笑眯眯地重复着之前地话:“多谢两位,多谢两位。”见村长NPC没有任何动作,周围许多围观的玩家就散开了,镜落和一洛相视颔首,在被人搭讪之前快速地离开了此地。

出了城中心,一洛带着她去饭馆订了个包间吃饭,生产厨艺需要食材,目前手上没有充沛的食才,还不如花银子吃饭,之前村长虽然没给物品,但是银子却给了不少。

酒足饭饱之余,镜落随手点开任务栏搜索任务,不禁一愣:“什麽时候自动出任务了?”

任务栏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一项任务,“去梦园南边地醉花荫一趟”,但是显然她没有接这个任务的印象。

“难道说是村长自动加入的任务?”一洛回想着刚才地情形,那个村长的笑容很诡异,“恐怕是暗示我们去醉花荫领取物品吧,否则还不得被那些红眼睛杀死。”

“啊,有道理。”镜落快速地扒完饭,搁下筷子,“那么现在就走吧。”醉花荫在梦园地南面,是一处宛若仙境地山谷,狭长的山谷两边满是四季不凋地紫藤花,周围莺蝶嬉戏,令镜落隐隐约约泛起难得熟悉的感觉。走到转角处,抬头见一架藤花下站着一位黑发紫眸的美丽女子,她不由惊呼出声:“妈妈?!”

那女子和胧月夜长得一模一样,带着淡淡的微笑,欠身道:“欢迎两位,我是紫藤仙子,特在此地恭候两位。”

“妈妈……”镜落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洛抚额苦笑,唤她回神,“或许是保成叔叔特别设置的NPC吧。”

臭老爸!她愤愤地腹诽着,然后也欠身回礼,听紫藤仙子说下去,“你就是那位发现蛛网功能的孩子吧?”见镜落点头称是,紫藤仙子又道,“对于能够发现利用身边事物的人,我将授予独一无二的称号和装备。”

称号和装备?镜落转头看着一洛,耳边突然响起世界系统广播,“玩家镜琉璃发现蛛网的用途,授予团长称号,给予团长装备一套。”

团……团长?!低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套凉宫春日学生服,连带着头上也绑上了鹅黄色的发带。还没回过神来,又听紫藤仙子道,“你是否愿意公开蛛网的用途呢?”

“好啊!”镜落无所谓地点头,反正总会有人发现的。接受完新称号和装备后,紫藤仙子又给两人不少经验值,然后两人就要道别,去找新任务了。

还没走出醉花荫,紫藤仙子的声音再度传来:“要好好努力哦!小镜!”好!耶?!”镜落听见熟悉亲切的称呼,惊诧地回头,紫藤仙子笑意盈盈地挥挥手,“偶尔来玩玩也不错,一洛,小镜就拜托你了。”说着,白光一闪,只留下那个NPC架子。

“果然是妈妈啊,肯定是老爸的鬼主意。”她无可奈何地叉着腰。

一洛却轻轻笑起来,摸摸她的头道:“小镜,我一直就想说,现在你的形象穿成这样更像泉次方了。”


虚拟仙魔之境Ⅳ:到三十级的大秘密

穿着团长装备招摇过市的确很古怪,但是镜落又舍不得这套衣服压箱底,难得COS一回团长,而且这套装备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能够随着玩家的属性升级自动升级,换句话说,她可能在游戏里一辈子都穿这一套团长装了。

随着这个独家称号系统的完全开放,很快就有人从紫藤仙子那里取得第二个独家称号,这位同学在进行生产技能----捕鱼操作中,利用废弃的绳线编制渔网,顺利取得“网王”称号,并且附加一套路飞装备。不得不承认的是,相对于海贼王里和渔夫没啥区别的路飞套装,这套团长装确实很好很强大。

可是当明星的滋味也不好受,每次在梦园接任务的时候总是会有路人指指点点,甚至有诺干深度宅男扑上来抱着猛蹭,口里大叫着:“泉大神!”然后被一洛黑着脸,毫不客气地拎起来扔一边去。

兜兜转转,在梦园跑了几个来回,两人很快就到了十五级,可以到新地图去了。临行之时,镜落还是恋恋不舍地去了趟醉花荫,和已经不是妈妈的紫藤仙子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才拉着一洛的手展开传送卷。

一洛见她有些沮丧的模样,心里大致揣测出她的心思,想家了,嘴上不说,只是撇开话头道:“快点到三十级吧,这样打完BOSS,任务就成功了。”

“嗯,是啊!”想到三十级的目标,镜落打起精神来,走向离开梦园见到的第一个NPC,冥生之地的领主。路乾。还没走近几步,那边刺猬头的路乾兴致勃勃地招着手:“哟!一洛和镜落啊!很久不见啦!”一洛微怔,旋即明白过来。试探着问,“你是冥界地路乾大人?”

“不是我还能是谁?”路乾粗神经地摆摆手。“这么好玩的游戏,燎琉和静息都不过来,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冥界由三人共同管理,被称为冥界三主。眼前这个刺猬头的男子就是掌管今日之世地路乾,而燎琉则是掌管未知轮回。静息负责过去往生,三者性格各不相同,很难想象关系能够如此融洽,或者说安然无恙到现在。

路乾打量了一洛一会儿,道:“你比燎琉那家伙好多了,至少你在小镜身边还会笑。”说着又拍拍镜落的头,“差点没认出你,若不是一洛在你边上,论谁都想不到这是你。”“我当然是真地了。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更真实的了。就如同月亮绕着地球运转,地球绕着太阳运转那般真实。你可以不相信伽利略的真理,但是不能不相信我就是镜落的事实!”镜落左手插腰。右手指着天,做出标准的团长POSE。挑眉道。“我对普通任务没有兴趣,如果你有挑战任务。独家任务,就尽管来找我吧!以上!”

“哈哈,团长你找对人了!”路乾点头笑道,“我这里有一个通往三十级地大秘密,如果你能去城中心参加比赛拿到第一名,那么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比赛?什麽比赛?”镜落疑惑地歪着头,被路乾推着走,“快去快回吧!这个可是独家任务!独家的哟!”

一洛眉头不着痕迹地蹙起,总觉得那个比赛很奇怪。果然,当两人挤过人山人海终于抵达报名处时,镜落看着海报不由呆住了:“超级玩声,主题歌卡拉大奖赛?”

“呀!那个不就是获得团长称号的人嘛!真的很像团长哟!”周围几个玩家开始窃窃私语,“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吧,唉,可惜是唱主题歌,如果能唱水手服就好了。”镜落第一次郁闷于自己这个萝莉身材,踮着脚经过一洛的协助才明白了这个比赛的大意。简单说就是恶趣味的老爸把游戏主题歌拿来办了一个卡拉OK比赛,谁唱得最好就能拿到隐藏武器一件。她华丽丽地挂满了黑线,这个算是作弊吗?自己就是原唱啊!

为了路乾的那个传说中地三十级秘密,镜落还是在报名表上写下了“镜琉璃”的名字。参加比赛的玩家不少,很多都是女生,也有男生上台,不过这首歌地原唱本就是女声,所以听起来有些别扭。等待着工作人员报号,终于听到自己的号码了,她起身整理好写着301地号码牌,扯下发带,用它把头发扎起一束马尾,轻松地跳上舞台,嘴角勾起微笑。

结果显而易见,接近百分百地原唱,顺利取得第一。可是,镜落郁闷地看着手里的星星棒,抽搐了下嘴角:“这个,就是隐藏武器?”

一洛忍唆不禁:“你下次遇到有长门有希称号地人,就把这个给她吧。”

镜落直接把星星棒戳到路乾的鼻子底下:“喏,给你。现在可以透露了吧,路乾大人。”

“这星星棒你不要吗?这可是很好的武器呢。”路乾把玩着星星棒,它不仅可以加各点属性,还有隐藏的迷幻功能,摆在交易上可谓是千金难求。

“我擅长的是长刀,又不是魔杖,用不顺手啦。”镜落耸耸肩,反正最后还是要用到幻境,之前怎么样也无所谓了,“你别扯开话题啊。”

路乾把星星棒在手中转了几圈,才慢斯条例地开了口:“现在二十级以上的有多少?”

“不多,只有十个不到,而且都是刚升到二十级这一档。”一洛点开等级排行榜道,方才一场比赛结束,两人又获得不少奖励经验值,升到了十六级,现在就数十五到十八级这一档人最多了。

“嗯,没错。”路乾颔首,那不慌不忙的模样令镜落极想一拳头砸上去,“那个BUG的BOSS副本需要一个特定的触发条件,就是达到三十级的玩家必须超过三百人。”

“三百人?”一洛的口吻虽然平静,但从微微握紧的拳头来看,心底拍起了激浪。如果任务失败,那么这个BUG数据将夺取超过三百人的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镜落的神色也严峻起来,恨恨地跺了跺脚,“哪个家伙这么狠毒!”

“目前保成他们已经掌握了线索,但切实的证据却有些困难,对方很交换。所以只有在BOSS战的时候反查追踪了。”嘴上这么说,路乾的表情却有些看戏的意味,他双手发出一团银紫色的光,星星棒在光芒中变成了一把漂亮的武士刀,“你们两位责任重大哦!”

“知道了,多谢。”镜落接过刀,出鞘比划了几下,麻利地收刀回鞘,“对了,我一直想问个问题,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运行的?”连妈妈和路乾都能客串NPC,若不是BUG,那么也未免太诡异了。

“呵呵,其实是一半一半啦!”路乾干笑道,“一半是大脑电磁波连线虚拟网络,一半是灵力驱动,所以这里的场景可是百分百真实的,使用灵术还能加固空间。”

“……”感情之前用灵术群怪都被无形中当小白工了,兄妹俩顿了顿,异口同声地说道,“以后还是直接用砍的吧!”


虚拟仙魔之境Ⅴ:在河边摇曳的麦子

总算获得了关于任务的最新消息,现在他们两人的目标就是尽快地升到三十级,等待三百人满了之后去打BOSS。可是不知为什麽,镜落老是提不起劲来,打怪时经常走神,最后还是一洛大声唤醒她,这才慌忙甩出一个雷咒,劈死了黏黏嗒嗒的沼泽怪。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回城区的时候,一洛关切地询问道,眉宇间蒙上了淡淡的担忧。

“没事没事,游戏里身体不会生病的,而且……”镜落摆摆手转过转角,忽然脚步一滞,旋即后退两步躲在一旁的大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边走过一个手持魔杖的女孩,赫然就是叶非!

游戏中正常的人设是与玩家真人相仿的形象,即使有30的浮动调节,但眉眼间仍旧可以辨认出。叶非的萝莉脸走到哪儿都能被镜落毫不费力地一眼辨认出,更何况她一向使用的昵称就是“会飞的叶子”!

“那人是叶非吧。”一洛调出玩家列表,“都已经十八极了。”

镜落无力地瘫倚在树干上,左手抚额,喃喃自语:“我终于知道为什麽了。”

她从进入游戏以来就一直将它单纯地看作一个任务,其他人的喜怒哀乐都被自己以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相待,完全没有全身心投入游戏的喜悦和乐趣,仿佛她的目标只是到了三十级打BOSS而已。但是现在才发现不是这样,先是妈妈和路乾,然后是叶非,这个游戏不再是虚拟的仙境,而是充沛情感的旅程。

之所以讨厌网游。是害怕那种无尽止无结局的感觉,就像是永生的生命无法触及轨迹地终点。然而,正如爸爸所说的。你不喜欢玩还有别人喜欢,网游真正的乐趣就在于和朋友互帮互助。而不是独自一人寂寞孤单地练级。

也许,哪怕不是为了什麽该死地任务,融入其中也是很不错的事啊。

一洛清冷如玉地面容柔和起来,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戴上,道:“不用担心。我想既然路乾都能进来,以后你还是能在这里玩。”

“是啊!”镜落果然还是有些粗神经,点了点头,“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打败BOSS!”她敛下眼帘,“我知道不可能阻止叶非升到三十级,所以我唯一的方法就是打败BOSS,救回她的记忆,甚至是生命。”

“嗯,所以现在快点去做任务吧。”一洛摸摸她的头。“待会儿休息地时候可以尝试下生产技能,好像又加了几个。”

“真的?”她的眼睛亮起来,“有没有朗姆酒热巧克力?”

“做梦去吧!”一洛微微弯起嘴角。拉着她向中心区走去。中心区由于玩家的增多,也热闹起来。那边的平台上高高悬挂起一幅帘幕。上书几个大字“彼岸第一工会麦田里的稻谷正式招募!”

麦田里的稻谷?什麽名字?一洛虚扶了一下眼镜,显然有些脱线。照理来说工会名字总该拉风一些,什麽天龙帮,五岳派之类,这个工会倒是占满了名称限制的六个字符。

“这个很有趣的样子,去看看吧!”镜落兴致盎然地跟着人流上去瞧,见那平台上站着几个工会人员,为首地是一个短发女生,戴着紫墨色的粗框眼镜,头顶上赫然标着她的名字,“工会会长,在河边摇曳地麦子。”

果然是很脱线的名字,果然是会起工会名称地人。现在一洛所能想地只有这两句话。

“啊!那位不就是传说中的团长大人嘛!”在河边摇曳地麦子惊喜地一跃就跃到镜落眼前,兴奋地抓住她的手道,“你好你好,我的名字有点长,你可以叫我麦子。原来是打算叫川上麦的来着,可是她们说太文绉绉了,所以就换现在这个了,反正意思差不多嘛!怎么样,团长大人有没有兴趣加入工会?我们可是游戏第一个工会哦!加入工会不仅可以有工会技能,还能接到专属工会的BOS副本哦!”

被对方一串话绕得有些头晕,镜落还是听清楚了最后几个字眼,“专属工会的BOSS副本”,她不禁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洛。麦子也注意到一旁的眼睛冰山帅哥,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但粗框眼镜下的目光却像狼一般凶猛,有一种动物,叫做耽美狼。

一洛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禁思量起来,工会的建立需要足够的声望和等级,显然眼前这个女生还是有一定的实力和人缘。尤其是“专属工会的BOS副本”吸引了他,那个BUG副本是不是专属工会的确很难讲,但是工会取得的副本信息要比普通玩家多很多,这么算下来,似乎加入这个名字古怪的工会还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向镜落略略颔首,表示同意。

镜落还没开口,眼尖的麦子已经得到了确定,马上把两人加入工会名单,大声宣布道:“团长大人加入工会啦!”

一呼百应,紧接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少人踊跃申请加入工会,镜落不由一寒,轻轻拽着一洛的袖子要开溜。一洛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现场,抓准人们都涌向平台的时机,拉着镜落就施施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待人们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郊外打怪去了。麦子除了腐宅极深外,还是很有责任心的,不仅将他俩加入密语联系,还特意将他们列为工会VIP高级成员,平时有什麽工会特别活动也不忘通知一声,不过这类特别活动似乎只能是女生参加的----同人志讨论会。

好在镜落对此还是很有兴趣,她去参加讨论会的时候,一洛就去接任务打怪。有时候镜落有些过意不去,要求一起去做任务,但是眼前这个几乎没有血亲关系的哥哥总是泛出淡淡的笑容,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多去交些朋友总是好的,你总不能把自己禁锢在独立的空间吧。”

她一怔,慢慢低下头,摩挲着衣角道:“那么一洛哥哥你呢?”平时看他对外那么冷淡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会有不错的人缘。

“我虽然你哥哥,但总不能随意透露隐私吧。”一洛赫然开始法律说教,她急忙做出一个停的手势,“知道啦知道啦,什麽时候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吧!”

“哪有女朋友啊,别瞎猜。”他转身作势要走,镜落忙挥挥手道,“男朋友也可以啊!”

“镜落!”一听到哥哥努力抑制住怒气的声音,她识相地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那么就拜托啦!”

“真是……”一洛哭笑不得地目送着妹妹的离开,脸上荡漾起柔和的涟漪,轻声道,“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了吧,嗯,差不多算是了。”


虚拟仙魔之境Ⅵ:所谓红名所谓神性

所有的网游都会有一类特别的玩家,此种人不以任务为趣而以砍其他玩家为乐,可以称之为杀人狂,或者说是红名。

《彼岸的天蓝色》是点卡计费,在十六级以上就解除了非安全区PK,它在等级属性和装备上也比免费网游优良上许多。几个红名玩家仗着自己率先升到二十级以上,便在安全区外欺负等级低的玩家,抢夺他们的装备。

红名如此早如此暴力的出现已经在游戏里盛传纷纷,工会也发出通告提醒会员小心红名,一旦出事马上联系工会,连一贯散漫的路乾也听到了传闻,脸上略有愠色:“这群人也太乱来了。”

镜落耸耸肩,道:“假如他们砍人,我们再反过来砍他们,这样愈演愈烈,反而更不好收拾。现在工会里很多人嚷嚷着要秒红名呢。”

一洛却没出声,他听出了路乾的弦外之音。作为冥界三主之一,再如何随意,但作为神族一员,无可厚非地会有傲视终生的神性,路乾并非是指红名砍人的不道德,而是指每一个人的生命轮回是有神来掌管的,根本轮不到这些人来肆意妄为。

“那么现在管理组有什麽动静吗?”他顺藤说下去,问完才发现除了常理的消费限定也不可能有多少动静。几个红名对游戏起不了什麽气候,反而能刺激装备的更新换代。从某一方面而言,管理组就相当于神的存在。

果然,路乾无所谓地摊开手:“这种小事还不至于此,管理组只是维护系统数据的平衡而已。从这一点来看,这里本身就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弱肉强食的链条体系。”他拍拍一洛地肩,“总之游戏是虚拟的,人生如游戏。却不是虚无的,所以就好好享受第二个人生吧。”

“地确啊。”镜落附和。转身离开之际又喃喃自语道,“可终究是幻境不是么?”

“若所有的空间都是幻境,那么我们也没有立足之地了。”一洛摸着她地头推她向前走,“境由心生,你融入这里。那这里就不是虚无的了。每个人都不会相信自己生活的世界是幻境,你也不是吗?”难得说一大通话,好在镜落也了解似的点点头,他突然忆起小时候两家父母共同的心愿。

虽然是神族血脉,但绝不能滋长神性,否则难以在世界生活。

单薄地情感观念,形如沙罗一样,哪怕有七颜的一份友情,也仅仅只是一隅罢了。该独断时依旧会毫不犹豫地下手。而他们已经浸透了太多的人间情感,难以独扼无尽止的孤单,所以只有融入。去感受温暖,去给予温暖。这些事。镜落慢慢就会懂得的。

有的时候。言灵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镜落轻巧地在翠鸟间躲闪穿梭时,一旁负责收拾战利品的一洛瞥见了那边树后的几个黑影。回想起方才隐隐约约听到地几声惨叫。他随即点开玩家列表,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周围几个刚刚到十六级的玩家消失了踪迹,而两个二十三级的浪客和法师安然无恙。

“小镜,那边来了两个。”他低声提醒。镜落再如何后知后觉也仅限于某个方面,对于这一类事情,警觉地她也发现了端倪。她应了一声,手上不停地进行任务工作,现在自己是十九级,要被袭击成功也勉强了些,但如果真有这种贪心无底的人……

“轰隆!”一个毒焰术袭来,她打断思考,敏捷地一跃闪开,整了整团长袖标,沉声道:“偷袭倒罢了,用毒焰术也太卑鄙了吧!”

一洛双手插着大衣口袋,踱到镜落边上,,脸上地表情却没有动作那么轻松,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果然是为了武器装备而来,镜落地团长装备是绑定的,但武器却不是绑定地,这把被路乾改造过的精良长刀尤其惹人瞩目----特别对于浪客职业而言。

镜落停住脚步,刚想侧头对一洛开口,眼前刀光一闪,只听仓朗朗一声,一洛执剑利索地格挡开,深邃的眼眸像是百慕大酝酿的风暴,吐字愈发冰冷:“想抢就直说!”

或许是从一进入游戏就开始积郁的情绪,更或许是有关自家妹妹的事,竭力抑制怒气的一洛终于爆发了。他少见地主动拔剑出鞘,左手护住镜落让她退后,寒冰似的面容越发深沉,低气压像是阴霾一般令人透不过气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两人见只有一洛一人出手,轮番使用技能轰炸。法师一个眩晕光波下来,那浪客就抽刀击腹,这两人的配合程度还算不错,

镜落知道一洛的水准不差,技术还远在自己之上,但从未见过他使出真本事。不过但看他自如冷静地挑起剑花甩开攻击,把对方划得遍体鳞伤,她就安心观坐着。一洛纯粹是发泄,根本没有致人死地的念头,反手回开法术,光是剑术和身法就已占上风,无需再带出其它能力。

见两人的血槽只剩最后一点,一洛便止手不再攻击,转身之间一扫阴云,关切地走向妹妹。

“小心!”突然看见原本瘫倒在地上的两人塞了一把白药从背后突袭,镜落惊呼出声,随之作出反应,长刀出手,白驹过隙,两人就化为光芒在眼前消失了。

长刀顿时脱手,无声地掉落在草地上。宛若星辰的眼睛此时却黯淡下去,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恍然徘徊。一洛心里一紧,抱住轻抚她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

“一洛哥哥,我,杀……不,这是正当防卫……”她手足无措地说着,仍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习惯了除魔降妖的镜落,在妖魔群中毫不手软,却难以狠心下手杀人,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

红名玩家被杀后会掉一级,而这一级就加在另一方身上。但此时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靠那两位“同学”进入了二十一级的大关,一洛按住镜落的双手,对上她迷惘的眼眸,定定地相持良久,仿若催眠般柔声道:“小镜,放心,不会有事啊。对,稳定自己的心,你不出手的我就会死了,所以,你没有错。”

缓缓抱住昏睡的镜落,他合眸在树下坐倒。不能将心变成硬冷的金属,那种“我杀的人没我关系”的想法毕竟太过残酷,镜落如此,他何尝不曾如此。

回城区的时候,他才发现等级已经到了二十一级,名字也变成了淡蓝色。一洛枉然无视,径直抱着镜落走到路乾所在的处所,把她放在软塌上才静静地开口道:“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路乾微笑,却笑得毫不介意:“我没有这种体验,但是我知道一点,总有一天她会到那个程度的,只要她知道,不杀掉对方,对方就会杀掉自己。至少她身上的隐性血缘来自沙罗和冰伊,沙罗什麽性格你知道,冰伊的性子你也该知道,看起来柔弱毫无杀招,但真正出手的时候甚至比沙罗还要狠烈。”

“是啊……”一洛不再言语,手抚上镜落的额头,刚才的催眠术很快就能消失了呢。

虚拟仙魔之境Ⅶ:奇幻大陆夜行宫廷

红名事件已经在冥生之地家喻户晓,闹得当事两人不得不依靠路乾的传送阵去郊外打怪,并非是怕那两人寻仇,所谓流言猛于虎,八卦害死人,避避风头还是必要的。

好在官方在二十级达到预定人数后开放了新地图,奇幻大陆王朝,开始了主线剧情的第一轮高潮,冥生轮回第一世。于是便趁热打铁早早去了奇幻大陆,镜落还没忘给工会会长打声招呼,她已经开始融入多元化的人际交往,而不再是以前的一对

冥生轮回第一世,女主角转世为王朝的太子妃,而男主角却是殿上的侍卫。玩家要帮助两人逾越阶级身份的隔阂相守在一起。

奇幻大陆的建筑群将东方与西方建筑风格交融,在推出资料宣传片中就有评论说这是虚拟世界不灭的圆明园。即使身着纯东方古典风格的衣服,在珐琅雕花的巴洛克殿廊上缓步行走,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许多玩家进入新地图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截图留影,哪怕是禁区的皇宫,也在一干侍卫的怒目下簇拥在宫门口一起拍照。

镜落作为第一批进入新区域的玩家之一,早早地毫不客气地把宫廷逛了一通,心下大为赞叹,这气势竟比紫禁城还胜上几分。她眯着眼坐在某处宫殿的屋顶上吃东西,身边是正在看书的一洛,颇有些春游的感觉。

“以前保成叔叔似乎也很喜欢坐在屋顶上吃东西。”一洛合上书本,透过镜片看到镜落明显凝滞的动作,嘴角上扬了半公分,“听妈妈说的。”

“啊啦啊啦,这姑且算作是遗传基因吧。”她掸去衣服上的碎屑。起身遥遥地看着那一头宫墙外聚集的人群,“他们真想攀墙进来?那边地东宫可是禁区中的禁区,守卫比这里还严密呢。”虽说如此。现在他俩还不是光明正大地进来了,还坐在屋顶上看风景。

“没办法。第一个主线任务就如此诱人,还不得抢个头破血流。”一洛好整以暇地打开任务栏,“怎么样?今天晚上。”

奇幻大陆第一个主线任务,帮助男主角将红叶赋送给女主角,不仅经验丰厚。还有一全套职业精良装备。全套装备,意味着从头武装到脚,这是至今为止第一个如此慷慨的NPC,也是第一个为情痴狂到如此地NPC,不,男主大人。但这任务并不好做,首先任务时间限定是夜晚,而且皇宫禁军把手严密,一旦被禁军逮住可没好果子吃。不过单是攀上结实高大的宫墙就是一件很麻烦地事情。

镜落不以为然地一跃而下。灵巧地将重心支点固定在苍天大树的几根侧枝上,对着屋顶撩了撩头发,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没问题。”

奇迹大陆的夜不能称之为夜。星光与月光,还有皇宫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只是放着如此良辰美景不去饮酒当歌。而是到墙角鬼鬼祟祟。镜落觉得未免也太对不住爹娘了。她扯下发带扎好头发,看了眼那边声势浩大的人堆。瞧了瞧正在调试摄像功能地一洛:“这个任务都能改成情人节求爱后援团了,要不要告诉他们上岸地点?”

“那还不急。”一洛仿佛是在微笑,但又疑似是光影打晃了人眼。他拉着她的手拐到另一处转角,这处的宫墙低矮上许多,“等我们完成后在网上发带金帖就可以了。”说着指了指身边漂浮着的摄像头,志在必得。

腹黑,绝对的腹黑,原来眼镜属性的冰山男都有90的腹黑可能性。镜落心中呐喊着,但也奸诈地笑了,纵身在墙上一撑就跃入了皇宫,随后一洛一个助跑起跳也悄无声息地在草堆上安全降落。

残破的宫墙背后是冷宫,死一般沉寂。冷宫与东宫是对角线的距离,但也比在东宫外墙地风险来得好,谨慎的可以沿着宫墙绕路前行,而譬如这对胆大包天的就干脆奉行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地原则,直接踩着屋顶飞檐走壁。

“你进去交任务吧,我在这里守着,待会儿还得拍一段绕路的。”一洛在一丛竹子后给镜落指明地方向,自己利用这段时间裁剪视频。镜落地身手不错,很快就转了回来,手里拎着个小香囊,“把这个送回去就可以了。”果然是传统的含情信物啊。却没有应声,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头地角落,“已经有人顺利到达了。”

那边的灌木丛悉悉索索一阵动弹,终于站出一个人来,自来熟地打着招呼:“哈哈,你们很快嘛,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进来。对了,我叫三石一垒,两位怎么称呼?”

“镜琉璃。”“星重辉。”简单地自我介绍后,镜落打量着这个叫“三石一垒”的人,职业和一洛一样,是个剑侠,从他这么快地到达东宫来看,是个游戏老手,或者说手中有内部攻略。

三石一垒对他俩显然是听说过名字的,笑道:“镜琉璃就是那个获得团长头衔的人吧,星重辉就是冥生之地红名事件的那个蓝名吧,哈哈,你们两位已经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了,头儿还要我一定要找你们做个访谈,真是巧啊。”

“访谈?”镜落莫名其妙地歪了歪脑袋,一洛却精准地推理出来,“你是杂志编辑?”

“哈,没错,《游戏攻略天堂》这本杂志听说过吧,我是网游板块的编辑。”三石一垒点头道,“我这个游戏帐号还是我朋友送我的。”

“游戏攻略天堂……三石一垒……送的……啊!”镜落终于反应过来什麽,指着他脱口而出,“你是陈磊叔叔?!”“耶?你怎么知道?”陈磊诧异地说道,两个眼珠咕噜咕噜在两人之间扫视,左手握拳轻敲右掌,“你是镜落吧,那么另一位就是……”

“一洛。”显然陈磊没有认出两人来,一洛接下了话头,“我们是因为任务才进来的。”

“真是没想到啊,仿真度这麽高的游戏还能易容成这样,等等,你说什麽?任务?”陈磊先是喃喃自语,然后才对一洛的话做出反应,凭借他们三人的关系,大略明白过来一些事,“这里出了什麽问题吗?”

一洛与镜落相视一眼,觉得还是原原本本告知比较好,于是一洛便有条不紊地说明了事件的大致,镜落补充道,“所以,陈叔叔你还是小心为妙,到时候就下线吧。”

“哪里的话。”陈磊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作为游戏编辑必须在这几天冲到三十级,然后下线撰写稿子。这件事我知道了,看来能成为一个绝佳的头条。”他正了正神色道,“不用劝告我,这个BOS副本我是必须参加的,所以,我相信你们,相信保宸和杨俊彦。”

镜落一怔,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慕容朗云的话来。

“我把我所有的信任交给你,以一切的名义。”

她垂下眼帘,突然感到莫大的责任感,杨俊彦,爸爸,叶非,陈磊,还有游戏中无数玩家,信任与责任交织,汇聚成难以消磨的动力。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虚拟仙魔之境Ⅷ:发家致富的硬道理

剩下的这个夜晚,一洛秉持奸商风格,在陈磊的帮助下来回了几遍把任务流程拍下来,以一两黄金的价格毫不客气地在网上出售。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镜落一打开物品空间找东西吃,就看见荷包上显示的数字,呆住了半晌,连原本想吃的水果蛋挞都忘记拿了,一通乱倒把荷包倾翻出来,蹲在地上像是做梦似的数金子。

“一千……两千……哇,赚翻天了!三千啊!”兴奋地搓着手,仿佛看见顶着财神光环的天使在夜里下了祈福,她扯扯在一旁合眼休息的一洛,“一洛哥哥,你太厉害了!”

“这可是生存必备的技能啊。”一洛合眸揉揉眼,戴上眼镜,“拿一千出来,昨天说好给陈叔叔的。”

“好,我去钱庄密飞给他。”简单地吃了点东西,镜落把一千两黄金包起来,一洛见她就要出去,道,“我换衣服,待会儿会到钱庄找你的。”昨天从侍卫那儿拿到了逍遥衣装备。

镜落在门边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当我没见过帅哥换衣服啊,小时候你还不是抱着我睡来着,还有白端也一起。”虽然到现在它都没恢复成人形,但可以肯定是个美人。

“在那里等我。”一洛不作答,只是重复了方才的话,然后关上了门。

“嘿,肯定害羞了。”镜落发现自己今天精神特别好,贼贼地对着紧闭的大门一笑,哼着歌直往钱庄而去。宫门那角的人明显少了,相反的是另一头矮墙却多了几倍,心里默念一声阿门。她装作没看见,小跑着去钱庄汇钱。

本身因为团长的名号已经招了不少目光,镜落也不介意。但这一路走来背后地目光更加密集和诡异,心里稍微哆嗦了下。忙忙地汇完钱就从小巷跑了回去。乍一开门便见一洛一身新装出来,方才一拍脑袋略有些沮丧地说:“我这身制服是不是太惹眼了?”

昨天拍的视频里负责任务示范的就是自己,一身团长制服现在是闹了个人眼熟,简直就是游戏里地Star了,所以变装是必须的。可是当她展开那套女式浪客装备时。脸垮了下来:“这也太那个什麽了吧,我有些舍不得团长制服了。”

“怎么?我觉得挺好看地。”一洛道。

“难道你不觉得眼熟吗?这分明就在Copy真央灵术院的制服嘛!经典的红白配。”镜落拽拽他的衣襟,“你的衣服还是暗花缂丝地料子,样子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我不要穿这个!”

“呵,这样还是很有女生气啊。”一洛拿起衣服,显然是指镜落对服饰的挑剔露出了一定的女生性子,“之前不是打到许多属性石麽,这些石头可以炼化装备。我帮你去炼化师那里看看,说不定能给衣服加点花样。”

“耶!一洛哥哥你真素好人!”孩子气地扑到他身上,眨巴着墨绿色的大眼睛。她难得学了一回叶非的萝莉样,使得一洛一阵发寒。面不改色地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扔了句“呆在这儿等我”就离开了。

镜落窝在垫子里打开网界面潜了一会儿水,看着钱赚得满钵了。便用一洛的ID把帖子封了,再开了一个公众免费帖,大大方方公布了流程视频。

刚关掉网,一洛就回来了,扔了一个大包袱过来,她眼疾手快地接住打开。方才那套类似真央灵术院的制服已经改变了一些模样,虽然还是红白配,但里子衬上了曼陀罗暗纹,还加了件水粉色的披风,颇有些队长服地味道,再瞧瞧属性,加了六点平衡上限,追加防御,看来一洛把一半的高级属性石都扔在上面了。

欢呼过后,装成粉色系萝莉的镜落点开任务栏,上面显示出了第二个主线任务。

在宫廷夜宴之时,帮助太子妃与情人私奔。

“这个……今晚就是宴会了吧。”她僵化了三秒,心想这么“激情”地剧情竟然要自己参与,自己还没成年“嗯。”一洛简洁地打开皇宫地图,“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太子妃送出宫,躲过禁军地巡查,还有一些特别突发状况。”

“突发状况?这个是什麽?”

一洛沉吟了一会儿,道:“简单点说,就是做好万一遇上东宫太子之类地意外的打算。”

“东宫太子……”镜落没来由地抖了一下,“一洛哥哥,我怎么有一种不太好地预感。”

是夜,宫廷正在摆宴祝贺王朝皇妃的生辰,太子妃之前生过一场大病,便以病未痊愈为由辞请宴会。玩家只要带领太子妃出了东宫通往外界的宫门就可以了,不过这位太子妃娘娘未免身体也太不好了,跑了几十米就气喘吁吁,虽然硬撑着,但是令速度大大减慢。

“抱紧我。”一洛当机立断,不由分说地抱起太子妃,看着太子妃与自家妈妈略微相似的面容,镇定自若,“小镜你开路。”

“没问题!”镜落在回廊暗处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自如穿梭,一旦遇上禁军,躲不过就撒迷幻粉。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带着太子妃来到了宫门处,宫门守卫的禁军并没有因为宴会在西面开而减少,依旧很严密。

在距离宫门不远的转角谨慎地观望着,镜落与一洛相视一眼,眼眸里都是同一句话,“怎么办?”正思量着对策,不远处的甬道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众人的呼声,“卑职等见过太子殿下!”

这下可惨了,任务中最大的阻碍来了!太子妃脸色苍白,抿着嘴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发颤。一洛给她一个安心的颔首,心里比划了下,轻声对镜落道:“只能这样了,你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趁乱抱太子妃出宫门,然后我们密语联系。”

“好!”镜落整整装束,半蹲身瞄准机会,像是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对着众人划下一个闪光术,稳稳地一个侧身落在了另一边的屋顶上。

“有刺客!保护太子!”果然中计,镜落暗自吐吐舌头,瞥见一洛已经跃出了宫门,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和禁军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可惜如意算盘只打对了一半,这里的禁军个个非等闲之辈,若是有初级攻城战,都是属于六十级以上的强人NPC。镜落左闪右躲,暗暗后悔自己轻敌,原以为这些人和西宫皇帝那儿的差不多,却忘了游戏背景上的设置,东宫的禁军都是太子亲自训练的。她跑到一处狭小的过道,闻声便知前后都有夹击,情急之下干脆进了边上一间屋子。进屋便察觉到有人,管不了是不是NPC,她一胳膊抡上,竟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扣住手,顺势捂住了嘴。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就传来禁军首领的声音:“殿下,卑职等追到此地,再没发现刺客的行迹“无妨。”那人的声音干净却沉稳,异常的熟悉,“想是一个无知的小贼,能逃出宫便是她的大幸了,罢了吧。”

“是,那么卑职等告退,殿下早些歇息,保重身体为好。”

过了一会儿,周围人声都静下来了,那人这才松开手,镜落抚着胸口狠狠地深呼吸几下,抬头看去,在莹莹的明珠珠光之下,不由惊诧地张大了嘴,“老爸?!”

虚拟仙魔之境Ⅸ:客串以及有力支援

穿着繁华的太子殿服装的正是保成,他好笑地弹弹镜落的额头:“不必这么惊讶吧。”

“切,只是没想到老爸你还是那么恶趣味。”镜落没好气地别过头,手指绕起长长的头发,“你把我的模样整成什麽样子了?!”

“这样不是很好么,团长大人。”保成笑出声来,抬起手甩了甩袖子,“不过这个NPC的服装还真是重的很啊,早知道就不让美工组做这么麻烦了。”

“耶?老爸你是因为找我们才特意扮演NPC的吗?”镜落低头打开信息栏,“要不要我叫一洛哥哥过来?”

“嗯,你把坐标发给他,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保成点头,“怎么样,这个游戏很好玩吧?这可是技术和幻想的结晶啊。”哪里好玩啦。”口是心非地说着,镜落撇撇嘴,“没想到客串的人还真是多,先是妈妈,然后是路乾,现在又是老爸你,说不准以后会有别人呢。”

“以后就让你做NPC吧,这样也是很好玩的事情哦,毕竟这才是第一个新地图,之后还有九张呢。”保成半真半假地说道,果然引得镜落瞪了一个白眼。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洛走了进来:“保成叔叔。”

保成颔首:“任务完成了吧。现在说一下正经事。”说着就拿出两个微型麦克风耳机,“你们带上这个,这是以后系统联系的途径。”

“那个任务马上就要来了吗?”两人的表情也为之一正,在衣服里串上无线麦克风。

“嗯,现在你们二十五级是吧。马上就要来了哦,就在这个系列任务的最后。”保成道,“为了防止现在你们通用的信息系统出现中断。就启动这个脱离信息系统之外地语音。想必你们也从路乾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就不重复了。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明天开始有一位新成员要支援哟。”

“明天开始?新成员?”镜落小声嘀咕着,“我怎么觉得还是很熟悉的预感啊。”

“哈哈,小镜地第六感磨练的越来越好了。”保成打着马虎眼,就是不肯说明到底是谁。“话说回来,这个偷渡任务你们做得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明明可以从边上地小门出去,一定要在大门闹个刺客事件出来。”

“小门……”两人对瞪着眼,无声地作着如下对话。

“一洛哥哥你在地图上有看见小门吗?”

“没有。”

“那么老爸在瞎说?”

“地图上没有,但是根据刚才我实地调查,的确有一扇小门,是进出货物用的。”

“……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啊。”

目光交流完毕,两人同时微微叹了口气。反正也做完了,也就无所谓什麽方法了。

“好了好了,布置完毕。我也要睡觉了。两位GoodLuk!以后就用耳机联系吧!”保成摆摆手,做了一个手势。转身要进内屋。

“爸爸。”镜落不禁出声叫住他。“你们……大家……要加油啊!”

“……”保成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回头扬起一贯地笑容。“放心吧,没事的。”

第二天,看着城口的告示牌,镜落终于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系统开放了仙兽系统,凡是二十级以上的玩家都可以到仙兽管理员处获得一只仙兽,仙兽分为天、地、水三大系列,其中又各有两个种类,神和魔。

“那么,就先去管理员那里看看吧。”一洛拉着她的手进入大堂,然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引入了一个独立的单间。

“现在先验证两位的系统信息,请稍后。”笑容甜美的包子头女孩关上了房门,留下两人在一片不断变换地彩色数字空间中傻愣着。

不一会儿,空间里就响起系统音,“系统信息通过,稍后将出现仙兽,请注意。”

“没有系列选择吗?”镜落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一洛胸有成竹地摸摸她的头,“就算有选择你还是会选择一样的啊。”

“一样地?”还没问完,眼前虹光一闪,她不由惊喜地扑了上去,“白端!”

天界神兽,天鸾白端,眨着琥珀色的眼睛,任由镜落用脸颊蹭啊蹭,目光流转间满是思念和温柔:“小镜,这样很可爱呢。”“耶……你是说我这个萝莉样?”镜落指着自己地脸,白端摇摇头,“不是,偶尔留长发也是很好看地。”

“真的吗?”她撩起头发,点着额头想了想,还是耸了耸肩抱起它,“没想到是你呢。不过刚才出现选择地话,我确实是会选天界的神兽。”

“所以我说麽,选不选都无所谓。”一洛随她走出单间,已经有不少玩家获得了仙兽,除了天鸾外还有魔幻蝙蝠、急速猎豹、奇妙藤蔓、深蓝海豚、雷电蓬鳐,使整个大堂热闹之极。走出管理处他才侧头说下去,“这算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意识吧。”

“什麽?”显然对这个词有些不理解,镜落看了看怀里的白端,对方难得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目光里朦朦胧胧地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从人堆中挤出来,镜落抱着白端和一洛顺着街道上的人潮漫无目的地向前逛着。随着系统功能的全面开放,玩家参与热情愈发高涨,街道两边满是各类玩家的摊点,闲言碎语间也充满了对第一张新地图BOSS任务的期待。

“团……琉璃!”不远处传来富有召唤力的喊声,正是工会会长麦子,上回镜落告诉过她不要再称呼“团长”,她也及时把话打弯了回来。

“嗨,刚做完任务吗?”见麦子站在树下的一位NPC边上,镜落上前寒暄了几句。

“嗯,刚交掉。你刚才去领仙兽了吗?好漂亮!”麦子睁大眼睛透过镜片打量着她怀里的白端,“似乎是天界神兽呢,你运气真好!”

“运气?”镜落见白端有些生人勿近的气息,呵呵对麦子抱歉地笑了笑。

麦子把想摸摸白端的手缩回,推了推眼镜,毫不介意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仙兽都是根据玩家属性信息分配的,并不是任由玩家选定。能获得天界神兽的人,我现在打听下来好像只有你呢,根据官方介绍,它虽没其他仙兽战斗力强,但辅助能力可是无上的啊。”“是吗,呵呵……”镜落话及一半,忽有一队官兵出现在街头,驱散着人群,满脸严肃,口中大喝道,“捉拿要犯!每个人上来接受盘查,不得有误!”

玩家们闻言,口中自然是议论纷纷,但奈何不了这些NPC,只得一个个被他们捉贼似的上下比划着,男女都没放过,却不知为何。

已有敏感的玩家想到了什麽,在此情形下又不能开口,便于同伴偷偷打着手势,密通消息。待一干官兵走远了,麦子才转头道:“看看,大任务要来了!现在起随时保持联系啊,这个任务估计需要工会出面,我先去京督府衙一趟,回见啦。”说着,便匆匆离去,消失在人流之中。

两人对望一眼,白端从镜落怀里跃上肩头,扑了扑翅膀,轻声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虚拟仙魔之境Ⅹ:临迫皇城的暴风雨

果不其然,在连日的官兵搜查后,是白痴也知道朝中寻找的“要犯”是谁了,就是众玩家帮助私奔的太子妃和侍卫。眼下这一对情人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条歪理,还待在皇城墙根下的一处破落庄子里。

朝廷高额悬赏请工会帮助搜查,目前游戏中已有大大小小十多个工会,玩家们拿不准到底是顺归朝廷还是对抗朝廷,导致了分成两大阵营舌战。左派以麦子的工会为首,坚持有情人终成眷属,反对朝廷。右派则认为游戏中官方为老大,得顺应朝廷才是。于是两派从舌战逐渐白热化,几乎要动起手来。

第N次以“特别时期不得决斗”为由将两个热血青年分开来,麦子几乎要瘫软在地,趴在镜落身上喃喃道:“明天就要裁定了,怎么办嘛……”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应该反对朝廷。”镜落道,若是其他游戏可能主线会是顺应朝廷,但这个游戏真实度如此高,剧本还是七颜阿姨写的,再加上一个老爸,保管是惟恐天下不乱。

一洛和白端也清楚她的心思,无声地对视,眼眸带笑。一洛静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如全区投票吧。工会公共系统里不是有民意计票功能麽,大概就是这个用途。”

“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呢!现在赶在太阳落山前马上决定了吧。”麦子转身就开始联系其他工会会长商榷事宜,在中午时分开启了投票界面。

在现实世界,可能“理智”会占上风。但在众人眼中,虚拟世界更应该抒发感情,最终左派以超出两倍的绝对票数商定了反对朝廷的决策。

接下来又是一番安抚右派激进分子的折腾。镜落不想看下去,便走出会堂,跳上了屋顶。抱着白端抬头看那繁星满天:“怎么有种闷闷的感觉呢。”

“你是担心游戏结束吧?”不知何时,一洛也跟了上来。坐在她身边道。

“这是网游,你想玩随时可以玩下去。”白端倚在她怀里,顿了顿,仿若了解了什麽,又道。“只要你愿意,永远不会结束。”

“永远不会结束么?”镜落微叹一口气,“我还不知道这个裁定地未来会是怎么样呢。原本有那么一点信心,现在却有点不安了。”

一洛正想说什麽,忽然听见耳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然后是几秒静寂,最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小镜,一洛。白端,你们听得到吗?”

“啊咧,老爸?!”镜落率先脱口而出。想到这个联系的意义后又道,“那个副本要开始了吗?”

“你们地选择真是有意思。我们工作组还在打赌你们会选哪个呢。”

“这两个选择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吗?”

“怎么可能一样。”保成轻笑。“如果你们选另外一个,那么得到地结果就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屋顶上的三只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未必也太现实和残酷了吧。工会就是江湖,朝廷借力于江湖,事成之后又能随便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灭了工会,权衡了朝廷在江湖的势力。所以,只有让工会与朝廷相互牵制才能达到一定的平衡,对于这件事而言,投靠反而是最危险地路。

“好了,现不说这个。那个BOSS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保成的声音凝重起来,“我们原本是估计会有一个副本打,但是现在发现已经蔓延到了主线任务。换句话说,他们更改了原本主线BOSS的数据。”

“根据正常的线路来说,明天就要有遭遇战了?”一洛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就现在剧情而言,难不成那个BOSS是东宫太子?”

“怎么可能!”保成满是得意,“我可不会给小镜任何一个机会揍自家老爸。”

“你还好意思说啊。”镜落没好气地撇撇嘴,“那么是谁?”

“啊啦啊啦,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过现在说的可不是我猜我猜我猜猜啊。”还想卖关子的保成故意把话头说了一半,“BOSS战开始的时候可能由于空间技术的问题,我们将失去联系,知道结束后才能恢复,所以那一段时间要靠你们了,务必把那家伙给KO了。”

“嗯,我们知道了。”不约而同地开口点头,镜落突然感到从未有过地使命感,她搂紧了白端,看着腰间那柄长刀,脑中闪过的是无数人影,游戏里认识的人,麦子她们,还有叶非,明天,幻境就要出鞘了。

第二天地皇城暗潮汹涌,工会成员全盘出动,静静地站在皇宫外等待着工会会长的消息。白端栖在镜落地肩上,抬头看着天空,轻声道:“空间开始封闭了。”

“!----”镜落一惊,然后敛下眼帘,“已经开始了么。”

正说着,只见几道紫光,以麦子为首地工会会长出现在众人面前。原以为他们会正大光明地走出宫门,没想到却使用了回城卷,这引得大家脸上的表情沉重起来,有几个已经把手放在了兵器上。

“不可避免。”一个剑侠打扮地工会会长道,“哪怕我们投靠朝廷都不可避免被剿灭的命运,朝廷和江湖本来就是或系或离的关系,所以……”他顿了顿,麦子接口继续说下去,“二十八级以上的工会成员全部做好准备!五分钟后朝廷将派遣大将军围攻工会!三十级以上的成员作为主力,第一个BOSS战即将展开!”

此言一出,众人轰动起来,几个爱打的玩家已经蠢蠢欲动起来,兴奋地亮出了兵器,冲到药店里去买补血药了,而等级较低的玩家却有些慌张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想参加的人可以在五分钟内离开京城,之后就不能离开了。”麦子严肃地说道,“现在起,各就各位!”

“太好了!马上占据宫外地势!”几人已经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接着又有一部分人排着队去传送师那里离开,镜落看了一眼一洛,咬了咬下唇,心里做好了打算。

一洛突然拉住她,指了指耳朵:“趁现在去个偏僻的角落再说。”

两人寻了一个民居院落的屋角,耳边果然响起保成的声音:“现在还有四分钟就不能联系了,我长话短说。为了保证BOSS战的胜利,你们要在其他人都上去后,再上去。”

“那岂不是看着他们白白送死,我们再上去?”镜落诧异,“这不是……”

“是很残酷,但是也是生的希望。”保成的声音沉重起来,“小镜,在这里,一切都是为了生,不要做无谓的同情,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的确如此,小镜。”白端难得地开了口,“此时此刻,坚定自己的心吧。”

偶尔,冷酷一点也是必要的啊。“是……我。”镜落合了合眼眸,再次睁开,瞳眸里满是沉甸甸的黑色,像是璀璨星空中那一抹黑洞,“我知道了。”

虚拟仙魔之境Ⅺ:幻境之镜重华之瞳

随着一声平地而起的长啸,皇宫大门轰然开启。骠骑大将军,率五百禁军攻剿工会。几个玩家谨慎地先打开鉴定栏查看,不由大惊失色,禁军等级四十级,而BOSS骠骑大将军的状态信息竟是一连串代表未知的问号。

工会留城人员将近一千,但并没有以多胜少的气势,都是三十级上下浮动的级别,仅凭一人之力打禁军,难得很。

好在会长们迅速拟定方案,指挥众人以二至三人为一组先杀禁军。顿时皇城上空绚丽万分,众人纷纷使出特技,把能想到的招式都用上了,以辅助回血为业的医师也各占一区帮助主力们恢复,自己还得小心被禁军砍到,不断跑动着以避开刀光剑影。

禁军逐渐被众志成城的玩家消灭了大半,但玩家这一方也损失了近一半的人员。顾不上统计阵亡名单,大家忙忙地恢复体力和灵力继续投入战斗。

忽听得宫门处一声长啸,旋即又传来几声惨叫,几道白光划过,众人心中一凛,宫门处看似好整以暇的大将军出手了。霎时,人潮向后涌去,出现了更加混乱的局面。会长们连忙启用工会喇叭重新指挥人群,手上也不停地与禁军格斗。

此时不知哪个玩家大吼了一声:“会长们去杀将军,我们来应付禁军。”话音未落,众人纷纷附和,早有几人上去抢过了会长对付的禁军,后方掩护扫灭小卒,主力上前攻打BOSS,皇城沉浸在浴血而战的壮丽气氛中。

镜落和一洛在宫墙角对付了十几个禁军,为了保持力量只用了格斗身法。见大将军终于出手了。一洛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镇定地说:“先解决禁

这个大BOSS的功力深不可测,几个装备精良地玩家上去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还没砍几刀,就被他一挥手伤去了一般多的血。现在是补血都来不及,身上满是血光和补血的金光相互辉映。禁军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但玩家也伤亡惨重,又去了一大半地人。现在大家将注意力全部投到骠骑大将军身上,几个早已杀红了眼的剑侠冲上去就是一剑。引得正在回血地几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不行!”

可惜阻止的话晚了一步,大将军单挑一个枪花,就将那人送上了西天,幸存下来的人被此情形惊得呆愣在了地上,只听大将军的声音仿佛从地底升起:“逆贼,死!”

精钢长枪带起一阵狂风,直扫向众人。镜落心里一紧,想也不想,抽出长刀用尽全力上前一架。顿时刀枪相鸣,金石火迸,攻势减缓直至停了下了。但虎口被震得发麻,那柄属性算是上品的长刀被磨开了好几个口刃。

“快上!”几个反应过来地玩家瞅准这一个时间空白。抽身上前。连攻几次,竟也将BOS划了好几个大血花。

“小镜。快撤!”一洛急声喊道,镜落手上已经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力道,干脆放弃了那柄已经坏得不成样的兵器,撒手趁步向后跃去。

“砰!”长枪沉重地着地,狠狠地将地面拍裂了。随着裂口的扩大,眼看来不及后退,镜落右手倾身撑地,轻轻一跃躲开了蔓延加深的裂口。紧接着又是长枪横扫,几个来不及躲避的玩家瞬时化为白光,镜落不禁顿了顿,看着那边围攻BOSS的最后几个玩家,坚定地伸出了手。

“镜莫花,水无月,破碎之虚空,终止一切,幻境。”

久违的熟悉气息,仿佛能触摸到另一个自己,但又不是自己,合了合眼眸,再次睁开,已是沉郁的紫墨色,身形恢复了真正地姿态,力量全面爆发。

一洛沉稳地拔剑出鞘,看着那边气势盖人的BOSS,道:“白端,你去小镜那里吧。”

战斗,才刚刚开始。

游戏内部操控台,分为里外两部分,在一片数据下,技术人员正在紧张有序地工作着。里间只有两个人,保成和杨俊彦。保成全神贯注地盯着程序数据的变化,搁在键盘上地双手没一刻停歇。杨俊彦操作着反间谍程序,让程序自己运行,侧头道:“真的没事麽?万一……”

“没有万一!”保成打断他地话,双眼依旧定在屏幕上,“这次本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什麽万一。小镜他们,把所有地信任都交付给我了,所以----”他转头一笑,充满无与伦比的自信,或者说是难得显露出地王者气势,“绝对不会有事的。”

绝对不会有事的,镜落心中呐喊着,躲过枪尖,甩手一刀砍向手腕。现在这里,只有她、一洛,以及白端,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她定定神,伸手画阵,“缚!”

随着咒术的划下,大地之中长出无数藤蔓缠绕上去,密密地缚住了大将军。太好了,心中一喜,再接再厉,她继续念出咒文:“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怒者!摧破!----”

“小心!”咒文还未念完,忽听见枝条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洛的呼喊,然后是白色的尾翼划过,“攻击无效化!”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却没感觉疼痛,爬起身来才发现一洛被她压在了下面,眼镜已经甩出去几米远,彻底摔碎了。

脑子转了几个圈才理清怎么回事。大将军破了自己的缚咒,突袭。一洛为自己挡下攻击,白端同时发动攻击无效化能力,但冲击力过大还是摔在了地上。接着就是一洛的眼睛摔坏得不成样子。她抱起白端,担心地看着一洛:“你没了眼镜,没问题吗?”

“哪有什麽问题。”一洛放下抚上眼的手,睁眼轻笑,“这本来就是掩饰用的平光镜。”

“一洛哥哥?!”镜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这是……重瞳?!”深邃的黑色,却有双重重叠的瞳影,重瞳之人,所以才取名叫星重辉麽?

“很抱歉,小镜,没告诉你。不过十几年来你都没发现吗?”一洛站起身,右手微微扬起,“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双理。”空手划下,散发出冷冽的气息,“空御,剑灵太阿!”

双理,“重瞳”两字有双里,如玉光华般冷静,玉里为理,所以,七颜阿姨才一直叫他“小双”。镜落愣愣地看着凭空出现一位女子,微微翘起的短发连着细细的红珊瑚银链,接到左耳垂边,散散地垂落下来,右手持剑,神色冷漠地看着敌人,古式的剑装如火一般妖娆,但却有别样的气势。

古剑,太阿之灵。一洛的能力就是御驾剑灵。

“太阿,眼前之人,杀无赦!”重瞳的眼底翻滚着暴风,决然下令。

“是。”如金石相激般琅然之音,却冷断之极。太阿轻盈地在空中舞起长剑,空灵的身体令长枪奈何不得。镜落看着太阿的舞剑,喃喃道:“好厉害,这就是一洛哥哥的灵术麽?”

“能驾驭剑灵的确实是少数,特别是这种力量强大的古剑之灵。”白端轻笑,飞起,在空中盘旋,“小镜,你要好好努力哦。”白光腾起,再一晃身,一只与一洛差不多身长的天鸾出现在她的眼前,雪白的羽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空中一圈圈盘旋,光逐渐汇成一道道白线,死死地缚住了BOSS。

“是……白端?!”

虚拟仙魔之境Ⅻ:幻境非幻亦可不醒

含蓄的天鸾不同于张扬的凤凰,凤凰的力量是火一般燃烧重生,而天鸾则是温和的辅助能力,却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无比重要的作用,比如绝对牢靠的缚咒,是灵术师缚咒力量的好几倍。

此时强大的缚咒将BOSS缠得动弹不得,一洛颔首道:“上吧,小镜。”

“啊,好!”镜落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并不是为了这个时机,而是从缚咒来看,白端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灵力了。她拔刀出鞘,幻境银色的刀身上流转着梦幻般的琉璃紫,凝聚灵力于其上,心中响起保成的话,“最好不要经常使用幻境”,那么就这样吧,垂下眼帘,缓缓吐字出口:“无相往生,幻境非幻,千影连却。”

时间仿佛停顿,空间中出现无数镜像,瞬间破碎,化成无数细小的碎片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大将军。太阿回身反手一剑,钛黑色的剑身泛出冷冽的光,轻轻松松地将精铁长枪截断,然后如高山流水般,在镜像碎片撤开的那一刹那,直刺咽喉,像是石子在水面荡漾起一片波澜,涟漪一圈圈散开,直至碎片完全消失。

身躯轰然倒地,原本泛着寒光的金丝银甲被划得破破烂烂,太阿一招命中,收剑回鞘,静静地站在一洛身边,白端也收回了身形,栖在镜落肩上,默默地看着那个身躯渐渐化为点点白光,在空中散开,失去踪影。

“结束了……”镜落喃喃自语,耳边突然响起系统音。

“游戏第一场全员BOSS战正式结束,玩家方胜利。现在系统将维护数据,请游戏中所有玩家在五分钟内下线。谢谢合作!再播送一遍……”

此时麦克风耳机也刺刺扎扎地响了起来,传来了保成镇定略带喜悦的声音:“顺利完成了,你们现在快点下线。京城的空间需要调整,马上就要挤压变形了。”

“好。”一洛拉起镜落的手。“下去吧。”

“嗯,知道了。”镜落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狼藉一片的广场,这个BUG地ID就要作废了,以后就回不来了吧,突然有些舍不得那些人和事。

白端看出了她的心思。啄啄她的头:“以后肯定会回来地。”

“是啊,再练一个号吧。”她点点头,扬起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我们走吧。”

终于,可以回家了,虽然想家地情绪比之前轻了很多,但还是扎根在心底啊。

五一长假有大半都泡在游戏里了,镜落软绵绵地趴在抱枕里,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通过BOSS战的时间差。反侦查系统很快查到了IP,紧接着顺利搜集到了证据,通过律师团向法院起诉。之后沸沸扬扬的一个月里。敌对公司垮台,游戏也通过这次事件间接火爆了人气。不过。还有一点。她疑惑地问正在看报的自家老爸:“老爸,为什麽你要雇用那些那些判了缓刑地骇客?”

保成放下报纸摸摸她的头:“不雇用的话。他们的公司垮台了,谁敢聘用他们?万一有其他心怀不轨的公司雇用了,岂不是更加糟糕。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千万不能把一个人逼到绝境,任何人都要喘上一口气才是。”他看着她略有些不解的神态,笑了笑,“总之,就像武者一样,不是极端时刻就不要把敌手置于死地,人心还是很柔软的。”

“嗯,我知道了。”她舒展开笑容,拿起遥控器,“换台吧,我要看动漫台的Cosplay大赏呢。”

“喂,换回去,我还没看完呢。这孩子怎么不爱看新闻地。”

“老爸你也不是很喜欢看动漫麽,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换回去,换回去……”

“不换,不换……”

看着父女俩吵吵囔囔的斗嘴,胧月夜微笑着翻过一页书,一旁埋头打字的七颜疑惑地看着她地笑容,又看了看客厅,吐吐舌头:“啊呀,真是不错的感情呢。”她接着合上笔记本,起身嘟囔着“有点嫉妒了”去倒水。

“一洛马上要毕业了,也该去大公司实习了,这次是个学习地好机会。”胧月夜道,作为法律系地学生,一洛加入这次律师团,作为实习助理整理通过法律程序的资料。

“孩子大了,心思也难知道喽。”七颜耸耸肩,看向镜落,“不过话说回来,小镜地某处神经还真是有点粗耶,根本不像你们俩,或者说像保成小时候。”

“不要紧,慢慢长大了就知道了。”作为母亲虽然心里担心,口上只能说这类自我安慰的话,胧月夜叹息,小镜的确有些迟钝啊。

“安啦,总是会懂的。”七颜毫不大意地摆摆手,眉毛又蹙了起来,“上邪买个书怎么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五一过后,便是忙碌的学习,接着是月考,期末考,就在眼前的暑假。考完最后一门,镜落瘫倒在桌子上,眼前满是无数蚊香眼:“终于考完了该死的物理,完全不懂嘛!”

“我也看的满眼糊涂呢。”叶非笑着收起笔,“这么多理论公式,完全不懂怎么回事。”

“啊啦啊啦,不一样不一样,我是完全不理解这种诡异的理论。”镜落抬起头来,“简单说我是意识决定空间的唯心主义者。”

“所以和这里的唯物主义搭不上关系吧。”慕容朗云背起包,“我也是同样的感受。”

“是啊……”镜落拎着包,“算了算了,反正考完了。叶非,你不是要去买书麽,我这里有优惠的白金会员卡,陪你去吧。“好啊好啊,多谢了。”叶非点点头,镜落对慕容朗云挥挥手,“那么回见啦,慕容。”

“走好。”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微笑,慕容朗云颔首道别。

在书店里挑着书,叶非又和她谈起游戏:“你知道吗,自从那场BOS战之后就没见过那个传说中团长的身影了,似乎就没再上过线呢。”“啊,是麽。”镜落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书,“网游又不是天天必须玩的。诶,你怎么买这么多后宫的小说啊?”

“呵呵,最近不是很流行后宫文麽,我在电脑上看书眼睛很累,反正这里的书打折很便宜,干脆一起买了。”叶非不好意思地笑着,手里捧着一摞书,什麽《X宫》、《X妃传》、《红颜X》。镜落叹气,“哪怕打六折你也不必买这么多吧……”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灌下一杯冰水,大呼爽快。保成不由道:“灌冰水对身体可不好啊,很容易感冒,伤嗓子呢。”

“不要紧,反正要放假了嘛。”镜落放下杯子,坐在保成对面,“老爸,问你个事。”

“说吧。”那个,我那个帐号真的注销了吗?”

“你想玩了?”保成眯起眼睛,“你不是不太喜欢玩网游麽?”

“啊呀,叶非她……还有……反正到底注销了没啊?”镜落别扭地转过头。

保成呵呵一笑,摆摆手:“自己上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麽。”

“老爸,你是说……”镜落诧异地抬起头,“没注销?”“哈呀,维护数据的时候顺便把BUG帐号修复了,以后不能靠BUG作弊了哟。”

“老爸你真是好人!”一下子扑到保成怀里蹭了蹭,镜落兴奋地提着包上楼,“晚饭时候我再下来!”

“诶……”保成莫名地摸了摸脸,无奈地微笑,“难道说游戏的魅力比老爸还强吗?真是,有些伤心呢。”最近新站和老站的留言不能互通,这里作者专区不能显示新站留言,所以无法给新站的加精了,抱歉。

金枝欲孽之戮Ⅰ:一叶落而闻诉衷情

不出所料,几门功课里物理果然是最惨不忍睹的,挂在了及格与不及格的悬崖边上,迎着那北风吹,好不凄惨。镜落颓败地趴在桌上,对着那张答卷碎碎念,她和牛顿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那个,镜落……”叶非半伸出手想找点安慰的话,慕容朗云毫不介意地把自己的试卷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可是有两门快挂了呢。”

“不一样,语文挂了可以说你是人生地不熟。”镜落指指试卷,“可你的物理还不是比我高两分,果然是和牛顿一个大洲的人哪。”

“镜落,反正你不是……”叶非还未说完,镜落振奋起精神“呼”地站起来,“安啦,我只是郁闷而已。我爸妈不会说我的啦,要说也定多说一句。”“反正及格了就好。”

保成看过成绩单,若无其事地放下,如是道:“这个,算是地球与M78星人的区别吧。你的世界观原本就和现在的主流世界观不一样麽,我倒是很庆幸你的哲学没写什麽异端的东西出来。”

“老爸你还真是不放心我啊。”嘟囔着灌下一杯冰水,她甩甩脑袋,“叶非约我打怪去,先走了啊。”

“唉,我终于体会到游戏误人的说法了。”保成抚额哀叹,“连女儿也不要老爸了。”

“喂,正经一点!”

炎热但快乐的暑假正式拉开序幕,镜落充分贯彻了过一个充实的暑假的口号。十点起床,找一洛或白端“写作业”,午饭后宅在家里看动漫,晚上上线和叶非打游戏。偶尔抽几天去参加动漫展,生活本该如此惬意,只是在仲夏下弦月未完之时戛然而止。

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不,准确说是两位。

冥界引渡官篁。以及,一个女鬼,嗯,从理论上说是魂魄。

穿着曳地束腰古式长裙,嫩绿的纱缎钩上金丝花边。怎么看都是宫装仕女,也确实如此。作为魂魄明明可以毫不费力地飘浮在半空,却一定要使劲站在地上,没一点鬼地自觉。一双大眼带雾含情,但怎么都哭不出来,未引渡到忘川对岸的魂魄是无法流泪的,换而言之,鬼是几乎没有眼泪地,只见她盈盈下拜。行了一个端庄的宫礼,低声祝道:“嫔妾嘉佑皇朝冢宰柳相宇之女柳若眉,见过各位大人。”

保成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转过头对篁道:“古代地魂魄不是都该引渡完毕了麽,按她这样。同时期的人都轮回转生好几次了。”

“她都已经在忘川边上待了快四百年了。怎么劝都不肯去对岸。”篁回答道,作为冥界引渡官。见过的灵魂多了去了,但如此固执的,她倒还是头一个,女人的执念真地很可怕。镜落习惯性地低头问白端:“嘉佑朝?北宋的那个吗?”白端还未答话,篁解释道,“不是,是另一个空间的朝代,国号嘉佑,皇姓为季,这个女子是后宫妃子。”

一闻“后宫”两字,镜落了解似的点点头,那柳若眉忽地抬头,急切地说道:“恳请大人帮助嫔妾查出真相,嫔妾愿以十世轮回为代价!”

“十世轮回?!”不仅是镜落,在座的几人出了篁都惊呼出声。保成不可思议地看向篁,篁无奈地点点头,“这不是冥界官员所能管辖的,所以就过来拜托各位。让一个孤魂留在忘川边上几百年,我们也很为难。”

十世轮回,意味着十世的命运与寿命,愿以此为代价,对常人来说未免也太大了。保成微微颔首,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女鬼,道:“那么可否告知具体的事件始末?”

他地声音沉稳干净,听起来像是和风轻拂,又像是夜里缓缓响起的大提琴,使人安心。柳若眉踌躇了一会儿,才垂眸开口道:“嫔妾乃嘉佑朝第五代帝君,僭越名讳,季轩之妃。十五岁入宫,被封为正三品昭仪,翌年晋为正二品淑妃。后家父在朝中遭到诬陷,嫔妾又被诬告在贵妃娘娘的安胎药里下毒,自此……”她神色黯然,“嫔妾在忘川边等候多年,职位等到他们问个究竟,可是一等就等到现在,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怎么会等了四百年都没等到?他们又不是永生之人。”镜落疑惑地问道。

“每个人到忘川地地点都不一样,或者,他们没有进入冥界轮回。”白端分析道,“而是六道轮回。”

镜落一愣,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柳若眉:“宫斗中的魂魄也会有比较干净地啊。”

柳若眉闻言,仿佛想起了什麽往事,神色凄婉又坚决:“嫔妾不打戏言,甘愿以十世轮回换得一家清白。圣上素来圣明,对嫔妾又眷顾非常,断不会枉了好人冤情。”

保成眉头紧缩,沉声道:“你可知这十世轮回地代价有多大?”

他身上少见地散发出王者般的高贵气势,令柳若眉不禁一怔,喏喏道:“嫔妾知晓。”

“爸爸……”镜落有些不安地出声,保成稳了稳心神,道,“篁,这件事是不是非接不可?”

篁沉吟,细碎地黑发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如果我说是呢?”“那自然是要接下的。”保成理所当然地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不会插手这件事的。”他仿若回忆着过往,微微将头仰起靠在椅背上,“个中关节,我不想再经历一回。”宫廷的勾心斗角,已经经历得够多了,不愿再去看。

“那么就我去吧!”镜落自告奋勇地举手,从黑皮封里取出一张契约纸,“柳小姐就跟在我身边,反正普通人看不见她。柳小姐,请签合约。”

篁一愣:“就你一个人去?”白端眨着琥珀色的眼眸,并不言语。

“放心啦,白端。”看出白端的心思,她抱着它,对上它的眼,“我不会有事的。”

“万一有事,一定要呼唤我。”白端颔首,充满了信任。

保成沉默着看着她和柳若眉踏入传送阵,忽然出声:“小镜,万事小

镜落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光圈,回首扬起一抹笑容:“嗯,我知道了。”

嘉佑皇朝第五代帝王,季轩,登基时年仅十岁,如今已过了近二十个年头,国富兵强,一统神州。此时正是莺飞草长之时,深宫大院也仿佛从冬眠中苏醒,各处都开始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打算,调动宫人,清点赏赐,迎接新进的宫女。

藻渊阁是后宫的一处书阁,不过由于靠近冷清之地,各宫嫔妃又没这个心思读书,故而终年只有一位宫女看管。

现在藻渊阁的管事宫女已经到了出宫的年纪,正在门口等着管事姑姑带新人过来换班,不出几日她便可回家去了。没过多久,林荫回廊下就出现了姑姑的身影,后面果然跟着一个身着浅蓝宫装的少女。她笑着迎上去道:“奴婢有劳姑姑了。”说着又拿眼瞧了瞧新来的宫女,“妹妹如何称呼?”

那人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宛若星辰,脸庞颇有些英气,嘴角带着明媚的笑容,轻轻欠身行礼,不卑不亢。

“镜落见过姑姑。”

金枝欲孽之戮Ⅱ:昔年武陵春踏莎行

手指抚过一排自上而下的书脊,已然缠绕上丝丝墨香,混着樟木的馥郁气息,心情也为之沉静却有愉悦。抽出一本《太平御览》,还未翻开,便习惯性侧头呼唤:“呐,白端……”愣了愣,哑然失笑,对着半开的格窗下那一缕孤魂,镜落扬起嘴角:“真没想到这个皇帝会为后宫嫔妃开放藏书阁。”古来不都是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么,女子的学识似乎并不为重视,从书阁这一点来看,这个皇帝还是不错的。

“陛下圣明之至,让众嫔妾从书中学得仁、义、理、智、信。将淑、娴、雅集于一身,六宫更为和睦安康。”柳若眉微微欠身,并非是对着镜落行礼,“嫔妾在宫中时常常来此借阅书籍,只是年岁已久,姐妹们都不怎么看书了。”她十五岁入宫,二十三岁早逝,如今此地又已过了五个年头,物是人非,只有这书香依旧,想来不禁黯然神伤。

“好啦好啦。”一见她这样,镜落就觉得别扭,“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嫔妾好不好?就自称我可以了。否则我不得被你活活晕死,你现在不是柳淑妃娘娘,而是我的客户柳若眉小姐。”“啊,嫔……我知道了。”柳若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改了口。

镜落放松地躺在软塌上,眯眼瞧了瞧窗外的阳光,打开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听说新的秀女马上就要入宫了,我还不清楚这里的嫔妃品阶呢。”

柳若眉垂眸一笑,虽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但还是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娓娓道来:“从下往上数起。有正九品御婉,正八品御媛,正七品御柔。正六品才人,正五品贵人。正四品贵嫔,正三品昭仪、修仪、充仪,正二品德妃、惠妃、淑妃,正一品贵妃,以及超越品阶地皇后。再来是宫女制度。最高阶是正五品尚宫夫人,然后是到正九品各阶御侍,良侍等等。镜落大人目前掌司藻渊阁,品阶应为正七品奉籍良侍。宫人之间不称品阶,下对上称姑姑,遇见内侍要称公公,见正四品以下的嫔妃称呼小主,正三品以上为主子或娘娘,见到皇上要称陛下或圣上。”

“停停停!---”镜落拉下书。比划出一个停的手势,“你这么一大串我都头晕了,哪来这么多唧唧歪歪地东西呀。反正你以后会再提醒我的。我只要知道正七品地宫女该拿多少奉银,到哪儿那就是了。”

“这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去管事宫人那儿拿。”柳若眉低头踌躇。方又道,“镜落大人。何时开始查清真相?”

镜落关上窗,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要慢慢查起,其中的……嗯,一些事情必须要有耐心。”她猛然回想起父亲欲言又止,不甚愉快的表情,隐约知道这种宫廷斗争中的盘根错节、尔虞我诈是很难说清的,这恐怕是父亲不愿接受委托地主要原因吧。不过,自己又不是老爸,哪来这么多顾虑,抬头看看即将沉入西边的太阳,她口气欢快地说道:“快到点了,去膳食房打饭吧!”

若是在打饭高峰时期,七品宫人得挨到上头都领完后才能拿。不过镜落从不嫌麻烦,早早地过来拿好饭,在晃悠段时辰后趁人渐渐稀少了又回去领几样守夜的夜宵。作为典型的夜猫子,哪怕是在夜生活贫乏的古代,她还是坚持晚睡晚起。反正这个小书阁没其他人,当然,柳若眉是鬼不是人。

顺着甬道漫无目的地闲逛,正值黄昏交杂之时,地辟人烟稀少。镜落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还是迷路了,转身叫柳若眉带路,却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门外,夕阳下的身形特别迷离。

镜落走过去抬头看那匾额,依稀可见“轻絮宫”三字,从院墙外便可看见几枝嫩绿的柳条摇曳生姿,只是这所宫殿,已是萋草掩埋,毫无人迹了。

“南苑轻絮香雾残,半挑湘帘半遮颜。檀画荔枝环佩歌,暗声花落庭阴晚。”柳若眉低低地念出一首诗,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已然哽咽。

“这里就是你以前地处所吧。”镜落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试着推了推门,门被上锁了。于是她便打量了下残破的院墙,“进去吧。”说着就一跃跃入院内,在里面招了招手,“你地状态可以穿墙哦。”见她一副犯难的模样,不由叹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当鬼地自觉。

虽然外面看似残破,但主殿保存得相当完整,鲜见虫蛀地痕迹。手指叩上金棕色的柱子,镜落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是伽楠木啊,真是少见呢。”伽楠木色泽沉郁,充满尊贵之气,木材本身特有地香味也令人称奇,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也是灵术材料中不可多得的一种。只是这原料稀少,一株大树的长成至少也得一千年,如今多用桃木代替伽楠木驱魔施法。镜落见这么大个宫殿竟有一半的木料是伽楠木,恨不得马上锯两块下来带回去。

柳若眉的手停留在门上,想推开,整只手却颤抖着使不上力,穿过了木板。镜落无可奈何地上去推开,门乍开一条缝,她便连忙后退两步,扇着手让里面回旋多年的浊气散去,方才进入。

空旷的大堂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居住,地上厚厚的一层灰混杂着各种不知名的生成物,另一边的梁柱上稀稀拉拉地垂下几缕破纱,无声地暗示着这里曾有的繁华。镜落转了半圈便走了出去,留下柳若眉在里面傻乎乎地呆着。若鬼能流泪,她现在定然是泣不成声。

千百年来后宫争斗总是这样,无数红颜为了一个不知道值不值得去爱的男人争得你死我活。说到底,她们最后的命运还不是被那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堕入深渊。镜落突然有些感慨,对那个皇帝的印象变得糟糕起来,一个会治国的皇帝未必会治家,比如自己爷爷。

有时候人真是喜欢像飞蛾扑火般自讨苦吃,镜落闷闷地一脚踢在柱子上,二话不说就拉着柳若眉走,全然不顾那一脚导致的后果----灰尘噗噗直掉,混杂着各种小生物。

四月天长夜沉沉,新一轮秀女的入宫像是投入池塘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藻渊阁的地理位置很是特别,在御花园的西北角,夹在秀女居住的掖庭宫和荒芜的冷宫之间。镜落按着月例去找管事姑姑拿奉银的时候,恰巧看见了秀女们的礼仪训练。

身着各色服装,或娇贵,或朴素,莲步轻趁,细腰握玉,巧笑倩兮间满是亲亲热热的“姐姐妹妹”。后宫争斗的硝烟从入宫那一刻就开始了,这句不知哪本后宫小说上的话果然说的有道理。

镜落目不斜视地从走廊穿过,穿过那一群莺莺燕燕,径直去管事姑姑那里拿月奉。一个毫不起眼的看管藻渊阁的七品良侍,本就没多少银子,再被上头层层克扣,已然所剩无几。不过她还是满足地揣进怀里,自己的荷包里不缺银子。

回去的路上,那边的秀女已经完成了礼仪课程,正分散成一个个小群体回掖庭宫。柳若眉提醒道:“这些中可能会有未来的嫔妃,七品宫女按理要在一旁等她们先过去。”镜落闻言,不太情愿地站到边上,让她们先过去。

这时,一个秀女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道:“你是哪个宫的?”

余光瞥见她身上的纱缎料子,虽不显眼,但是珠光流转,定然是难得的上品。镜落欠身道:“藻渊阁奉籍良侍。”

“啊,原来是那边书阁的姑姑。”对方客气地寒暄两句,“在家时我本就好书,以后还要叨扰姑姑了。”

镜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皮都不抬,道:“荣幸之至。”

待一干人走了,柳若眉空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她是董家的三小姐。”

金枝欲孽之戮Ⅲ:醉花阴摊破浣溪沙

“董家是与我们柳家权势相当的大户。我刚入宫时,董家的大小姐与我同时受封,她那时是修仪,现在怕也是二品的妃子了。这董家三小姐闺名董碧染,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父亲刚出事那会儿,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是准备与她大姐共同侍奉圣上啊。”柳若眉一路跟在镜落身边,一路述说,“董家世代经商,采办天下物资。董碧染身上那件便是一年才出十几匹的浣溪纱了,看似朴素大方,这经纬之间实则不知有多少春秋功夫。”

镜落不声不响地听她说完,方才开口道:“那么你们柳家世代以何为业?”

“我们柳家……”柳若眉缓缓抬头远望,暮春的连翘金灿灿地洒了一地,却看不出凋零的伤春之情,但花的生命却已到了头。“我们柳家世代出经纶国事的相才武将。”

果然,猜到了冰山一角。镜落并未接话,从柜子里拣出几件干净衣裳,抚额道:“别的倒也罢了,在这里最讨厌的就是没法天天洗澡,天气这么热,再熬几天下去我岂不成臭豆腐了。”

柳若眉举袖掩嘴笑道:“镜落大人的话真真与我们闺阁之言不同。”她顿了顿,又道,“宫中普通人沐浴都是用大木桶盛水,受宠的嫔妃可能会有专门的浴间,而圣上则有一处终年恒温的浴池,引地下清泉,白玉砌池,是皇室一绝。”

“啧啧,真是奢侈的过分哪。”镜落把衣服搭在手上,“呐。那个豪华浴池在哪里?”

“就在圣上寝宫紫宸殿边上,咦?你要作什麽?”柳若眉回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劲,不安地看着她。镜落狡黠地一笑。挥挥手做出一个前进的姿势,“去洗澡啊。”

“大人。这可是对圣上大不敬啊!”

“这皇帝和我没关系,怕什麽。”

子夜,月上中天,星际沉沉。汉白玉砌成的浴池被周遭悬挂的夜明珠照得满池生辉。镜落舒服地在大大地池子里来回游了个泳,顶着毛巾在边上惬意地泡澡。柳若眉在池子旁担心地站着:“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安啦。现在那位皇帝大人一定是在哪个妃子的宫里戚戚我我。这么晚了怎么可能突然脑子发抽就过来了。”镜落窝在水里咕噜咕噜学鱼吐泡泡,半眯着眼浸了好一会儿才软绵绵地摆着手道,“如果可以的话,过来帮我搓搓背吧,够不着呢。”鬼如果凝聚精神力地话还是可以触摸到实物的。

背后半晌没动静,最后传来闷闷地一声轻笑,一双不同于女子的粗糙有力的大手揽上她的腰,低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特别地磁性:“朕何德何能有幸服侍佳人?”

“!----”镜落一惊,猛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年纪还算轻的男人也站在浴池里。精壮的手臂不遗余力地搂住她,眼里带着笑意,却慢慢升腾起一片朦胧的氤氲。虽说算得上一等一的帅哥。但这种表情令她很不自在,再一低头才意识到两人都是一丝不挂。脸上腾地就烧起来。忙四顾寻找柳若眉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在看什麽?难道有什麽东西比朕还好看吗?”季轩将手臂收紧。暧昧地贴近她的脸,可以看见她宛若星辰的黑眸里照映出自己的样子,以及她隐隐透出地怒气。

“放手!”镜落用力推开他,用毛巾遮住重要部位,忙要爬上台阶。季轩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玩味地打量着皎洁如玉的手臂上那一串菩提珠串,口气却愈发低沉,带着命令地气势:“紫宸殿守卫严密,你是怎么进来的?想要干嘛?”

“与你无关!”镜落右手举起,猛地一个有力地手刀劈向季轩。季轩还在看那串菩提子,耳边忽有风声,忙松手躲避。眨眼之间,镜落随便地套上外衣抱着衣服一个闪身消失了踪影。

待季轩回过神来,帷帐内只有清风徐徐,外面一个黑影单膝跪地:“陛下,刺客身法高超,卑职追不上,只看见她往西北边而去了。”

“不要追了,想来不是刺客。”西北边可是有一处现在最热闹地地方,掖庭宫啊。季轩勾起嘴角,淡淡地说道,“今天什麽事都没发生过,只是朕处理国事至深夜来此沐浴罢了。”

外面的黑影顿了顿,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是。”

镜落狼狈地回到藻渊阁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一开门就看见窗下一个淡薄地身影,不由怒从心来,冷冷地放下衣服,道:“柳淑妃娘娘真是好兴致。”

柳若眉惊慌地转身,靠着窗台嚅呐着:“镜……镜落大人。”

“我想你不必称我什麽大人,反正在经历宫斗的柳淑妃娘娘眼中,我只是你的一枚卒子罢了。”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富有压迫感的灵力使得魂魄一阵阵难受,“你到底想怎么样呢?让皇帝宠幸我,再封妃,再通过我查清你们家的案子?计划还真是完美啊,可惜你忘了一点。”

漆黑的眸子愈发深沉,眼底璀璨的星光仿若利剑:“我,镜落,是从来不会受人摆布的。你那十世轮回的代价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柳若眉脸色刷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么你为何……”

“只是看在篁大人的面子上才接的,毕竟忘川边上多一个魂魄是很讨厌的事情。现在我还是想给你引渡,如果你遇上别人,恐怕还没等你开口就被曼珠沙华的业火烧得灰飞烟灭,不留一丝魂魄。”

“!----”柳若眉几乎瘫坐在地上,镜落甩甩头发,躺到床上,缓和了口气,“这就是我的忠告,最好不要打什麽主意,我们签订了契约,就一定会完成契约条目。真不知道你在宫廷里怎么活的,不要忘了,在这里,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哪怕是姐妹,哪怕是曾经与你甜言蜜语的人,也会毫不留情地背叛。

否则,就无法在深宫生存下去。

第二天镜落补眠补到中午才起来,仿佛昨晚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似的与柳若眉打招呼,引得对方红一阵白一阵,愈发尴尬。她却不以为然,出去逛了几圈,随便打听点小道消息,确定昨晚没有后续事件后,才肆无忌惮地我行我素起来。

秀女经过复选以及一系列宫廷课程后将正式在新荷宴面圣,以被决定未来的人生。所以掖庭宫也分外忙碌起来,面对这些未来的新主子,人手愈发紧张。尚宫夫人不得不从各处抽调临时宫女,镜落也被调往了掖庭宫,用她们的话来说反正藻渊阁冷清的很,关着也无妨。

整理好包袱,镜落跟着执事姑姑来到一间屋子前,叩门之前执事姑姑压低嗓子嘱咐道:“这一位可是将来的大主子,小心服侍,以后有的是好处。”

“是,奴婢记下了。”她轻声答应,微微皱了皱眉,还是不习惯“奴婢”这个称呼。

“董小主,近来人手不够,让您委屈了。奴婢特意调来一位宫人服侍小主,希望小主满意。”执事姑姑陪笑道,拽拽镜落的袖子示意按规矩她请安。

“奴婢镜落见过小主,小主贵安。”虽然老大不情愿,她还是回忆着之前柳若眉教的宫礼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

“啊,原来是你。”董碧染笑道,“你不是管藻渊阁的麽?我以后有的是书看了。”她又对执事姑姑道,“有劳姑姑了,碧染多谢姑姑。”

“呵,服侍董小主是奴婢等的福分,奴婢先告退了。”

执事姑姑离开后,镜落沉默地站着,倒是董碧染先开了口:“镜落是你的本名吗?”

“是。”

“很别致的名字呢,不像我,我大姐也就是现在的董惠妃叫茜染,二姐叫绛染,到了我便叫碧染了。”她微微一笑,一旁的柳若眉闻言不禁道,“董茜染如今已是惠妃了啊。”

听到柳若眉的话,镜落并不言语,只是稳稳的一个宫礼:“奴婢定会全心服侍小主。”

董碧染嘴角勾起笑容:“望你如我所愿。”

金枝欲孽之戮Ⅳ:减字木兰殿谒金门

“柳淑妃娘娘,我如你所愿。”镜落在星光的黑暗中抬起右手,划出一个无意义的闪花,“此事的入手点就是暗中与柳家抗衡的董家,所以,将你宫中的记忆与我共享吧。”

柳若眉淡薄的身影忽隐忽现,终究也伸出了手,颔首:“好。”

封闭的空间在一刹那撤去,镜落试着握了握拳,拍拍脑袋:“真是费力啊,如果白端在的话就好了,我还能省点力气建封闭空间了。现在还得花时间读取记忆,真麻烦。”手指在太阳穴按了按,先读取选秀的记忆,取出有用的信息,然后才抱起琴回到董碧染的房间。

“小主是准备在新荷宴上奏曲吗?”

“是啊。”董碧染接过七弦琴,“新荷宴,去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蜻蜓立上头之寓意,是秀女展示才艺的关键场合。我大姐当年就是凭一曲《苏幕翩鸿》获得圣上青睐,我正在想曲子呢。你看这首《水渐行》可好?是江南的丝竹长曲。”

“恕奴婢直言,小主。”镜落想到当年柳若眉的才艺是双手梅花篆字,垂下了眼帘,闪过一丝微光,“新荷宴上其他小主的准备小主可否知晓“不曾知晓,也无法知晓。”董碧染如实道,谁知道她们到底会准备什麽,往往是口上一套,手上又是一套,心里掂量了一番,又道,“姐姐不妨直言。”

“是。历往新荷宴上才艺不出四样,书画歌舞。其中奏曲尤多,因为各位小主自幼习琴。书画大多过于冗长乏味激不起圣上兴致。不过,舞者多为宫廷之舞,歌者多为名词。琴者多为仕女佳曲,以上三种。无不是温婉不僭越者。”镜落缓缓分析道,“如果小主是圣上,听多了这些温柔绵软之音,看多了这些柳腰金盘之舞,心中最想听的是什麽?最想看的又是什麽?”

“姐姐是说……”董碧染惊喜地开口。继续推论下去,“圣上更想听别具一格的曲子?”

“是,小主圣明。”

“可是我没多少别的曲子,只有几曲塞外行,也是人人熟惯了地。”

“如果小主愿信任奴婢,奴婢愿助小主一臂之力。”镜落微笑,“藻渊阁是不受打搅的练习的好地方。”

“那么,有劳姐姐了。”

暂时搞定了董碧染,天色也大晚。服侍她入睡后,镜落尤自去梳洗。柳若眉跟在她身边道:“这么快就建立了信任关系吗?”

“没有信任就没有背叛,在这里。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她绞好毛巾。覆上脸。“呼想快点完成啊,否则再这样下去。我真要变得不是自己了。”虽然家里人不说,但她自己也清楚,有一种漠视众生,立于天上地性格叫做神性,这是她所不希望的,那样会有彻骨地寒冷。

新荷宴当晚,镜落特意给董碧染换上一套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服饰,月白色的直裾深衣,以黑色曼陀罗花纹钩边,宽大的袖子使纤纤十指若隐若现,引人遐想,发饰简单得体,额前一抹金青石垂饰,长发披肩,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董碧染显然对自己地新打扮很是满意,在单间里强装镇定地抱着琴,道:“开始了吗?”

“小主不必紧张,奴婢特意将小主的出场安排在中间靠后的时刻。”镜落回道,“其他小主多想取得最前面的出场机会,恕不知,中间靠后的压轴才是最佳,一来是一鸣惊人,而来也能使圣上对小主印象深刻,而对之后出场的小主乏然无味了。”

“很是这个道理。”董碧染思考着,“镜姐姐,为何你如此费心费力地帮我?”

镜落微笑,干脆将话挑明:“奴婢并无它意,也不说面上那些话。奴婢掌司冷清无人的藻渊阁,至今也只是七品良侍,只是想多得一些奉银罢了,没有其他意思。”她指指自己的脸,为了防止一不小心被很有可能“寻仇”的皇帝发现,干脆易容,将脸打扮得极为平凡。她在学校地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这张脸的祸水之处,男女通吃啊。

董碧染脸上微微一红,看着镜落宛若星辰的黑眸,颔首道:“是碧染误会姐姐了,姐姐地心愿碧染必会实现。”

“那么小主随奴婢出去吧,想必现在已经开始了。”

新荷宴办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上,夏日之夜,清风阵阵,好不惬意。季轩与三品以上地嫔妃坐在殿内,欣赏着秀女地表演。他在第一任皇后死后就再没立过新后,太后并非亲母,整日面佛,相处倒也和睦,每四年一次选秀聚集了天下佳丽,目不暇接之余却有些疲惫了。

秀女们依次上殿表演,季轩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歌舞上头,都是如此温柔如水之曲,女人真是表里不一。他瞥了眼坐在自己两边地德妃和惠妃,自从贵妃病逝后宫里就是德惠的对立局面,真是有些没意思,看来这次得造个三国鼎立的局面才好。

酒过三巡,秀女也上了一半了,季轩随意地说道:“茜染啊,听说这次你妹妹也入宫了,怎么朕没见着她?”

董惠妃得意地瞅了德妃一眼,敛下眼帘,柔声道:“碧染素来谦让,将前面的出场留给他人,她一会儿就出场了,希望陛下喜欢。”

第一个出场的是德妃的表妹,一曲凌波舞倒还不错,只是惠妃这番话令德妃不甚愉快地拿起酒尊浅饮一口,道:“是怕才艺不如他人才混在中间吧?”

正说着,灯光忽地暗了暗,众人噤声不言语,大殿中央出现了一个素衣女子,白衣上黑色的曼陀罗花纹与背后的一一风荷举相映成辉,好似九天仙子下凡,隐在袖子里的纤指在琴弦上用力一划,高怆的流水之声响起,歌声飘渺却富含情感,令人不禁陷入往事的沧桑。

季轩纵然学富五车也不知此曲来历,待一曲完毕后,方从陶醉中慢慢苏醒,道:“此曲何名?”

“曲名为《广陵散》。”董碧染恭声回道。

“广陵散?!”季轩一惊,他曾在古籍上见过《广陵散》的记载,此曲被称为琴曲独绝,但是已经失传,现在听来,更觉得怆然之极,回味无穷。

“你是……董碧染?”见到女子抬头,季轩回想起以前曾在董家见过的女孩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正是小女。”“此曲从何得来?”

董碧染举袖微笑:“圣上御赐于小女,怎会不知?”她盈盈下拜,直裾深衣在举手投足间分外别致,“圣上为后宫开设藻渊阁,书藏无数。小女素来好书,无意间在此获得《广陵散》拓本,虽已残破,且小女琴艺不精,但努力一试,还望陛下谅解。”

“爱妃何来谅解?”季轩亲切笑道,已然转换了称呼,“朕惜书爱书,素闻你在闺阁时就已是爱书出了名的,没想到你我因此结缘。”

他顿了顿,朗声道:“封冢宰董江庭之女董碧染为正四品贵嫔,赐号襄,给予清河宫主位。”

“嫔妾叩谢陛下圣恩。”董碧染忙行礼谢恩,再起身时,与董惠妃目光相对,嘴角淡淡的勾起一抹微笑,却笑得捉摸不定。

“你发现了没?”躲在一边的镜落头也不回地对一旁的柳若眉道,“看来我已经发现了什麽端倪,以后可是三国鼎立的格局啦。”

金枝欲孽之戮Ⅴ:绮罗香侵鹊桥仙望

“原来董碧染和董茜染之间并非有情同手足的姐妹之情。正室所出的三小姐怎么会容忍偏房的大小姐?镜落大人一开始就发现了吗?”柳若眉跟在镜落身后看她整理新住处,道。

董碧染成为这批秀女中唯一一个初封品阶最高的秀女,她刚一入住清河宫便将镜落调了过来,把七品良侍提升到贵嫔身边唯一的六品御侍,她现在必须有一个能与大姐相抗衡的智囊。

“没错。”镜落耸耸肩,后宫文里有不少姐妹相残的例子,这还多亏了叶非的熏陶,“我记得你是正室所出吧?”

“我父亲终生只娶了母亲一人,并无偏房,所以我幼时并不知道男子可以娶很多妻子。”柳若眉的眼里满是哀伤,“最后时刻,母亲义无反顾地选择与父亲同生共死,哪怕她可以活下去。”

“你母亲出阁前是?”

“是先皇的旁系,表亲怡先郡王的女儿,嘉仪郡主。”

“哦。”镜落低低地应了一声,作为皇亲本可以免死,但还是与爱人相随,令人肃然起敬。

这夜是董碧染初夜侍寝,清河宫内早早坐好准备等待御驾到来。镜落作为清河宫中最高品阶的侍女,亲自掀笼添香,心中不由哀叹自己何时也会做这么附庸风雅的事来。

“这是什麽香?”董碧染有些紧张地问道。

“回小主,这是鹅梨香,取十颗鹅梨研汁,细锉一两沉香,置于鹅梨中蒸三次。直到梨汁干透即可使用了。鹅梨香清甜的芳香对小主进益甚多。”是怀疑里面有麝香吗?这种老套的做法都能成为后宫文的雷区了。

“是么,多谢费心了。”董碧染扯开一个僵硬的微笑,掩饰不住心中地紧张。正说着。门外传来响亮的一声传报,“皇上驾到!---”她忙领众人拜下。“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免礼。”季轩大步跨入,虚扶了一下,眼里带笑环视了一番清河宫,“朕将清河宫予你果真没错。打理得大方得体,繁华之中不失清雅,清雅之中又不失身份。”

“那是陛下慧眼独具。”董碧染笑意盈盈,水蓝色的宽袖在动作之间风情万种。

季轩面上微微一笑,携她来到来到桌前。正值暑天,清河宫清凉宜人,但桌上还是细致地摆放了开胃小菜。镜落敛下眼帘,上前举起银箸当着他地面试菜,每样都取了一筷。咽下最讨厌吃的青椒后,她强忍着胃里地恶心,淡淡欠身:“回禀皇上。小主,试菜完毕。”

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季轩不由暗暗打量了面前的宫女一番。并不出众的外表,恭敬的态度。只是那宛若星辰的黑眸隐隐带着一丝傲气,使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但还是搁下了,挥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一出主殿,镜落就忙不迭地倒水死灌,又呕了半天才气喘吁吁地将息下来,柳若眉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我讨厌吃青椒罢了。”镜落靠在树干上用手帕沾凉水擦擦额头,“话说回来,你怎么不留在里面?”你情郎在里头都不留着,未免也太宽宏大量了吧。

“我怎么可以留在里面,里面……”柳若眉脸上飞红,捂住了脸颊,“这等话女儿家怎么说得出来?太有伤风化了。”

“切,不就是真人现场版AV麽。”撇撇嘴轻声嘀咕着,口上虽这么说,镜落地脸还是淡淡地透出一丝红晕。

新进的嫔妃初夜侍寝后第二日要去皇后处听训,但本朝先皇后去世后季轩再没另立新后,且第二位的贵妃也在前几年因病去世,所以嫔妃现今要去体仁堂听德惠两妃同时训诫。

镜落跟着董碧染进入体仁堂后便退到角落,由董碧染一人上前跪拜两妃。

在一番照例的女诫之后,德妃笑盈盈地侧头对惠妃道:“襄妹妹真是出落得像花骨朵儿似的,难怪圣上要亲册封号,连你我都没有这等福分得封号。”

惠妃心中凛然,面上依旧笑意不减:“自家妹子,让德姐姐见笑了。”说着一摆手,“给襄贵嫔赐座,各位妹妹也坐吧。”

立在两旁的嫔妃纷纷就座,董碧染跪在蒲团上轻声道:“嫔妾谨遵德姐姐,惠姐姐的教诲。”然后也依份位坐下。柳若眉轻轻一笑,道:“她倒是聪明,将德妃摆在前头,摆明了要和德妃联手对付自家大姐。德妃家在朝虽也有权势,但远不如董家,这些年也是在德妃圣眷正浓的面子下才支撑下来,否则早就被董家压垮了。如今董家正室到底在打什麽算盘?”

“恕不得你在宫中多年,竟也知晓这些旁枝末节。”镜落冷眼遥看,“董茜染好歹也是宫中生活多年的惠妃,断不会就此投降,她可能会和德妃联手,也可能与董碧染先联手除掉德妃,不过后者地可能性很小。说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入了这深宫什麽事都有可能,到时候鹿死谁手谁说的清呢?”很可能还是渔翁得利,她瞥了眼柳若眉,默默地补充上一句。

“德妃地表妹封了正五品贵人,封号为怜,倒也真是可怜。”柳若眉看着那边素纱宫装的怜贵人,不由叹息,“论歌舞才艺她也算出众,德妃将她特特排在第一位出场也是煞费苦心。可惜她性子淡薄,没什麽大心思,从这一点看定然将成为这场轧压地牺牲品。”

“只缘身在此山中啊。”镜落耸耸肩,“就某些方面而言,怜贵人和你很像呢“啊?”柳若眉一愣,没明白过来,而镜落见那边散了,便上去接董碧染,不再言语。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宴会也连绵展开。镜落被董碧染吩咐去针线所看看衣裳做好没,走在长长地宫道上,四周寂寥无人,未免感觉有些冷清,以及像是笼子里的鸟儿般绝望。

“呐。”镜落轻轻侧头,“你以前在这里没有想离开这里地想法吗?”

“离开?”柳若眉微怔,旋即自嘲般的笑了,“就算有又有什麽用呢?这里是我一辈子待的地方啊,一旦你进了宫门,那么你的一生也已经看到了路的尽头。”她仰望着红墙之上的蔚蓝,脸上露出丝丝羞涩,“如果在宫中有个期盼,倒也不是很绝望。”

“期盼……哪怕是不切实际的虚无的期盼吗?”

“不切实际吗……”柳若眉喃喃道,“我只是希望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姻缘啊。”

“这对于后宫而言,更是不可能的啊。”

“是麽……”

谈话就这么渐渐淡了下去,镜落不再说话,依着董碧染的嘱咐问了针线功夫,命她们绣花细致些也就慢慢踱回去了。天气逐渐凉爽,御花园里的秋景也犹抱琵琶半遮面,露出一些秋意来。早有几枝耐不住性子的菊花绽开了花骨朵,探出各色的花瓣来。镜落蹲在一株小小的黄菊前,手指轻轻触碰娇嫩的花瓣,淡淡微笑,像是怀念似的说道:“呐,你知道吗?我家园子里几乎没有黄色的花呢,因为我爸,啊,就是我父亲很讨厌黄色。”“为什麽呢?黄色可是至高无上的尊贵之色啊。”柳若眉回想着那次见到的男子,岁月的刻刀几乎没在脸上留下痕迹,随意不拘的话语,洒脱优雅的姿态,却有难以言语的气势,甚至比圣上还要高贵的气势。

“就是因为这个啊。”镜落站起身向前走去,“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黄色,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黄色,但是,它所代表的东西,确实比血红还要血红的啊。”

金枝欲孽之戮Ⅵ:水调歌头卜算子夕

中秋夜宴在一片桂枝缠绕的香气中徐徐开演,董碧染身着月白折枝桂花长裙,把人衬托得淡雅之极,好似月宫仙子下凡。镜落按规矩站在她的身后,不断腹诽着这个惨无人道的工作,看着别人吃自己不能吃是最讨厌的事情了。

柳若眉跟在镜落边上,定定地看着那里,所有嫔妃的目光聚集之处。代表九五之尊的宝座上,季轩并没有穿着正式的龙袍,而是棕红色的家常锦绣云龙袍,但更显得玉树临风,微微眯起的眼眸里不知在想些什麽。

发现柳若眉异常的情绪,镜落瞥了她一眼,暗自耸耸肩,把目光重新投到台上,那些歌舞水袖还是挺好看的。

“陛下,这是今年新做的桂花酒惠妃弯眼巧笑,为季轩斟酒。嗯,不错,香气四溢,好酒!”季轩浅尝一口,赞许道,果不其然看到惠妃眼里满是期待。

“陛下,中秋之夜月饼可不能少啊,这是内造的玫瑰豆沙松子仁的馅儿,正合陛下的口味。”德妃也不甘示弱,巧笑倩兮地奉上碟子,“喝桂花酒时可不能少了月饼。”

啊,豆沙馅的月饼是我最爱啊!镜落怨念地盯着那块月饼,还加了松仁,一定很好吃。

似乎察觉到某处奇怪的目光,季轩转过头来,却只发现了董碧染和她身后的侍女,于是笑道:“襄儿今天拘谨的很啊。”

“嫔妾不敢,陛下。”董碧染浅浅一笑,“姐姐们舌若莲花,嫔妾的嘴笨的很。不会说什麽话,还不如边听着边多吃点陛下赏赐的东西。”“哈哈,朕看襄儿地嘴哪里有半分笨了。手也巧的很哪!”季轩的笑容晃晕了桌上不少嫔妃地心,镜落不以为然地眨了眨眼。这种程度虽说是不错,但是就她的技术含量而言,还差得远哪!不过董碧染地脸上果然泛起了红晕,垂下眼帘道:“陛下过赞了。”

“朕知道你们姐妹俩一个善舞,一个善琴。不妨今日琴舞相合,为朕演上一曲?”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惠妃和董茜染,两人果然脸色微变,德妃也笑着推推惠妃,“惠妹妹的凌波舞是一绝,再加上襄妹妹的琴曲,真乃天作之合。只是平时都藏着掩着,今日陛下也让我们沾了光了。”

董碧染轻咬下唇,露出恬淡的笑容。起身道:“那么妹妹就以凌波曲为姐姐的凌波舞助兴,有劳姐姐了。”

“多谢妹妹。”惠妃颔首,转身进入隔间换衣。

镜落帮董碧染取琴。不经意间瞥见了正在喝酒地季轩,杯沿沾酒的嘴角微微弯起。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是仿佛把局势都掌握在手中的自信。她心下一沉,再看柳若眉。仍旧痴痴地注视着季轩,眼眸里透着哀愁和思绪,镜落不禁皱了皱眉,弯身为董碧染调节音符。

琳琅之音过耳,季轩挑眉道:“襄儿的宫女也会琴艺麽。”

董碧染一怔,再看镜落平凡无奇的面容,想起她的话,便安下心道:“嫔妾闲暇无事时也会教她们几手,这丫头倒也聪慧,想是旧时学过一点,如今调音换弦都遣她来做了。”

“襄妹妹手巧,清河宫里的人儿自然也出落得非同寻常,哪怕是一只麻雀都能被襄妹妹调教成孔雀。”惠妃换衣出来笑道。

镜落心里一惊,惠妃这是摆明了挑拨离间,她现今只能暗自希望董碧染不要太小心眼。

董碧染微有愠色,但压着不发,坐到琴前道:“妹妹只是有孔雀之音罢了,姐姐的凤凰之舞妹妹可甚为期待啊。”惠妃地舞姿确实出众,但却不出尘。镜落在一旁看着,论舞姿技巧的确不错,但是失了空灵的神韵,董碧染地琴也是如此,听起来出尘,但是隐隐包含入世之心,一旦控制不住蓬勃萌发,就一发不可收拾。

凭季轩这种久闻丝竹的品味必然能看出端倪,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貌似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琴舞,温言微笑,称赞有加。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在做戏!做一个看戏地观众!

想到这儿,镜落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怒火,却无处可发。正在此时,一位公公在廊柱那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认得这是季轩身边的总管,忙上前行礼寒暄,只听他笑道:“镜姑娘不必多礼,咱家给姑娘报个信,今晚皇上怕是要在清河宫过夜,早早要准备了才是。”“是,有劳公公了。”她点头道,悄悄塞给他一块银子,“这是我家襄小主给公公中秋夜喝酒地。”

“呵呵,咱家谢过襄小主了。”他掂掂银子,啧啧有声地眯起眼,转身离开。

镜落大步流星地在池塘边走着,全然不顾柳若眉急急地在身后追赶。虽然是可以飘浮的女鬼,但柳若眉显然没有做鬼的自觉,还是以仕女的莲步忙忙地小跑,不断地喘气唤道:“镜……镜落大人。”

走在前面的镜落忽地停了下来,使得她猛地撞上来,险些扑进镜落的怀里,急忙一个回旋,飘飘然在几步外安稳落地。柳若眉抚上胸口,有些慌乱地看着镜落的脸隐没在黑夜里,看不清表情。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就如上次一样,镜落在生气!

“你这个笨蛋!”镜落终于爆发了,狠狠地捏紧了手,盯着柳若眉,漆黑的眼眸里荡漾着烁烁的星光,恍惚间在着偏僻寂冷的池塘中撒满了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繁星,柳若眉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真是个笨蛋!笨蛋!笨蛋!”镜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跺着脚指着她,“你明明也看见了,他是在看戏!看戏啊!看三千后宫的女人为了他一个勾心斗角,看这个妃那个嫔为了他一个绞尽脑汁,真正害死你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这叫借刀杀人你懂不懂!你以为他宠谁就爱谁吗?他根本不知道爱这个字怎么写!要论爱谁,在他心里,第一位是自己,第二位是江山,那些嫔妃根本就排不上号!”她一口气说完,心中顿觉得畅快许多,慢慢侧头,好像是在欣赏寒塘月色,“你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回来看这个的话,太不值得了。”

“我知道啊……”柳若眉垂眸凄然笑道。

镜落一愣,定定地怔在那儿,听着她说下去。

“我知道这些,都知道,可是,我喜欢他啊。”柳若眉回忆似的合上眼眸,“我在忘川河边等他,但没有等到。心里却一直有个顽固的愿望,想看他一眼,知道我死后他过得好不好,孤单不孤单。哪怕只是像空气一样默默守候着,我都满足了,很满足了。”她抬头,眼眶里满是泪水,“真正见到他之后,我却又想能伸出双手抱住他,告诉她我不怨,是啊,君命如天,能怨什麽呢。”

镜落后退了几步,别扭地转过头,轻声嘀咕一句:“笨蛋。”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向远处的清河宫跑去,柳若眉望着她的背影,呆了呆,刚想追上去,却难得敏锐地听见了池塘那头树下悉悉索索的声响。她警觉地望去,模糊地看到一个挺拔的黑影,不由一阵发颤,慌忙按下情绪朝镜落那儿飘去。

回到清河宫后,镜落传信安排宫女们准备。不一会儿董碧染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见如此整理,道:“你的手脚倒也麻利,这么快就知道皇上过夜的信了?”

“是,小主怎么独自一人回来?”镜落欠身道。

“皇上宴会到一半就接到什麽信儿去书房处理国事了,然后各宫略说说就散了。”董碧染坐在梳妆镜前道,“快帮我打理打理,妆都掉了不少,皇上待会儿就要来了。”“是。”镜落招呼侍女端上温水毛巾,心里突然泛起一丝不安。她合了合眼眸,努力镇定下来,再次睁开眼时,漆黑的夜空中星光依旧。

4月开始大约是三天一更,因为要准备考试,关系到毕业,所以很忙,谢谢大家谅解

金枝欲孽之戮Ⅶ:青门引殇祭虞美人

季轩到达清河宫时已经是深夜了,清河宫星星点点的烛光令他不由想起黑夜里的星光。摆手阻止传报,他独自进入大殿,纱帐在推门而入的清风中连绵飘拂,颇有些别样的感觉。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守夜的宫女秉烛夜读,可以借着烛光看见她英气的眼角轮廓,不过与平凡无奇的面容有着违和感,还有星辰般的眼眸,如果单是看眼睛,他一定会失神,正如上次那样失神。

“啊,陛下!”镜落感觉到身边风流动的不同,再加上柳若眉使劲拽她袖子,忙反应过来,欠身行礼,“襄小主刚睡下,她等候陛下良久了,奴婢现在就唤小主醒来。”

“不必……”季轩刚想阻止,里面已经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董碧染半梳睡妆出来接驾,“嫔妾给陛下请安,请陛下恕罪。”

见到董碧染慵懒的发髻梳了一半,垂下的发丝在烛光摇曳中好似有繁星镶嵌其上,季轩不禁看了镜落一眼,顿了顿,露出微笑,上前扶住董碧染:“爱妃不必这么拘谨。”说话间,已经咬上了她的耳垂,引得她娇躯一颤,旋即绵软下来。

镜落微微欠身,退出大殿,却在关上门那一刻听到一段对话。

“陛下这么晚还惦记嫔妾,嫔妾真是感激万分。”

“呵,只是一点琐事罢了,再过几日国师就要回来了。”

“国师大人吗?似乎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是啊,不过现在可不是惦记这个的时候。”

“啊!陛下

镜落回屋关紧门,劳累地揉了揉太阳穴,一下子就倒在床上,良久才道:“呐。这里还有国师?”

柳若眉以为她睡着了,听她说话不由吓了一跳,稳定了情绪道:“是。国师是统筹阴阳部的长官,负责天文地理等一切自然事物。包括镜落大人所说的鬼神之事。这一任地国师如果记得没错,在我家出事前一年年末忽然就离开去修行了,然后就再没见过。”

“修行……”镜落喃喃自语,把脸窝在枕头里,安稳地进入了睡眠。

哪怕未来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她也依旧要把现在这个觉给舒舒服服地睡掉。

嘉佑皇朝的国师,是一个特殊地存在,就镜落而言,差不多就是灵术师的等级,不过涉及地范围更广,相应的专一的灵术就比较薄弱,至少镜落自己就不会专攻天文祭祀之类的,用她的话来说,完全没多少实用价值地东西学了也是浪费时间。

不过嘉佑的国师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幸好窝在人堆里可以掩饰一下惊讶的表情。

年轻,异常的年轻。原以为会是中老年男人,但是没想到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和一洛哥哥差不多的人。车舆四周的纱帐使面容朦胧,难以推测性别。不过却能在空气中嗅到丝丝珈蓝香。只要些许,就能令普通人恍然。

屏住呼吸。重新调整呼吸节奏,镜落暗掐凝冰诀使自己安神宁心,好在珈蓝香只有一点点,待车舆到达紫宸殿时,香味已经散尽了。

“珈澜参见陛下。”撤下纱帐,国师缓缓步下车舆,绝美的容貌令镜落呼吸一紊,那面容雌雄莫辨,嗓音却是中性的魅力。不过这种情况也算见过,自己也是一员啊。

镜落自嘲着想,侧头看柳若眉,却发现她呆呆地站在那儿,和周围地人一样,呆呆地恍惚了神思。珈蓝香对魂魄也有作用!脑海里不知怎么一下子蹦出母亲这句话,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为柳若眉解除香味,那么自己的动作幅度在人群里太明显了,干脆就学着样站着,也能免于被发现。

直觉告诉她,这个国师珈澜很奇怪。

董碧染怀孕了,这是国师回京后不久太医诊断出的消息。这既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襄贵嫔晋为正三品修仪,连带镜落地六品御侍也升为宫女最高的正五品尚宫,正三品以上地妃子才有资格被载入典籍。坏消息是,这样可能会转移皇上地宠爱,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愿守着一个孕妇,更何况是季轩。

看着董碧染喜滋滋地表情,柳若眉空灵的眉眼浮起一缕哀伤,喃喃道:“她哪知道暗潮刚刚涌起啊,我那时就是……”话及一半,终究说不下,径自走到殿外。

镜落也走了出来,问道:“你以前怀孕过麽?”

“……”柳若眉忧伤地颦眉,显然不愿去回忆,“带我去轻絮宫吧。”

“还要去?好吧。”自己对那里没什麽感觉,但轻絮宫好歹是柳若眉在宫中的居所,于情于理还是要去看看。

秋末的轻絮宫尽显颓败,荒芜,苍凉,干枯的柳枝卷满了黄叶,齐膝的野草也是枯黄一片。镜落也不喜欢黄色,明亮的黄太过耀眼,所代表的权力背后是死寂,而暗沉的黄所代表的生命背后依旧是死寂。人还是很怕寂寞的啊,所以才是灰色的不是么。想到这儿,嘴角扯出一抹无意的微笑,转头去寻柳若眉,却发现在回廊下徘徊的魂魄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线,闪烁着微银的光。

追魂链!心下一愣,虽不知何时系上的,但明显这里只有一个人能这么做。追魂链消耗灵力虽不多,却需要灵术师个人敏锐的感知和心无旁骛的意志。她伸手正欲拉断细线,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声音。

“你难道不知道空手拉追魂链不仅没有用,还会反噬吗?”

与自己一样,雌雄莫辨的脸庞,柔和不失英气,磁铁般中性的嗓音缓缓流动,与自己的清脆利落毫不相同。

柳若眉已经有些惊慌了,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珈澜大人……”

“是柳淑妃娘娘啊,好久不见。”一如平常的招呼语气,仿佛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的状态。

镜落上前一部,挡住柳若眉,略带警觉地说:“你一开始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有灵力的人是不可能看不到魂魄的,所以我才用珈蓝香,不过你似乎没有受珈蓝香的影响,很了不起呢。”珈澜微微笑道,“放心好了,我只是想注意下她的魂魄安全,毕竟,虽然宫中有足以见鬼的灵力的人只有我和你,但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万一被发现了终是不好,还得牵连到我。”

“季轩也是普通人啊……”镜落抱着手托着下巴思考,“如你所见,我只是过来完成任务的,这位小姐怎么说都不远引渡。”对上珈澜翡翠色的眼眸,恍惚间神思朦胧,“我似乎以前在什麽地方见过你。”

“是麽?可我是初次见面呢。”珈澜笑道,略略欠身,“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珈澜。”

“我叫镜落。”她同样回以礼数。珈澜一听到她的名字,脸上滑过一丝诧异,旋即恢复平静,“很特别也很好听的名字。”

“多谢夸奖。”她拉过柳若眉,颔首致意,“我只是要完成任务而已,所以请别对我的客户出手,毕竟她付出的代价还是很大的。”

“我会在我所能尽的范围内注意的。”珈澜眯起眼,仿若有碧色的池水荡起水纹。

“那些,先在此谢过了必须快点回清河宫,以董碧染现在多疑的心思,晚一分便多一份怀疑。清河宫的气氛却异常的好,正主襄修仪也没再对银耳莲子羹挑剔半分。

接着,镜落就听到一个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消息。

德妃的表亲,怜贵人,还未侍寝就被斥令禁足三月,从贵人降至才人。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金枝欲孽之戮Ⅷ:一丛花令山亭柳昔

怜贵人的事还得从初次侍寝说起,其实论才情怜贵人毫不逊色于董碧染,季轩也对她怜惜有加。原本是安排在董碧染之后侍寝,但董碧染几乎占据了大半的侍寝,剩下的时日还有德,惠两妃以及一些不召寝的情况,所以才拖到现在。

怜贵人首次独自面圣,展现了在新荷宴上并未展现的才艺,书画双全。

这自然是极好的,灵慧可人的女子总是令人怜爱。季轩大为喜悦,准备为她晋位迁居。

问题就出在了这里,镜落一听到那句话就反应过来,这绝对是有人蛊惑怜贵人说的。

“若陛下有意,嫔妾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将轻絮宫赐予嫔妾居住。”

怜贵人的话大致如此,据说季轩当时脸色就变了,接着就是之前的一连串禁足旨意。

轻絮宫是季轩的逆鳞。镜落总结出这条结论,看向柳若眉。既欢喜又哀伤的复杂表情轮番在这个空灵的魂魄的脸上浮现。

说到底还是个痴情的女子。微微叹口气,镜落不再做出什麽评价,她对于感情这一类,大多还是从小说游戏上看来的,而真实的感情,至少自己还没经历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顺着这片逆鳞,摸到事件真正的经络,轻絮宫所代表的一切,并非只有柳若眉一人。

董碧染的肚子日益见大,脾气也变得别扭,整个清河宫已经停止使用熏香,改用新鲜的花果。换上这季最后一批鹅梨,嗅着金黄澄亮的果皮下晶莹的果肉所散发出的甜香。镜落未免萌生出浪费粮食地罪恶感来。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遥遥的一声传报把神思勾回,柳若眉若有所思地望着雍容华丽的身影渐行渐近。在镜落眼中半透明地身形俨然不动:“果真……来了啊。”

“德姐姐怎么来了?妹妹有失远迎。”董碧染笑意盈盈,招手吩咐道。“上茶。”

她所说的茶并非凡品,而是季轩前不久刚赐下地紫笋茶,连德惠两妃都未享用的上品。

被誉为绝色的秘色茶碗,紫笋刚刚吐出芽舌,镜落一言不发地端到德妃跟前。欠身行礼后便要退下,却听到德妃说道:“妹妹已是三品修仪,按礼应有一名尚宫夫人,四名御侍,八名良侍。怎么姐姐总是见这丫头一人服侍妹妹?”

“姐姐过虑了,妹妹只是三仪之中的修仪,理应示谦,所以就不添置过多人手,以免人多手杂。”董碧染抿了口茶。话里有话,“更何况这丫头虽然嘴笨了些,但手脚还算伶俐。而且从秀女时就开始服侍了。多了些安心罢了。”她推辞掉德妃想给清河宫添加人手的话头,又胡乱说了些闲话。

镜落退回门边。眉头微微皱起。柳若眉在她身边安静地站着,看向这两个将在绫罗绸缎中终老一生地女子。不由叹息:“现今想来,我也不是和她们一样。”

“妹妹怀孕这些日子,朱颜宫那里可否有人来?”德妃终于把话题拨

董碧染脸色微愠,道:“贺礼在人不在,谁知道到底是不是贺喜的。不过也好,免得带晦气进清河宫。”“妹妹的话不能这么说,惠妃还是颇得圣恩啊,更何况她还是你的亲姐姐。”

“哪门子亲,顶不过是个偏房生的罢了。”董碧染嘴边微笑,却笑得很浅,“姐姐这话怎么说?妹妹有孕以来,皇上一个月里倒是有六成日子是去姐姐那里。怨不得皇上心急,姐姐也想再为皇室添一位皇子不是?哪里又要盯着朱颜宫不放德妃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年方六岁。先皇后的长公主已是豆蔻年纪,而皇室至今无男嗣,这是所有嫔妃心头之事。

董碧染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德妃思忖半晌,也不隐瞒,摆手让镜落出去,接着就开门见山说起来。镜落关上门在台阶那儿靠着廊柱看风景,柳若眉凝神细听,转头道:“你不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麽吗?”

“不用听也知道。”镜落摇摇头,“大抵不过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

“董茜染……”柳若眉念叨着这个名字,神色略戚,尤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襄修仪与德妃商定合作后,第一件事是让镜落去探望怜才人。如今已是入冬,才人的月例自然没有贵人那么多,更何况是明摆着失宠的嫔妃,连镜落的月例都丰厚许多。

碳笼里稀稀拉拉几块木炭不温不火地弥散出有些呛人地气息。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寒气盘旋。还没等镜落开口,柳若眉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我最后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

镜落心里翻腾着千百滋味,将包裹搁在桌子上,对怜才人道:“这是襄主子派我给才人地御寒衣物,木炭过会儿会送来,才人千万要安心才是。”董碧染这一步只是想先安抚怜才人,免得后院着火而已。

怜才人身上套了三四件旧衣,沧然泪下:“尚宫姐姐不必安慰我,我本无意入宫,入宫也不过是任人摆布。德妃娘娘虽与我是表亲,但此地身不由己,我能安稳地活下来已属万幸。只是陛下他……实在是我失言在先。”

镜落与柳若眉皆是一愣,镜落是没想到怜才人有如此想法,而柳若眉则是情不自禁地把她与自己的过往重叠,轻声道:“你怎么知晓我地事?”

魂魄地声音常人自然听不到,于是镜落又说了一遍,怜才人泣然道:“我初涉宫廷,怎会轻易知晓柳淑妃的旧事?是陛下召我侍寝之前,德妃娘娘对我说凭我地书画才艺,必得陛下青睐。若有赏赐,就让我奏请陛下将轻絮宫赐我。我原本想那处也清幽,娘娘断不会欺我,谁知……后来才听宫里上了年纪的嬷嬷说,轻絮宫是之前被诛的柳家之女柳淑妃的寝宫。”她说出实情,即使早先有了预感,但镜落也不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德妃竟利用怜才人试探皇上,而试探的目标是早已死了好几年的柳若眉。她是想知道季轩是余情未了还是对董家的态度?

想到这儿,镜落将目光投向柳若眉。柳若眉早已戚愤之极,咬牙道:“陛下素来最厌恶他人试探,德妃岂能做到如此地步?”

见怜才人拭泪不语,镜落安慰了她几句便告辞离开。走出怜才人的居所,愈发觉得此处萧条清冷,她按着头思索一会儿,方道:“我记得藻渊阁没有本朝史册吧。”

“自然是没有,本朝史册只放在礼部史馆以及紫宸殿的书房内。”柳若眉道,“镜落大人,你该不会是……”

“我要查一下你们家出事时的记录。”镜落颔首,“礼部太远,一晚上来回一定很累,所以就去紫宸殿,你这次得给我守好了,我不想再被骗一次。”语气毋庸置疑,在柳若眉耳中听来像是绝对的命令,下意识地允诺下来,“是。”

金枝欲孽之戮Ⅸ:上艋舟无计可消愁

当夜季轩翻了清河宫的牌子,镜落认为事不迟疑,当机立断以身体不适为由换了值夜的班,撤下易容,直往紫宸殿书房而去。

万一不幸被人抓住,也能隐瞒过清河宫尚宫的身份,她如是打算。

书房大得出奇,一望无尽的书架上满是乌压压的书册,在黑夜里尤生出肃穆的感觉来。镜落抬手召唤出一个莹莹发光的光球,借着柔和的光芒通过书上的签笺很快找到了史书区,接着就在最低下发现了本朝记事。

柳若眉紧张地靠在门边,魂魄的听觉比较敏锐,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侍卫悄声无息的走动,内侍压低嗓音的谈话声。

“找到了,这里!”镜落低低地欢呼一声,手指抚过墨迹,轻声念道,“新历二十二年,冢宰柳相宇领兵造反,内宫淑妃柳氏下毒于贵妃药中,贵妃小产,男胎成形。上大怒,下旨诛门。董氏一门护主有功,董江庭封为安国公,修仪董氏晋为惠妃。”

越听到后面,柳若眉的脸色就越苍白,身体不住地发颤,失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柳家世代忠心报国,怎么会!怎么会!”

“史书也是人写的,谁知道真相到底会是什麽样子。”镜落说道,正欲将书放回,忽地噤声凝息,止住了动作。柳若眉也僵住了身形,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听在耳里越来越沉重,明显是往书房而来。

“隐!”在脚步将停的那一刻,镜落抽出符咒,掐了一个隐字诀按捺住身形。大气不敢出一口。她以前几乎不用“隐”,一方面是认为没什麽必要,另一方面主要是自己的意志力还未沉着到这个地步。让她安稳地呆在一个地方静下心不动还真是困难。

“皇上,现在就要去书房吗?”是上次那个总管公公的声音。

“嗯。朕和国师进去,你们全都退下。”镜落一怔,珈澜也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牛角灯的灯光,一身便服地季轩和一身白衣的珈澜站在门口。柳若眉惊慌地后退两步,定定地看着季轩,眼里满是悲伤和思念。

季轩看不见柳若眉,目光只是死死地射向那一头,道:“出来吧,逃得过朕的眼睛,也逃不过国师地眼睛。”

我会在我所能尽的范围内注意地。不知怎么,镜落的耳边仿佛想起了上一次珈澜的话,暗自叹口气。果然还是这样啊,一伸手放下符咒,走出了书架。毫不退缩地站在季轩的对面。

“果然是你。”季轩一怔,恍然了神思。旋即清醒过来。嘴边淡淡地勾起一丝笑容,“你屡次潜入宫中要地。到底有何图谋?”

“只是任务而已,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完成任务自然会离开。”镜落抬头看他,宛若星辰地眼眸隐隐透出非凡的傲气,颇有些压迫力。

“你是他国的人?”季轩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危险,“你叫什麽名字?”

“我没有义务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不先告诉我自己名字的人。”镜落冷冷道。

季轩的脸色一沉,他从来不曾被人如此顶撞过。珈澜夹在两人之间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道:“陛下,她似乎的确不是他国的人。”

“不是他国的还能是哪国地?”季轩道,忽然领悟过来,有些诧异地看着珈澜,“她和你是……”

“!----”镜落察觉到什麽,盯着珈澜翡翠色的眼眸,问道,“你到底是谁?”

珈澜淡笑不语,镜落见状也心知现在问不出些许来,毕竟自己也不想透露身份,于是抱着手道:“我只说明我不是那些无聊的刺客,也不是那些吃饱饭没事做地间谍,后会有期!”说着,就打开窗一跃而出。

季轩忙道:“快拦住!”镜落一惊,外面竟布下了迟缓阵法,好在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显然珈澜有意防水,于是便带着柳若眉三步并作两步,七弯八扭地溜了出去,不见踪影。

珈澜默不做声地看着她熟练地破阵手法,良久才对季轩道:“还是不要惹到她比较好。”

“她到底是什麽人?”季轩阴羁下眼,“若不是我突然起兴回紫宸殿召你商谈,肯定不会发现她地动作,她来书房找什麽东西?我感觉她定然和清河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董家已经按捺不住了?

“陛下,我们这一样地灵术师对权利对名誉大多看得很单薄。”珈澜沉声道,“我只说到这里,她定然是个灵术师,但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可能是后辈,她的名字,太令自己熟悉了,镜落。

“既然如此,就先放她一马,至少现在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将发生。”季轩摆摆手道。

镜落径直回到屋子,心还是扑腾扑腾的加速跳,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几次,这才掀开被子,对里面躺着的另一个自己道:“多谢了,幻境。”

幻境的另一种能力,就是镜像,仿造出另一个自己。幻境的银紫色炫光微微的亮了一下,便消失在眼前。

她爬上床,对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柳若眉道:“我睡啦,你就别老是想那个皇帝了。”“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我已经很欢喜了。”柳若眉低低道,在月光下半透明的脸上仿佛带着泪光。

镜落耸耸肩,什麽两处啊,依她看只是这位小姐的单相思罢了。

昨夜季轩留宿清河宫也只不过是看看董碧染的身子,看样子在仲夏的时候就要生了,春天的保养尤为重要。于是清河宫简直就成了一个补品罐子,今天是当归鹿茸,明天是鸡汤燕窝,看得镜落自己都觉得反胃,还亏得董碧染能一丝不苟地喝下肚去。

这日下午,镜落按太医吩咐让厨娘炖了乌鸡人参汤,正巧董碧染妊娠期综合症,早些天就嫌没玩意打发日子,便唤了一个良侍去端汤,自己去藻渊阁挑几本闲话册子。

如今藻渊阁已经另有人管,但是作为镜落在嘉佑朝的第一处米虫窝,还是颇有感情的。新任奉籍良侍见她过来,忙不迭地上前寒暄,她也客气一番,原本想再多晃悠一会儿的心思被这一搅和完全没了,拿了书便回去。

还没走到清河宫,就遥遥地看见门口一阵慌乱,镜落一愣,上前道:“怎么回事?”

“姑姑!姑姑你可回来了!”一个侍女忙道,“襄主子喝了乌鸡人参汤,不知怎么,就见红了!”

见红了?!镜落惊讶地瞪大眼睛,侧头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柳若眉,心中些许有了思路。她快步跑进寝宫,只见几个嬷嬷在刚赶到的太医指导下做着急救,一盆盆热水端入,一盆盆血水端出,整个清河宫响彻着董碧染痛苦的叫声和宫人的奔走声。

最终,董碧染小产,胎儿是个刚成形的女孩。柳若眉看着夭折的孩子,一阵眩晕,瘫软在地上,显然想起了不堪的过往。

镜落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翻腾,镇定地吩咐了侍女几句,便走出了清河宫。她一拳打在新发的柳树树干上,狠狠地低下了头咬紧嘴唇。

董碧染,你太毒了!你看到在清河宫之上徘徊的灵魂了吗?那是你亲手扼断的生命,那抹幼小的怨魂必将成为你终生的梦魇!

金枝欲孽之戮Ⅹ:朝中措西河定风波

没错,这是董碧然的苦肉计,早在一个月之前她就偷偷请外面的大夫看过脉,确信是女胎后才痛下狠手。镜落从未想过她会出这一招,这不是一个母亲会使的招数,而是一个陷入井中厮斗的狂兽所使的招数。虎毒不食子,而董碧然,只是为了出去董惠妃,一颗在董家正系看来已经无关紧要的弃子。

每当看到带着怨念在董碧然身边徘徊的小小幽魂,镜落总是不自在地垂下眼帘,而柳若眉定定地看着幽魂,无声地做着魂魄的交流。

董碧然自然是要将这一出苦肉计利用得淋漓尽致,很快就从那碗乌鸡人参汤上查出了“蛛丝马迹”,炖汤的厨娘在里面掺了藏红花,用滤过的红花水煮汤,再加入红枣盖色去味。可怜的厨娘在逼供下“招”出了朱颜宫的幕后,很快就对薄公堂。

这是一出绮丽却残酷的剧目,真正的主角是三位上位嫔妃,而唯一的一名男主角却怡然自得地坐在顶端俯视终生,残酷得又令人发笑。

董碧染一身素缟,泪痕犹在,恨恨道:“大姐,亏我还称你一声大姐,你好狠的

好一个开场白!镜落心中暗赞一声,这比以前看的话剧有现场感得多。她瞥了眼季轩,有些意外地发现珈澜并不在这里,似乎以前也听说过国师不涉内宫的原则,看来珈澜是在避嫌,不过想到柳若眉出事时珈澜的离开,未免有些不舒服。

惠妃毫不手软,冷冷一笑:“妹妹,这红花味儿再怎么盖都盖不掉。你自小就用药调养虚寒的身子,能眼睛眨都不眨地喝下去,真是难得。”

这话一语双关。董碧染心里自然知晓,她愤然抬头。拭泪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这几日日日服药,满嘴都是药味,早就糊涂了味道。若不是那厨娘招了朱颜宫,我断然没料到是你!”说着。向季轩欠身道,“陛下,有一位人证可否召入?”

获得季轩点头后,一个宫女便走入大殿。惠妃看清来人,不由一惊,竟然是自己宫内信任的一名尚宫。董碧染转头道:“陛下,此人是朱颜宫尚宫,所述之言句句属实,望陛下明鉴!”

“哦?那么让她说下去。”季轩颇有兴趣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回禀陛下,奴婢是朱颜宫尚宫。前几日惠妃娘娘让奴婢带一包桑纸包给清河宫厨娘,奴婢不敢随意打开主子给的东西。只是那包东西奴婢记得有股子药味。”

这时,一个内侍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有几张皱巴巴地桑纸。弥散出一股浓郁的药香。季轩道:“这是在清河宫厨房找到的,你看看是不是?”

朱颜宫尚宫仔细掂起桑纸嗅了嗅。又捻了捻,欠身道:“回禀陛下,正是这张。”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静寂下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纷纷将目光投向脸色刷地苍白的惠妃。

柳若眉低低道:“董茜染……”

“不……不可能!”惠妃死死地抓住那张纸,盯着董碧染,“你说里面掺了红花,但明明应该是豆蔻啊!”

“什麽?”季轩地眼中滑过一丝微光。

惠妃跪下道:“陛下,嫔妾绝无夺命之心,只是想借豆蔻与人参所起的麻痹作用吓吓襄修仪,但这两者根本没有致人死地的作用啊!”

“怎么没有?”一直沉默着的德妃突然开口道,“当年贵妃娘娘就是因为麻痹导致心脉紊乱才逝去的,贵妃体质娇弱,襄修仪与贵妃体质相仿,能活下来已属万幸!”

这一颗重磅炸弹扔下去,所有人地脸色都变了。

柳若眉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无助地喃喃自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根本就不懂什麽药理相克啊!”

镜落拉住身形恍惚的柳若眉,压低嗓音到:“听下去。”她的目光投向那里,撇了撇嘴,董碧染这次走错了一步棋,那就是黄雀在后的德妃。惠妃再如何,好歹也是董氏一族中人,董碧染这一招太险也太欠考虑。

季轩等的就是德妃这句话,他收敛起闲散的态度,转而犀利:“德妃此话何意?难道说当年贵妃一案另有隐情?”

“陛下。”德妃欠身道,“这虽对已故之人不敬,但嫔妾不得不大胆推论,柳淑妃是柳家独女,家中呵护倍至,管教细心,断不会知晓这害人之法。”

“哦?”季轩声调略略上扬,瞅了瞅惠妃和刚意识到不对劲的襄修仪,目光一转,忽地定格在一处角落,口中缓缓道,“这么说的话,当年柳妃一案是另有其人了?德妃,你可有证据?”角落里地女子,虽然面容平凡,但那双眼眸,是绝对忘不了的深刻。

德妃颔首:“回禀陛下,有人证。嫔妾身边的侍女小蝉就是当年轻絮宫尚宫小娟之妹。”

“小蝉?!”柳若眉愕然道,“难怪小娟央我寻个由子把她妹妹调出轻絮宫,原来她早已暗察风声,只是她还不愿离弃我……”说到动情之处,神情不免凄婉。

看着走进大殿神色漠然地小蝉,镜落合上了眼眸,低声道:“她的心,已经被仇怨所侵占,连一丝表情也难以体现啊。”

季轩地嘴角浮现一丝“等地就是这个结果”的笑意,轻轻抬起手,掌下地第二个家族权势也将体无完肤,这可是他们自找的。

梅雨的到来将阴霾的天空变得愈发郁闷,季轩毫不拖泥带水的手法狠辣之极,很快就以逆君,扼杀皇女等由彻底结束了续柳家之后第二大家族的光鲜命运。

原本清河宫中大部分贴身宫人都逃离不了灭口的未来,镜落也早早做好了潜逃的准备,但是被遣出清河宫的那一天,珈澜出现在她眼前。

“跟我走。”

雨丝细密如牛毛,飘在衣服上,有些湿润的感觉。镜落抬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看柳若眉,半透明的魂魄在雨幕中有些实体的样子。她微微颔首:“好。”

德妃如今成了后宫最上位者,而禁足的怜才人也一跃成为怜贵嫔,不过这并不是德妃的意思。珈澜将她带进翻整一新的轻絮宫,这里将要成为怜贵嫔的居所。站在充满新漆气息的宫殿里,珈澜道:“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柳若眉小姐还想在这里多待一周。”镜落看着柳若眉道,“我允许了,毕竟她的代价是十世轮回。”顿了顿,她又道,“我一直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大概以前是见过吧,不过那一定不是我。”珈澜微笑,翡翠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将被派给怜贵嫔,她下周请旨出宫去郊外的听松寺请香。”

“我知道了。”镜落颔首转身要离开。珈澜忽地叫住了她,“镜落,你比我有

“那大概是我不忍心无心吧。”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在雨幕中尤为灿烂。

金枝欲孽之戮Ⅺ:歌尽桃花挽归魂魄

即使是升了份位,怜贵嫔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任何晋位嫔妃的架子。但也或许是之前德妃的手段已经使她对这位表姐产生了恐惧,面上客客气气,私下不敢多踏一步路。

京城郊外的听松寺是千年古刹,收藏着众多的传世经文,佛光四溢。镜落身处进香名单之中,却不得不犯愁起来。柳若眉作为魂魄是难以接近古寺的,一旦靠近就会被千百年来无数佛经构成的灵力打散魂形,灰飞烟灭。

“这下麻烦了呢。”镜落皱着眉头,“如果距离不远的话还能用幻境变成另一个我去进香,但是现在的距离太远,我的灵力根本维持不了。”

“镜落大人尽管去吧,我留在轻絮宫不出去就行了,万一有事可以拜托珈澜大人。”

“珈澜不行。”干脆利落地否决掉,“她说过不涉内宫,而且……”微微摇了摇头,对方总让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似的,但目前还不能托付信任。

“你就留在我房间,哪儿都不要去,怜贵嫔上午进香,下午就可以回来了。”

“好。”

由于份位品阶不高,这一行随伴人员不是很多,但也不是很少,是足够体现皇家威仪的数量。作为侍女,最令镜落不爽的就是她得跟着凤舆上山,坐11路公交车爬上陡峭的山道还真不是宜事,更何况随时要注意所谓的皇室仪表,

否则我早就几跳跑上山去了,故作淑女地拿帕子擦拭额头,镜落如此腹诽着。若在平时,她一定大大咧咧地直接用袖子。

“还有多少路?”怜贵嫔挑起帘子问道。

这群人里就数你最舒服了,还嫌累啊。镜落看看隐在绿色之后的古刹。心里边抱怨口上边道:“怜小主,现在已经过了半山腰。马上就要到了。”一个“了”字还未落音,耳边忽然传来异样的风声,她下意识一侧头,在下一秒就有一枝利箭死死扎入木板。

“有刺客!保护小主!”几个侍卫见状大喊起来,拔剑将怜贵嫔等一干女眷团团护住。

靠。这么狗血地剧本都上了?!镜落当机立断把怜贵嫔从凤舆里拉出来,刚拉她出来,一支带着火焰的利箭噗地没入凤舆,整个舆轿腾地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紧接着,十几个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出现。“啊!----”怜贵嫔花容失色,镜落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叫。”这不是明摆着自找死路麽,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能叫出声也实属不易了。

镜落拽着她地手躲闪过几枚暗器,回头看到倒地的侍女脸上反常地紫青色,心知喂了毒。再估量下这几位刺客先生的力量以及手上这位鸡肋小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真是抱歉。我会帮你们引渡的。镜落心中默默祝祷一番,瞅准一个空挡。拖着怜贵嫔就跑。

这和上回在游戏里带太子妃跑的难度差不多,可惜现在一洛不在,自己也没这么大的力气抱着她开溜,怜贵嫔跑了几十米就娇喘连连了。

“你要命还是要形象?”镜落丝毫没有放缓速度,“一直向上跑就是听松寺了,一定有救!”

“啊,他们!----”怜贵嫔咬紧牙关迈开步子,乍一回头,不由惊慌失色,脚都差点软了。随同一起来地侍女侍卫都倒在血泊中,还剩下一半不到的刺客紧追不舍。

“一直向上跑,不要停!”镜落猛地推她一把,自己停下脚步,挽起袖子转身,嘴角冷冷一笑,“各位,你们的对手是我!”

沙罗说的没错,之所以会有血与火,是因为渴望生存。

“风刃!”放弃咒文,直接打出一个风刃,将抽身追向怜贵嫔的几个刺客阻止,心却猛地一紧,像是被揪住似的,是因为使用灵力攻击的原因吗?不对,难道说?

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柳若眉出事了?!作为与自己定契约的魂魄,在契约完成之前就有隐性地心电结缔的,这股不稳定的波动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柳若眉出事了。

但是眼前地事必须先解决,现在唯一能希望的就是抓住柳若眉地人不是珈澜。镜落定定心神,将剩下地六个刺客引向开阔的山坡,拿起地上地一把沾着鲜血的剑,作出战斗的准备姿势。

为什麽,会有很想杀戮的冲动呢?

手的挥剑完全是出自细胞内部的本能,闪身,跳跃,脑中却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个问题。十六年来的教育使她有杀人违法的意识,可是现在,有一种可怕的冲动,像是蛰伏的野兽在心中低吼。

不可以!停下!快停下!睁大眼睛看着一手的鲜血,沾在皮肤上尚还温热,有些粘稠,镜落的大脑一片空白,身形也不由自主地迟缓起来。

“砰!----”一记闷拳狠狠打在腹部,最后一个刺客在死之前的放手一搏所放出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她疼得收身后退几步,右脚却一个踏空,身体失去了平衡,摇晃起来。

这里,似乎是悬崖吧。脑中滑过这句话,但已然来不及了,身体后仰,完全失去支点,随着碎石直坠而下。哪怕是灵术师,也无法飞翔,所以,这么快就要去冥界报道了,还真是丢脸。

眼眶泛起酸涩的感觉,脑海中重复着无数熟悉的影像,在坠下的刹那间,无意识地喊出心底的那个名字。

“白端!---

珈澜得到德妃要去轻絮宫驱魔的消息时,正在和季轩在一起。季轩暗沉的脸色像是深渊的阴霾,他搁下折子,瞥了传报的内侍一眼,道:“德妃她的意思是说轻絮宫前主亡故,之后废弃,所以会有魔灵之类的作祟吗?”

“是,陛下,德妃娘娘正是这个意思,所以从阴阳部调请了法师前来作法。”

“哼!那为什麽单单瞅准了轻絮宫?”季轩一摆宽大的袖子,几乎把茶盅掀翻,“阴阳部直属于朕,她哪里来这麽大的权力调动人员?!珈澜,随朕前往!”

“陛下,这是……”

“这不是内宫之事,牵涉到阴阳部,你作为国师也是有权参与的。”

“是,谨遵陛下旨意。”

珈澜很清楚阴阳部内法师的能力,至少,缚灵这一类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尤其是柳若眉这样暂时没有镜落保护的魂魄。

轻絮宫外围已经被无数符纸组成的阵法包围,德妃的理由却也明晰:“陛下,魔灵作祟是大事,怜贵嫔万一被魔灵附身,会伤害到陛下龙体。”

季轩皱着眉,正要说什麽,被从里面跑出的一个法师打断了:“回禀陛下,娘娘,国师大人,魔灵已经抓住,正被绑在阵法中心的伽楠木上。”

阵法中心就是轻絮宫中间一处宽阔的场地,一根满是缚咒的伽楠木立在中央,而被绑在上面的正是柳若眉!

珈澜沉默不语,柳若眉的魂魄在这里能被轻易看见的只有自己,手下的法师也需要通过高阶法器才能见到。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里,而是德妃一叠声吩咐破灵,并且还笑意盈盈地转身道:“国师大人法力高强,必然能一击破灵,嫔妾奏请陛下请国师大人为内宫驱魔。”

抬头看着一脸绝望的柳若眉,珈澜合了合眼眸,我会在我所能尽的范围内保护柳若眉,但是并不代表现在啊,镜落小姐。

再次说明一下,最近比较忙,所以更新是2天一更,大家请谅解,我不会像富奸那样外出取材的

金枝欲孽之戮Ⅻ:殇别离蝶恋花浮动

镜落醒转来时,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斑驳的光影映在脸上,有些眩晕。

这是,忘川河吗?心中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努力撑起身子打量四周时,却发现这里不是冥界,山谷间小溪流淌,绝对不同于开阔平缓的忘川河。

“原来,我还没死啊。”抚额苦笑,入目的却是血迹斑斑的袖子,思绪顿时混乱起来。之前到底做了些什麽,鲜血,杀戮,那种快意令自己颤抖。

“小镜,你醒了?哪里不舒服?”

熟悉得仿佛与细胞融合的声音,使她激动得双手发抖,声调也变得古怪起来:“白端!----”一把抱住通身雪白的天鸾,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打湿了羽毛。

“没事了,小镜。”白端啄啄她的发丝,琥珀色的眼眸漾着和风轻拂的涟漪,“你召唤了我的名字,所以我在你摔下来那一刻刚好赶到。幸好,你没事了。”

“谢谢你,白端。”镜落胡乱地抹了抹脸,自己还是能力不足,才出了这个岔子,“现在要快点去皇宫,柳若眉出事了。”

“嗯,这里虽是谷底,但我可以带你出去。”白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大花脸,哪怕易了容也一样可爱,“不过你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吧,乾坤袋你应该随身带着。”

“啊,哦。”她忙忙地翻出衣服,借着清澈的溪水撤去易容洗脸。白端在她脱去血迹斑斑的衣服之前,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直到一切妥当了才转回来。

“抱紧我,如果是魂魄被缚。必须要在正午前赶到。”身量变大几倍的天鸾像是九天凤鸟,仙灵之气猛然增涨了不少。

破灵的关键就是阳光,当太阳达到正午一线时。能使法阵连环反应获得最大地力量,而法阵中央的魂魄将彻底灰飞烟灭。珈澜眯眼瞧了瞧太阳的轨迹。又瞥了眼按捺不住地德妃,以及若有所思的季轩,沉声道:“德妃娘娘,你知道被缚地魔灵是什麽样子的吗?”

“还能是什麽样子?”德妃尖声道,“这种妖魔作恶多端。快快除去!”

“她的魂魄不知比你干净多少倍呢。”珈澜低低地说了一句,正巧传到季轩耳里,他皱起眉头,定定地看向中央,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此时,日晷上的细长阴影已经慢慢向正午那条凹槽靠拢,阵法也开始微微发光,而正中央的柳若眉,无助地盯着季轩。脸上地绝望已然消失。

她完全不知道用什麽心情去面对现在的情况了。

这个破灵阵虽然是最低级的,但借助光的力量所发出的效果依旧华丽无比。金光像电波一样在四周游动,逐渐汇聚成一股。如弦上之箭,直扣中心。

“破灵无效化!----”半空中突然响起一个温和如水却异常有力的声音。无效化言灵是仅次于名谓言灵后第二强大的言灵。法阵顿时出现了裂痕。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个黑影一跃而下。挡在柳若眉跟前,双手合十,念出言灵:“禁!----”刹那间,金光在离胸口只有几寸之处忽然消失,整个破灵阵完全被解除。一系列流畅但惊险的动作,大大扭转了这里的局势。

通体雪白地鸟儿,长得像是凤凰,原本巨大的身体一下子缩沉小巧玲珑的样子栖在肩上,镜落宛若星辰地眼眸带着傲气,目光缓缓在季轩和德妃之间来回,扬起嘴角道:“德妃娘娘,擅自伤害我的客户,可是永生不能进入冥界轮回地哟!”

“你……你是?”德妃惊惧地瞪大眼睛,转而向珈澜,“国……国师大人……”

“德妃娘娘,你现在最担心地不是这里吧?”镜落笑容依旧,却笑不到最深处的地方,“你关心地是去上香的怜贵嫔现在有没有被你派遣的刺客灭口吧?告诉你,她现在在听松寺的方丈那里很安全哟。”

“你……你说什麽混话!你这是妖言惑众!你是原来清河宫的那个……”德妃的脸刷地一下惨白,即使面容不一样,但是那双眼睛的光华,论谁都无法忘记。

“是啊,没错。”镜落颔首,“我的名字叫镜落。”她转身举起手将柳若眉身上的缚咒尽数解除。然后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她道:“柳若眉小姐,对你在契约期间所遭到的危险我深表歉意。”

“没关系,镜落大人。”柳若眉屈膝行礼,在危险关头被拉回来,竭力保持着平稳的情绪,“多谢你及时相救。”

季轩腾地站起身来,努力睁大眼睛,声音有了一丝颤抖:“柳若眉?你说被缚住的不是魔灵而是柳淑妃?!”

“是,准确来说是她的魂魄。”镜落走到他面前,“她在冥界忘川河边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渡河,甘愿用十世轮回回来查清柳家被灭以及她被诬陷的真相。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吧,只是,不想真正听到那个人说出口而已。”

“是……是我……”季轩苍白着脸,梦魇似的说道。

镜落微微叹口气,对着柳若眉举起手:“凝神,我可以暂时帮你实体化。”

绚光之下,碧色长裙的女子幽幽显出身形,对着季轩静静地行礼:“嫔妾柳若眉见过陛下,陛下万安。”抬起头来时,秋水含情的眼眸里充盈着水汽,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若眉……”季轩不可思议地伸出手,“你知道是我对不对?知道是我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冷眼旁观对不对?为什麽知道了也不怨恨我,报复我?!”

“陛下,我也怨过,我也狠过,但是更多的是思念啊。”柳若眉幽然道。“在忘川河边等了四百多年,再如何怨再如何恨都散了尽了,只留下唯一的感情。陛下坐拥三千佳丽。虽然我的感情只是沧海一粟,但我能在陛下不知道地地方守护。就已经足够了。”

泪水,缓缓地从眼眶中溢出,流淌在清丽的脸上,原本被檀香充斥的轻絮宫一下子被净化了,鼻尖缠绕地只有淡雅的香气。

“魂魄地眼泪……是净化吗?”镜落伸出手。轻轻触碰浮散在半空的水珠。

沉默良久的白端定定地看着珈澜,终于沉声道:“你是珈澜大人?”

珈澜微微颔首表示是,笑道:“天鸾一族的后裔,名字非常适合你。”

“白端你认识她?”镜落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问。

“难道你没发现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吗?”白端叹气道,“珈澜大人是上任冥界之主昔亡的妻子,也就是现任冥界之主静息地母亲。”直觉得很眼熟,原来是因为珈澜那双与静息一模一样的翡翠色眼睛。

“珈澜大人本是拥有人类寿命的巫女,但是与昔亡大人相识后。在天命终了的那一刻决定开创十世轮回以换得永生相守的先例,之前那个网游的背景很大的程度就是因为这个。”白端眨了眨眼,“现在是第几世轮回了?”

“第五世。”珈澜应道。“这一世他早逝,但是相守的那十年依旧令人幸福。”她转向镜落。笑容带着一丝慈爱。“镜随吾波,落英黄泉。镜落,很贴切你。”

“因为。”镜落绽开释然的灿烂笑容,“名字是最短也是最强有力地咒啊!”她走到与季轩相望泪眼的柳若眉身边,欠身道,“柳若眉小姐,我余下的灵力必须用来给你引渡了。”

柳若眉垂眸不语,良久才道:“按照约定,十世轮回,你现在拿去吧。”

“若眉你!---”季轩大骇,十世轮回同等于十世地寿命,她竟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不要了。”镜落语出惊人。不顾柳若眉惊愕地表情她发动莲花菩提子念珠地力量,打开冥界之门,转身道,“你已经付出了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魂魄地眼泪啊。”

冥界之门处,引渡官篁在此等候,他将柳若眉的契约解除后,向这里扫了一眼,略一怔,旋即欠身行礼:“母亲大人。”

珈澜遥遥地看着他,相似的黑发,不相似的眼睛:“篁,你和他们都还好吧?”

“嗯,您也还好吧?”篁淡淡地应了一声,细碎的黑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我们会等您和父亲大人回来的,一直。”

“呵,是,我们知道了。”珈澜微笑,看着徐徐合上的冥界之门以及即将消失的篁,轻声道,“你们,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心啊。”

篁似乎听见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下一秒,门就彻底关闭,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镜落掸了掸衣服,歪歪脑袋:“这个完成了,我们可以走了吧,白端。”

“镜落小姐。”季轩忽然叫住她。

她疑惑地回过头来:“有什麽事吗?”

季轩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欠身道:“请留下几日和国师一起处理下嘉佑的内宫事务吧。”

“这样啊……可以啊,不过。”镜落吐了吐舌头,伸出手,“要付钱哟。”

一切的风风雨雨终于停歇下来,德妃的名字在内务府的玉牌上消失,至于消失到哪里去了,镜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怜贵嫔从听松寺被接回来时,后宫与外朝已经被整理干净,季轩不知出于什麽意思,将她晋为淑妃,是的,怜淑妃,到底是怜爱她还是怀念柳若眉,没人知道。

这些“付费”的工作全部完成后,镜落正式离开,她不属于这里。

目送和那只雪白的天鸾一起进入传送阵的少女,珈澜赞许地点了点头。季轩有些落寞,但还是弯起嘴角:“她不属于这里。”

“是啊,陛下。”珈澜微笑,“这个孩子是属于整个天空的。”

红叶离弦之姬Ⅰ:万众期待的露营

叮----

琴声不知在何处响起,短短一个音符,仿佛很远很远。

叮----

身处迷惘的黑暗,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空间,触及的却是无尽的黑夜,没有一丝星光。

你是谁?为什麽把我带到此地?

无人回应,泠泠琴声依旧,但是当静下心仔细倾听时,莫名地有种哀伤的感情充斥心扉,好像是自己失去了最心爱最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黑雾突然散开,皎洁的月光一时泻入,使眼睛有些不适应。定下心再睁开眼时,不由被这里的景象所迷醉。

潺潺溪水,红叶飞舞,明月松间,构成一幅绝美的秋叶月景。

而在水边的磐石上,坐着一位弹琴女子,曳地的白色长裙上点缀着飘零的红叶。你,是谁?

问话还未出口,脚下一个跄踉,复又跌入黑暗。

“唔……”脑门被什麽啄了一下,镜落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撑起身子,随手关掉叫得正欢的闹钟,定睛看清时间,惊呼出声,“什---什麽?!已经7点10分了?!惨了,要迟到了!”

白端无奈地看着她慌里慌张地去洗漱,叹气道:“我六点四十就开始叫你了,你压根就没听到。”所以才在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啄醒她。

“前面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呢。”对着镜子理好校服配套的短领带,镜落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影像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溪水、红叶、月光,以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奇怪女子。

“是什麽梦?”“记不清了。”

“……”白端无语。此时恰好传来了胧月夜在楼下的呼喊,“小镜,你起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镜落答应着妈妈。背起书包跑下楼。

白端没跟去,自己跳到窗台上看着院里。金秋已至。满园地菊桂飘香,还有几株漂亮的红枫,纯粹的火红在风中摇曳多姿。那个所谓奇怪地梦,它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对于有灵力地人而言。有可能是预知之梦呢。

镜落前脚冲进教室,板凳还没坐稳,后脚班主任就心情愉快地进来了。

叶非压低声音凑近她:“呐,今天早上可是有教导主任在门口抓迟到啊,你没被留名?”

“安啦。”镜落扬了扬眉,“那老太太能抓到我?我是从后面跳墙进来的。”

跳墙?叶非愣住了,学校那墙少说也有三米高,上面还装了红外线感应触头,她到底是怎么跳墙进来的?

“呵。”慕容朗云在她们后面勾起了嘴角。镜落还真是会利用自身优势。

“各位!”还是学生模样的班主任似乎习惯不了用“同学们”这么疏离的称呼,笑盈盈地口气随意亲切,“有一个绝对令大家兴奋的好消息哦!我们年级下周将去野外露营!”

“哇!露营耶!”全班顿时欢呼起来。声音之响几乎掀翻了屋顶,不过从其他教室传来的叫声来看。大家都很兴奋啊。

“嗯咳!”班主任清清嗓子示意安静。“露营的地点是郊外的一个丘陵区,每个班级分配的地方都不一样。并不是聚在一起的,所以大家不要去窜班,万一迷路可就麻烦了。”说着她把通知单发下来。

“要带的东西上面都写清了,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露营不是一般意义地秋游,是野外生存的训练。还有,不准带不降解的塑料袋,电池之类,如果必须要带,一定要在结束之后自己带回来。”“是!----”自从国家颁布了《禁塑令》后,对于环保地重视程度与日俱增,特别是自然区,明令禁止不降解污染物带入,一旦被发现乱扔,罚款之高令人咂舌。

“好期待!”叶非握着手一脸祈祷样,“镜落,到时候我们一个帐篷好不好?”

“好啊。”镜落点点头,继而又笑道,“我看你纯粹是自己不会搭帐篷吧。”

“谁说的。”叶非红了红脸,继续一幅小萝莉地无辜样,“因为我很喜欢镜落啊。”

“……”镜落顿了顿,摸摸她地头,宛若星辰的眼睛眨了眨,“虽然我也很喜欢叶非,但是只是喜欢而已哦。”

“哟。”叶非寒了下,“我不是百合啦。”

“哈哈,我也不是百合哦露营计划地宣布,使得所有人在这两天的话题专一,当然,上课时心思飘到九霄云外的也不在少数。

“叶非,你又走神了。”小心地捅捅正在神游的叶非,镜落压低嗓音道。

“啊?”回过神来的萝莉刚好被老师叫起来。

“叶非,读一下这段。”

“98页第二段。”镜落好心地提醒。

“哦。”叶非低头念起来,或许是担心发呆被老师发现的缘故,耳朵可疑的红了起来。

按照之前镜落出行的习惯,她都是直接把东西塞进乾坤袋。袋子无限量的空间内到底有多少东西连保成都说不准,甚至上回还从里头无意间翻腾出一本他高中时代的游戏攻略杂志,用保成的话来说就是“热血少年在海边迎着夕阳奔跑”的美好回忆,这自然引来自家女儿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不过现在必须装备上旅行背包,胧月夜将换洗衣服和零食放进去,再要拿东西时镜落举手抗议:“其他的就放乾坤袋里嘛,我不要背那么重的包。”

“可是还有一半的空间啊,未免显得太空了。”胧月夜叠起大大的桌布,又放了进去。

镜落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地凑近白端:“呐,白端,你想不想去?”

“?”白端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去?”

“嘿嘿,你就只管说去不去就行了。”镜落摇了摇手指,仿佛得逞了什麽坏事。

“……”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做出决定,“我去。”

白端终于了解到什麽叫作自讨苦吃,它竟然被镜落塞在了旅行包里颠簸了一路!如果在这么下去,它肯定会被闷死的。

“呜……要闷死了。”被镜落抱出来的时候,它几乎是处于眩晕状态了。

“好啦好啦,轻一点声啦。”镜落抱着它好言安慰,“还好叶非现在不在,我带你去你住宿的地方吧。”

“难道我不是和你住在一起?”白端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当然,我和叶非在一起啊。”镜落挑开另一个帐篷的门帘,“慕容,你一个人住?”

“是啊。”慕容朗云微笑着,目光落到白端身上,“这位是?”

“天鸾白端,它和我一起来,可是你知道我和叶非一个帐篷,所以就把它带到你这儿来了。”镜落笑眯眯地放下白端,“以后你们两位要好好相处哟。”

“你好。”白端淡淡地点点头,稍微表示一下礼貌。

“你好,我叫慕容朗云,请多指教。”慕容朗云绅士地欠身说道。

耶?镜落揉了揉眼,怎么看到有电光交加啊?难道自己眼花了?打错字了啊!!!!我错了!!!鞠躬

红叶离弦之姬Ⅱ:在静谧的第一夜

露营的生活确实丰富多彩,第一天就是野外探险,分组分区域对地势、动植物、生态状况进行考察,并且分辨出可食用以及不可食用的野菜,怎样在野外取得洁净的饮用水等等。

“丘陵地区泉水丰富,取水后要先烧开。如果附近没有泉水,那么在有雨湿润的季节,可以通过叶片上的露水取得饮用水,而晴朗的天气下可以通过阳光自然蒸馏青草取得洁水。”朗读着《野外生存手册》上的条目,镜落目测了一下土坑的深度,“还太浅,再挖半米。”

慕容朗云气喘吁吁地摸了把汗,衬衫上满是泥巴,裤管卷得高高的,尽失绅士风度:“我都挖了快一米了,差不多了吧,一米和一米半又没多少区别。”

“那么用你的话来说,一万块钱和一万五千块钱就没有区别了对吧?”镜落抱着手,“多出来五千块钱你就送给我吧。”

“……”慕容朗云被驳得说不出话来,只得闷声不响地继续干活。

“扑哧----”在一边树枝上乘凉的白端笑出声来,看到慕容朗云吃瘪,显然它的心情特别愉快。

“我说镜落你这是让我消耗体力吧。”慕容朗云瘫倒在地上,“明明这里有泉水啊。”

“可是我想试试这么做会不会有水啊。”把大堆青草放进坑里,中间放上一个大杯子,再在坑的表面覆上一层透明的塑料纸,四周固定后搁一块石头在中央,使塑料纸成为漏斗的模样。完成一切后,镜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头看了看下午正好地太阳,“到太阳落山时就成出成效了。现在去看看叶非的鱼钓得怎么样了。”

“呼怎么不做事啊?”慕容朗云大口大口灌着水,又出了一身汗。看来他自己待会儿必须要洗澡了。

“瞎说,我怎么不做事了?”镜落指着那满满一篮子的野菜。“我刚才不是在忙麽。”她扬了扬眉毛,欢快地跑向河边。呵。”白端轻笑,飞下树,啄起一根草,“把不能吃地都扔进来了。还真是小镜啊。”

慕容朗云撑起胳膊翻捡着篮子里的菜:“看来平时地善后都是你来做了。”

“是啊。”白端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起异样的金色,“都是习惯了。”

“习惯麽……”慕容朗云眯起金棕色的眼眸,习惯真是很难以形容的东西啊。

夜幕下地篝火尤为明亮,全班围成一个圈在篝火边抽签讲故事。

“……当他推开朋友家的门时,惊讶地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而地板上星星点点地凝着红色的液体。傍晚的光线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照进来,液体似乎还散发着腥甜的气息。”镜落用平静的口气说道,一边的叶非早已害怕得瑟瑟发抖。整个树林回荡着乌鸦啊啊的空旷叫声,加重了恐怖地氛围。

“他急忙走进朋友常待的书房,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定睛一看,地上咕溜溜转着一只眼珠。没错。是眼珠,瞳孔笼罩着那种血一样的火红……”

“书桌上一个福尔马林玻璃瓶中放着另一只眼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镜落继续静静地说着:“纸上地确是朋友的笔迹,但是匆忙凌乱,仿佛之前遭遇了什麽可怕地事。那张纸上写着----”

她猛地站起来,声调上扬,大喊道:“外出取材,停刊一次!”

“哇!----”叶非惊呼着拍了拍胸口,“镜落你之前说地太吓人了!”

“不过结尾很冷不是麽?”慕容朗云耸了耸肩。

隐藏身形的白端很无所谓:“这个故事很老了,还是她爸爸小时候讲给她听地。”

镜落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道:“当初老爸吓我,现在我也应该发扬光大嘛!不过这部漫画外出取材的次数太可怕了,我爸说他那个时候画到要打蚂蚁王,到我现在刚刚画完打败蚂蚁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慕容朗云如是评价。

“真是没想到郊外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红彤彤的篝火把叶非的脸也映照得绯红。

“不过我听说这里马上要造豪华度假别墅了。”一个男生语出惊人。

“真的?不是骗人的吧?”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开

“是真的。”他认真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异常诚实,“我爸是土地规划局的,这一块地方被那个宇信集团买下,准备挖山造别墅,连设计模型都做好了,就等着正式文件批下来。”

“这里被挖空造别墅一点也不好看。”叶非有些生气,“只是有钱人无聊的消遣。”

“而且也会严重破坏这里的生态环境。”班主任赞同地附和道,又叹了口气,“可是这又没办法,谁都知道宇信集团是全国最大的跨国集团,涉及房产、娱乐、进出口贸易等多个方面,买一块山头也只是唾手可得的小事。”

这一席话说下来,大家皆有些沮丧和可惜。眼见天色已晚,便转移话题,讨论关于第一天晚上守夜人选的事情。

“我来守夜吧。”慕容朗云“自告奋勇”地举手,“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睡觉。”

镜落瞥了他一眼,血族果然都是夜间动物,白端奇怪地看了看他,似乎发觉了什麽。

“慕容朗云你一个人撑得住吗?”班主任担心地说,“我到两点来换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行。”慕容朗云保持着优雅的笑容,“老师你早些休息吧。”

子夜十二点,镜落迷迷糊糊地被一股奇异的香气弄醒,这种香气她很熟悉,就是上一次慕容朗云用的熏香。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的叶非安稳地睡着,于是就轻手轻脚地爬出帐篷,果然看见微弱的篝火旁一个人影正拿着杯子喝着什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味。

“忍不住了?”她走到慕容朗云身边,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只野兔子,身体尚还温热,血被吸得一干二净。

“呵。”慕容朗云放下杯子,杯底凝着一点新鲜的血液,对事实供认不讳,“我认识的一个人只喜欢A血型的兔子。”

“嗯,那人的口味比你正常多了。”镜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身后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白端落在她的肩膀上,显然也被吸引过来了。它瞅了瞅慕容朗云和那只兔子,并不言语。

镜落从包里掏出小刀,捡起那只兔子,蹲在水桶边处理,这种事她每次出去做过很多,毕竟她不是什麽特别慈悲的素食主义者。

“正好可以当夜宵,我肚子饿了。”她耸耸肩,“给你看看我的得意技。”说着就举起右手,念出咒文,“火宿!----”火焰倾泻而下,一晃而过,那只兔子顿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慕容朗云盯着那只兔子良久,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果然是很实用的方法。”长久以来关于元素魔法的神圣教导在镜落面前土崩瓦解,如果家族里的导师知道火系法术被用来烤兔子的话,还不得被气死。

白端习以为常,也没什麽评价,只是习惯性地叼过镜落撕下的肉。

“呐。”镜落撕下一大块递给他,慕容朗云愣了愣,接过咬了一口,“很好吃。”

“嘿嘿,我烤的东西怎么会难吃。”她自顾自翘起大拇指,吐吐舌头,“现在我都没睡意了,那么我和白端就陪你守夜吧。”

“啊,谢谢。”他的目光停在白端身上,突然很希望她把“和”之后的词去掉。

红叶离弦之姬Ⅲ:若即若离的琴声

到了下半夜,镜落实在撑不住了,起身要去溪边洗脸,想用冰凉的水清醒一下。

夜里的树林很暗,看不清地上的路,她右手扶着树,左手拿着手电筒,听着渐行渐近的流水声,摸索着方向。

快要走出树林时,耳边忽然响起了空灵的琴声。

“叮----”

像是远方高楼上渺茫的歌声,若即若离,难以摸准方向。

“叮----”

这个声音异常熟悉,慢慢的,调子向上扬了起来,也越来越响。

那是……镜落猛然想起什麽,飞快地跑向声源。

梦境再次在眼前徐徐展开,溪水,飞舞的红叶,明月松间,水边的大石上赫然端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素手抚琴,琴声仿佛带有魔力似的,恍惚间使人呆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你是谁?”镜落努力稳定心神,拥有幻境能力的她还不会完全陷入其中。

琴声依旧,那女子仍然低着头弹琴,雪白的裙裾上布满了鲜红的枫叶。大石边上有一株火焰似的枫树,与素白构成了微妙的场景。

镜落走近了几步,再次开口:“你是谁?”

琴声嘎然而止,那女子终于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长发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住,几乎垂到地上。

“……王上来了?”

王上?镜落诧异地走到大石前面,看见她的手不知为何微微发抖,声音空灵却欣喜。

“王上……来带姬虹离开此地了?”

“你叫姬虹?”听到她这么说,镜落不住好奇地问道。

“不是王上!王上在哪里?姬虹在这里谨遵王命无数春秋了!”名唤姬虹的女子忽地尖叫起来,宽大的袖子猛然拍打向镜落。

镜落慌忙退后避开。这一声尖叫已经引来了白端和慕容朗云,匆匆从树林中七歪八扭地钻出来找她。白端见状,飞上去挡在镜落身前。喝道:“退!---

姬虹的长袖像是被什麽东西挡住了,软绵绵地在半路垂下来。

慕容朗云蹙起眉打量着这个素衣女子:“不像是现在地人啊。”

“她根本不是人好不好!”镜落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呼刚折腾完柳若眉的事,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死了几百年地鬼?”

“不止几百年。”白端道,“你看她的服饰,远比几百年还要古老。”

“王上……王上……”姬虹低低地念道,仿佛是在吟诵。“姬虹不想离开这里了,请王上不要让姬虹回去,都城一点也不好……不好。”

“必须要使她平静下来。”镜落抽出符咒,“否则一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麽。”

此时,天边地云层忽然破了,黎明的霞光逐渐笼罩住整个山谷,姬虹的身体也随之慢慢变得透明,直至在他们眼前消失。

“不见了……”慕容朗云有些莫名其妙,“她也是血族吗?”

镜落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她跳上大石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麽端倪,“不过的确很奇怪,她好像在等谁。但是又不愿离开这里。”“小镜。”白端思考着慢慢地开了口,“你上次做的那个梦到底是什麽?”

“啊。对了!”镜落一敲手。“就是那个!那个梦和这里一模一样!”

果然是预知之梦。白端得出结论,定定地看着溪边地大石。几乎能看穿一个洞出来。

“哈镜落毫不掩饰地打了一个哈欠,“回去吧,累死了,我去烧水泡咖啡,再过会儿大家就要醒了。”

“你等等。”慕容朗云拿起手电筒,追了上去。白端不紧不慢地飞在镜落身旁,丝毫不给慕容朗云走路的位置。

睡眠严重不足对镜落的影响是很明显的,整个上午都是迷迷糊糊地半眯着眼睛,差点在钓鱼的时候一头栽进水里。就这一点而言,她和保成确实很有基因遗传关系,都是那种必须休息充分的人。

当她收线的时候终于撑不住,直直地要跌进溪水里,慕容朗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你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吧。”

“啊……嗯……”含糊地应了几声后,她就直接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慕容朗云哭笑不得,还是尽责地背她回去,好在营地里几乎没人,否则还不得成八卦笑料了。

白端一路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为镜落盖上毯子,目光中满是警觉和敌意。

“她不可能是你的目标。”

“我知道。”慕容朗云微笑着看着她地睡颜,“但是不知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很安心。虽然有时想发挥下骑士精神,但她似乎并不是需要保护的豌豆公主。”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公主。”白端跳到枕边,为她啄去发上的草叶,“或许她地志向是骑士。”

不愿受人保护,更喜欢尽自己的力量去守护自己所关心地人和事,哪怕力量尚还青涩,但已有了令人惊讶地决心。

临近中午时,镜落醒了,当然是被饿醒的。爬出帐篷时却发现营地里地气氛有些奇怪,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位身抗各类精密仪器的大叔,班主任有些尴尬地和他们说着话。

叶非把饭端过来,拉着她悄声道:“是宇信集团过来测量土地的,听说这个秋末就要开工了。”

不知为何,镜落的脑海中第一浮现的是溪水边大石上的女子,那种哀痛的表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她漫不经心地扒着饭,决定待会儿再去溪边转转。

日暮时分她提着水桶走到溪边,正巧看见那几位仪器大叔在那里围着一张图纸嘀嘀咕咕,手中的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任其最后一点火光徐徐烧尽。

“呐,这里不能乱扔烟头,万一树林着火了怎么办?”她忍不住出声阻止。

“哈哈,小姑娘担心什麽,烧了就烧了呗,这里很快要被砍平打地基了。”仪器大叔大笑着说道,挥手指向他身后的那一大片枫树林,漫山遍野的红枫仿佛生生不息地燃烧着生命之火。

镜落皱了皱眉,径直走过大石去远一点的地方打水,大石边那株高大的红枫不由是她脚步一滞。

树干的颜色并非是通常所见的棕褐色,而是红褐色,像是积郁了无数鲜血久经沉淀的红褐色,似乎曾被鲜血所灌溉。

夕阳下的红枫,忽地在她眼中迷离起来。

红叶离弦之姬Ⅳ:天惩的离火之怒

仪器大叔的帐篷就在营地边上,只不过更靠近树林。当晚还是慕容朗云守夜,折腾了一天竟然还不觉得累,镜落不得不佩服他的体质,或者说血族的体质总是有那么一些奇怪。

原本想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到了午夜,镜落还是被一股焦糊味惊醒了。这回不止她一人,所有人都爬出帐篷一探究竟。

焦糊味的源头不在营地,而是边上的仪器大叔那里,整个帐篷都起了火,像是一个大火球。几个人忙忙乎乎地在扑火,不少同学也帮着灭火,以免殃及池鱼。

镜落的目光却不在火灾现场,而是一旁按理说是全班最早发现,却在这里津津有味地看戏的慕容朗云。

“呐,什麽状况?”

“啊,非常有意思,有点像是自燃火。”慕容朗云托着下巴,面带笑意,“不过就某些方面来看,却很像以前家族导师所说的混合系魔法,带着强烈的诅咒。”

“诅咒?”镜落瞪大眼睛仔细观察这团火,努力寻找着“混合系魔法”的痕迹,“这个是……似乎是用血作为灵媒,有木系的,然后结合火系,是血怨咒的一支嘛!”

“这个原来在这里叫做血怨咒啊。”慕容朗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对着那堆火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意味来。

“喂……”镜落用胳膊肘推推他,“到底怎么了?”

“算是遭到报应了吧。”他止住笑,说道,“似乎有一位守护小姐对他们的行为很是不满,然后在晚上扔了一把火在上面。”

“守护小姐?你说是……姬虹。那个女鬼样的女鬼?”

“什麽叫做女鬼样的女鬼啊?!”白端对这个用词提出了抗议,从帐篷里出来,“用词要规范一点。”

“是是”镜落耸耸肩。也不再去看火灾现场,拿起毛巾就着水桶里的清水洗了把脸。“看来今天晚上又别想睡觉了。”

说着,她便转身要离开,慕容朗云一改之前地语气,忽然叫住她,“不要去那里。很危险。”

“?!”镜落奇怪地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总之不能去那里就是了。”他难得用认真地态度说道,“她身上血的气息很危险,很像西方诅咒时用地黑暗法术。”

“那么就更要去看看。”镜落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带上白端就走,慕容朗云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有时迁就还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果不其然,昨晚见到的女子姬虹再次端坐在大石上,双手按在琴弦上却没有动。直到镜落他们出现在她地面前,手指微动,终于发出一个颤音。

叮----

“捂住耳朵!”白端急忙说道。可是为时已晚,镜落只觉得脑子恍恍惚惚。无数眩晕的色彩在脑中旋转。然后耳边传来一个蛊惑的声音。

献出鲜血给予这片生生不息的土地----

鲜血……她的瞳孔慢慢放大,抑制不住自己地恐惧。缓缓举起手中的小刀。

痛!脑袋突然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神思一下子清醒,只见白端琥珀色的眼睛凑近自己,严肃地说:“意志还不够坚定,被声波迷惑了。”

“啊?”镜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转过头却发现慕容朗云压根没受任何影响,对着姬虹抽出了两张卡片。

“塔罗之十四,节制,正位。”

“九,隐者,逆位。”

顿时,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分隔开了与外面的联系,空间壁上强大的魔法阵昭示了他所隐藏的力量,被共同带入空间的姬虹在如何弹奏,都被逆位地隐者化为了沉默无声。

白端扬起翅膀,凝聚力量,对镜落道:“冥想,进入她的记忆。”

镜落闭上眼睛,抛开一切杂念,默念着箴言,身体仿佛轻盈起来,脚下腾空,好像软绵绵地踩在了云朵上。

再次睁开眼时,情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依旧还是这个山谷,也依旧是这块大石以及边上的枫树,但是主角却是活生生地姬虹和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

“王上有令,请公主殿下在此等候佳音。”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姬虹抱着琴哭着大喊,“国破家亡,世上哪里有可容身之地?是天要亡我姬氏王族!何来什麽佳音之说!”

“公主!”男人生硬地口气像是利剑一般,“这是王上地命令!”

“我不从!”姬虹坚定地说道,“假若王上再次想起姬虹,那么请他带上万分的歉意来此祭拜,姬虹地魂在此宛若磐石!”说着,她突然冲向男人,眼疾手快地抽出利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抹。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土地。那男人无可奈何,只得将她的尸体埋在枫树下面,然后离去。镜落不觉一愣:“她是姬氏,是春秋时期的公主?”

白端的声音遥遥传来:“她不是亡魂,自从鲜血染红了枫树那一刻起,她的精魂已经与枫树融合,所以她是枫树妖。”

说话间,眼前的时空发生了扭曲,再次睁眼,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那么她为什麽会出现我的梦中?”镜落有些疑惑。慕容朗云分析道:“似乎是在这里驻扎太久,枫树妖的潜意识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守护者,如果土地即将遭遇危险,但她又没有足够的力量,那么必然会向周边有灵力的人发出求救讯息吧。这或许也是预知之梦的另一种原因。”

镜落闻言,抬头看着神思依旧恍惚的姬虹,伸出手抚上了枫树的树干。“如果你想向我寻求帮助,那么请稳定下情绪吧。”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如流传已久的言灵,姬虹缓缓放下手,眼神也清明起来。

见她平静下来,镜落方才舒了口气,向慕容朗云道:“可以撤除沉默了。”

“请不要破坏这里,这是最大的请求。”

却也是最难以办到的请求。镜落想到之前同学们说的话,不由心里暗暗补充道。

可是既然接受了请求,按照长期以来自己说到做到的信誉度,她与白端对视一眼,点头答应:“好,请给我们时间。”

但是这件事所要面对的简直就是难以攀过的高山啊。

那个宇信集团。我错了……我错了……月底结算下来……55555555,俺错鸟……

红叶离弦之姬Ⅴ:曲线救国的好处

有时候最令人烦恼的就是答应别人的事却很难做到。

逞一时口快和豪气答应下来,现在静下心仔细想想,镜落不免有抓墙的冲动。

简直就是在找死嘛。自己根本没本事去找宇信集团的高层们理论,难道自己要蹬蹬蹬跑进他们的董事长办公室,一拍桌子大喊:“你们不能挖山”BlaBla之类?白端也表示对此没有什么好主意,而慕容同学干脆因为不了解国情,直接被镜落出局。

所以在最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朋友有麻烦找家长”这一个方针,虽然免不了被以“放羊吃草”自喻的老爸笑嘻嘻地戳上两句,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镜落还是发现老爸确实很有主意。

然后就是现在的清醒了,露营归来的镜落老老实实地坦白从宽。

保成摆出一副“我说吧,肯定要出事”的神情,胧月夜神色平静地让她承包下一个月的家务。

看着难得规规矩矩坐着的女儿,保成叹了口气:“你说怎么办?你爸我又不是联合国秘书长,也不是M78星的外交大臣。”

“爸爸----”镜落拉长了音,带着些撒娇的央求口气,“拜托啦

“期中考试物理必须在七十分以上。”

“啊咧?哦,知道了。”心里有些沮丧地答应下来,为了这件事自己付出的代价似乎太大了,不过她立刻转而期待地看向保成。

保成故作45抬头望天,半晌后方道:“办法是有,就是麻烦了些。主要看你运气。”

“哈?快说快说“很简单,这还是我以前惯用的手段。”他耸耸肩,露出一贯的笑容。“去拖把大杂烩或其地角社区发人肉板砖帖,群众的力量是不可小觑地哟。”

镜落抽搐了下嘴角。还是点了点头:“虽然馊了点,但这的确是靠RP的方法。”而且现在地报刊记者不太情愿去街头巷尾跑新闻了,更喜欢在网上有名的社区网找话题,哪怕有些话题是子虚乌有,纯粹炒作。

“什么叫做馊了点?”保成不满地撇撇嘴。表情与镜落出奇地相似,“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你把东西整理好后给我,我帮你去网吧发,未成年人不得进入网吧。”

“切,过了冬天我就十七了,再等一年就成年了,你少得意。以前你不是没成年也老去网吧。”镜落毫不留情地揭短。

保成假装没听见她在捅自己的旧事,感叹似的背着手:“时代在前进。不一样喽!”

帖子一发出就如同在本就不平静的水面突然扔下更大地一块石头,激起无数波浪。传说中强大的人肉搜索引擎再次撒下天罗地网,不仅把工程计划都查了出来。连执行工程的负责人档案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该负责人的小学获奖记录。这不禁令人汗颜。

于是众多讨论帖纷至沓来。

“舍大家为私利。宇信的新口号。”

“联合起来保护城市最后一片净土。”

“所谓跨国集团的素质就是如此。”

新闻报上果真刊登了一版的相关报道,宇信方面派出发言人解释了一天。最终不得不在舆论压力下撤销工程计划。

这显得很有些戏剧效果。

对于善用“人言可畏”这一点,保成的技能早已是炉火纯青,就此可见一斑,单是细节就想的很周到:“表面上是这样,他们私下一定会追查发帖源头地IP,再进一步找出幕后人物,所以利用网吧IP是最快最方便的途径。”

“可是这样就算结束了吗?”镜落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似乎还没结束。”

“这对于那片山谷是福也是祸吧,一方面保护了山谷生态,另一方面来山谷的人也会增多。”保成摸摸她地头,“下回可不准这么莽撞地答应别人的事了,周末我们去那里看看。”

夜半三更地时候,镜落趴在枕头上左翻右滚怎么也睡不着。她这么一折腾惊醒了白端,它扑了扑翅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呐,白端。”她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在想为什么姬虹地波动与我同步,城市里有灵力的人又不单我一个,老爸妈妈都是啊。”

“唔,首先应该是因为你地意志还不够坚定吧。”白端思考着斟酌语句,“还有就是不要忘了你的血统,这也是很关键的一点。”

“血统?我的血统大概是最奇怪的了,老爸和妈妈完全不一样……啊!是妈妈!”她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妈妈是花精转生的式神。”

“姬虹是通过血的媒介将灵魂与枫树结合,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也和你的波动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啊啦啊啦,好麻烦。”镜落把头埋在枕头里,声音从里面闷闷地传出来,“柳若眉以前说过,默默地守护自己喜欢的人,看到对方幸福自己就很开心了。我想姬虹也是将感情完全托付给这片山谷了吧。”

白端不禁一愣,难得镜落说到这个地步,却可惜没说到点上,暗自有些失落,但还是回答道:“是啊,她已经将感情成为潜意识的行为了,只要看到这片土地生生不息,她的愿望也达到了。”

“的确啊……”镜落浑浑噩噩地应道,声音渐渐困倦起来,也不再说话,陷入了梦乡。白端毫无睡意,安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一动不动,从月沉启明到朝霞满天,像是坚定不移的骑士在守护珍宝。

周末下午,一家子去了山谷,保成一踏入山谷就笑起来:“幸好他们没开工,否则就算造好了也没人敢住。”

“耶?为什么?”

“小镜,你仔细看看。”保成指着地图对比实景,“你看,如果在这里造房子是严重违背风水原理的。座向不对且不说,南面一路斜坡地势向下,没有朱雀屏挡,一旦雨季到来,很有可能会引发泥石流,所以从这里往下看根本没有村庄。”

“原来如此,那么就是说如果造好了也一样没什么意义喽。”镜落心中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高兴地弯起了嘴角。

胧月夜忽地出声道:“有声音。”静下心来,果然在空气的波动中探触到一丝微弱的琴声。

叮----

此时日薄西山,天色渐晚,却只闻琴声不见人影。琴声逐渐变响,缭绕在整个山

胧月夜取出自己的琴,双手按于弦上,徐徐奏音和之。

顿时,天地间充斥着清泠之音,绕耳不止,晚风中的枫树林摇曳多姿,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镜落辨出节奏,这是高山流水。

一串滑音之后,琴声缓和下来,直至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中,重归静谧。

胧月夜舒心微笑,抬头遥遥地看向远方,微微欠身:“多谢。”

白端扑了扑翅膀,扬起脖子:“那里的石头上有什么东西。”

“嗯?”镜落跑到大石边,石上摆放着一架古琴,小巧玲珑,尾部有些焦黑的痕迹。

“这不是失传已久的焦尾琴么!”胧月夜掩饰不住惊讶,“竟被精魄一起灵化了。”

“估计是谢礼吧。”保成猜测道,那枫树上飘下一枚红叶,优雅地旋转着落在琴弦之间,仿佛是在同意他的话。

“啊,谢谢你。”镜落抱起琴,向枫树鞠了个躬。

山谷的夜风吹拂起满山的红叶,潺潺的溪水永不停息地流淌,汇入大江,进入大海,而守护的决心,并不随着时光的变迁而改变。

雾霾重锁之楼Ⅰ:宇信大厦的竣工

完成看似冗长的一天课程,放学铃声在耳中分外的亲切悦耳。镜落兴致勃勃地拉着叶非叫上慕容朗云去扫荡小吃摊。学校周边的小吃总是最美味的,茶冻、烧烤、章鱼丸子、鸡鸭血汤、麻辣烫,多得数不清。如果一路吃下来,等到家已有七八分饱了。

“庆祝物理爬上七十大关,我请客!”镜落意气风发地挥挥手,“老板,三碗血汤,那边的烧烤快一点!”

“这个是什么东西?”慕容朗云好奇地打量着端上的大碗。

“是鸡鸭血汤啦。”叶非解释道,“这家店的味道最好了,只用三个月大的仔鸡仔鸭血,特别好吃。啊,你是不是不习惯吃这个?我帮你去换碗牛肉汤好了。”

“不是。”慕容朗云微笑着拿起汤勺喝了一口,对着有些疑惑的叶非说道,“很好吃,非常合我的口味。”

“喂,你们快点吃啊,凉了就没味了!”从烧烤摊转了一圈回来的镜落手里端着一大盘串烤,她几乎把摊子上所有的串烤都拿了三份,满满当当地垒成一座小山。

于是三人开始合力埋头于烧烤之山。

叶非嚼着鱿鱼东张西望,目光一转,突然道:“那边的大楼这么快就造好了?”

“嗯?”镜落拿着烤香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路口伫立着一幢崭新的大楼,门口陆陆续续有人出入,四个镏金大字赫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宇信大厦。

“是那个什么集团的新大楼吧。之前还没注意到,没想到已经有人入驻了。”她点点头做出评价,“还真是有钱。造的这么高。”大厦高耸入云,象征着宇信集团的实力。

“你不觉得这个造型很特别吗?”慕容朗云饶有兴趣地指指大楼,“下面几层面积较大。上面逐渐收拢为尖顶。”

“像一把宝剑对吧?”镜落跟着他地思路说下去,“不过我看来很像是香炉。”

与其说特别。还不如说是诡异,这幢楼怎么看都像是出土文物啊。慕容朗云耸耸肩,把目光从钛黑色的玻璃墙转移开。

这时,一部黑色轿车顺着大厦前的广场一路开到门口,刚刚停稳。周围忽然冒出无数长枪短炮装备齐全地记者,对着还未打开的车门就是一阵猛拍。

“镜落!是绝景耶!绝景地主唱和吉他手!”眼尖的叶非一见从车中出来的人就激动地失声大叫起来,“这里是宇信娱乐公司的总部吗?”

“绝景?!真的吗?是阿雅呀!”镜落惊讶地站起来,此时已有不少学生涌向宇信大厦下面地广场。

绝景是乐坛最有名最有人气的一支乐队,出道以来连续包揽各项大奖,六位成员出类拔萃的才华,以及主唱阿雅出色的声线,包括镜落自己在内的社团五位成员都是他们的铁杆粉丝。

“快去看看!啊?”叶非还没迈开步子,便失望地看到娱记团已经向里挤了。不少保安拦住了蜂拥而至的学生和看热闹的路人,于偶像零距离的机会就这么随风飘散了。

镜落也失望地坐回凳子:“怎么这么快就进去了?上次娱乐新闻说最近主唱阿雅绯闻缠身,和队内吉他手齐松还有那个影帝都有暧昧关系。”

“你是说刚获得金牛奖地刘哲吗?他演得很棒!人又长得帅!”叶非兴奋地谈起娱乐八卦。“这下太完美了!宇信娱乐就在学校边上,运气好的话随时都能看到绝景了。”

“啊啦啊啦。我们走吧。六点还要看娱乐新闻呢。”镜落点点头表示赞同。结了帐。

慕容朗云与她们道别:“明天见,还有。镜落,谢谢你。”

“谢什么?今天我请客,下次换你好了。”脑子还算清楚的她故意曲解他地意思,摆了摆手。

晚上的娱乐新闻可谓是新鲜速递,第一条就是绝景主唱阿雅地新闻。

“记者今天下午在新落成地宇信娱乐公司新址伏守到了与吉他手齐松一起搬入新公司大厦的阿雅,这位绝景地主唱最近绯闻不断,当记者提及与齐松还有影帝刘哲的关系时,阿雅沉默以对,三缄其口,而身边的齐松也面无表情,这令人非常费解。”

“记者虽未获得阿雅的任何最新进展,但从宇信娱乐处得知,为了宣传绝景即将推出的最新专辑,公司将举办与绝景面对面活动,任何业余乐队,只要热爱音乐,喜欢绝景都可以参加,模仿绝景的一首歌,优胜者不仅能够获得丰厚奖金、绝景亲笔签名大碟、珍藏版写真集,还能接受绝景的音乐指导……”

“啊期待。”镜落神在在地盘算着,如果能和主唱阿雅一起飙音,她一定会在前一夜兴奋地睡不着。

白端疑惑地从她怀里跳到肩上,啄了啄她的脑袋:“在想什么哪?口水都流出来了。”

“啊咧?白端你别乱说。”她慌忙抹了抹嘴角,脸上不自然地泛起红晕。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乐队里在第二天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参加比赛的想法,而慕容朗云也是一副异常有兴趣的态度。

于是一拍即合,众人将社团时间全部安排在了练习绝景的歌曲上。

“这个音好高,镜落你能拉上去再收回来吗?”叶非用笔敲打着乐谱,“这首歌绝景最体现唱功和指法的一首了,简直就是最顶级的难度嘛。”

“安啦,大家的水平都不错,要不要再合一次唱完?”镜落看着窗外暗沉的夜色,十一月末已是昼短夜长,虽然才五点,但天空完全披上了黑衣,“我们再来一回就结束回家吧。”

“好,试音,准备,三,二,一,开始!”

次日清晨六点,镜落就被胧月夜从被子里拉了出来:“快醒醒,今天有大雾,必须早点出门。”

“唔……知道了。”她半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换衣服、洗漱、下楼,这才看到落地窗透出的外界情形,“好大的雾啊!浓郁的白雾像一大碗稠得化不开的米汤,空气里湿漉漉的,呼吸两口顿觉有些气闷。原本一眼就能清晰看见的院外蔷薇花墙,此时早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一洛下了楼,瞥了眼窗外,作出评价:“空气湿度太大,颗粒悬浮物超标,污染严重。”

“啊,污染这么严重,今天是不能出门了,我再回去睡会儿。”镜落说着就回过身去。

保成一把拎起她,拖回饭桌:“少找借口,快吃完去学校,今天一定堵车得厉害。”

罕见的大雾使人们措手不及,原以为太阳完全出来后就会散了,可是浓雾直到下午三点才渐渐淡了,但空气中湿乎乎的感觉总令人很不舒服。

社团活动结束后,镜落与叶非一起回家。路过宇信大厦时,叶非不经意间抬头,指着天上道:“你看,宇信大厦顶端的雾还没散呢。”

“嗯?”镜落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尖锐的大厦顶端被大团浓白的雾包裹着,像是扣了个软绵绵的面团,并逐渐吞噬着周围的云彩。

在夜幕下,这团雾尤为诡异。

雾霾重锁之楼Ⅱ:日照香炉生白雾

这一场大雾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连续持续了三天还没完。大有坚守一周的趋势。这三天来城市里交通事故不断,医院也坐满了患呼吸道疾病的病人。

市中心气象台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原因归咎于空气质量降低,海面水汽充沛,影响到本市天气。

镜落帮叶非背着吉他走进宇信大厦的大厅时,用打量的目光抬头看了眼大厦顶端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雾,其中像是有一个漩涡不断吸收和放出。

“真想上顶楼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她摸摸下巴,自言自语。

“镜落,快过来看啊,发什么呆呢。”叶非在大厅的公告板边招着手,大厅里人满为患,充斥着试音的声响。

“这次一共有三十多个乐队确认参加比赛,有不少还是著名酒吧的驻唱,还有在其他比赛获奖的,我们太危险了。”

“呐,不要在开始之前自我打击啊。”镜落拍了拍小萝莉的脑袋,“我们报道后找个地方试音吧。”

正在此时,大厅门口一阵骚动,接着兴奋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作为评委的绝景乐队六人在保镖的保护和粉丝的簇拥下走向通往二楼会场的电梯。

“是阿雅!阿雅真的来了!”镜落指着那边,全身紧张得僵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全力以赴,这次,我们一定要!”

慕容朗云无奈地推推她:“也不必这么激动吧。”可是回头一看,其余四人看到自己的偶像也都笔直地站着,脸涨得通红,完全僵硬了。

喂喂,似乎太过头了点三十多支队伍。抽签抽到二十号,看上去既不好也不坏,一首歌最多五分钟。再加上每支乐队上台的准备时间,这么算下来等叫到二十号至少也要在两个多小时之后。六人坐在下面的观众席。镜落和叶非毫不客气地派遣四个男生轮番去买水买零食。

不过五个人都很紧张,一遍又一遍地默背乐谱,重复练习指法,仿佛接下来是要上高考考场一样,只有慕容朗云一人悠闲地看着前面几支队伍的比赛。

鉴于绝景主唱阿雅特殊地声线。多数队伍选择了音不是很高的曲子。要知道,那种能顺畅地将高音拉到九曲十八弯再滑下来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绝景乐队地主唱阿雅的确是绝景“啊!这么快!”镜落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两个多小时在她眼里简直和哗哗流淌地沙漏一样转瞬而逝。

“大家打起精神来,一定要拿到签名专辑啊!”叶非不断地说着打气的话,手牢牢地抱紧了吉他,手轻轻颤抖。

不过这个为了签名专辑的理由在旁人听来十分汗颜。难道这群孩子来这里只是单纯地为了一张签名专辑?

显然事实就是如此,几人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这种状态能行吗?慕容朗云有些担心地跟着他们走上舞台,却惊讶地发现几人一下子镇定下来。眼中充满了自信,与之前判若两人。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只是纯粹地喜欢音乐。心中充满了美妙的音符,再无他物。

“准备。

轻快的节奏响起,台下所有人都惊诧得瞪大了眼睛,这是绝景历代专辑中最难地一首歌,特别考验主唱的功力以及吉他手的指法。阿雅惊喜地与队友相视而笑,追求顶尖才是绝景的意志。

“我就要---向着未来奔跑---在天空中翱翔----永远不---轻言放弃,希望就握在我的手心中---”

毫不拖曳的副歌高潮,镜落淋漓尽致地将高音飚到顶端,一点也没有吃力的迹象。

台下的人情不自禁地拍打起节奏来,宇信娱乐的老总微微颔首,示意身边地助理:“这个乐队是不是在外面唱过什么歌?我怎么听着主唱的声音这么耳熟?”啊,我看看资料。”助理打开笔记本电脑,“他们就是上次那款网络游戏《彼岸的天蓝色》地主题曲的演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老总喜悦之色浮现在脸上,“潜力无限啊!上次就想找他们了,但游戏公司一直不肯说。如果他们出道,绝对能与绝景继往开来,开创乐坛地新纪元。”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六位同学似乎对宇信娱乐地橄榄枝毫无知觉,处于头脑大条的小白状态,兴致勃勃地挤在一块儿“分赃”。

“一万两千元奖金正好每人两千!待会儿去吃自助烧烤庆祝吧!”

“好!剩下地钱可以换张显卡打魔兽!”

“还不如更新下PSP的记忆棒呢。”

“啊,我还没想好,现在先存着好了。”

“慕容,你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竟然还有这么老旧的思想。”

“镜落,我们可以准备圣诞夜Cosplay大赏的衣服了!”

阿雅微笑着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地“分赃”,侧头对身边的齐松道:“我们刚参加比赛获得奖金时也和他们一样,兴奋得不得了。现在想来,真是怀念。”

“绝景还是以前的绝景,永远都在追求音乐的梦想,也永远不会因为外界的八卦而涣散。”齐松认真地说道。

“嗯!阿松你说得对。”阿雅点点头,走过去扬手打招呼,“嗨!”

“阿……阿雅,你好。”镜落停下手上的“分赃”动作,有些局促不安地问好,意外的腼腆起来。

这时,绝景的其他成员也走了过来,引得镜落一行人一阵紧张,慕容朗云无奈地叹口气,礼貌地点头:“你们好。”

“你看起来像他们的经纪人似的。”齐松开玩笑道。

“呵呵,我是吉他手慕容朗云,很高兴见到你。”他轻笑,抬手介绍成员,“这位是主唱镜落,与我同是吉他手的叶非,还有贝司手、鼓手、键盘手。”

“很齐全的人数,每个人都很棒!”阿雅说着向镜落伸出手,“你的声线比我还好,真是厉害!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阿雅。”

“啊,哪里的话。”镜落愣了一下,旋即恢复过来,勾起一抹帅气的微笑,也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镜落。”

“你们原来就是边上学校的学生啊,以后要常来宇信玩哦,我把我们音乐室的号码给你们。”阿雅说着拿出便笺纸。

“那个……”镜落与叶非交流了下眼神,小心地问道,“可以交换下手机号码吗?”

“当然可以。”齐松爽快地掏出了手机。

“啊!太棒了!”一干人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雾霾重锁之楼Ⅲ:通往天国的迷雾

离开的时候,镜落踌躇了下,转头对叶非道:“你们先去坐位子点菜吧,我要去打个电话,有点事。”

“哦,你快点来哦,就在那边的麦记自助烧烤。”叶非毫不怀疑地应下来。

镜落点点头,掏出手机跑进逃生楼梯口,假装要打电话,实则趁人不注意飞快地跑上了十楼,这才略略平息下心绪,按下了电梯按钮。

电梯液晶屏上不断跳动着数字,她的心也随之忐忑不安。万一被人发现,她用什么借口来搪塞?这一路上还没有人中途按下电梯,却令自己更加紧张。

眼看快到顶楼了,镜落的感觉越来越古怪,仿佛在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吐纳一样。难道有鬼怪?一想到鼻涕虫那种的大嘴一张一合,她的鸡皮疙瘩就冒了出来,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液晶屏上的数字逐渐向顶楼靠拢,还有十楼,还有九楼,还有八楼……

电梯突然在还有五楼的时候稳稳停了下来,镜落的心都要被揪起来了,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来人抬起了头。

“阿雅姐?!”来人竟然是阿雅,这大大出乎镜落的意料之外,也令她稍微安,但是依旧有些不知所措,“我是……那个……”

“不要上去!”阿雅拉她出了电梯,急切但又诚恳,“那里很危险,上面都没有人入驻,不要上去,听我的话啊,镜落。”

“怎么危险了?”听她这么说。镜落更加好奇,追问道。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算是公司秘密……”阿雅脸上有为难之色。带着她下楼,“总之你不要上去。那里很危险。还有,你们最近不要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哦,我知道了。”镜落乖乖地点了点头,“对了。阿雅姐,顶楼原来是准备做什么用途的?”

“顶楼是个很大的大厅,原来是准备开酒会和发布会用地,不过自从出了事……啊”阿雅自知失言,连忙道,“反正现在空置着了,哪怕坐电梯也到不了顶楼,刚才那层楼已经是电梯顶楼了。”

“嗯,谢谢阿雅姐。我先走了啊,再见。”镜落挥挥手与阿雅道别,转身向麦记烧烤跑去。她才不会这么乖呢,总会挑一个日子上去一探究竟。

和叶非他们庆祝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镜落哼着歌跳进院子,打开门大叫:“我回来……阿雅姐?!”

今天是不是Lucky过头了。连在家里也能见到阿雅。

阿雅坐在保成和胧月夜对面,也有些惊讶:“镜落?”

保成皱了皱鼻子:“未成年人不得饮酒。”

“只是喝了一点点果酒嘛……”镜落小心地笑着,吐了吐舌头。“下不为例哦。”胧月夜总是在保成扮白脸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唱红脸,微笑着说道,“要不要喝酸梅汤?”

“啊,好啊,谢谢妈妈!”镜落开心地扑到胧月夜身上。

喝着酸梅汤,镜落窝在胧月夜身边好奇地问:“阿雅姐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是在网络上听说有一个专门解决灵异事件的事务所,就想过来碰碰运气。”阿雅道,“没想到镜落是这家地孩子,也难怪会去那里。”

“请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保成开门见山。

“是关于我们宇信娱乐新大厦的事情。”阿雅地脸色愈发凝重,“在大厦竣工之前,出了三条人命,不过都被公司秘密压下去了。”

“?!”保成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镜落也被胧月夜示意不要出声。

“先是一名装修工人,是一天早上被其他工友在顶楼发现的,听说血流满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个窟窿流血过多致死,但是面部表情很迷茫,然后大家都以为是意外,因为顶楼有一个钢管上满是血,于是公司给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就了解了。但是没过几天,又有一名检修工人以同样的方式死了。”说到这里,阿雅的脸都白了,咬着下唇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在大厦竣工入驻地时候,我们公司一位工作人员也在那里出了事。”

“她是晚上留在那里整理办公室,不知为何会去顶楼,然后第二天被人发现死了。那时保安还没有到位,因为这三起事件太过诡异,公司封闭了消息,把顶楼封了,但是大家还是很担心会出第四起。”阿雅道,“我们也秘密请过侦探来,可是至今也没有结果,于是我就想,会不会和鬼怪之类的有关系。”

“那么你希望我们调查这件事对不对?”保成做出总结,思考了一会儿,转头道,“小镜,你上去过?”

“嗯,可是快到的时候被阻拦了。”镜落眨了眨眼,“不过我的感觉很奇怪,照理来说那里应该没有人的,但是我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不断在吐纳。还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和这场大雾很有关系,你不觉得宇信大厦顶楼的雾特别浓吗?”

“是啊,但是的确不应该贸贸然上去,未知的危险总是存在地。”保成道,“这件事还是小心起见,现在暂时不要上去,再看看情况吧。”

“这么说,你们同意帮我解决这件事了?”阿雅欣喜万分,“只要能解决,多少钱我都愿意,现在因为这件事,大家都很没精神工作。”

“还不好说,我们是否可以先签下合约,把定金先交了?”保成微微一笑,“毕竟还是很难说准的事情。”

“好,多谢了。”阿雅提笔在合约上签下大名,又笑道,“没想到镜落这么厉害。”

“呃……哪里哪里……”镜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端坐在母亲身边。

保成毫不介意地拍了拍她地脑袋:“在我看来,还差得远哪!”

“老爸你少来这套!”

第二天下午,镜落偷偷翘了学校讲座,来到宇信大厦找阿雅。她走进电梯,按下数字,默默地想着昨天阿雅说的事,死了三个人还能压下来,宇信地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当初红叶山谷那件事大概也是宇信放了一马才平息下来地。

电梯停了下来,镜落背着书包低头走出电梯,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哎哟!”她叫出声,还没抬头就被一个男人一阵数落。

“你这个孩子怎么走路不看前面的?幸好没撞伤刘哲,万一撞出什么事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那男人又殷勤地转向身边一个戴着墨镜,英俊帅气地青年,“刘哲,没伤着吧?”

切,你以为他是玻璃娃娃吗?碰一下就摔坏啦?镜落撇了撇嘴,自己爬起来掸掸衣服,对这个男人和他身边一副倨傲模样的影帝充满了不爽的感觉。

“喂,你给我站住!”那个男人见镜落要走,大叫起来,“这里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吗?这个且不说,快给刘哲道歉!”

镜落的火气腾地一下大了,转过头瞥了眼他们,气息变得冰冷:“是你先撞倒我的,凭什么要我道歉?”

雾霾重锁之楼Ⅳ:终极塔罗之奥义

冷冽的气息猛地从镜落身上散发出来,强大的压迫感使得那男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镜落!”阿雅不知何时闻声跑了过来,惊讶地看到他们的对峙,“怎么回事啊,刘哲?”

“没什么事。”刘哲终于开了金口,漠然的语气还算是给阿雅面子。他透过墨镜瞥了镜落一眼,转身走进电梯。刘哲,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了这个无礼的孩子!”那助理跟在后面大叫。

刘哲看都不看他一眼,平淡地说道:“你明天去经纪人那里结算工资吧,太丢脸了。”

“啊?”助理愣在原地,他竟这样就被轻巧的一句话解雇了。

阿雅拉着镜落走向音乐室,路上对她道:“你怎么一来就惹上刘哲了?他那性子,唉,他是我以前的同学,所以这次才放过你,以后小心点。不过他的助理还真是讨人厌,仗势欺人,现在被解雇是活该。”

“阿雅姐,刘哲也是宇信娱乐的吗?”

“耶?你不知道?”阿雅奇怪地回头,“你不看娱乐新闻吗?”

“哈哈,看是看,但是我不怎么注意演艺方面的新闻。”镜落摸摸脑袋,干笑一声。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确只看乐坛新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家里,主要是老爸对刘哲全面封杀。

“我对那小子很不爽。”看了刘哲在某部清宫戏中饰演的严重扭曲的太子后,保成抱着手一脸拽样如实说出理由,对他下达彻底封杀。

不过这未免也太厌屋及乌了吧,镜落无奈地暗暗叹口气,从某些方面而言。老爸还真像个孩子。

“给,这是明天正式发售的专辑,你们今天先保密哦。”阿雅递过来一打CD。

“谢谢!”镜落惊喜地接过专辑。“这么快就给我们啦。”

“嘿嘿,不要告诉别人就对了。”阿雅摆摆手。“你待会儿还要上课吧,别耽误功课哦。”

“待会儿是社团活动。”镜落解释道,顿了顿,凑近阿雅道,“阿雅姐。电梯不通往顶楼,那么逃生楼梯呢?”

阿雅一惊,脸色微变,但还是镇定下来:“你爸爸不让你上去,你现在不能去。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逃生楼梯的大门被锁住了。”

那么说如果能打开锁还是可以通过楼梯到顶楼地吧。镜落思考着,向阿雅点了点头,“我知道啦,不会上去的。我先回学校了哟。”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社团活动时间了,好在镜落自己就是社长。稍微假公济私迟到几分钟也无妨。一推开音乐教室的门,她就看见叶非手里拿着几张卡片念念有词。

“在干嘛呢?”

“好啊。镜落!”叶非指着她叫道。偷偷翘讲座课,还说我。老实交代去哪儿了?”

“我不是帮你们去拿这个了嘛。”镜落扬了扬手中地专辑。“虽说是明天正式发售,但是今天我们就能拿到了哟。”

“哇!太棒了!”叶非冲上去抢下专辑,兴奋得又唱又跳。

“这样我可以将功赎罪了吧。”镜落耸耸肩坐下来,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几张塔罗牌,显然就是叶非之前手上拿着的,“你玩算命吗?”

“是啊,初学者,镜落你也来试试吧。”叶非收拢起塔罗牌道。

“好啊,反正你初学肯定不准。”

“别打击我嘛!说不定也有1地几率很准呢。”

耳边回绕着新专辑里悠扬的歌声,眼前是叶非认真地对着手册解释奥义,镜落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悄声对慕容朗云道:“你上次那个……”

“你是说那个塔罗牌吗?”慕容朗云合上书本,爽快地说道,“是我的能力,召唤塔罗奥义的魔法。能通过组合不同的塔罗牌,或者是利用其正逆位地不同意义发动能力。塔罗牌在欧洲是很流行的占卜魔法,所以也很容易上手。”

“喂,你这样告诉我不怕危险吗?”镜落道,“而且虽说容易上手,但是能轻松地驾驭22张强大的牌灵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我说过啊。”慕容朗云定定地看着她,“我把我所有的信任交给你。”

镜落一怔,哑然失笑,垂下了眼帘:“我会珍惜的。”

“镜落!”叶非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思,小萝莉拿起一张卡片对照着手册道:“嗯,过去,你可能不知道身边的感情……现在是……你还不知道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镜落笑道,“是地球其实是M78星人地附属基地吗?”

“没有啦!不要开玩笑!”叶非嘟囔着继续道,“然后是未来……耶?秘密即将揭穿,你可能会难以接受。”

“从头到尾你就算错了啦。”镜落随意地摆摆手,“叶非你还要多加练习哦。”

“你不要看看解决方法吗?”叶非问道。

“都算错了有什么好看的?”她耸耸肩,帮叶非收起塔罗牌,“好啦,今天就早点回家吧,我要把歌下载到手机里。”

这两天下午雾气不再盘旋,但是早上依旧很浓重,镜落习惯性抬头看了看宇信大厦,又瞅了瞅保安室的情形,眨了眨眼,跟着叶非走上回家地路。

晚上九点,镜落对着白端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道:“拜托开一下隔离空间,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

“去哪里?”白端有些奇怪,但还是构造起了隔绝灵力波动地空间。

镜落低吟一番,唤出幻境,映照出另一个穿着睡衣地自己,命令道:“你在床上躺着。”接着调皮地对着白端一笑,“我们夜谈宇信大厦。”

“喂,不是不让你去嘛。”白端还没说完,已经被她抱起,轻轻一跃跳进院子又跳出了围墙。

“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一定有什么收获。”镜落飞快地向宇信大厦跑去,夜晚地雾气又有些浓重了,几乎看不清前方。

镜落带着白端掐了一个隐身诀顺利躲过保安的视线,接着在保安搭电梯巡楼的同时也跟着上去了。电梯在离顶楼还有五层的时候停下了,她跟着走出电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保安巡楼完毕走到下一层去。

保安终于离开了这一层楼,镜落暗自欢呼,至于通往顶楼的逃生楼梯大门,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刚要伸手破锁,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虽然有隐身咒,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躲在了一边的转角处。

脚步声像是从楼梯里面传到外面的,很轻,但在这么安静的气氛里尤为清晰和诡异。

镜落的心砰砰直跳,努力按捺住心情偷偷探出脑袋。

原本应该锁着的逃生梯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现在大门口的是一个男人,他的面容在应声灯的微弱光芒下隐约可见。

镜落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男人赫然就是影帝刘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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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霾重锁之楼Ⅴ:雾夜出没的黑影

竟然是刘哲!镜落的心几乎被揪起来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太过诡异了!眼见刘哲左右四顾一番,继续回到消防通道向下走去,她与白端交换了一下眼神,猫腰跟了上去。

一路上刘哲的速度很快,但是脚步却很轻,镜落每次都是等他走下一层台阶后悄无声息地借助扶手一滑而下,竭力不发出声响。黑暗中,一前一后两个人在消防楼梯各怀心思向下走着。

刘哲终于在一个门前停住了脚步,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确认没人之后推开了门。镜落紧跟不舍,在他推门进去那一刹那飞快地钻进了楼道走廊,向后滑了几步躲在转角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白端突然用心灵密语提醒她:“注意他身上的气息。”

镜落合眸在空气中感触,果然嗅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血腥带着暗沉。慕容朗云虽然是血族,但他的气息中没有想象中的妖邪,反而有着古老家族的高贵和理智。眼前的刘哲,总让她觉得不像是一个人类。

刘哲步履稳健地走向那边的一处房间,脚步声响了起来,应声灯也亮了,镜落这才看清楼层的数字,原来就是下午撞到他的那一层,也是绝景音乐室的楼层。

正在此时,耳边又响起“叮”的一声,电梯里的灯光突然照亮了走廊,使得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接着就是保安的声音:“哟,刘先生还在背剧本吗?”

刘哲的手放在把手上,像是刚刚从屋子里出来。他微微颔首:“嗯,我的经纪人刚吃不消睡着了,我想找点热水泡杯咖啡。”

不愧是影帝。演得那么自然。镜落心中暗暗称好,白端不满地啄了她脑袋一下。示意她专心点。

“哦,刘先生不必麻烦了,我帮你去楼下打热水吧,晚上除了底层其他楼层地热水都关了。”保安周到地说道,转身就按下电梯要去打热水。

“那么多谢了。”刘哲感激地点点头。目送保安走进电梯。

镜落屏住呼吸,看着刘哲旋开门把手走进屋子,“啪”的一下打开日光灯,从外面可以清晰地发现有一个男人软绵绵地倒在办公椅上,仿佛是喝醉酒一样昏沉着。

刘哲在经纪人面前站定,嘴边浮起一抹奇异的微笑,抬手按在经纪人地天灵盖上,不一会儿就听见下面迷迷糊糊地传来声音:“嗯?怎么了?”

“我的经纪人大人,你督促我背剧本自己倒先睡着了。这像个什么样子?”刘哲微笑道,“还好你刚打了几分钟瞌睡,否则我不是亏大了。”

“呵呵。对不起啊,你背地怎么样了?”经纪人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

“过了一遍了。余下的要和其他人配戏再慢慢来。”刘哲从饮水机的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我刚才拜托保安打热水了,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好。多谢了。”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保安送水过来。镜落见没什么可再看下去的,便和白端一起溜进电梯到底楼,出了宇信大厦的门。

“呐,白端。”镜落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那个刘哲太奇怪了。”

“嗯,没错。”白端颔首赞成,“不过你现在是不是赶快回家比较好?”

“否则被老爸发现就惨了!”她吐吐舌头快步往家赶。

镜落像做贼似地偷偷摸摸进了院子,看见家里灯都暗了,便放心地一跃而上,从窗子进了自己房间。换上睡衣,收起幻境,她觉得还是下楼找点水喝顺便再观察下情况比较好。

没想到刚下楼,厅里就传来一个闲散的声音:“你也下来了?”

“老爸?”镜落心里一慌张,很快镇定下来,“我口渴,你怎么下来了?”

保成拿起一个杯子,摇摇里面的半杯水道:“起来看看游戏挂机的情况,顺便喝杯水。”

“哦,我先去睡了啊。”镜落煞有其事地打了一个哈欠,转身上楼。

保成轻笑着目送她上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白端,她去那里了?”

“我和她一起去的,你放心。”白端停在楼梯的扶手上,“不过没上去,因为发现了一些新的情况。”

“哦,我知道了。”保成放下杯子,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的性子,还真是像……算了,下次提醒她要替身地话就用纸人吧,身边还是要有防身的武器的。白端,拜托你了哟。”

“嗯。”白端坚定地点头,“我会守护她到永远。”

第二天镜落刚踏进教室,顿时就觉得背上冷汗直冒。不止班里地一群女生,连隔壁班,甚至学姐都齐齐在教室门口蹲点。

似乎自己还是应该踩着铃声进教室才对啊。这么想着,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能不能让一下……”

“啊!镜落大人!----”一干女生回过神来,尖叫着扑上去,“大人帮我签个名!”

啊咧咧?!镜落呆愣在一大堆签字本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竭力扯出一个笑容:“能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吗?”啊啊啊,镜落大人你太谦虚啦!”一个女生叫起来,“能和绝景的阿雅一分高下,真是太伟大了!”

伟大这个词不能乱用吧。镜落暗暗擦汗,正犯愁怎么应付过去,耳边响起班主任地声音:“我说,要上课了哟,你们快点回去给我乖乖上课!”

顿时,粉丝团作鸟兽散,镜落感激地说道:“谢谢老师!”

“呵呵,也没什麽。”班主任随意地挥了挥手,又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不过待会儿你得给我签名啊!”

“啊?好,呵呵……”

下午社团活动由于可怕地粉丝团原因被迫取消,镜落干脆和叶非一起去拿订好的Cosplay服装,为圣诞夜地大赏做准备。

“哇!镜落,你的这套太有型了,绝对和枢大人毫无区别啊!”叶非捧着镜落的COS服,满眼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

“我的叶非公主,你的这套猫耳公主装萌点超高,肯定会谋杀无数菲林哦。”镜落摸摸小萝莉脑袋上的猫耳朵,笑道。

“那么,枢大人,我们平安夜再见了哟。”

“万分期待,公主殿下。”

镜落心情颇为雀跃地拎着手袋一把推开家门,大喊道:“白端!-

“轻一点!太响了!”白端抱怨着飞下来,“就我一个在家,分贝可以收敛一点。”

“呵呵,你看!新的衣服哦!”镜落炫耀似地展开衣服,“我穿给你看。”

得体的中世纪黑色礼服,配上帅气的面容和略长的发丝,以及优雅无比的笑容,绝对能够引来无数少女的尖叫。

“这套衣服怎么样?完美的吸血鬼骑士哦!”镜落说着做了一个骑士的动作。

“吸血鬼骑士?”白端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丝疑惑。

“喂,不要乱猜啦!只是这套骑士装很好看而已!”镜落摆摆手解释道,“你就说好不好看就行啦!”

“嗯,的确很棒。”白端中肯地做出评价。“我就说嘛。”镜落潇洒地抚了下发丝,“白端,你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

“你希望得到什么礼物?”白端反问道。

镜落拍着额头,思考着:“如果是白端你给我的礼物的话,我当然是希望你能早日恢复人形啦!白端一定是个大美人,呼呼,到时候我会英雄救美的哟。”

“……”白端沉默不语,听着镜落自顾自说着话,心中波澜起伏,却无从开口。

事情越缠越纠结了。

雾霾重锁之楼Ⅵ:昏昏欲睡的迷城

傍晚时分,保成提着大包小包和胧月夜带着一身雾气回来了。一放下袋子,他就瘫倒在沙发上大呼:“累死了,力气都要被抽光了。”

镜落抽搐了下嘴角:“老爸,难道你不会把东西放进空间吗?”

“……”保成无奈地看向胧月夜,回头对自己女儿道:“你妈说这样比较拉风。”

“这个词用得……很好很强大。”她不禁为老爸默哀三秒钟。

保成松了松领口,走到落地窗前,却没打开窗扣,只是望着外面:“雾气越来越浓了。”日暮的天空阴沉沉的,整个城市完全被迷雾所笼罩,“这么糟糕的天气,让人感觉昏沉沉地不想工作。”

“我看你是纯粹想偷懒吧。”镜落撇撇嘴,扬手招呼母亲,“妈妈,我帮你一起做饭吧。”

晚饭后,镜落洗好碗回到自己房间,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来来回回地按着,就是没接通电话。

“怎么了?”白端见她这幅模样,有些奇怪。

“唔……不知道现在打过去是不是太莽撞了。”她歪歪头踌躇着,“但是很想问点事。”

“呵。”白端轻笑,“你什麽时候会这么犹豫不定了?”

“喂,偶尔多想想也是好事啊。”被白端这么一激,镜落反驳道,顺手按下通话键,有些紧张地等待接通,“啊,是阿雅姐吗?我是镜落。”

阿雅的声音很放松,显然并不在工作状态:“镜落啊,有什麽事吗?”

“那个。阿雅姐,你现在是一个人吗?”是啊。”阿雅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如是说道。“我现在在自己家里,爸妈都旅行去了。就我一个人。”

“那就好。”镜落安心地吁口气,续而认真地说道,“我想问一下关于刘哲的事情。”

“刘哲?为什麽想问他的事?”阿雅的声音透着意外,“他和这件事……不会吧?”

“不是啦,就是想问问。班上有女生很喜欢他啦。不过他那模样和电视上完全不一样。”

“哦,刘哲当然是这样,他地性格真的可以说是千面人呢!”阿雅回忆着,“我和他是高中同班同学,他那时就是一会儿会很温和,一会儿又会很冷淡,一会儿又会笑得超灿烂的人,简直就不像同一个人,或者说他天生就是演戏地料。天才啊!绝对孤僻的天才!”

“他是怎么进宇信娱乐踏上演艺之路地呢?”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的大学是理工科学校,他则是进了戏剧学院。也许就是在大学时期被哪个导演看上的吧。刘哲进宇信还是第一部作品一炮成名后的事情,我记得他的第一部戏是个清宫戏。演地似乎是个有偏执狂倾向的悲剧配角。反正我是没看过。但听说演的超好,有盖过主角的势头呢!”

“呃。不会吧……”如果是那部片子的话,刘哲在刚出道的时候就被老爸封杀了喽,镜落苦笑了下,“第一个角色这么反面,会影响到以后的角色吧?”

“似乎是这样,不过刘哲可是很厉害的哟!他的第二部作品就是前两年很火地那部古装言情剧,这个我看了,出演男一号的他演得既深情又温柔,不知赚了多少女孩子的泪水!”

“这么说起来,他地确不愧于影帝的称号啊。”那部古装言情剧还是初中三年级地时候播地,她也被同学拉着去看了,似乎还和白端讨论过喜欢的男生类型。她不是很赞同那种自己没什麽力量还要死撑着保护女主地男主,换句话说,难道女生一定要受男生的保护?

“镜落,刘哲虽然性格古怪了点,但他绝对不可能和这种恐怖的事情有关系!他高中的时候可是非常怕血的,见血就晕呢!”阿雅还是不忘为高中同学开脱。

“安啦,我又没说他,放心啦。”镜落急忙解释,“对了,阿雅姐,晚上大厦里除了保安还会有别人吗?”

“会有人留着加班或住在公司里,不过最近这些事闹出来,几乎没人敢留到晚上。”

“哦,这样啊,谢谢阿雅姐,嗯,没什麽事了,拜拜。”镜落挂断手机,伸手抱起白端,下巴埋没在雪白的羽毛中,“现在我的脑子一团糟啊。”

白端乖乖地任她“蹂躏”,抖了抖羽毛:“直觉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拿不定主意的话,就跟着直觉走吧。”

“说的也是。”转头望着夜雾沉沉的窗外,镜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突然好困哦,唔,早点去睡觉吧,这件事明天再说。”

“喂,你睡得也太早了吧,现在才几点啊!”

早晨八点,当镜落踏着铃声冲进教室时,头发凌乱如风似魔,还带着不知是雾气还是汗水的水珠。叶非趴在桌上招了招手,迷迷糊糊地说:“早上好哈落

“嗯?我还以为就我一个呢,原来我还算是清醒的。”四顾周遭一片睡倒,镜落颇有些五十步笑百步的自得。

身后的慕容朗云无奈地说道:“这个比较也太无聊了吧。”

“哈,原来你也没睡着啊,真是厉害。”镜落比划了一个Good的手势,慕容朗云还没开口,班主任抱着一打卷子走了进来,脸上也是有些迷迷糊糊,但好歹为人师表,竭力维持清醒的状态:“这两节课做练习卷,课代表上来帮忙发卷子。”

“喂喂,这是借机补眠吧。”镜落接过卷子,一针见血地轻声说道,结果被班主任小小一个暴栗打上去,“快点去发卷子,这是教研组的安排。”

是集体补眠安排吧。她很不地道地在心里补充着,点清卷子。

这套卷子根本没有做的价值,很多人在做第一面的时候就睡着了,甚至还把卷子弄得湿答答。然后在下课的时候,班主任在意料之中地把答案发了下来。

完全是在偷懒。镜落做出如此评价,振奋起精神,埋头于那一本彩图介绍册里。

“这是什么东西?”刚刚睡醒的叶非好奇地问道。

“是本市近百年来的建筑介绍手册。”镜落哗啦啦把书翻到最后,“最近刚刚重版的,我爸正好无聊买了一本,就拿来打发时间。”

手册的最后一页赫然是宇信大厦,钛黑色建筑被介绍成“古老雄浑的宝剑”,如此赞美之词看得镜落鸡皮疙瘩四起。她的目光跳过大段介绍,落到最后一行。

“宇信大厦是著名精英建筑设计大师刘建新的最后遗作,大师已经在20XX年去世。”

“刘建新……这人是谁?”镜落对建筑行业根本不清楚。

慕容朗云恰好听见,便说道:“你不看报吗?他是国家建筑设计行业的第一把手,中国建筑设计会的会长,在美国、英国、法国、日本等许多国家都有他的手笔。不过那个宇信大厦真的是他设计的吗?”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呐,你仔细看过手册上的介绍没有?”慕容朗云凑近她指着书上的一行字,“他的风格都是典雅稳定,宇信大厦这种造型未免也太危险了。”

“说不定人家最后的一个作品想改变一下风格呢。”镜落无所谓地摆摆手,“这可是他的遗作。”

“遗作也有可能是未完成的,之后被人修改过。”慕容朗云冷静地分析道。

“!----”镜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他的名字叫刘建新?”请一起祝福四川的朋友!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

也为14866位灵魂默哀,希望他们能在天国安息。

我的一个同学就在四川读大学,现在很担心他。

我已经捐出了自己的微薄之力,如果家里允许的话也将去献出人生第一次血

请看我文的亲们一起祈祷!留句话让我知道下各位的平安吧

雾霾重锁之楼Ⅶ:忘川边今生前世

难以置信地放下手机,镜落的耳边还回荡着阿雅的声音。

“你说的没错呀,刘哲的父亲就是建筑大师刘建新!这很少有人知道哦,不过我听说刘建新大师在故去之前曾对刘哲说过这是父亲给你的礼物,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刘哲不是刘哲本人?恶灵附体?不会吧?镜落霎时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的大脑愈发混乱,根本理不清思绪,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找才对。

直觉,对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镜落忽地站起来,跑回音乐教室背起书包:“今天社团活动我缺席下,不好意思!”

“喂!镜落!”叶非来不及叫住她,镜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匆匆跑回家,爸妈都还没回来,镜落蹬蹬蹬跑上楼冲进房间,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就对还没回过神来的白端快速地说:“待会儿跟我一起去趟宇信。”

“你这么早回来为了这个?”白端惊讶地说道,旋即反应过来,“发现了什么了吗?”

“嗯。”镜落头也不抬,胡乱地将抽屉里的符纸全部掏出来,往口袋里一塞,抱起白端,四目相对:“可能守要到很晚,坚持住哦。”

“嗯,没问题。”

宇信大厦距离顶楼还有五层,晚上七点,大厦的灯光几乎都消失了。一片黑暗的沉寂。

镜落坐在离安全楼梯门最近的一个屋子里,房门虚掩着,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外面的风吹草动。她不敢用隐身术。灵力消耗会很大,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就要连累白端了。

直觉告诉自己,今晚应该守在这里,一定会有秘密被她揭开。

“叮----”

电梯地门缓缓开启,里面的灯光洒满了过道的地板。镜落紧张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猫腰躲在门边透过门缝悄悄地观察着动静。

是刘哲。是他没错。

“吱呀----”

安全楼梯地门被沉重地推开,刘哲走了进去,在这一层楼消失了踪影。

镜落平静下来,略等了片刻,走出房间,带着白端也推开楼梯门。

楼梯门竟然没锁,这使她有些诧异,印象中阿雅说过楼梯门是锁着的,难道刚才刘哲忘记锁上了?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跟踪?

她愈发小心谨慎。轻手轻脚地跑上顶楼,伸手在门上试了试,还是没有锁。

定了定神。镜落用力推开了顶楼地安全门。

宇信大厦直入云霄,顶楼大厅周遭完全采用玻璃墙。晶莹通透。月光丝毫没有受到下面大雾的影响,直入无碍地在地板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纱。

但是令镜落与白端倒吸一口冷气的是。地板上蔓延着无数弯曲细致的暗红色花纹,一圈一圈盘旋缠绕在一起,构成一个巨大地法阵。而法阵的正中央,赫然站着刘哲!

“这是……”镜落竭力回忆着以前老爸说过的法阵知识,可就是想不起来。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现在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乾坤冥血阵,怎么样,我的作品很完美吧?拥有我所讨厌的气息的人。”刘哲似笑非笑地说道,脸庞被月光打出一半阴影,仿佛是黄泉归来的神祗。

“?!”白端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这是冥界的禁咒啊!”

“所谓地禁咒,也只不过是没有力量的人所编造的谎言罢了。”刘哲抬起右手,“我要多谢这一世地父亲,赠予我的礼物。”

“就是这幢楼?!”镜落地大脑迅速搜索到信息,“你篡改了封顶地设计图。”

“不是篡改,是设计。”刘哲漠然道,“最后五层的设计他根本就没有完成,是我执笔完成地。”他优雅地挥了挥手,在镜落和白端眼中充满了危险的味道,“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人的鲜血,就能打通世界与冥界的河流交汇了。虽然我很讨厌你的气息,但是你的鲜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镜落浑身警戒起来,做出防御的姿势,喝道,“你和冥界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很有关系。”他抱着手露出意义不明的诡异笑容,“我恨那里,非常痛恨。”话音刚落,刘哲的身上像是迷雾般散发出暗郁的气息,整个身体开始不断变化,仿佛是干枯的大地在龟裂脱落。紧接着,迷雾散去,站在镜落和白端面前的,不在是刘哲的面容。

黑色的头发半长,翡翠色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依旧俊美异常,却浑身散发着来自冥界的危险味道。他盯着白端,嘲笑似的扬起嘴角:“很久不见了,天鸾的末裔。”

“你是……!”白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你竟然转生到这里……”

刘哲,不,现在应该称为,摆了摆冥界特有的服装袖子,额前的烟水晶额饰轻轻晃动,宛若天人,却又是深渊的灵魂。

“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如果看在我们昔日的情谊上,你把这个女孩子给我。”

“不可能!”白端扬起了翅膀,厉声拒绝,“绝对不可能!,你不要为了你的固执害死别人!我绝对不会将镜落给你的。”

“白端,怎么一回事?”镜落已经被眼前的突变搞得有点头晕了。

“哦?她叫镜落?”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镜落,“从这个名字以及身上的灵力来看,是神族的?哪个元素家族族长的孩子?尊贵高傲的天鸾一族竟然会如此全心地跟着她。”

“……”白端心痛地说,“你这么久还没放手吗?你和她根本……”

“不要说了!我想要的不可能得不到!”抬起手,凝聚力量,“我说过,背叛我的人都不得好死,即使是你!”

“小镜,小心!----”白端话音未落,镜落警觉地抱着它闪身躲过,放下它腾出手来念咒,“白端,你自己小心。缚!禁!----”

“那不行!”白端还没提醒完,早已轻松地挥开咒符,“知道一开始加状态,还算聪明,可惜对我没用。”

“……”镜落咬紧下唇,继续结印,“引天地之神火……啊!----”

咒文还没念完,对面一个风刃打断了她的话,她急忙躲避,风刃还是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一滴鲜血滴到地上,阵法微微发亮了起来。

“神族的血液果然非同小可。”玩味地看着地上渐渐苏醒的法阵。

看来不能受伤啊。镜落得出以上结论,发动咒文。

“镜莫花,水无月,破碎之虚空,终止一切,幻境。”

幻境银色的刀身上流转着梦幻般的琉璃紫,她凝聚灵力于其上,口中念诵咒文:“无相往生,幻境非幻,千影连却。”

半空中出现无数镜像,瞬间破碎,无数细小的碎片包裹着巨大的力量席卷而来,玻璃墙上也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这一招果然有效,再如何躲避,依旧被碎片划破了外衣,脸上也有几道血痕。

他却毫不惊慌,微微一笑:“招数不错,就是力量不够。”

镜落有些难以置信,方才她几乎使出了全力,竟然没有造成想象中的伤害。

这个,到底什么来历?

雾霾重锁之楼Ⅷ:秘密终于被打破

浓雾迷锁的高楼,顶端却被月光构造出一处迷离的水晶宫,鲜血画成的法阵微微发亮,仿佛是沉睡依旧的巨兽在慢慢苏醒。

镜落气喘吁吁地拿着幻境,下意识地保护着身后的白端,她只觉得自己的力气在被一丝一丝抽干:“怎么回事……”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仿佛刚刚想起似的,微笑道,“这个法阵还会吸收人的力量,普通人是方圆一公里,而像你这样的人,离得越近就消耗得越快。”

“!----”镜落咬紧牙关,刀锋寒光一闪,直逼向。

“我说过没用。”轻轻一挡,竟将力量格挡了回去。眼见将反射到镜落身上,白影一晃而过,挡在她身前,“无效化!----”

仍有一半的力量冲击着镜落,她背后的玻璃墙刹那间破碎,高楼的风忽地窜了进来,毫无节制地回旋,几乎令她站不稳。

“无效化言灵虽然强大,可在这里是事倍功半啊。”轻松地嘲讽道,“你终于出手了,我昔日的朋友。”

“难道现在就不能成为朋友吗?”白端痛心疾首地看着。

“我说过,绝不轻饶背叛我的人!”

“这样怎么算是背叛!”镜落忍不住插话,“你本来就不对!盲目跟随你的话更是愚昧!”

“你不懂!你怎么可能懂!”厉声道,“我所受的苦难,我所承受的痛苦,你都不懂!”

“我只有获得一切,获得世界的权利。才能与之匹敌,才能得到她……”有些恍然,但很快回过神来。“所以……你将你自己奉献给我吧!”

突然而至的力量充满了压迫力,镜落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简直要坠入窒息地黑色迷雾中去,耳边的呼唤有些模模糊糊,身体渐渐使不出劲来。

“铛啷----”手无力地垂下来,幻境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被黑色地蔓条紧紧地缠绕起来,灵力慢慢开始变弱。

真是……讨厌……白端……怎么办呢?它的处境很危险

“我不准你伤害她!”耳边突然传来陌生地声音,低低的带着磁性,有力而坚定,似曾相识。周遭凝沉的气流开始流动,逐渐被一股清洌的气息所替代。

神志有些恢复了,可还是无力得睁不开眼睛。

到底是谁?

“你终于忍不住了啊。”是那个的声音,“那么我就将她还给你好了。”

蔓条猛地一挣,竟然向破碎地窗外探去。镜落只觉得自己被狠狠一抛,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这里,可是顶楼啊!

身体在下坠的那一刻被一双手有力地抱住。风声停缓,然后是低沉但柔和的声音:“小镜。你没事吧?”

她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白衣胜雪。同样雪白的长发随风飘扬,神态脸庞似乎异常熟悉,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难道说……

“白……白端?”

“小镜……我……”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是男生……你竟然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小镜。”白端急切地说道“他们都知道对不对?爸爸妈妈他们都知道对不对?”镜落大声道,突如其来的情况使她愈发眩晕,“为什么骗我!而且骗了我整整十六年!”

“小镜!---”镜落眼前一黑,完完全全晕了过去,白端紧张地呼唤着她。

“多好的场景,欺骗与被欺骗。”漠然地说道,抬手一个火球,“这种滋味怎么样?”

“!住手!”白端抱着镜落,根本腾不出手来回击。

正在此时,顶楼地大门呼的被撞开,紧接着是保成和胧月夜的身影:“白端,你快回去,一洛在家里等你们!”

保成拉开长弓,对准,缓缓道:“大人,有些事情我认为还是你亲自回冥界说清比较好。”

胧月夜眼见白端离开此地,扬手划过琴弦,轻声低吟:“忘川之水,请随琴音流动,开启吧,通往黄泉之门。”

镜落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自己躺在软绵绵地什么东西上,手略略伸了伸,抓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是自己地布偶熊,原来是在自己房间啊。

门被轻轻推开,虽然没什么声响,但是镜落还是异常敏锐地听见了,她撑起身体,转头看着门口端着杯子地白衣青年。

“小镜……”白端关切地看着她,“先喝口水吧,已经没事了。”

“出去。”

“小镜?”白端有些惊愕。

“出去,听见没?”镜落转回头去,定定地看着床上的布偶熊,口气十分生硬,难得充满了不可违背地威严,“我叫你出去!”

白端愣愣地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开口。正在此时,一洛走了过来:“怎么了?”

“一洛哥哥,你也不要进来。”她漠然地阻止一洛的举动,“水放桌上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最后还是很冷静地转身拍拍白端的肩膀,示意一起离开。门被轻轻关上,重新归于寂静,镜落无神地盯着书桌上那杯水。玻璃杯后面是一个相架,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但她已然能在大脑中数百遍地描绘。

抱着白色天鸾的少女肆无忌惮地笑着,阳光打下的阴影轮廓都显得分外明媚。

记忆中的那种感觉已经深入生活的习惯,一举一动都成为细胞的下意识反应。可是,这样的欺骗和背叛又有什么区别……

还是自己的心在迷茫,在彷徨?

她使劲摇摇头,不愿再去想,不愿再去面对,现在的自己只想做一只避世的蜗牛,安静地蜷缩在壳中,管他世界突变,管他天动地摇。

枕边的手机突然一阵轻微晃动,发出信息提示的亮光。镜落伸手打开手机,信息提示上赫然出现十条新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字句。

她顿了顿,按下通话键,等待电话接通。

“喂……是我。嗯,有点事……我可不可以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对,没什么,到时候在跟你说好了……嗯,谢谢。”


冥生遗忘之川Ⅰ:月上柳梢头

笼罩城市多日的迷雾,渐渐散去了。云破月出,子夜的月光淡淡地透过郊外的竹林,竹影斑驳,勾勒出一幅别样的夜景。

慕容朗云撩起窗纱,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的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一动都不动,呆呆地抬头望着窗外,手上捧着本厚厚的书,但丝毫没有看的意思。

她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简直就不像他所认识的镜落,宛若星辰的黑眸此刻却充满了恍惚与无神。

慕容朗云端起牛奶和土司,走过去放在她跟前:“吃点东西吧。”

黑色的瞳孔良久才转了一圈,她微微摇了摇头:“我不饿。”

“你都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还说不饿?!”他忽地提高声音,“镜落,你到底要怎么样?活活饿死自己吗?”

木知木觉的人对他的叱责毫无认识,依旧别过头去望着窗外。

慕容朗云叹了口气,放下盘子,出人意料地伸手抱起她。

镜落的身体一颤,但没有动作,静静地让他抱着。

“现在都凌晨一点了,去睡觉吧。”他不由分说地抱她上楼,还是上次住宿时的那间,夜风吹拂起窗帘,镜落不禁蜷缩起身体,“好冷。”

慕容朗云将她小心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走到阳台关窗。再回头时,镜落已经沉沉地坠入了梦乡,平稳缓和地呼吸着。

他站在她的床边,目光分外温柔。迟疑了一下,慢慢伏下身去凑近她的双唇。

镜落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白端……”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僵硬起来。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吻上了她的额头。

“晚安。有个好梦。”

慕容朗云回到自己地卧房,有些懊丧地按住自己的额头,竟然就这么犹豫了。

自从前天她一通电话打过来后,他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她的口气也不会这么无助和迷茫。

果然。是这件事,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难得地好机会,自己却在这一刻放弃了。

是因为她下意识念出那个名字?习惯真的是很可怕地东西啊。

镜落已经有两天没有去学校了,当叶非向慕容朗云询问时,他也只得苦笑以对:“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打她手机都是关机,又不敢去她家问问,真的很担心啊。”

“大概是生病了吧。”慕容朗云做出一幅推测的模样,“现在报纸上说得呼吸道病的人不是很多么。她也许感冒了。”

“不行,我要去问问班主任,她一定知道什么。”叶非说着就离开了教室。

慕容朗云不禁有些担心。她这个算是离家出走吧,父母一定会很生气。正想着。叶非跑了回来:“班主任说昨天她爸爸就打电话过来请病假了。真的生病了啊,我们去看看她吧。”

“呵。你不知道生病地人静养是最有效的吗?我们不用去打扰了,也许她现在在家里正舒坦呢。”闻言,他脑海里出现了镜落的父亲,真是难得父亲啊,竟然会帮着女儿搪塞学校,不过这种事还是少让人知道的好。

傍晚放学时分,不再有镜落拉着他嚷嚷着叫他请客,慕容朗云礼貌地和乐队里的成员道别,独自走出教学楼。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满是等待孩子的家长和车辆,他还没走到门口,脚步忽地一滞,抬头看着来人。

原以为是镜落的哥哥,却没想到是一个俊美异常的青年,穿着大衣,白色地长发和面容被藏在帽子下。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白端?”果然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点头。

原来已经猜到她会在自己这里,可是为什么不来接她呢?慕容朗云有些疑惑,但面上还是很镇定。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白端率先开口,口气已经归附平静。

“好。”慕容朗云点了点头,指向那边的路口,“不介意地话,麦记咖啡怎么样?”

“多谢你对小镜的照顾。”坐下来点了两杯焦糖玛奇朵,白端开门见山,“不过她大概还要在你这里叨扰几天。”

“这没什么关系。”慕容朗云缓缓搅着咖啡,“只是她一直不肯吃东西,今天早上才硬塞了一片土司进去。”白端微怔,目光透出心疼:“如果可以地话,做点她喜欢吃地东西吧。这个时节,她下午喜欢喝朗姆酒热巧克力,配颗粒花生酱厚片。还有一些我写给你吧……”

“你和她到底……”慕容朗云打断他的话,道,“怎么一回事?”

白端沉默不语,眼底却充满坚定:“我喜欢镜落,一直以来都是。”“但是你骗了她。”慕容朗云道,“而且整整十六年都是,这难道不是……”

“这不是背叛!”白端沉声道,“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她。”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低头看着白瓷杯子里地咖啡,咖啡散发出焦糖的奶味,隐隐透着清苦,却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假象之中。

“多说无益。”白端干脆地招呼结账,理了理帽子和风衣,从桌上拿起便笺纸和笔,“你这两天不住在市区对吧?”

“嗯。”慕容朗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诚实地回答。

白端颔首,写完最后一笔,将纸条递给他,然后起身:“多谢。还有,请让小镜小心周围,那个的事情还没完。”

“?”慕容朗云虽然对这个陌生的名词有些不解,但还是扬起了嘴角,“我会保护她的。”

白端轻笑,帽檐下琥珀色的眼眸流转着自信的光芒,竟令慕容朗云有一丝恍然:“小镜她不需要保护,而我会一直守护她,到永远。”

当慕容朗云抱着买好的食材推开屋门时,有些意外地发现镜落正坐在沙发上玩PSP。虽然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迷茫,但显然已经恢复了一点精神,哪怕只有一点也是极好的。

“今晚吃些什么?”他用家常的口吻说道,仿佛和她不是住在一起刚刚两天。

“随便。”闷闷的声音,双眼不离PSP屏幕。

这个答话比昨天大有进展,至少她同意吃东西了。慕容朗云微笑着走进厨房,倒腾出购物袋里的食材。不吃姜,不吃生葱,洋葱和蒜瓣都只接受味道,不接受实物。他有些犯愁地看着便笺纸上优美的字体所表达的某人刁钻的口味。叹口气,他拿起筷子弯腰仔细地把用油煸过的洋葱和蒜瓣挑出来,方才把番茄扔进平底锅。

等待酱汁炖煮的过程中,他一副悠闲的模样靠在门口竭力找话:“你在打什么游戏?”

“怪物猎人第四代。”她头也不抬,认真地盯着屏幕,“继承了第三代。”

所谓的“继承”是PSP专用术语,指将上一代游戏中玩家数据延续到新代,无疑免去了玩家练级驯兽的时间,与之对应的叫做“开荒”。

这些词慕容朗云都听过,即使没玩过PSP,但如果身处一个天天“不务正业”大谈特谈PSP的社团,耳闻目染这个词用得恰到好处。

他不仅下意识揣测着,不知道白端会不会玩PSP?那张超凡脱俗的脸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热衷动漫游戏的人。

自己改天也去买款PSP吧。

冥生遗忘之川Ⅱ:人约黄昏后

心里不断胡思乱想着,直到酱汁浓稠的气味四溢开来,慕容朗云方才回过神来,熄灭了火。

窗外的树梢上闪过一抹白影,他回头了眼依旧埋头于PSP的镜落,再望着窗外,心中莫名地不是滋味,似乎应该警告他不得私闯民宅吧。

桌上两盘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面,镜落盯着面好一会儿才拿起了餐叉,绕了一卷面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好像在研究配方。

见她终于咽下去了,慕容朗云舒了口气,自己也拿起了叉子。

“白端来找过你了对不对?”

突如其来的问话使他惊讶地放下了餐叉:“你说什么?”

他旋即优雅地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哥哥一洛确实来找过我,我刚才忘说了。”

“不是一洛,是白端。”镜落定定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充满不可抗拒性,一字一顿地再次强调:“是白端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他只得承认这个事实。

“直觉。”

“……哪有这么准?”不要在这个时候骗人啊,“你又不是预言者。”

“是这个。”镜落用叉子卷起一卷面条,“一般炖煮意大利面的酱汁时,是不会把洋葱和蒜瓣特意挑出来的。而我不喜欢吃洋葱这一点,连我爸妈都不是很了解。”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有白端知道。”

“……”慕容朗云无言以对,摇了摇头,“已经深入到意识的习惯。镜落,你是在逃避吗?”

镜落的手一颤,停下动作。默然地盯着水杯,良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这是在逃避。”他尖锐地指出。手又放了下来,“对不起,失礼了。”

“没什么。”镜落放下了餐叉,“他还说了什么吗?”

慕容朗云想了想,决定还是隐去那句话。即使知道白端就在附近:“他还说那个什么的事情还没完,要你自己小心,然后……就没了。”

“我知道了,我吃饱了。”镜落站起身来,转身要离开,忽地又停下了脚步,“他有说过的其他事情吗?”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他只提醒了这一句。”他愈发有些疑惑,猜测道。“和前几天地迷雾有关吗?”

“嗯。”镜落应道,有些发怔地盯着墙上的油画,中世纪的森林身处隐隐绰绰是骑士和他地健马。

她抬起手。莲花菩提子莹莹生辉,这是她通往冥界的唯一途径:“我想。我应该去趟冥界。”

“你要去哪里干什么?”慕容朗云惊诧地说道。“冥界不是随便能去地,我们家族也只有前几代的亲王才有足够的力量去。”

“我有通行证。”她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我也知道凭现在的我去冥界,消耗的灵力有多大,但是我必须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自己一个人很危险。”对于此事,他不得不再三强调,“我离开家族,现在拿不到允许,否则我就陪你去了。”

“我自己去。”镜落决断地回答,“今天晚上就去。”

“喂……”和她相处半年多下来,也知道她地性格,说一不二,有的时候倔强得根本拗不回来,慕容朗云不禁苦笑,如果真的起了争执,白端是怎么处理的呢?

子夜时分,月影恰好移到了适当的角度,镜落发动了莲花菩提的灵力,看着半空中通往冥界黄泉之门缓缓打开,她习惯性侧头想开口,但是又止住了,只是略略点头:“我走了。黄泉之门,顾名思义,是通往黄泉之门。这也是生魂进入冥界的唯一途径。

走进黄泉之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沿路盛开着的大朵大朵地曼珠沙华,火红的花瓣分外妖艳,仿佛浸透了鲜血。

镜落没有再去看它,沿着没有被花朵覆盖的小道慢慢地向前走。一旦踏入黄泉路上地曼珠沙华花丛,就会被吸取灵力甚至是记忆,这是沙罗告诉她的话。

但是不仅仅只有曼珠沙华,不知从何处响起地歌声萦绕在耳边,直荡心魂,好像自己地意识也被勾去了。

镜落停下脚步,低头合眸,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默念起净心决。

似乎还是不行的样子,花香与歌声双重缠绕,她不禁苦笑,若是以往白端在,他一定会张开屏障,挡住这些扰人心魂地东西。

可是自己不能太依赖,是的,大概是警惕不能太过依赖才离开的吧,这不是逃避。

如是安慰着自己,她再次抬起手,这回召唤出了幻境。虽然老爸担心自己的力量不够,但是这一招偶尔适当的使用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无相往生,一切皆为镜花水月。”

刹那间,一切花香,一切歌声都消失了,抬起头来,眼前只有通往远方河流的一条羊肠小道,被无数妖娆的花朵簇拥着。镜落勾起自信的笑容,向前走去。

冥界的忘川河不分昼夜地流淌着,开阔平缓的河流因为如此缓慢的速度,几乎难以让人察觉它的流动。镜落轻轻吁了口气,终于到了。要渡过河必须去那边的轮渡码头,她低着头尽量不被远处站着的引渡官发现,跟着亡魂走进了船舱。

船以可怕的龟速启动了,原本安静的船舱里开始有细碎的谈话声,然后越来越多。

“我真是放心不下我女儿啊,都快三十了还是不肯嫁人,天天窝在家里画画。”

“我死得真是冤死了,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公交车竟然起火了,肯定是那个混蛋在上班高峰把油带了上来导致的,我看见了。”

“唉呀,你也是那部车上的?我也是啊,那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我竟然连工资都没拿到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身边谈话的两人不知怎么注意到了镜落,问道:“小妹妹,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

镜落抽搐了下嘴角,正在苦恼怎么回答,突然有人惊呼道:“她是生魂!”

“生魂?什麽?生魂?!我看见生魂了!是活着的会动的生魂!”

生魂的气息有别于亡魂,这使得不少亡魂窃窃私语起来,都以外星人的目光打量着镜落,似乎她是从M78星来的怪人。

“……”镜落决定坚守“沉默是金”的原则,在船舱里扫了一圈,转头看向窗外。

刚才自己大概是眼花了,在那边的角落看见一个人,虽然穿着风衣戴着帽子,但总感觉异常熟悉,很像是……不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她推翻自己的猜测,静静地等待着轮船靠岸,停锚,跟着议论纷纷的亡魂走出船舱。

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登记广场一字排开长长的桌子,书记官忙碌地敲击着键盘,输入每一个亡魂的资料。而在广场后面,可以隐约看到一座流光四溢的高塔,白色光滑的墙壁上是七彩的绚光轮流回旋。

这是冥界的象征----璇玑塔。

冥生遗忘之川Ⅲ:月与灯依旧

冥界的区域按照A到Z的字母排列,每个字母有四十五个区域,每个区都有一个回生井。A40区是冥界中央办公区,位于冥界中心,冥界一切公务都在这里日夜处理。

冥界的统治者被称为冥界三主,各司其职,分别是掌管未来的燎琉,今日的路乾,以及过去的静息。

镜落决定要去找静息,直觉告诉自己,静息与这件事的关系最大。

可是当她迈开步子时,突然反应过来,不是所有人都能随随便便见到冥界之主的。

正在烦恼着,她的肩膀突然被人一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不禁一愣,旋即有些慌张:“篁大人……”

引渡官篁,同时也是前任冥界之主昔亡的儿子,镜落在柳若眉的事件中与他接触过,是个比一洛哥哥还冰山的家伙,至少一洛哥哥在自己面前会很温和地微笑。

“我听见了。”篁面无表情地指指登记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在议论遇到一个生魂,然后我找过来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可是我……”镜落还没说完就被篁打断了,“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这里对生魂的灵力伤害很大。”

“我有这个!”镜落强调性地举起手腕,给他看那串莲花菩提子。

“也没多大用处。”篁一针见血,“你自身的灵力还不成熟。”

“……”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被篁逮住了,镜落有些懊丧地撅起了嘴。

“如果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可以找个地方慢慢问他。”篁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伸手指向不远处。

镜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禁要窒息了。

原来自己没看花眼,深色地大衣。帽子下白色的发丝和琥珀色的眼眸。

是白端。

再次相见时,不免有些尴尬。没有了往日地亲密。镜落不断提醒着自己,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叫白端地男子,而不是她所熟悉的天鸾。

篁大步走开,扔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白端率先开口:“去吃点东西吧,你瘦了好多。”

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不失柔和,哪怕一直在告诫自己,镜落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像是离开家很久的孩子踏进家门那一刻时地激动,这里是自己的家,意识深处的声音。

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生魂不能吃冥界的食物,这个老爸说过。”

白端轻轻一笑。举起手中的纸袋:“我知道。”

里面所散发的诱人香味告诉自己,是朗姆酒热巧克力和花生厚片。镜落顿了顿,还是接过了纸袋:“谢谢。”

忘川河很长。贯穿整个冥界。静谧的一处河岸,两人在岸边坐着。一个在吃东西。一个在看着忘川河的流动。

她不喜欢别人看着自己吃东西,白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望着对岸地黑暗。开口道:“和我从小就认识。我小时候一直受到他的帮助。”

镜落停下手,抬起头。他合了合眼眸,有些苦涩地说下去:“我们算是朋友,所以我知道他很多事,他也一样。”

“你有没有发现的名字有什么特别?”

她点点头:“刚才遇到篁地时候突然发现了。”

“嗯。”白端表示赞许,“是篁的弟弟,也就是说,也是昔亡和珈澜地孩子。篁是长兄,是第二个,而静息则是他们最小地妹妹。”

“原来如此,静息和他们的名字不一样,没有竹子,难怪没有察觉。”

“当昔亡和珈澜进入十世轮回时,篁和已经长大了,他们要担负起照顾妹妹地职责,尤其是静息被称为继承冥界之主力量的接班人后。”白端继续说下去,“那时静息和你一样大,刚接任冥界之主的位子时还很青涩,下面反对声很多,是篁和,还有燎琉、路乾他们力排众议,帮助她在事务中力量。你大概听说过以前冥界计算机网络崩溃的事情吧?”

“嗯,所有系统信息无法输出,回生井能量被人恶意提取,最后是桫椤果的融合恢复了回生井的灵力。”

“那个时候没日没夜地带领技术人员修复网络,还向世界借了一些技术人员的生魂,酬劳是十年的寿命。这件事中他付出的最多,也最无怨无悔。”白端回忆着,“可是事情就出在这里,他爱上了静息。”

“!----”镜落不由停下了喝热饮的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是乱伦。”白端帮她说出事实,继续道,“这当然是被伦理所不允许的,然后就出了大事。”镜落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的性格我很清楚,有些偏执,一旦事态发展到严重的地步,他很可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比如,打开两界河流的连接。如果两界河流连接,那么空间就会陷入紊乱,冥界与世界的生物互相流通,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这样的话,空间与空间之中会生出很大的力量。”白端叹了口气,“没错,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想获得驾驭冥界的力量与静息厮守,而不受他人的非议。”

“爱情不是东西!”镜落反驳道。

“的确如此。”白端点点头,“这自然会受到反对。后来是沙罗出面平息下了事端,而也在这件事之后消失了踪迹。所以这次他会说,讨厌你身上的气息。”

“是因为我的气息和沙罗有些渊源吗?”镜落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自己,“那么,静息爱不爱呢?”

“……”白端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笑,“是啊,静息爱不爱呢?这个问题从事情一开始就没人思考过。”

“那么不就简单了,如果两人是互相喜欢的,那么就要想办法让他们能在一起啊。”镜落理所当然地说道。

“……”白端为她诡异的思路无语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现在被关在璇玑塔里,这件事大概不想让所有人知道。”

“毕竟是秘闻嘛。”镜落站起身来,掸掸衣服,“去璇玑塔吧。”

决定性的口气使白端不由一怔,他看着她的侧脸,头发不知何时已经留到过肩了,似乎她是很久没去理发了,不过这样更有些女孩子的味道。

“小镜……”他的声音在风中传到她的耳中,“我喜欢你,是爱的那种喜欢。”

镜落的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心中像涌泉似的漾起甜蜜但酸涩的味道,自己是在逃避,在逃避这句话。

“白端,我还不知道怎么答复你。”

“我会等,一直等,等到你知道怎么答复我。”

因为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感情。

有人质疑镜落的反应,其实这一点我一直不是很想挑明。

原本的人设中是有一点百合情节的,镜落一直把白端当作女生,所以一些隐私[哗----]的行为毫不忌讳。

但是现在发现了真相,她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以上----

冥生遗忘之川Ⅳ:泪湿春衫袖

璇玑塔高耸入云,曾经有传说它直通三界,但是事实如何连冥界三主都不知道。

站在璇玑塔的大门前,镜落被守卫的卫兵拦下了:“这里需要许可证才能出入。”

许可证这种东西,她根本没见过,更别说有了。白端及时上前亮出了一块碧色的莲花琉璃佩,道:“是这个吗?”

卫兵一愣,旋即躬身道:“是神殿许可,请进。”

镜落心中莫名地有些懊丧,不过还是跟了进去,忍不住问道:“这个是神殿许可?”

白端放缓脚步,走在她身边,解释道:“是冰伊殿下给予天鸾一族的许可。”

“哦。”她闷闷地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进电梯。

璇玑塔虽然高,但是办公地点都集中在中部。被穿着大红旗袍的女鬼姐姐鞠躬送出电梯后,属于冥界之主静息的楼层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或许是因为掌管过去的缘故,这里充斥着怀旧的气息。中世纪的摆钟,考究的宋瓷,清末的屏风,西方与东方的文化在这里构成一个微妙的和谐感。

镜落被眼前的情形吃了一惊,不由看愣了。

那边的房间细细碎碎地传来走动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身素衣的静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双曾让镜落影响深刻的翡翠色眼眸,此刻满是疲惫,却也透出分外的坚强。

“他们已经来过了。”静息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请不要再问我了。”

镜落愣了愣。猜想这里的“他们”大概是燎琉、路乾以及篁这三人。她抬头望着这个美丽却坚强的女子,干脆地说:“静息大人,你喜欢吗?”

静息显然吃了一惊。以往根本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白端静静地看着她们地交谈,站在一边保持沉默。他也很想知道静息是怎样对待自己儿时好友的感情。

“……”静息犹豫了一会儿,眼中的感情突然温柔起来,“是地,我也喜欢他。”

这个回答正中镜落的意料之内,只是她没有想到静息会如此爽快地回答。不过这也很好。她脸上绽开大大地笑容:“既然你这么说了,就一定有办法。”

“?!”静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外面突然一阵嘈杂,然后一个官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声道:“大人,璇玑牢的那个人逃了出来!”人皆是一惊,白端率先反应过来,“快去看看!”

璇玑牢就在璇玑塔的塔底。此刻地下已经是乱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唯一能发现的情况就只有被破开的大门和空空如也地单间。

“大人!”负责看守的官员紧张地迎了上来,“那个……那人……”

“怎么了?快点说清楚。”静息彰显出冥界之主应有的气势。沉声问道。

“他速度很快,守卫都挡不住。然后……似乎往璇玑塔顶去了。”

“璇玑塔顶?!”静息的脸上瞬逝一丝惊惶失措。但很快镇定下来,命令道。“璇玑塔顶进出有限制,你们各自坚守岗位,余下的由我来处理。”说着便转身匆匆跑出了璇玑牢。

“到底……什么状况?”镜落嘟囔了一句,也跟了出去,白端担心地追了上去。

璇玑塔顶,几乎没人上去过,一方面因为太高,另一方面也因为限制----只有冥界高级官员才能进入。

静息穿过璇玑塔顶的鉴别大门,无声地看着站在整个璇玑塔法阵中央的,动了动嘴唇,终于吐出那个字:“……“

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璇玑塔顶之所以有限制,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在顶端有着平衡三界空间互通的阵法。静息,只要能打通冥界和世界,那么我们就能不受他们地目光,永远在一起了。”

“!----”静息跑上前去大声道,“你不可以这样!你要陷入心魔了!”

“静息,不要过来!”厉声喝止住她,然后缓下语调,“我这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啊。”

看到这里,镜落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乱七八糟的未来?谁都不知道未来长什么样子,连燎琉都不清楚,你就知道了?不要为了这种不切实际地理由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又是你……还有……”扫了白端一眼,“我曾经地朋友。”

“现在依旧是。”白端道,“,朋友并不是一直赞同你地想法。”

“那么包括我的感情也要干涉吗?”

“我从来没干涉过你地感情,但是你为了感情所做出的举动太疯狂了,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白端上前一步,摆明立场。

“我觉得我们在说废话。”冷冷道,“多说无益。”说着,他踩上了阵法的第一条银线,银线在他的踩踏下微微震动,带起整个保护罩的振荡。

静息慌忙叫道:“,你快住手!”她正要上前,刚踏出一角,四周的保护罩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显然是承受不住过于饱和的力量。踏上第二条银线,保护罩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裂痕,并且逐渐变大。

镜落突然侧头望着白端:“力量不足也有好处对吧?”

“呃?”白端一愣,旋即心有灵犀似的反应过来,伸手阻止,“小镜,很危险----”

话未说完,镜落已经冲进了保护罩,对保护罩没有丝毫影响的她拼命支撑住阵法所发出的灵压,奋力跑向,一把用力推去。被她的突如其来弄得一怔,就在这一怔的刹那,被狠狠地推出阵法圈,重重地跌倒了,而镜落同样也被摔在地上。

“小镜!---”有的时候最令人讨厌的一点就是自己明明能够却不可以出手,白端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高声唤道。

保护罩的动荡在这一瞬间减缓下来,直至重新归附平静,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静息走到刚刚站起身的面前,两人相望对眼。她翡翠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澜,看不出一丝表情,无论是喜,是忧,还是怒。

“啪----”她扬起头,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硬生生地挨了下来,有些惊讶地抬头,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啪----”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然后再是一巴掌。

“你给我适可而止了!!”静息终于爆发了,“这第一个是代两界的生灵,你想毁灭整个冥界和世界吗?!第二个是代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他们没做错什么吧!最后一个是我自己的,再这样下去,你想让我讨厌你吗?”

“讨厌我……”终于反应过来,怔怔地重复着,“你是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静息几乎要哭出来,“好了吧,。告诉你,我喜欢你啊!”


冥生遗忘之川Ⅴ:今年月圆时

完全僵住了,讷讷地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笑得异常舒心和柔和。

一改之前的戾气,简直判若两人。

“静息,你不要骗我了。”他喃喃道,“难道不是我一厢情愿吗?”

你也知道是“一厢情愿”这个词啊。镜落撇撇嘴,想站起身来,脚裸像撕裂似的疼痛,支撑不住,又坐倒在地。她不禁心中暗暗后悔,为了这点事情扭伤了脚,实在太不划算了。

白端快步上前,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抱起她。

“啊----”镜落惊呼一声,身体已经腾空了。

“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的,你先别动。”白端收紧了手臂,抱着她往外面走去,“静息和知道应该怎么做的。”镜落别过头去有些别扭地不再看他。两人刚出了璇玑塔顶,就看见匆匆赶来的燎琉和篁两人。燎琉严峻的脸色摆明了他的心情:“他们怎么了?”

“我觉得两位还是再等一刻钟再进去也不迟。”白端微笑道,“有些事情需要两个人共同面对,旁人参与也许不是很好。的性格我比谁都了解,至少我们也是小时候就在一起的朋友。”

篁颔首,有些愧疚:“以前对的关心太少了,以为是个男孩子就能承担下自己身上的一切压力,却没想到。”

“不是你,他不是很会把感情藏在心底深处。”白端淡淡道,“请问医疗室在哪里?”

“哦,在五楼。整个楼层都是医疗区。”

“多谢了。”白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璇玑塔顶。

“呐……白端。”在五楼安静的医疗室,镜落好奇地问道,“你小时候和……”

“嗯。是朋友,很好的朋友。”白端蹲下身脱去她脚上袜子。脚裸已经红肿起来,他平静地旋开药酒盖子,为她抹上药酒,“我小时候几乎没有朋友,只有才和我在一起。“嘶----好疼----”镜落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忍住,白端按住她的脚,“不要乱动,否则更疼。”

“轻一点。”镜落低头看着他为自己缠上纱布,继续道,“白端你小时候……”

“以后告诉你,好不好?”白端漂亮地打了一个结,抱起她,“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先回家吧。”“可是静息他们……”

“放心吧,先不要先关心他们。”

“哦。”镜落乖乖地点点头,不知何时。她又恢复了以往和天鸾白端在一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连自己都没发现地意识吧,已经完全浸透在细胞深处了。

无论如何。两人之间还是在面对面的时候隔了一层纱。回到家后。白端抱她进房间,安顿好她便消失了踪影。

镜落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地一下子躺倒在床上,胸口空空的像是被挖掉了一块。

按理来说自己这么不辞而别离家出走,父母应该责怪才对,可是不仅是妈妈,连常常借各种机会恶整自己地老爸也只是欣慰地摸摸她的头:“回来就好。”

她有种想哭地冲动,莫名地想哭。

回到熟悉的屋子,躺在熟悉的床上,吃着熟悉的饭菜,周围的一切都熟悉而温暖,完完全全渗入了骨髓地熟悉。镜落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想家过。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翌日她就一拐一拐地去了学校,还没上楼,就被一群大呼小叫的女生团团簇拥。

“镜落大人骨折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是扭伤了,过两天就好。”镜落笑着摆了摆手,一跳一跳地挪向楼梯。

“啊!”还没挪几阶楼梯,背后又传来一阵惊叹,紧接着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我来背你。”

“呃……”镜落怔了怔,还是把手伸给了慕容朗

“怎么回事?去一趟就受伤了?”无视旁人诡异的目光,慕容朗云一如既往,平静但关切地说道。

“呵呵,出了点小状况,扭伤了。是白端带我回来的。”镜落随意地说着,没有注意到慕容朗云一瞬而逝的僵硬,尤自思考着静息他们的事情。

这件事会怎么处理?从伦理上说,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但从感情上说,总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啊,真是矛盾的双重体。

刚进教室,眼尖的叶非率先担心地跑了上来:“镜落,你这几天怎么----啊,你骨折了?!”

“扭伤了而已。”面对叶非,镜落很有耐心地解释了一通。

小萝莉安心地舒了口气,续而又责怪她:“你扭伤请假也不告诉我,手机也不开,让我担心死了。”“对不起对不起。”镜落绽开笑容,双手合十告罪,“是我地错。”

“今天你乖乖地坐着别动,打水打饭我来帮你。”叶非颇有女王样地发出命令,“你必须在圣诞节之前痊愈,听见没?”

“是镜落吐了吐舌头,拉长了声音。

“哎,你知道吗?刘哲突然宣布退出演艺圈了。”早读课时,叶非趁老师不在打开了娱乐杂志,“找个发言人说一通话,人也不见一个,算什么呀。

“刘哲啊……”镜落应道,却不在多做评论,自己陷入深思,心神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嘿!专心点读课文。不要以为当个病号请个病假就可以偷懒了。”班主任不知何时出现,脸上带着笑,手上毫不客气地给了个栗子“呜……老师你欺负人……”镜落瞥了眼及时将杂志塞回课桌的叶非,假装瘪着嘴嘟囔道。

“别在这里耍宝,待会儿早操你不要出去了啊。”班主任嘴上虽说着,手上也开了一张病假条,“平时挺活络的,怎么这么不小

镜落暗暗吐了吐舌头,舒畅地露出笑容。

无论如何,自己不是一个人。

心情还是有些矛盾,特别是推开家门地那一刹那,有些犹豫,又有些自然。她终于发现,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出乎意料,家里只有一个人。

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地窗帘边,白色地发丝被透过窗帘的午后阳光镶上一抹淡淡地金色,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落寞和哀伤。

“白端……怎么了?”从没见过这样的白端,这令镜落有些慌张起来。

白端合了合眼眸,异常艰难地开了口。

“他……回归了……”

冥生遗忘之川Ⅵ:花市灯如昼

“回……归?”镜落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很清楚回归这个词的概念,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回散于天地,称之为回归,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从今以后,无论是在世界还是冥界,再也没有一个叫作“”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还没见过一个回归的神族,更何况是像这样自愿回归的人。这等于自杀。

“他为什麽要这样?”简直难以置信,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因为,既然无法在一起,那么就用自己的力量来默默地守护。”白端淡淡地微笑,光影之中的面容绝美,“一定就是这么想的,我很清楚,非常清楚。”

镜落愣愣地站在原地,“守护”这个词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如此绝壮的守护之言听起来有些凄美,尤其是从白端口中说出,她的胸口仿佛被人灌满了铅水。

“那么,静息她……”

“谁知道呢。无论是悲伤还是怎样,她要继承所献出的一切,这也是责任。所以……”白端忽然凑到她面前,琥珀色的眼眸与她相对,透出坚定,“小镜,一定要好好活着。”“?!”镜落惊讶又疑惑地望着他,脱口而出,“你要离开?”

白端被她难得的敏感一怔:“怎么这么说?”

“我感觉你要离开,去很远的地方,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她如实将直觉说了出来。

白端苦笑:“大概吧。”

“为什麽?”她急急追问,“如果是很危险的事,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是一点私事。”他想搪塞掉。却没料到镜落继续说了下去,“哪怕是私事也一定很危险,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你也不能一个人。”

她抬头绽出笑容:“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这次轮到白端愣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声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欣喜:“你是说……真的?”

“不过在此之前。”镜落摇了摇手指,眨了眨眼。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圣诞节和我一起出去吧!”

圣诞之夜地展览中心,是所有动漫游戏粉丝的大聚会,镜落自然也不甘示弱,穿着一身骑士装,再加上边上白发飘逸的白端,立刻谋杀无数菲林,引来无数尖叫。“我觉得暂时不要去动漫区比较好,现在狼女比较多。”镜落低头发简讯找叶非,口上对白端道。

“很热闹地晚上。待会儿还有烟花。”白端看着公告牌,点点头,“你PSP带来没?我帮你去更新游戏。”

“哦哦。这里。”说到要为宝贝PSP更新游戏,镜落更加来了劲。“除了《怪物猎人》。我还要那个《幸运星萌单》,最近刚刚改成PSP游戏。这次有宣传。”

“了解。”白端挥了挥手,“你在露天会场等我吧。”

更新游戏的人很多,等了半天白端才找到一个位子,他熟练地下载游戏更新,等待着更新条地递进。

“白……端?”他背后忽然传来有些惊讶的声音,回头一看,是慕容朗云。

“真巧,你怎么来了?”他微笑道。

“圣诞节无聊的人都被镜落拉来了。”慕容朗云的目光落到那个熟悉的PSP上,“你在帮她更新游戏?”真是没想到,白端真地会玩找叶非了,待会儿有个Cosplay比赛。”白端看着进度条走到满格,然后更新完成,退出系统,“还有一刻钟,一起去吧。”

慕容朗云一顿,旋即优雅有礼地微笑:“好。”

感觉总有些微妙呢。

Cosplay比赛展开得尤为顺利,雌雄莫辨的枢大人和娇小可爱的哥特装猫耳萝莉一出场就使得台上台下激动得叫成了一团。

当然,从某些特殊人群的目光来看,如果将优姬换成性别为“男”的角色,似乎更有冲击力,或者说是有爱的配对,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镜落Cos任何人物都天衣无缝呢!”叶非晃着头,脑袋上面小小的猫耳随之摇晃,萌要素升值到极点。

“啊拉啊拉,没那回事啦。”镜落摆摆手,抬头看着夜空,“马上要放烟花了呢,我先离开下哈,叶非你去找慕容吧。”

“哦……要去换衣服吗?”叶非的话还没说完,镜落已经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露天会场是一处被大树包围的广场,镜落急匆匆地穿过人群,寻找着熟悉地那个人。

她已经决定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或许,错过今天就再也不能了。

“白端……!”终于在远离人潮的一隅找到了他,镜落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端伸手想搀住她,却突然被她一把紧紧抱住。

“怎么……了?”他竭力想使心情平稳下来,依然抑制不住突如其来地杂乱心跳。

“呐,上次你说的,我现在答复你……”镜落埋在他怀里轻轻地说。

“白端,我喜欢你,和你一样。”

僵直住了身体,一时间无法回转思路。白端就这么搂着她,直到耳边响起响亮地爆炸声,紧接着是远处无数人欢乐地呼声,他终于低头,微笑。

“我想再听一遍呢,风好大我听不清。”

镜落却没有再开口,踮起脚搂上了他的脖子:“我主动哦。”

砰----砰---绚丽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白的,红的,紫的,各种造型各种色彩,照亮了人们圣诞夜的笑脸。

“哇----看那边----”

“嘘,小声一点。”

“是枢大人和零大人在[哗----],是枢零还是零枢?”

“快走啦,会被马踢的哟,”

几个不知名的腐女匆匆跑过,各怀心思。

世界真的很美好。

天际传说之族Ⅰ:新雪中的记忆

告白之后应该做什么?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回答,约会啊。

可是还有百分之一的怪人排除在外。这两位根本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自觉,甚至连一起蹲在蔷薇花架下招虫子的行为都没有。

两位似乎理所当然地窝在一起联机打游戏,要么由某方出钱去卓越尼罗河订当季的漫画,再要么一起出去依照胧月夜的物品单实行采购工作。

这样的确是很融洽,是一家人正常的生活。

但对于告白之后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应该去约会嘛!或者互相喂饭也是程序代码之一,怎么一点都没有少年啦飞扬的情节呢?”某位不负责任等着看戏的父亲如是说,“子夜以前还喂饭给我过。”

“是啊,真是怀念。”胧月夜微笑,“要不要我在去做一盘芥末手卷回到过去?”

“……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啊。”

所谓XX不急O急正是如此。

城市的冬日,少见地下了雪。这个海边城市处于一个比较微妙的有趣位置,国家漫长的海岸线正中,上承北方下接南方,以往下雪也只是雨夹雪,还没落地就化成水了。而这次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院子里也摇身变为一副极有意味的水墨画卷。

镜落窝在靠垫里背书,再过一周就要期末大考了,至少为了寒假的无忧生活自己也得好好努力才行,之前拖了这么多课,补起来真是麻烦。

家里的空气很清冽。或者说是有点冷。冬天家里是从来不开空调的,用老爸的话来说开空调免疫力会下降,容易感冒。不过她更认为是为了集中注意力。暖融融地坏境太容易使人去与周公先生喝茶的。

爸妈不在,哥哥住校。只有白端一个人安静地陪她温习,就像以前那样。可是现在的自己心神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安分。

果然正如唯姐所说,和喜欢地人一起温功课是事倍功半的啊。

厅堂里地钟摆在下午三点的刻度晃悠,镜落放下书打了个哈欠,爬出被大大小小靠垫所簇拥的角落。

“小心感冒。”白端丝毫没有责怪的语气。很自然地把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抱起,“打瞌睡了?”

“唔,借我靠一会儿。”她嘟囔着伸出手,缩进他怀里。

白端无声地微笑,任由她像个树袋熊似地窝着,低声道:“小镜,我现在很幸福哟。”

“嗯,听见了听见了。”镜落半眯着眼,“呐。白端,你说过要告诉我以前的事。”

白端略怔,扬起头像是在梳理记忆。慢慢地开了

“我有些不太想回忆那个时候,不过必须告诉你。”

窗外新雪乍停。与裸露的泥土化成一抹淡淡的黄褐色。仿佛是老照片的色彩。

“我小时候的朋友只有,族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天鸾一族的标准形态是七彩的羽毛。琥珀色的眼睛,而我是个异类。所以族里除了父母,甚至连长辈都在疏远我。他们认为白色地天鸾是高贵的天鸾一族的失败,要么毫无能力,要么会给族群带来灾难,有辱族群千古以来地尊严。”

镜落不禁瞪大了眼睛,却没出声,继续听他说下去。

“但我的父母从来不这么看我。母亲告诉过我,白色是七彩融合到极致地色彩,所代表地是最柔和也是最强大的力量。她说地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很快发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天鸾传统的能力是一切辅助状态,多为负面状态。而我所驾驭的能力是无效化言灵,将一切负面状态无效化,可以说是与传统悖道相驰。所以我竭力不将能力显现出来,与别人一起学习各种族群传统的咒文。不过那一次,我还是泄漏了秘密。”

“天鸾成年时要经历族长这一辈的考验,就是抵制附加在身上的负面状态。这个水分很多,有些人可能就一个简单的沉睡诅咒,而我却被加上我所知道的几乎所有的诅咒。”

听到这儿,镜落忍不住惊呼道:“这不是蓄意谋杀嘛!”

“谁知道呢。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地发动了无效化言灵,结果可想而知,我被驱逐出族了。”白端合了合眼眸,表情很是哀伤,“父母用尽一切手段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于是我在外游历了十年,基本上是和在一起修行。但无论如何,还是按捺不住想回去探望父母,却没想到……”他语调迟缓下来,低着头让发丝遮住表情,“天鸾栖息之地一片火海,满地都是天鸾的尸体,天鸾被灭族了。”

他止住镜落的开口,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灭的族,或许正如族人所说,我将给族群带来灾难。那个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我看见父母的尸体躺在我的脚下,而天鸾一族秘密圈养的死灵魔兽不知被谁放了出来,大肆啃食着尸体。”

“死灵魔兽会吸取天鸾的灵力,此时已经狂魔化。我耗尽了所有的灵力剿灭它们,最终空间的不稳定引起了天界的注意,余下的魔兽被桫椤双树杀死。而难以短时间恢复灵力的我就被送到这里。”

白端停止述说,轻柔地搂紧她,陷入了沉默。

“这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镜落打破这个静默的气氛,端坐着认真地说,“你所说的私事就是恢复灵力后去寻找灭族的真相对吧?”

“嗯,我没想过报仇之类,只是想知道真相,还有那些魔兽怎么会被放出来的。”白端颔首,眼眸中淡然却坚定。

“那么,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吧。”镜落握住他的手,“去曾经的天鸾栖息之地。”

白端望着她宛若星辰的黑眸,弯起了嘴角。

“好。就这么定了。”

“说好了哟,现在快帮我解题吧!”镜落扬起大大的笑容,摊开本子,“这道物理题我琢磨了半天也不明白呢!”

“喂,你确定不是对着这道题发呆发了半小时?”白端揉揉她的头发。

“别瞎说,我对物理可是很有爱的。”

“真的吗?那么太阳要从四面八方升起来了。”

天际传说之族Ⅱ:雪踏昆仑之巅

昆仑山脉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玄黑色的岩石凸显出这里地广人稀的特点。在这里,是雪鹰与雪狼的天下,而会到此地的人,也只有寻找药材的村民和登山者。

现在,镜落和白端就是属于后者。

她第一次登上海拔如此高的山,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想大声呼喊,却异常尴尬地发现自己这么一喊很可能会缺氧。

放眼望去,满山都是黑与白的交织,也有比较鲜亮的一抹色彩----生长于山石之间的蓝罂粟,与罂粟相似却不同属的花朵。

不过就镜落看来,这种荒凉的石头地确实是偏僻,却找不出任何与阵法有关的东西。这不禁令她狐疑起来,那个传说中的天鸾族入口真的是在这里吗?

白端似乎发现了她的心思,笑着摇了摇手指:“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可能,这可是一切隐藏入口的原则。”

“耶……真的吗?”高山,缺氧,长时间的跋涉已经令她有些困倦了,但还是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里急切地盼望着入口的出现。

眼前的情景豁然开朗起来,原本狭窄的山谷一下子变得宽阔,若是从高空看很像一把勺子的模样。两人走进这片被周围群山环抱的平谷,虽然面积不大,却异常丰富地生长着各种高山植物,错落有致的分布着。

说到错落有致,镜落猛地发现了什么,指着那一大片花花草草说道:“是那个?真是巧妙的入口啊。”

“的确,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也被狠狠地惊讶了。”白端拉起她的手走向那里,莫名地有些回家的亲切感觉。突然。他慢下脚步,凝神细听,轻声道:“小

镜落四处张望。遥遥地听见了一高一低地叫声,像是什么动物在传达信息。不出一会儿。果然有两只出现在视野中----是雪狼。

“雪狼?”她警觉地退后了几步,却惊讶地看到越走越近的两只雪狼抖动了下白灰相间的毛皮,在离他们还有几步之遥地地方,恭敬地低下了头颅。

“天鸾之族的末裔,你终于回来了。”为首地一只说道。

“我都被族长驱逐出族了。不必再说这样的话。”白端淡然说道。

“但是你还是回来了,是为了查出十多年前的真相吧。”

“这是我心头的一件事,如果你们知道一些真相,请告诉我吧。”

那只雪狼为难地直起身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其实具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却能很明白地告诉你一点,天鸾之族的外界出入口只有这里一块,我们雪狼世代在这里看护。不会有人能躲过我们地监察。”

“……多谢。”白端点了点头,又苦笑了,“其实从灭族那一天起。你们就不必看护了。”

“没事,这也是我们雪狼守护昆仑的职责之一。”它说着。向两人轻轻颔首。“一路小心。”于是便和另一只离开了这里。

镜落目送它们离开,查看了一下方位。站定位置,问道,“这里?”话音未落,这里的一片大地突然晃动起来,花草组成的阵法发出莹莹光芒,周遭的群山却毫不受影响。

紧接着,绿色的光球带着两人消失在昆仑之巅。

乍一落地,还没睁开眼睛,镜落只觉得面前一阵风猛烈地袭来,白端挡在前面,沉声喝道:“破!散!”随着咒文的生效,强风减缓,直至化为和风轻抚,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面前的,是被绿树秀水所环绕的----一片废墟。

焦黑地断壁,倒塌的石柱,还有就是大大小小的坟堆。

土堆地土也是黝黑的,上面寸草不生,没有一点表示物。

但是下面安葬地,都是曾经鲜活地生命,曾经有可能生生不息的生命。

心中有一丝哀伤,但随之被下一个聚焦地物体所震撼。

那是如何可怕的一具骨架,比石柱还要高,俯卧在倒塌的房屋废墟上,遮盖了一大片。

“欢迎来到天鸾的栖息之地,小镜。”白端静静地说道,声音的平缓简直听不出他的哀伤,这里是他既依恋又不堪的地方,当再次踏上这片废墟时,个中滋味有谁能说得清。

镜落的目光转到似乎是特别盖起的一个土堆上,上面还有小小的野花绽放着渺小却坚定的香气。

“那是,你父母的……”她转动着脑子想找个合适的词语,却很不幸地一时半会儿卡住了,好在白端毫不介意,接口道,“坟墓。是我父母的坟墓。其他人的都是来善后的官员帮忙堆的,就这个是我亲手堆的。”

说着,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拔掉了野花周围的野草,好像是在院子里除草一样的自然。

镜落忽然发现自己在这里根本没什么事干,这里是死寂的空间,活动的只有自己和白端,如果把那些花花草草也包括在内的话,依旧很空荡。

她在坟堆间随意地踱步,泥土似乎被烧焦了,这里寸草不生,颇有些黑色沙漠的意味。

脚底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好奇地弯腰捡起来,吹去上面的浮土。

这是一个式样特别古老的戒指,银色的蔓纹抱着一颗琥珀色的宝石,隐隐约约能在纹理中琢磨出某些特别的文字。

传说中的六字箴言,被隐藏在了戒指的花纹之中。

这枚戒指,充溢着不稳定的灵力,连她都能感觉出其中的异样。

再抬头望向残缺的石柱之间,有一处在废墟中尤为突出的墙壁,屹立在此,壁面光滑,雕刻着六芒星的图案,在六芒星的正中,有一个凹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东西镶嵌上去。

镜落迟疑了一下,举步上前,把手中的戒指按了上去。

六芒星的沟槽里汇聚着琥珀色的光芒,从一角延伸到另一角,占据满了整个图案。

白端也快步跑了上来,看到戒指时不由大惊:“这是!----”

天鸾之族通往密境的钥匙,象征着族长的无上权威,唯有族长才能进入的场所。

这或许是真相的第一步。

天际传说之族Ⅲ:重新揭开秘密

在光芒撤去的那一刹那间,两人的脚下一空,接着重重地跌了下去。

镜落本以为会很快地摔到地底,却没想到,在一开始的急速之后,下坠的速度开始减缓,然后从减缓逐渐变为极为缓慢地下降,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深渊根本无法探知有多少深,简直就像个空间不定时隧道。

白端已经换了个比较舒服的下坠姿势,借着手中的微光仔细地查看周围的景物。镜落扒拉了几下,拉住他的衣襟道:“呐,这个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族长才能进入的密境。”白端指了指空气,“这条下降的隧道被施加了缓慢状态,所以想要到达地底,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能不能快点……”镜落抱怨了一半,忽然噤声不说下去了,她看到周围墙壁上镌刻的文字,能模糊地辨认出几个字来,“天……族……什么兽……历……”

“天鸾之族圈养魔兽历史。”白端帮她补充完,解释道,“我之前说过,天鸾族秘密圈养魔兽的历史很长,一开始是为了保护族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用途也在发生变化。”

“魔兽可以卖给族人之外的人吗?我是说出售,或者帮别人圈养魔兽。”镜落怕他误解,补充道,“我感觉天鸾圈养的魔兽应该在抗负面状态方面很强吧。”

“的确如此,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白端回忆起往事,微微叹息,手指接着指向一幅图,“这应该是第一代魔兽的威力。当年有人侵犯族群,魔兽发挥了威力。这恐怕也是天界默许天鸾族圈养魔兽的主要原因,天鸾除了各种状态。几乎没有攻击力。”

“呐,白端。”镜落问道。“我一直在想雪狼说的话,天鸾之族地外界出入口只有这里一块,我们雪狼世代在这里看护,不会有人能躲过我们的监察。,这个会不会暗示。灭族之灾不是外人的干涉,而是……”她歪了歪脑袋,蹦出一个词,“内杠。白端地脸色顿时变了,他镇定下情绪,颔首表示同意:“确实有这种可能,等我们到达地底,也许就会有进一步的进展。”

镜落探头望去,下面黑咕隆咚地。估计扔块石子下去,都能因为迟缓状态和他们并排下降。她伸了个懒腰,无聊得几乎要睡着了:“白端。你的无效化就不能用吗?”“一旦使用了无效化,你能保证你不会摔成肉泥?”白端笑着拍拍她的额头。

“谁说不可以。”她理直气壮地拍拍胸膛。“不信你试试。我叫一二三,你马上无效化迟缓。我保证我们安安稳稳地到地上。”

“我先告诉你,用风咒减缓是不行的,这里五行元素完全无效。”

“嘿嘿,我又没说要用风咒。”镜落干脆在半空中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白端,不要大意地上吧!”

“呵,终于恢复过来了。”白端轻笑,也站起了身,举起手道,“我要开始了,你做好准备哦。”

“没问题!”镜落伸手,凝神,召唤出了幻境,“就用这个!”

白端默契地点点头,双手结印,念出完整的无效化言灵:“此手非吾手!此息非吾气息!此声非吾声!全存在于心念!神之手!神之息!神之声!布都十御灵无上行神令面对吾一切,皆为无效化!”

空气顿时消失了凝滞感,风一下子加快了流窜地速度,牛顿苹果定义终于得到了理解和运用,镜落抽出幻境,命令道:“无相往生,一切皆为镜花水月!空间缓滞!两人周身的空气又开始减缓,无数镜像组成一个隔绝的空间,将空间内的速度与外面的速度分隔开来,白端不由皱起了眉,这样大的空间分隔,需要多少灵力?

随着一阵俯冲,两人终于到达了地面,此时的镜落明显有些气喘吁吁。白端拉她站起来,却没有说话,根据她的性格,断然不许别人不要她帮忙的。地面是平坦光滑,触碰之间可以感觉到阴凹下去地花纹,借着光球的光,花纹弯折之间汇成了一幅巨大的图画----天鸾之纹。

“这是……”循着地面向前看去,镜落露出意外地表情,“好多书……”

原以为地宫这一类地方应该有什么宝物之类,却没想到是几排整齐的书架,上面地古籍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保存得很完好,甚至连卷起地边角都没有很明显的损坏痕迹。

“都是历代族长留下地记录。”白端上前随手抽出一本翻阅着,“因为这里良好的迟缓状态,所以减缓了书本的老化速度。”

“可是上面好多字我都不认识。”镜落抱怨着,“手写的根本看不清楚。”

“这些记录和日记一样,比较凌乱,没有很清晰的事项分布。”白端翻到一页随口念道。“这一页就是说天鸾族的祭典安排,魔兽的圈养,还有客人的……来访?”他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勒森魃家族族长来访,密谈魔兽的圈养交易。怎么可能?天鸾虽然可以圈养魔兽,但不允许对外交易的啊!”

“勒森魃……好熟悉的字眼……”镜落敲着头回想着,猛地大叫起来,“对了,那是慕容朗云那里的!血族十三大家族之

“勒森魃家族,被称为密党与魔党争斗中的幕后黑手。”白端逐字逐句看下去,“看来和血族的争斗扯上关系了,真是胡来。”

“我觉得奇怪的是……”镜落回忆着细节,“魔兽是怎么放出来的?还有这里的地宫为什么没有损毁的样子?以及勒森魃家族是怎么进入的。”

“你这么一说的话,魔兽被内部放出来的可能性很大,地宫因为本身的迟缓状态所以不会遭到破坏,最后一点也是我所疑惑的。”白端合起记录,“勒森魃家族是怎么进来的,关于交易魔兽有什么密谈,是否参与了十多年前的灭族,这些都是没有解开的秘密。”

白端摊摊手表示无奈,把记录收了起来,搭上她的肩道:“我们走吧。”

“耶?这里算是查完了?太快了吧。”镜落诧异地问。

“剩下的事情还有很多。”他叹口气,“一查竟然就查出这么大件事,看来回去我必须去会见下卡帕多西亚亲王了。”

“你是说……慕容朗云?”

天际传说之族Ⅳ:关系千丝万缕

慕容朗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要过冬的意思,打开着窗子,任凭寒风呼啸着穿梭,直把镜落冻得不行:“你就不能关窗嘛。”

“不好意思。”慕容朗云起身关窗,“我对低温不是很有感觉,所以没注意到。”

“算了,你们在这里说吧,我不参与。”镜落见他走过去了,摆摆手,转身离开,这种交锋她夹在中间太尴尬了。

他啪的一声扣上窗扣,然后坐回沙发,双手交叉成十字,定定地盯着白端:“你说的就是关于勒森魃家族与天鸾之族秘密会晤的事情?”

“交易魔兽是不被允许的,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与灭族有什么关系。”白端静静地说,拿出一本陈旧的册子,推向他那一边,“这是天鸾之族历代族长的记录,我并不介意你翻阅它,反正已经灭族了,对于我也无关什么秘密。”

慕容朗云随手翻看了一下,便合上了,冷静地说:“确实如此,卡帕多西亚家族的密探曾有报告,说在勒森魃家族领地发现了魔兽出没的踪迹,很难保证他们要拿魔兽做什么用。至少目前为止,血族的圣战暂时不会爆发。”

“距离上次圣战,血族似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白端道,“但越是平静的海水,下面就越波涛汹涌,我并不能绝对揣测魔兽的用途,只能说,抗性一流的魔兽用来看护领地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不瞒你说,我一直在疑惑。”慕容朗云放下手,“你也知道我是离家出走,按道理来说,家里会很快派人来找我。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人来找我。同时,我还得到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

白端颔首。示意在听他说。

“我的妹妹,塞西莉亚也离家了。还秘密带着父亲给她的镇族之宝----血薇匕首。”

“血薇?是与那一派地吸血鬼猎人家族至宝寒夜剑媲美的匕首?”白端露出诧异的表情,“镇族之宝在塞西莉亚公主身上应该没多少人知道吧?”

“是啊,大概也只有父亲母亲大人和我了,收到母亲用蝙蝠传来地消息时,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慕容朗云合了合眸。“卡帕多西亚家族将被卷入血族两党地纷争中,不,已经被卷入了,从我与梵卓家族的公主订婚开始。”

“据我所知,梵卓家族是密隐同盟也就是密党的领导势力。”

“没错,卡帕多西亚家族的主系一直保持中立,在密党和魔党之间都有良好的人脉。然而有些旁系倾向于魔党,尤其与勒森魃家族交好,这使得父亲一直都很担心。也借订婚地机会平衡两边的天平。”慕容朗云继续道,“我曾回信给母亲,表示愿意回去赎罪---不告而别有违家法。但是母亲却告诉我继续在东方呆着,不要回来。这使我更加担心。我们家族的领地广大。蔓延到北冰洋,但是父亲母亲以及家族其他人撑着很难掌控局面。甚至会遭到长老院的裁定。”

“我不得不说,长老院这个体制虽然能平衡十三大家族的权利,但是最近一来似乎已经有比个别家族掌控的局面了。”白端道,“这个天界冥界都有耳闻,血族与神族签下的契约一旦被破坏,对于血族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这我很清楚,我上次与塞西莉亚联系过,得知她正在寻找该隐时期血族的秘密宝藏。”说到这里,他不禁为妹妹苦笑了下,“竟然还和一个吸血鬼猎人在一起,真是荒唐透顶,一个秘宝一个猎人,她死一百回都嫌不够。”“这么看来,现在血族是处于圣战随时可能爆发的时刻了。”白端总结。

“神族不得出手干预血族圣战,天鸾之族这么做算不算违背契约了?”

“不算。”白端淡淡地说道,“虽然这种行为是天鸾之族地耻辱,但我所说的是,这只是交易,契约中规定的是不得亲自出手,这个词包含了很大地漏洞。“?”慕容朗云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白端起身查看,镜落到外面去了,他才缓缓道:“我担心小镜,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帮你地。这种漏洞对于她而言既是良机也是危险。”

“镜落她……大概会地吧。”慕容朗云的眼中透出了温和。

“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亲王殿下。”白端加重了敬语地口气,“请你不要让镜落卷入其中。拜托了。”

“我答应你。”他慢慢看着对方琥珀色的眼眸,“我会保护她,我绝对不会强迫她,以该隐之名的荣耀起誓。”

“那么,多谢了。我会将魔兽的详细资料给你。”白端伸出手,“合作愉快。”“合作愉快。”慕容朗云也伸出手,他的手很冰凉,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而白端的手也是异常冰凉。

这是建立在冷静之上的合作,冷静之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情绪。

甚至连合作双方都不曾发觉,那是冷静之中的疯狂。

镜落看到白端出来,跑了上来:“谈完了?”

“嗯。”白端牵起她的手,感触到分外的温暖,“我准备把魔兽的资料给他,现在他们那里也是很困窘的境地。”

“困窘?是圣战吗?”镜落对于这个的敏锐令他不由一怔,然后点头,“是圣战。”

“我听老爸说过。血族十三大家族之间不断争斗,长老院的势力开始不平衡,密党和魔党开始出现严重对峙,很可能再次爆发圣战。”镜落的口气很平静,令人突然有种她长大了的感觉,或许这是过新年的错觉?

“呐,白端。”镜落的声音召回他的神思,“如果真的爆发圣战会怎么样?”

“我认为最好不要爆发。”白端摇了摇头,“一旦爆发,整个世界都会被卷入,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上一次的圣战就几乎使世界再度轮回。“轮回……就是重新开始的世界啊……”镜落低低地说道,不再言语,默默地任他牵着走。

瞬逝的雪,已经化了。

血色蔷薇之迷Ⅰ:蔷薇花下的公主

如雪般的樱花纷落,新年过后,新的一学期也到来了。由于面临明年夏天的入学考试,平时的功课开始比往常忙碌起来,老师早早地给学生打了预防针,而平时大家所议论的也是选文还是选理的问题。

上完早上最后一节课,叶非完全瘫倒在桌子上,嘟囔着:“我根本就不想选理嘛,干嘛还要上物理课,完全看不懂了。“呐,你准备期末考试不及格吗?”镜落把刚发下来的卷子卷成一刀,当作扇子扇了扇风,“我可不想在最后被那个老头揪辫子。”

“咦,镜落。”叶非抬起头歪着脑袋眨巴着眼,“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心事?”镜落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突尤的慌张起来,但还是按下心绪笑道,“哪里有什么心事啊,要说的话顶多是分科的事情吧。”

“不是。”小萝莉异常坚定地摸着直觉,“慕容也是,你们俩不会瞒着我什么事吧。”

镜落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朗云,显然他也被萝莉可怕的直觉吓了一跳,与她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尴尬地笑笑。

“我说……”叶非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凑近他们俩,“你们不会是……”

“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镜落慌忙打断她的话,脸上隐隐泛起可疑的绯红,“人家慕容同学可是有妻室的人了啊。”

“啊咧咧?!真的吗?”叶非八卦地转向慕容朗云,“还没成年就结婚,这个违反婚姻法吧?哦,不对。慕容你不算是本国人,不需要遵守这里的婚姻法。”

“……”慕容朗云抽搐了下嘴角,“只是订婚而已。还没到结婚地地步。”

“订婚就等于结婚啊,只是一只脚踏进坟墓与两只脚踏进坟墓的区别而已。”叶非对于此头头是道。挪揄地推推慕容朗云,“怎么样,趁人都不在你说说,未婚妻很漂亮吧?”

“哦哦,说的也是。”镜落也兴奋地掺和进来。“单听你说过,还不知道是御姐还是萝莉呢,或者说是伪娘?”

“伪娘个头!”慕容朗云奋而反击,“是个萝莉!萝莉!”

“啊来慕容你是萝莉控啊!”镜落恍然大悟,“是歌特蕾丝萝莉吗?”

“都说了我不是萝莉控了。”他完全被这两个八卦女打败了,“是家族订婚而已。“家族性地,那岂不是很亏待那位萝莉小姐?”镜落似乎把“被害者”的头衔自作主张地按上了那位未婚妻地头上,“有点包办的样子耶,难道你对她没感觉?”

“感觉啊……”慕容朗云显然从未研究过这个问题。摸着下巴认真地回想着,“嗯,她嘛。是个很凶猛的萝莉。”

“啊啊?古手梨花??那种柴刀的可怕萝莉?”镜落惊恐地摆摆手,“我一直对这类萝莉很绝望啊。”

“也不是这样……”慕容朗云发现自己是在越描越黑。“反正也说不清。就是那种比较不柔弱的样子就对了,喜欢逞强。还对蔷薇花有特殊嗜好。”

“那么是傲娇了?”镜落微笑着拉拉身边地小萝莉,“叶非,正好和你成一对双胞胎。”

“镜落叶非拖长了音,“去食堂吧,现在人应该少了。”

“是是是镜落搭上她的肩膀,招呼慕容朗云,“走吧走吧,一起去吧。”

慕容朗云在后面莫名地尤自摇了摇头,跟了上去。分科对于自己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不出所料,自己很可能就要不在这里度过所谓的“十八岁之夏”了,家族那边的消息越来越紧张,即使父母嘱咐不要回去,他还是准备回去。

至少,他将继承家族,如果没有一定的能力,是难以支撑家族的未来的。

下个月,分科志愿表就发了下来,镜落这才认识到一点----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没有认真考虑过未来的志向,到底要做什么。“我先声明,我没有宅在家里天天处理鬼怪的嗜好。”她举手对保成道,“绝对!”

“不要当没有理想地小孩啊。”保成翻了个白眼,“我突然觉得我的教育很失败。”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证明你这一点是正确地。”镜落毫不客气地吐槽。

“要专业多可以去选化学,专攻的话你尝试选文。”他转着笔,“我当年是选历史,因为背书比较轻松,当然,这是对于我这类不愁背书地人而言。”

“但是你后来读地经济专业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挥啊。”

“专业和工作不一定要挂钩啊。”保成耸耸肩,“说吧,想干什么?”

“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早着呢,分科表迟点交也不要紧,你慢慢想吧。”

“哦。我去便利店买杂志。”镜落点点头,站起身,保成又叫住了她,“小镜,人生一定要有理想哟,否则就不是人生了啊。”

她怔了怔,踢上鞋子,挥了挥手:“我走了。”

自己的确应该好好想想,理想是什么,叶非选文想学剧作,尤其是词曲创作,慕容朗云至今还没有表态,而社团里其他人也有选理地,过了明年的夏天,大家就各奔东西,或许只能将这些作为泛黄的回忆封存了。

然而回忆对于自己而言,永远是鲜活亮丽的。她不会也不允许它衰老,因为她活在时间的长河了,需要这些回忆成为支撑自己的力量。

夜风徐徐吹拂,略略扬起鬓角的碎发,镜落夹着杂志,手里的袋子里是提拉米苏,还带着冰柜的冰凉触感,这使得她的心情也小小的雀跃起来,待会儿和叶非一起打一会儿游戏,上次那个任务好难,还得找人组队完成才行。

边想着边沿着小径走向家门口,她的脚步忽地停顿了。

院子本身没有围墙,是缠绕在竹篱笆上的蔷薇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围墙。如今天气渐热,蔷薇也探出了鼓鼓囊囊的可爱花苞,有的甚至迫不及待地开放了。

而在蔷薇花下,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路灯的灯光把影子拖得很长。

层层蕾丝叠起的裙子,似乎沾满了风尘,松卷的头发扣着一顶可爱的帽子。对着蔷薇时,脸上的表情纯真又倔强。

最重要的并非是萝莉的模样,而是她身上的气息。

镜落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血族的气息,虽然很淡,但神族血统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

这么说的话,难道她就是传说中慕容朗云的未婚妻?

这个千里追夫的戏码也太雷了吧?

血色蔷薇之迷Ⅱ:并不浪漫的百合

镜落只觉得晴空之下一个霹雳毫不留情地打在头上,全身都焦透了一半。小说上的情节放在这里实在是太违和了吧。

不过这位萝莉公主到底站在这里我见犹怜个什么呢?难道说她根本不知道慕容朗云住在那里?似乎血族可以根据气息追查到同伴的踪迹啊。

见她伸手向一朵盛开的蔷薇而去,镜落猛然知道了原因。

她肚子饿了。

这不是在瞎猜,蔷薇花确实是自古以来普通的花食材,而且慕容朗云似乎也说过未婚妻对蔷薇花有特殊的嗜好。

可是问题不在于此,而是老爸早上刚刚因为花枝上蚜虫滋生喷过一次药,这么吃下去哪怕是血族都要出人命。镜落想到早上老爸对着蚜虫阴笑的表情,就寒毛直竖,在萝莉摘下花的前一秒出声阻止:“花会疼的哟。”

这句话感觉好纯情,镜落一边保持帅气的微笑,一边不断腹诽自己,言情小说看多了。

萝莉缩回了手,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终于反应过来,脸腾地绯红了。

拜托,这还是傲娇?明明是个天然呆嘛。镜落不由对慕容朗云的鉴定标准表示怀疑。

这一个心里嘀咕着,那一个也瞎想着,终于,静谧的夜中响起了咕噜一声,极为恰当地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当然,“恰当”这个词只对于镜落而言,萝莉的脸比之前更红了,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目前只能装作不认识啊,如此想着。镜落使出亲切牌,微笑着从袋子里掏出一杯提拉米苏:“和家里人闹别扭了吧?这么晚在外面他们会很担心的,吃完快点回去吧。你叫什麽名字?我送你回去好了。”

啊啊。我的提拉米苏,算了。待会儿把白端那份拿过来就是了。

“不,不用……”萝莉艰难地吐出字眼,窘迫地转向一墙的花朵。

其实发音还是很标准地,可是为什么这么紧张呢?镜落认为得赶快让萝莉有去未婚夫家的自觉性才对,继续采用漫画里结识手法:“蔷薇。小薇吗?我叫镜落。”

“镜……”萝莉的发音很好听,紧接着一步遵遵诱导:“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家就在附近。”显然她已经察觉到了慕容朗云地方位,但话语里的紧张恐怕是担心自己地血族身份被发现吧落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目送她离开,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终于吁了一口气出来。“慕容朗云,你的麻烦可大了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社团活动开始前。慕容朗云就拜托镜落和叶非在结束后帮他去买衣服。待三人搭地铁到商业街,镜落一针见血:“你未婚妻来了?”

“啊啊?千里追夫?”叶非也激动地附和道。

“喂……不是这个戏码……”慕容朗云无力地摆摆手。“总之很复杂就是了。”

“哦。那么我们先从内衣选起吧。”镜落挪揄道,“一起进去看看怎么样?”

慕容朗云僵化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钱:“你们去买,我在外面等。”

“这样不好吧,总是要了解下未婚妻的身材嘛。”镜落摇摇手指,“不过萝莉大多都是贫乳,但你不可以轻视哟,贫乳可是稀少价值的象征啊!”

叶非窃笑,在慕容朗云地脸变成西红柿之前拉着镜落进了店,顺利完成第一件任务。

随后三人又五花八门地挑了些T恤衫,裙装等应季衣服,零零总总地竟也有五六袋子。

“好了好了,这点穿几年也穿不玩。”镜落揉了揉手腕,“请我们喝点饮料吧,得快点回去了,今晚我爸妈要出去,家里只有我和……哥哥。”她本来习惯性想说白端,但发现叶非也在,只能把住校的一洛拉出来做冤大头。

“嗯,晚饭就不要你请了,不过明天的午饭就拜托了哟。”叶非伸了伸腰,活动筋骨。

慕容朗云提着袋子无奈地叹口气:“钱给你们,我先走了啊,这件事不能对外说啊。”

“知道啦,去吧,王子殿下。”镜落大力地拍拍他的肩膀,送他上车,转身对叶非道,“我们去喝那边鲜榨的综合果汁怎么样?”

“好啊好啊。”

镜落心满意足地喝到上次时尚频道推荐的综合果汁,欢呼着推开家门:“白端

“这么晚回来?”白端迎上来,“你爸妈都已经出去了。”

“不要紧不要紧,今天敲诈到一笔,心情特好!”镜落笑眯眯地摆摆手,“等我洗完澡就出去带外卖,今天想吃粉丝汤呢,再带点那里的点心回来。”

“看来你敲诈到的对象很无奈呢。”白端点点她的鼻子,“是慕容?”

“是啊,他地未婚妻来了。”镜落答应着走进浴室。

白端的神情凝重起来,蹙眉自言自语:“难道血族那里已经开始了?还是说,在寻求家族的联合?”

镜落骑着车到学校那边地摊子去买粉丝汤,还没到达,就遥遥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哎呀呀,这个算是夫妻共进晚餐吧。她窃笑着过去打招呼:“嗨,慕容,你也过来吃饭吗?”

慕容朗云惊讶地站起身:“镜落你怎么也来了?”

镜落还没回答,就看见一旁地小萝莉垂下眼帘,羞涩地起身拉着裙摆微微欠身道:“昨晚多谢大人地帮助,小女感激不尽。”再看看慕容朗云的表情,她终于发现为什么慕容朗云把她定义为凶猛了。

绝对是小神晶样地双面派啊,一边瞪着未婚夫,一边还扮作楚楚可怜的萝莉样,简直有实力去当奥斯卡影后了。

慕容朗云口上客套地介绍着:“原来你们认识啊。索菲亚,这位是我的同班同学。”接着又对镜落道,“镜落,她是我的----”

“小女是慕容朗云的表妹,教名索菲亚,请多指教。”蕾丝裙装衬托出讨人喜欢的萝莉淑女,索菲亚急忙打断他的话,挡住镜落的视线瞪着慕容朗云,无声地警告他不准提“未婚妻”这三个字。

此时此刻的镜落,心中千百万心情,怎一个字了得!

她尤自为慕容朗云默哀起来,这样的萝莉未婚妻还真是稀少……

稀少得很珍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血色蔷薇之迷Ⅲ:烟花瞬逝的失恋

“是麽,很荣幸再度与你相逢,蔷薇小姐。”镜落左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仪。

索菲亚听到镜落提及蔷薇,脸颊上渲满了红晕,低头文雅地小口小口吃着她的第二碗鸡鸭血粉丝汤。

镜落的目光停在她的蕾丝裙子上,思忖了一会儿,突然道:“小薇有没有兴趣参加Cosplay嘉年华?”“啊咧?”小萝莉疑惑地歪歪脑袋。

“是这样,下个周末晚上有个Cosplay嘉年华活动,小薇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嗯,只要穿你最习惯穿的裙子就好。”

“镜落大人会不会去?”

“当然会去,我也有Cosplay的任务啊。”镜落眨眨眼。

“好,我一定去!”索菲亚露出“有镜落大人在的地方,一定誓死相随”的表情。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还帮着那人数钱,慕容朗云叹气,腹诽,心里略略不是滋味,在镜落提着袋子要离开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开口道:“我也去。”

“求之不得。”镜落侧头微笑,“那么,回头见。”

不过第二天上体育课时慕容朗云带来的消息可不是怎么好。

“你说索菲亚喜欢我?!”镜落的嘴简直可以吞下整个鸡蛋,“你确定这不是玩笑?”

“比珍珠还真的话啊。”慕容朗云抚额一脸无可奈何,“她还说什么本公主决定要像月光一样守护镜落大人!,我的天哪。”

“扑哧----”镜落笑出声,“我说她是不是把我当男生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一百二十。”慕容朗云完全溃败,“你能不能去让她明白过来。我每次要说她总是打断我的话。”

“慕容。”镜落的脸一下子在他眼前放大,使得他心跳加速,“你很像索菲亚地妈妈

“什么?”慕容朗云抽搐了下嘴角。

“这种事不要特意是管嘛。隐百合的粉色泡泡很快就会被自然戳破。”镜落摆摆手,“话说回来。你倒是应该注意下培养感情才对嘛。”

“我怀疑索菲亚*梵卓的脑神经根本不会感觉到什么感情培养问题。”他松松地靠在栏杆上,“对于此,我是保留个人意见。”

“这一点你就不对了。”镜落教育他,“白端就比你有远见。”

慕容朗云一愣,笑道:“已经完全理解他了?”

她脸上难道泛出温柔地笑容:“没办法。已经完全深入到骨髓中了,如果我要一直和他别扭,自己也觉得难受啊。”

“这样啊……”慕容朗云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镜落,如果那个时候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我吗?”“你说什么?”镜落瞪大了眼睛,但他的眼神异常地坚定,显然不是在说笑。

她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慕容,你说过,将一切信任交给我。所以我把你当作一生的朋友,但如果是别的感情。我还是会选择白端。”

“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在你身边吧。”他淡淡地笑道。“所以我说深入细胞的习惯是可怕的啊。”伸出手来,阳光下地手有些苍白。凉凉的是血族的温度,“我们还是一生的朋友吧。”

“嗯,一生的朋友。”镜落的手像阳光一样温暖,毫不犹豫地搭了上去。

其实血族并不惧怕阳光,只是嫉妒阳光般的温暖而已,慕容朗云眯起了眼睛。

“那么周末的事情就拜托了哟。”

“喂!不要这么快变脸啊!”

黑色蕾丝裙,胸前红艳的蔷薇流苏将索菲亚打扮得既妖娆又可爱,与被迫套上德库拉伯爵装地慕容朗云站在一起,顿时谋杀了无数菲林。

这个晚上的Cosplay嘉年华是东部地区最有影响力的动漫交流会,甚至还有北部地区地团体千里迢迢赶过来参加。白衬衫加黑西装,散下的头发微微遮住额上白色地绷带,耳垂边一抹绚丽地蓝色流转光华,手中有着印着血手印的黑皮书本隐隐透露出危险地气息,但是熟悉的笑容依旧像是夏夜的清风,宜人舒

换上一身团长装的镜落远远地就发现了左顾右盼的小萝莉,穿过尖叫的人群,绅士地欠身,吻上索菲亚的手背:“很荣幸与你共度夜晚的嘉年华,蔷薇小姐。”

“镜落大人……”索菲亚被这个吻手礼弄得思维机能迟缓。

镜落眨了眨眼,尽职地解释道:“这一夜,我的名字叫库洛洛·鲁西鲁.”说着,她转向慕容朗云,发出邀请,“伯爵殿下没有没兴趣携令妹与在下共同参加烟花晚会?”

“非常荣幸。”不过镜落你是不是玩角色扮演太入迷了?虽然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他几乎被蜂拥而上的狼女们压得要窒息而亡了,但慕容朗云还是对镜落的专业程度表示一定的汗颜。

烟花从四面八方升起,在天空的顶端绽放,星月辉映,连环叠加,颇有些仲夏夜之梦的幻境。叶非好不放弃这个机会,大呼着好可爱,一定要索菲亚和慕容朗云合照。

镜落在边上暗暗窃笑,看着两人各怀心思在叶非的要求下摆出各种动作,真的很不错。

看完一连串漫天缤纷的烟火,已是凌晨时分,嘉年华也宣告谢幕。众人纷纷抢占更衣间把Cosplay服换下来,这么招摇地穿回家可是要被当成百鬼夜行的。

镜落占到一间更衣间,把索菲亚拉了进来:“帮我拿衣服。”然后就解开了衬衫扣子。

喂喂喂,索菲亚的脸涨的通红,这样一个帅哥在自己面前毫不介意地脱衣服,难道是该隐在上考验自己的意志力?她拿起衣服捂着脸不敢看,却又偷偷张开了一条缝,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惊呆在原地。

“你……你是女生?!”虽不是特别起伏,但也算凹凸有致的身材绝对彰显了性别指向,镜落无辜地歪歪脑袋,“我什麽时候说过我是男生了?”

索菲亚石化,心中的那一朵初恋的蔷薇花就这么凋谢了,而她的花园领域里根本就没有大片的百合花。

镜落满意地换衣开门,对着外面的慕容朗云做了一个手势,低声道:“任务完成,不过你自己得花时间去解冻了。”慕容朗云探头看了看,转头道:“似乎打击太大了吧?”

“是你要我快点搞定的。”她摊摊手,表示不负责任。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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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蔷薇之迷Ⅳ:瞬息而至的阴霾

索菲亚失恋了,彻底地失恋了,整日躲在怨念的蘑菇云里不知在想些什麽。

慕容朗云莫名其妙的舒心了,彻底地松了口气,心情愉快地宽慰着她。

“那个,我说索菲亚,你又不是百合,和镜落成为朋友也是可以的啊。”

阴云,角落,画圈,沉默。

“那个,你这样子实在是有失血族公主的风范啊!怎么可以一下子被打倒?”

又是诡异的沉默,良久,她才弱弱地回了一句:“你以前不是说过,萝莉有三好,身娇体柔易推倒麽。”

慕容朗云顿时满脸黑线,他被吐槽到极致。

“慕、容、朗、云!----”索菲亚突然跳起来,一下子放大的声音几乎使慕容朗云产生眩晕的幻听。她盯着他的眼睛紧追不舍,“我问你,上次那些衣服是不是拜托镜落大人买的?”

“呃,没错,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哇!干嘛推我!”

“你笨蛋哪!”索菲亚一把推到他,拧住他的脸,“镜落大人怎么会知道我是A罩啊?这事你应该也不知道的才对!”

“听我说!”手忙脚乱地护住脸,慕容朗云缩身躲到另一张沙发上,“她问我你的身高,我说你是萝莉,然后她就说萝莉一般都是贫乳,所以就挑了A的……”

索菲亚再次默然不语,陷入无限的阴影中去。

“我说你不用这样,有句名言说得好,贫乳是稀少价值的象征----哇!”

“慕容朗云!你去死!”

还有句名言说得好,贫乳萝莉的去死团怨念是可怕的。索菲亚公主失恋纪念第三日。她决定振作起来,化失恋为力量,认真学习免疫阳光地基本辅助法术。然而嘴上说说容易。做起来困难重重。这虽是基本法术,但这个基本是建立在咏唱与灵体融合到一定熟悉度之上。也就是说。平时不怎么喜欢咏唱咒文的索菲亚,以现在的能力而言,与灵体地契合成功率几乎为零。“哦,我的该隐,您为什麽要创造如此复杂地咏唱咒文?”每日傍晚的祷告已经成为她碎碎念的好时机。“难道是因为耶和华编写了冗长的赞美诗,您也要与之匹敌吗?”

“这么说似乎是有些道理,但你要小心,万一被长老们听见了,不得把你念死。”

“呐,我说亲王殿下,再过一百年,不,五十年就够了。你差不多也和他们一样了。”

“谁会和那群整天只知道破羊皮纸的糟老头子一样!”

“不单只是破羊皮纸哦。”索菲亚忽然平静下来,认真地盯着慕容朗云,“克拉伦斯。虽然我没多少力量,但是我不是白痴。这些消息我还是知道地。”

慕容朗云被她正经的称呼吓了一跳。不再与她斗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

“你知道吗?在我离开家之前。长老院已经秘密派人去寻找第三件圣器了。”

“你是说第三件圣器?在吸血鬼猎人的寒夜剑,我们家族的血薇匕首之外,还有第三件圣器?”这一消息使他大为惊讶。

“你应该读过圣经,也知道三位一体的说法吧。”索菲亚淡淡地说下去,“寒夜和血薇只是一部分,一旦三件圣器合为一体。任何一方都能以压倒性的力量获得优势。”容朗云沉声道,“血族和吸血鬼猎人本来就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存在,谁也不能超过谁。这是这个世界的平衡因素之一,长老院那帮子人疯了吗?”

“谁说要灭掉吸血鬼猎人?”索菲亚道,“如果我告诉你,是长老院勒森魃家族那群势力地主导,你会作何想?”

“密党与魔党之间的争斗?”慕容朗云强调,“卡帕多西亚家族素来保持中立。”

“哼。”索菲亚冷笑,“中立现在没用,克拉伦斯,虽然梵卓家族是密党的领导家族,但我作为你地未婚妻,不得不告诉你一句,两派之间的争斗已经日渐白热了,中立地天平总会倾斜,哪怕不是上端,底座已经开始移动了。”

“这我知道。”慕容朗云颔首,“但是这是家族地准则,否则也承担不起亲王顾问的信任度了,我决定要回去。”

“你不能回去!”索菲亚地眼睛睁大了,“现在那里很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我不能让父亲母亲大人独自支撑,塞西莉亚也不在家,卡帕多西亚家族不能放弃千百年来的准则和尊严。”慕容朗云坚决无比,金棕色的眼眸敛出暗光,“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的什么能力!”索菲亚大叫起来,“你知道第三件圣器的力量有多大吗?那是血族力量的克星啊!是传说中天神下放世界的神器啊!”

“……”慕容朗云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背对她,“我知道了,我会有办法的。”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克拉伦斯!你这个笨蛋!”索菲亚忿恨地喊道。

慕容朗云第二天就消失了踪影,没来学校。镜落奇怪地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揣测:“睡过头了?还是生病了?他那样子怎么看都不会生病啊。”

“还是和未婚妻回去结婚了?”叶非又开始拿这个话题开玩笑了。

“对了,不知道索菲亚回去了没有,可以去问问她……”镜落说到一半,才发现根本没有索菲亚的联系方式,她只得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了慕容朗云的手机。

果然听见温柔客气的服务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没等服务台说“Sorry,镜落就啪的一声关上手机,蹙起了眉毛。

这个家伙是要隐居吗?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满肚子心事地推开了家门,还没说一声“我回来了”,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把扑倒,急切地叫道:“镜落大人,求求你帮帮我!”

“耶?索菲亚!”镜落惊讶地认清了眼前的萝莉,被她弄糊涂了,“怎么回事?”索菲亚背后走来白端,他安慰地拉起索菲亚:“来,我们去坐好再慢慢说。”

镜落顿时意识到事情不对头,慕容朗云出事了。

果不其然,小萝莉之前肯定哭得梨花带雨,双眼红肿地喝着热茶,说道:“克拉伦斯他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失踪了?被绑架了吗?”说道失踪,第一反应总是电视上的绑架案。

索菲亚摇了摇头:“我想大概不是,那天我跟他说了目前血族长老院的情况,然后他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难不成是回去了?”镜落推测道。

“我不知道,我劝他不要回去,现在那里很危险!”

白端指出关键,问道:“你刚才说的血族长老院的情况到底是什么?”索菲亚沉默了下,还是说出了口:“两党之争已经开始了,第三件圣器将被找到,保持中立的卡帕多西亚家族面临最大的危险。”

两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镜落思考了一会儿,抬头道:“白端,你送索菲亚回去,我去找他。”

“小镜你……”

“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血色蔷薇之迷Ⅴ:双手定下的血契

天色已经渐晚,正值赶上最后一波下班高峰,镜落在通往郊区的轻轨上被挤得透不过气来,她看着表上的秒针一秒一秒地走动,心急如焚。

慕容朗云这个家伙,真不会干什么傻事出来吧?

无论在什么时刻,都要维护血族的荣耀和尊严。这是血族成员的底线,也是一把双刃剑。尤其对于中立的卡帕多西亚家族而言,更是如此。

镜落突然间莫名地心慌起来。她想起了上次体育课时慕容朗云说的话。

“镜落,如果那个时候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我吗?”

她靠在车厢的柱子上愣愣地呆了一会儿,直到报站声提醒了她,周围的人都快清空了,终点站到了。

从终点站出来,她扬手招了一辆TAXI,在离慕容朗云的别墅还有几公里的繁华段停了下来,余下的路程就要靠自己的双腿了。

风呼呼地吹过耳际,路边的树木以飞快地速度向后移动,镜落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清晰而坚决。

慕容,你说过,将一切信任交给我,所以我把你当作一生的朋友。既然朋友有难,那么我会倾尽自己能力来帮助你。熟悉的别墅依旧被树木簇拥,镜落暗暗吁了口气,放缓了脚步,如此长距离的速行是非常消耗体力的。还没走到门口,她的心一下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血腥气?甜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都溢出了屋子。

镜落心中警钟大响,猛地撞门冲了进去:“慕容!你!----”她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半晌没回过神来。满地地鲜血。有几处已经开始凝结发黑,脚边是一大堆的真空袋子----完全空了的血袋。慕容朗云瘫坐在墙角,周身地地板上隐隐有一个法阵在发光。但他的表情极为痛苦,满身都是血渍。

“喂!慕容朗云!你怎么了?”镜落迈步正欲走向他。被他高声阻止,“镜落,不要过来!这是血阵!”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喘气个不停,镜落这才发现他身上也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镜落焦急地问。血族自身地鲜血是很珍贵的,一旦大量出血,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自然恢复时间,其中还包括吸取新鲜血源。

“没什么……”慕容朗云淡淡地一笑,“索菲亚告诉过你了吧?家族面临的危险。”

“是,那么这和你自虐活动有什么关系?”

“什么自虐啊?算是吧……”慕容朗云喘了几口气,缓缓道,“用很多人的血液,在血阵上提取精气。再将自己地血液与之混合吸收,能达到一定的力量上升。”

“这是禁术啊!血液的法术大半都是禁术啊!”镜落惊呼道,“你是在找死吗?”

“哪怕是禁术也得试试啊……”慕容朗云显然已经开始大喘粗气。“否则……就危险了啊……”

“笨蛋!你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镜落不顾他的阻止,大步穿过法阵。走到他身边。血阵的噬力微微使她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故作无事的样子蹲了下来。

“镜落你……”慕容朗云已经没什么气力去拦住她了。

“呐。慕容。”镜落微微一笑,“你说过血族有祖训,不得在主动吸食神族血液,否则将被放逐遭到天谴的话对吧?”

“?”慕容朗云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镜落拉开领口,划出一道血痕。

“那么,我以神族血裔之名,允许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获得我的血液。”她略略垂下眼帘,左手扣上他的左手,“契约成立。”容朗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契约成立之后有种无形地意识叫嚣着,让他咬上她的脖子。

“这样就可以抵御圣器的伤害了对吧?”镜落低低地说着,凑近了他地头。

慕容朗云闭着眼睛,颤抖着,慢慢地咬破了她的皮肤,第一丝血液钻入了咽喉,难得地畅快和甜美。

整个屋子静谧异常,只有血液流动地声音和时断时续地喘气声。

镜落靠在墙上,已经从蹲的姿势转为坐地姿势了,脸色越来越苍白。

慕容朗云松开了口,一滴血顺着嘴角慢慢滑落,拖下长长的痕迹。

门砰的一声再次被撞开,这次进来的是白端。他看到脚下的鲜血愣了愣,然后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快要陷入半昏迷的镜落:“小镜!”

镜落根本没什么力气回答他,挤出几个字眼便睡了过去:“是我自愿的。”

白端一怔,转头盯着慕容朗云,脸色大变:“你……”

慕容朗云虚弱地笑了笑,算是回答,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渗血了,慢慢地开始凝结力量,他可以感受到神族血液的潜力有多么的强大,甚至是可怕。

白端合了合眸,将镜落靠墙放下,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要这么做,因为你违背了约定,使小镜受到了伤害。”

慕容朗云没有还手,他也认为没有必要还手,平静地道歉:“对不起,余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能获得神族血液的,几百年来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了。”白端抱起镜落,转身道,“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亲王,现在至少能保证你百分之八十稳操胜券了。”说着,他就大步走出屋子,不再回头。

镜落第二天才转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口干舌燥,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穿透而过,使她一时眩晕起来。靠在枕头上良久,她才慢慢地回想起昨天的事情来。

我不会变成吸血鬼吧?她突然紧张起来,看到阳光时也有些害怕了。

“不要瞎想。”进屋的是保成,他沉着一张脸,全然看透了她的心思,“这是单向的血契,而且也不是主仆契约。”

镜落睁大了眼睛,发不出声音,乖乖地凑上杯子喝水。

“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保成无奈地给了她一个栗子,“胡来!做事一点考虑都没有。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还不要大乱?百年来根本没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给血族提供血,你根本就是在钻约定的空子。”

“……”她沉默着不发一言,老爸明显是有些生气了,还不知道妈妈会怎么样保成叹了口气,收起杯子:“你好好想想吧,我也不多说什么。还有,那个慕容朗云已经和他未婚妻回欧洲了,你给我待在家里乖乖静养,学校那里我会请假的。”

他已经启程了?镜落低着头,心中略略宽慰些。

慕容朗云,祝你好运。

莺飞草长之晓Ⅰ:又见故人

这不单单是一次义务献血,其后遗症比你在血液中心献上400CC的血要严重得多。镜落很快就出现了嗜睡,饥饿,全身乏力等症状,常常是睡上一整天还是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一个小时前刚吃过妈妈的爱心拉面,下一个小时又开始开冰箱找提拉米苏。

这么个家里蹲土豆吃法竟然没胖,真是个奇迹。但这也是令他们担心的,力量一次性消耗过大,要恢复过来就必须从各种渠道摄取更多的能量,其中所需要的时间,短的一个月,长的如白端那样,整整十六年。

目前所能提供的最佳办法,也只有食物了。

镜落通过几天的休息和米虫式的进食后,凭借惊人的,或者就说是有些脑残的恢复能力,总算是能够站起来活蹦乱跳地出去卖杂志了。于是便瞅准即将到来的“五一”小长假,硬是要求保成带她一起去一年一季的同人志贩卖会。

保成无奈何,只得同意。

这里的同人志贩卖会可谓是华东地区最大的原创腐宅盛会,不仅有官方的周边产品,还有杂志,同人社自己原创的单本,都是积攒了一年所爆发出的热情,如果错过这次盛会,至少也得悔恨下半年。

十点开始的贩卖会,在九点时就已经排起了长龙,其架势丝毫不亚于COMIKE,不过这种老爸带着女儿来买的还真是少见。镜落瞅了眼周围三三两两或是朋友或是情侣结伴而来的人,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把白端也拉来,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这个精力去解决白端会被无数狼女扑倒的可怕局面。所以说,还是带着大叔比较保险起重。

“你爸出去地话,几乎没人会认为我是大叔哟。”保成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给了一颗栗子,害得镜落抱头乱想。怎么他老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小镜,人的眼睛可是会泄露秘密地啊。”保成凑到她跟前,笑眯眯地说道,“来,叫哥哥。”

镜落一巴掌盖住他的脸:“喂!小心我回去告诉……”

话还没说完。有两个女孩子在上来搭讪道:“你是和弟弟一起来地啊。”

什么?弟弟?镜落瞪大了眼睛,她们的眼神也太不好吧。

“是啊是啊。”保成暗暗对镜落比划出一个“怎么样”的手势,微笑着回道,“她吵着要和我来,否则我就一个人……”

“那么我们一起进去怎么样?”小女生期待地看着他。

镜落皱着眉拽着老爸:“要开门了,走啦走啦。”她根本不给保成一点反应的时间,走了几步回头勾起嘴角一笑,“还有,我是他女儿哟。”

一片落叶飘过。两个女生呆滞在原地,张大了嘴。保成边走边抱怨:“不要这么早揭穿嘛,多有意思。”

“不要把你的恶趣味建立在他人地痛苦上。”镜落瞪了他一眼。“我们分头行动,我去东馆。你去西馆。一式两份啊。”

“你干嘛不说一式三份,保留用。鉴赏用,备用呢?”他挥了挥手,“知道了,自己小心,待会儿十二点在中间雕像那里碰头。镜落以最快的速度抢到了摊位上的限量本,随后才慢斯条例地开始欣赏叠成一座小山似的原创开本。两个小时的时间飞快,她提着满满一袋的收获来到中央的喷水池边等待老爸。

五分钟过去……人没来。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来。镜落有些不耐烦了,想打手机给他,一摸口袋才突然发现自己把手机扔在家里充电了。她气馁地坐在喷水池边上,心里不断腹诽着老爸,这么不守时。

她身边坐着一个看上去比她小四五岁的正太,有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一副拽拽地模样,嘴里不断嘟囔着:“妈妈好慢啊,难道西馆那里有外星人来袭吗?”

原来爸妈带着孩子来的不止她和老爸两个啊,镜落总算找到一点认同感了。又是五分钟过去,她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起身去那边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罐乌龙茶,凑到正太面前:“请你。”

正太有些迟疑地盯着易拉罐:“我妈说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地东西。”

“这倒也是。”镜落点点头,放下易拉罐,“不过我是看在你和我都在等人的份上,你要喝就拿,不喝就放在这她尤自打开一罐,咕噜咕噜喝下半听,“哗爽。”

正太看了她一会儿,还是拿起了乌龙茶,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便也大口喝了起来。

还没喝完,远处有人急急忙忙地赶来,手上提满了袋子:“晓君!”

“啊,老妈,你好慢哦。”被唤作“晓君”地正太从椅子上跳下来,帮妈妈提走了大部分沉甸甸地袋子,“我说真有外星人入侵西馆吗?”

“我刚要走的时候,又来了一批新刊,我就排队买了啊。”那位母亲擦了擦额头地汗,丝毫没一点母亲的架子,穿着简单的套装,脸上隐隐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并不影响她的外向和活泼,“你自己买饮料了?”

“不是。”晓君指向镜落,“是旁边的哥哥买给我喝的。“你……”那位母亲刚想说什么,已经是满头黑线的镜落忙举起手澄清,“我不是拐卖正太的坏人哟,还有,我是女生。”

“扑哧----”那位母亲笑出声,“真是可爱的孩子,谢谢你照顾晓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镜落。”她老老实实地自报家门。

“镜…落?”那位母亲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迟疑,“是镜子的镜,落叶的落?”

“是啊。”这回是镜落疑惑了,“阿姨你认识我?”

“不是。”她摆摆手,却在仔细地打量镜落,“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大概认错人了。”

“哦……”镜落点点头,身后传来老爸欠揍的声音,“小镜!”

“喂!”她气势汹汹地转过身来,“我说那里有KURORO星人入侵吗?还是说你帮忙开着自由高达去打仗了?”

“我被外星人绑架了你就开心了吧。”保成又是一个栗子,把几乎被挤破的袋子塞进她怀里,“能者多劳,帮我拿着。”

“切,我说你把外星人绑架了还差不多,还被他们绑架。”镜落嘀咕着,揉了揉额头。她背后的那位母亲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你是……保宸?”

保成也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很久不见了啊,苏晓菲。”

这到底什么情况?狗血了!镜落此时此刻被搅得一头雾水。

莺飞草长之晓Ⅱ:再忆往事

四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镜落和晓君压根没闹明白怎么回事,面面相觑。保成率先打破沉默,对镜落道:“小镜,这是我高中同学,叫阿姨。”

“哦哦。”她礼貌地欠身,“阿姨好。”

“原来你真的是他的女儿。”苏晓菲道,又转向保成,“我从杨俊彦那里知道你有个女儿叫镜落,一晃都这么大了。”

“是啊。”保成看了镜落一眼,“小孩子不好教喽。”果然得到了镜落一个白眼,他微微一笑,“这是你儿子吧?多大了?”

“比镜落小,十二岁,刚上初一,晓君,叫叔叔。”苏晓菲招呼晓君道。

保成听到晓君的名字不禁一愣,随后看到桃花眼小正太拽拽地低头叫道:“叔叔好。”他亲切地一笑,然后对镜落道,“小镜,你先带晓君去吃饭好不好,我和阿姨还有事情要聊。”

“可以啊。”镜落挥挥手,“速去速回哦,我不会告诉老妈的!来,我们去那里的西餐厅吃饭吧,反正是老爸买单。”

“喂!你别给我乱来!”保成几乎要被她给折腾晕了。

镜落吐吐舌头,拉着晓君就溜走了。剩下两个有些不知从何开口的大人尴尬地站着,最后还是保成道:“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吧。”

中午的咖啡厅人还不是很多,两人找了一间隔开的包厢,待服务员送上咖啡后,这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

“没想到都已经十多年不见了。”苏晓菲安静地说,“镜落都快高三了吧。”“嗯。过了这个夏天就要高三了,她还不知道选什么科呢。”

“以前你是班里的尖子生,什么都好。原来老师都以为你会选理科,但你竟然选了文科。化学老师特别伤心呢。”苏晓菲回忆起高中时光,脸上的笑容也大了,“杨俊彦选了物理,陈磊也跟你选历史,原以为你们这个铁三角会散了。但到现在感情还是这么稳固。”

“有个值得信任地朋友在一起,做事情也会稳妥很多。”保成道,“你现在怎么样?”

“也没什么,留学回来很快就找到了工作,稳定工作后家里人就开始操心我的婚事。”苏晓菲抿了一口咖啡,焦糖玛奇朵在口中却旋转着苦味,“后来相亲认识了一个,人很不错,对我很好。便结婚了。”

“是吗……”保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对不起。”

苏晓菲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对不起。”保成重复了一遍。露出抱歉的笑容,“你其实猜出大半了吧。情况有点复杂。所以请恕我不便解释。”

苏晓菲地表情柔和下来,颔首道:“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哪怕想把回忆扔掉都情不自禁地在想,现在你的话让我心里一块悬着地石头放下来了,也没什么可道歉的。”她微笑道,“你这么多年看上去一点也没变呢,总爱安慰人,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所以下场总是很惨,还有人好心没好报。”这一席话下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保成瞥了一眼窗外,无奈地叹息。

“镜落是个好孩子,性格和你一样。”苏晓菲道,“如果她老是做这些事,一定是遗传你的原因,就算竭尽全力也要帮助自己认可的人。”

“是啊,前几天不就是……”想到那件事,保成就有些生闷气,“算了算了,说到这件事我就心烦,孩子大了就不好教了。”

“她现在还是在我们学校读书吗?”苏晓菲问道,“还不知道以前的老师在不在,我也想让晓君考那里呢。”

“不少老师都退休了,专抓迟到地教导主任也退了,换了一个更凶猛的,你猜猜是谁?”保成明显对女儿的学校生活很了解。

“是谁?我怎么猜得出?”苏晓菲道,“我以前可是好学生,不像你,天天被那个秃头堵截在门口逮住,镜落难道也和你一样。”

“这个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保成的耳边仿佛又在回响每天早上的高分贝叫声,抽搐了下嘴角,“现在的教导主任是我们以前的年级组长。”

“天哪!终究级别的BOSS女王啊!”苏晓菲笑道,“镜落没被抓到吧。”

“刚开学会有几次,之后啊,我恐怕她都是从后面跳墙进去地,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

“哈哈,和你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如果说她不是你女儿,打死我也不相信。”苏晓菲恢复了往日的爽朗,大笑道。保成也跟着笑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交换下电话吧,免得又找不到你人了。”苏晓菲拿出便笺和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这是我家电话和地址,有空过来玩。”

“好。”保成也提笔写下地址和电话,“给,那条街就我们一户,很容易找到。”

“你地字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都可以敲个图章收藏了。”苏晓菲拿着纸条赞叹道。

“你要的话我给你一打怎么样?很长时间不写了,几乎都在用键盘。”保成站起身道,“我们去他们那里吧,我担心镜落要把我地钱包吃空了。”

“我来帮他们付钱吧,何必你破费。”

“这不是破费。”保成笑着摇摇头,“用小镜地话来说就是,用资本家的钱来长劳苦大众地志气,非常值得。”

“我真怀疑镜落要被你教坏了,你这算是自讨苦吃吧。”两人互相开着玩笑走近西餐厅,果不其然看见一桌子的盘子,还有一坨被叠得高高的,镜落和晓君正在吃最后的一份甜点----巧克力坚果蛋糕。

“镜落!”保成几乎要昏过去了,“你想吃撑吗?对胃不好。”

“老爸。”镜落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你来的正好,结账吧。”

“……”保成给了她今天第三颗栗子,“回去找你算账,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真是不好意思,晓君也吃了这么多。”苏晓菲拉着晓君,小正太的食量也是可怕得惊人,身边垒起了一堆盘子,和镜落一样,吃得干干净净。

“哪里的话,没关系的。”保成给侍者一张卡,很快结了帐,拎着镜落就要走,“那么下回见了。”“拜拜镜落扬扬手,“下次上线的时候密我下,我和我朋友带你去升级做任务。”

“嗯,再见。”小正太眨巴着桃花眼,拽拽地告别。

一切都很和谐。

莺飞草长之晓Ⅲ:再闻铃声

五一过后,镜落重新回到了学校。这天已经是交分科志愿表的最后期限,她干脆和叶非一样,填了个文科上去,反正在正式分科前还能更改,不愁这么急。

不过看到身后空荡荡的座位时,她还是禁不住有些失望。不知道这家伙在那里怎么样了,至少不会死吧。

“慕容朗云他不读高三啦?”叶非见她的眼神,探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确不用读高三了,但是他会回来吗?”

“回来啊……”镜落喃喃道,“恐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啊?真的吗?”叶非一脸沮丧,“刚刚建立起来默契,现在又变成五个人了,好奇怪的感觉啊。”

镜落心神一动,是啊,还有乐队,马上就要高三了,社团活动也会取消了,眼前的形势似乎变得迷茫起来,高考结束之后镜像也要各奔东西了吧。

这些思绪搅乱了她的心情,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傍晚时分,与叶非在岔口道别后,她慢慢地挪回家,院子外的蔷薇花已是盛期,开得缤纷炫目,到处都是蜜蜂嘤嘤的嗡鸣。老爸不太洒药水,除了虫害特别严重,所以也不准大家去打搅蜜蜂的工作,但是也没人敢招惹蜜蜂,被它们叮上一口,至少也得在家里十天半个月不出去见人。

爸妈又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放下书包,扑进白端怀里,眯着眼睛就是不想动。

“怎么了?你有心事?”白端见她的表情就猜测到了大概,“有些落寞是吧。”

“老爸说的对。人生要有理想,可是我的理想根本就是一片空白啊。”

“不是空白,而是你没有发现而已。”白端指出她的话不足之处。

“关于理想。我觉得还是慢慢再说吧。”她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了,要分科还真是麻烦啊,听说七月份还要加课呢。”

白端微笑,放开她,提起书包。小镜啊,其实你地理想应该很早就存在了,只是你自己没察觉而已,正如当初对于我和你的感情。

晚上吃完饭,镜落一如既往负责洗碗事宜,客厅里正响着晚间新闻的播报声,她穷极无聊地搅和着水池里地泡泡,听着新闻。

“今天上午,宇信集团旗下的贸易公司正式收购贸荣进出口贸易公司。将其在进出口贸易地份额从30%增长为35%,而宇信在收购成功后,并未实行裁员措施。这种体谅贸荣员工的作法受到了业界的一致好评,也体现了宇信雄厚的实力。”

“再这么下去。宇信都要垄断大部分第三产业了。”保成皱了皱眉。“国家也应该出台一些制裁措施才对。”

“像宇信这样的跨国大集团,也是国家少见。至少也是能对外宣扬民族产业地模范。”胧月夜道,“不过贸荣员工能免去下岗的困境,也是少见的福音。”

“宇信绝对是钱太多没处花。”他抽搐了下嘴角,“这么一来,成本就会上去。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宇信就会陆陆续续地裁员。”

“原来你学的那点经济管理没烂在肚子里啊。”胧月夜笑道,“真不知道大学四年怎么会去学经济管理的。”

镜落这时擦干手,好奇地探出头来:“老爸,你大学干嘛要学经济管理?现在又不用。”

“因为经济管理比较方便嘛。”保成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课比较轻松,作业比较好做,还可以摸鱼,当然,只是相对我而言。”

“我看是学经济的班里美女比较多的缘故吧。”镜落阴森森地一笑,果不其然,看到妈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亲爱地,我认为你可以换个工作了,明天我跟杨俊彦说一声,你去宇信怎么样?那里学经济的美女不少哟。”

“喂!子夜……”

镜落吐吐舌头,哼哼,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你以后再怎么整我。正闹腾着,电话铃突然响了,镜落忙跑去接,听到来人的声音不由一愣:“苏阿姨?”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她只觉得背后有两双目光刺得她冷汗直流,这又和自己没关系干嘛这么盯着我啊?该盯地是老爸才对啊!

“是镜落啊,你爸爸在吗?”那头的苏晓菲问道。

“那个啊,我爸正和我妈看电视呢,我叫他过来,阿姨你等等哈。”她说完,回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妈妈地视线将电话递给保成。

保成尽量装作平静自然地样子应答:“啊,苏晓菲,嗯,有什么事吗?”

他客气地说了一会儿,然后挂断电话,回头道:“这几年怎么总是有大楼出事?”

“大楼怎么了?”镜落想到上回的宇信大厦,顿时警觉起来。“苏晓菲她在贸荣公司工作,这次公司被宇信收购后也没有换办公楼,但是那座商务楼好像出了点茬子。”

“不会又是人命案吧,快点去找警察啊,否则还得了。”

保成耸耸肩:“比出人命还诡异地事情,是人口失踪案。”

“哈?”镜落抽搐了下嘴角,人口失踪,或者可以称之为“秘密的神隐”“总之要去看看,到底是绑架案还是灵异事件,这个世界还真是不真实呢。”保成说着就拿着杯子转身往厨房而去。

“我说。”胧月夜突然发声了,抱着手瞅了他一眼,“如果是委托的吧,记得要收取代价哦,否则……”她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使得父女两人都抖了一抖。

“是是,遵命,我的子夜大人。”保成无奈地点头回答。

果然,家里最大的BOSS还是妈妈啊,而且还是那种待在幕后一旦出手就秒杀的终究级别。镜落拍了拍胸口,安心地吁了口气,然后举手道:“老爸,我和你一起去。”

“你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准备分科之前的最后一次结业考试吧!”保成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挖空心思一天到晚往外跑。”

“切。”镜落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声,老爸如果要去那里也一定是非工作日,自己可是大大地有时间哟。

她撇了撇嘴角,眯起了眼睛,老爸,让我帮妈妈好好监督监督你吧!

莺飞草长之晓Ⅳ:跟踪计划

周末的阳光正好,一点都没有灵异小说的恐怖气氛。在妈妈的默认下,镜落带着白端----为了方便出行,他化为天鸾的形态,被镜落硬塞在运动包里。

这么说是有点虐待嫌疑,不过就目前情况而言,跟踪为大,也不必去研究这些个问题。

镜落鬼鬼祟祟地尾随保成身后,保成在前面走,她在后面猫着腰,睁大眼睛盯着。

保成似乎察觉到什么,停下了脚步,镜落忙缩了回去,待他再次开走时,她认为这种跟踪没什麽技术含量,很容易被发现,于是一边锁定“目标”,一边进行伪装工作。

或许是油费上涨的原因,老爸竟然没开车去,还是说要处世低调?镜落摸索着戴上粗框眼镜----这是从一洛那里顺手牵羊来的,幸好只是平光镜,跟着他来到车站。

这个车站是公交枢纽,哪怕是周末,站台上也有不少人。镜落确认老爸发现不了自己之后,大大方方地站在一位中年妇女边上,装作在等车。

戴顶帽子,把长到脖子根的头发收拢塞进去,耳朵上塞个耳机,双手插袋,默不作声地站在站台上,任谁见了都以为是一个帅气的男学生要出行。

好在白端帮忙屏蔽了气息,否则老爸大概在自己出门时就会发现了吧。她如是安慰地想着,猛一抬头,看见一辆市区过江的公交车停靠在边上,老爸上去了,连忙跟着上去。

习惯性摸摸口袋刷交通卡,突然发现一个不妙的情况。

自己的交通卡上面贴了卡膜,还套了卡套。这一套东西老爸很熟悉,天哪,要出大事了!她忙装作在找交通卡。把卡从卡套里拿出来,用反面刷卡。这才安心地摸了把汗。

车上人不多也不少,恰好是能在人群中观察老爸一举一动的好环境。镜落在心中暗暗欢呼天助我也,口袋里地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一惊,瞥了眼老爸,果然见他在用手机。幸亏自己设置了无声状态,否则车厢里响起《拿去吧!水手服》的歌声该有多么的尴尬。

不接,就是不接,就当作自己没听到没发现就是了。她拼命自我催眠,然后装作自己在风景。口袋里地手机震动了一会儿就消停了,那边的老爸也收起了手机。

警报解除!她再次暗暗欢呼,心情颇为愉快地看着公交车开进热闹地商业区,然后驶上盘旋的大桥,穿越环绕城市的大江。

车子在城市东部的金融区停了下来。镜落一抬头便看见老爸下车,理了理帽子,穿过人群在这块城市最安静却也最繁忙的金融区下车。

周末地金融区早上没有工作日那么人多。但还是时刻运转着国家,甚至于世界的金融系统。日夜不息。走过十字街口。对面伫立的一座大厦吸引了镜落的目光。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贸荣公司在收购后没有搬家,因为两家公司本来就在一座大楼里。

可是老爸怎么往右边走了。不去那座大厦了吗?她来不及细想,小步快跑尾随上去。

转过街口,她突然发现人不见了,是自己跟丢了?还是老爸去边上的大楼了?

正当她奇怪地左顾右盼,头上的帽子突然被人拿掉:“我就知道你回来。”

“呃……老爸!”保成转着帽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镜落心慌地低着头,脸上因为心虚一下子涨得通红。

“噗----”保成忍不住笑出声,摘下她的眼镜,扣上帽子,“你还以为你是大内密探零零发啊?啧啧,扮成什么样子了。快把白端放出来吧,你这是虐待啊。”

白端被她弄得几乎窒息了,喘了好半天气才能说话:“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被你塞进去了。”说着,他恢复人形,拿起镜落的帽子待在自己头上,“简直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

“这可是你心甘情愿的。”保成玩笑道,勒住镜落地脖子,“既然来了就走吧。“老爸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镜落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我觉得我做的不错啊。”

“哈哈,你得了吧。”保成笑得几乎要岔气,“从你走出家门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

“不要这么打击人嘛……”她沮丧地耷拉着肩膀,“真没劲。”

“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看在这是你妈默许地情况下,我就不罚你了。”他带着两人往原路走去,“你就光明正大地监视我吧。”

镜落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故作老老实实地和白端并肩走着。

苏晓菲在大堂等他们已经很久了,保成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白了镜落一眼,“她硬要跟来,我也没办法。”“不要紧。”苏晓菲的目光移到白端身上,“这位是……”

“嗯。”保成摸着下巴,思考着怎么解释明白这个关系,“算是我未来地女婿吧。”

“喂!老爸!”镜落绯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引得白端无声地笑了。

苏晓菲露出理所当然地表情:“看的出。”

果然是和老爸一个班地同学啊,这么快就理解了老爸异于常人的思路。镜落有种被打败的感觉,无力地举手表示抗议。

“那么我们先去保安科吧,那里能明白一些来龙去脉。”苏晓菲带领他们走进保安科,几个保安客气地站起来向她打招呼,“苏经理。”

“这几位是我拜托来查那件事的朋友。”苏晓菲道,“老李,能不能把电梯的监控录像调出来?”

其中一位年长的保安站出来,有些紧张地道:“苏经理,真的要查那件事?我真担心是闹鬼啊,会出人命的。”

“放心吧,老李,我先说一下事情的大致情况。”苏晓菲转身向他们道。

事情听下来是这样,五十层的大厦是原来宇信和贸荣公用的商务楼,但是第十三层一直被闲置着没人进驻。这几天因为公司合并,所以有些职员要调动工作楼层,于是要在下班后留下来搬东西,失踪案就发生在这个世界。一连几天,晚上搬家的职员在乘坐电梯时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踪影,家里没有任何回来的消息,公司里也不见人,这使得大家人心惶惶,上级也紧急下通告将搬家工作改为白天。至于那些失踪的职员,至今没找到,手机也打不通,一直处于“用户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那么先看下监控录像吧。”保成听完后说道。

“好。”老李按下遥控,“这是第一天的录像。”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

屏幕沙沙作响了一会儿,出现了一间电梯内部的样子。有一个男职员抱着纸箱子走了进来,将箱子放在地上,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这是人事科的小王。”老李道,“是一个待人特别热情的小伙子,这次被调上去了。”

小王按下电梯按钮,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按的是三十层的按钮。不一会儿,电梯停了下来,门上显示的是三十层,然后小王抱起箱子走了出去。电梯继续上升,所有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电梯门上的显示变成了十四层,数字不断跳动,到了真正的三十层停了下来。

然后是第二个监控记录,这回是一个女职员,她按的是二十八层,但是电梯还是在十三层停了下来,显示如第一次一样。

之后都是如此,连续有三个员工在走出电梯后不知音讯。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沉默着,面对这种状况,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莺飞草长之晓Ⅴ:消失楼层

保成打破了这种气氛,问老李:“这是哪一部电梯?”

“是最左边那部电梯,其他几部都没问题。”老李道,“现在我们把左边那部封了。”

“那么白天没有出事?”

“没有出事。”老李回答,“我白天还特意带了几个人坐那部电梯上十三楼去查看,但是没有任何异常,十三楼那里还是空荡荡的保成颔首:“我知道了,多谢。”他低下头再次盯着屏幕,“可否将第一天的再放一遍?”

老李连忙重新播放,保成定定地看着,忽然出声:“停。”画面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停下来。这里的监控探头都是彩色的,可以看到电梯外面的情形。老李又用遥控器将画面放大了一些,直到不能再放大为止。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电梯外面的情形,不是空荡荡的一片,而是类似与其他楼层的入口玄关----一堵磨砂玻璃墙。

老李的声音都颤抖了:“真的闹鬼了……”

“不一定。”保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天大概就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真的吗?那么真是太感谢您了!”老李激动不已。

保成微微一笑:“那么可否暂时将那部电梯解除封锁?我想搭这部电梯上去。”

“就是现在?”老李一愣,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苏晓菲,苏晓菲信任地点了点头,他方才带着人手前去把电梯周围的护栏和警示牌撤了,重新打开了电源。

保成揽上镜落的脖子。故意道:“害怕了?”“谁害怕了?”镜落鲠直了脖子,“我看午夜凶铃都不怕呢。”

他按下电梯按钮,四人走了进去。电梯徐徐关上了门:“那是因为你之前看了很多拍摄花絮,否则早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咦?现在去十三楼不是看不到什么东西吗?”镜落举手表示质疑。白端突然笑道,“现在是晚上哟。”“晚上?”镜落和苏晓菲异口同声地问道,镜落率先明白过来,“对,是晚上!”

苏晓菲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现在难道不是早……”保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是晚上。”随手按下了三十层地按钮。

电梯缓缓启动,开始向上攀升,四人的眼睛死死卯住电子屏,电梯内的时间仿佛迟缓了,数字开始不断跳动,却没有特别快,依旧保持正常地速度。

白端抬眼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个状态你很清楚吧?”

“嗯。”镜落点了点头,和上次一样。通道内的迟缓状态。

电梯叮地一声停了,数字在三十处定格,但所有人都清楚。这里是十三楼。

门慢慢打开,眼前的情景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一堵磨砂玻璃墙伫立在玄关处。从别上望去可以看到窗外是一片黑夜。室内的日光灯通明,一切都如普通的办公楼层。

保成率先走出电梯。三人鱼贯而出。还没等他们迈开步子四处查看,之前的脚步声已经吸引了楼层里地人。

“苏经理?”正是失踪的三位员工,小王以及两名女职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刚下班吗?”

“刚下班?”苏晓菲有些惊愕,“小王,你们已经在公司失踪整整五天了!”

“失踪五天?”小王有些难以置信,“今天难道不是星期一吗?”

“今天是周六。”保成抢先一步道,“这里的时间被凝缓了,所以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怎么可能……”小王失神地说,指着两名女职员,“她们也没说啊。”

“小王,我记得我抱着箱子上二十八层,然后进来就看到你在收拾,我还奇怪你不是调到三十层去了嘛。”其中一个女职员道。

“这里是十三层,不是二十八层,也不是三十层。”保成指出关键,“换句话说,你们认为自己只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都不到?”

三人果然点了点头。保成掏出手机,信号格一片空白,显示为无法连接移动。

“保成,能先解释下怎么回事吗?”苏晓菲急于想知道答案。

保成摸了摸磨砂玻璃墙,没有答话,却对白端道:“解除这里的一切状态。”

白端意会,合眸感觉了一下气息,伸手按在电梯门上:“此手非吾手!此息非吾气息!此声非吾声!全存在于心念!神之手!神之息!神之声!布都十御灵!无上行神!令面对吾一切,皆为无效化!”

四周仿佛有一道光圈迅速覆盖住一切,紧接着,磨砂玻璃墙,办公桌,都消失了,头顶上通明的日光灯也忽明忽暗起来,小王他们放在办公桌上的箱子没了支撑,哗啦一下掉了下来,窗外的天空也重新归为瓦蓝瓦蓝。

“首先是环境。”保成不顾他们的惊讶,解释道,“事情突发于夜晚,说明就有一定的限制,所以刚才我们对于夜晚地暗示就是为了创造进入十三层的环境,这个可以算作是一种言灵。然后是缓滞的时间,从进入电梯开始就已经处于缓滞地状态之中,说明电梯与十三层有一定的相同关系。接着是与普通楼层相似地装修,这是一种镜像映现,也就是将人们心里所想地环境以还原映现的方式体现出来,一个人地所想可能微不足道,但是整个办公楼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就会汇聚成难以估计的力量。最后就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他顿了顿,张望一番,搬来一个破旧但比较牢固的凳子,又找来工人随意丢弃的锤子,叫镜落扶住,自己登上去对着电梯门上的招牌就是一阵敲打。招牌边缘的钉子经受不住敲打,脱落下来,黄铜招牌桄榔一下掉到地上,露出了墙上的庐山真面目。

“镜子?”几人叫出声来,这是一面老旧的镜子,边上镂空的铜质花纹把手已经有了绿绣,可以显示其距离现今有多么久远。保成扔掉锤子,把镜子取了下来,“这样就行了。”

“嗯?”苏晓菲他们还是有些不解,保成只得继续解释,“十三是个很神秘的数字,很多人会认为它不吉利,所以在造楼层的时候跳过,哪怕造了这层也不会入住。我想当初建造这层楼时就没打算用过,还特意找了面古镜挂在玄关处镇邪,结果古镜自身的力量和十三层的磁场起了反应,开始逐渐凝聚人们的心中所想,才出现了这桩失踪案。”

“原来如此。”苏晓菲颔首,招呼职员,“我们先下去吧,大家都找你们很久了。”

众人进入电梯,在门再次关上的那一刻,保成突然道:“其实是因为这层楼寂寞了吧。”

镜落理解地说道:“楼层造好本来就等着人住进来,现在被抛弃了,一定很寂寞和伤心,天天期盼有人进来,所以镜子才帮了它忙。”

“你们这么说,好像这些钢筋水泥都有生命似的。”苏晓菲有些好笑。

保成摇摇头:“万物都有生命,哪怕是建筑,在人们给予它责任的一刻起就有了自我。”

苏晓菲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头笑道:“你们不亏是父女,还真是有道理。那么这件委托我到公司帐上打钱给你吧。”

“不用了。”保成在电梯门打开后首先走出电梯,“已经拿到报酬了。”

“咦?”苏晓菲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他招呼镜落和白端:“快中午啦,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我要吃匹萨!”镜落欢呼道。保成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头道,“那么,回见了。”

苏晓菲直到他们离开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老爸,我们什么时候收到报酬啦?”镜落咬下一口匹萨,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个啊。”保成掏出那面镜子,“这个可是古董呢。”

“果然是你的风格啊!”镜落白了他一眼。保成微笑着低头看这面古镜,复杂的花纹缠缠绕绕,隐约的龙纹彰显出曾经的高贵。

“真的是,很久不见啦。”

再约未来之手Ⅰ:青鸟传音讯

期末进入高三的加课结束了,欧洲那边渺无音讯,镜落担心地开始了暑假生活。她急切地想知道慕容朗云怎么样了,可是整整一个夏天,都没有任何结果。

直到秋天刚开始,她终于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显示为欧洲地区。

“喂,你好。”电话那端静默良久,镜落不得不率先开口。

还是静默,但是明显起伏的呼吸声还是能说明那一端有人在听。

“是……慕容吗?”她猜测着说,“为什么不说话?长途可是很烧钱的,你是不是想说你不准备回来读高三了?”

“镜落……”那头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你还好吗?”

“嗯,都还不错,大家马上要进入高三了,都有些焦头烂额的紧张感呢。”明显是文不对题的回答,但是此刻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打破这个奇怪的气氛。

一直以来等待着他的消息,可是真正接到电话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这里已经差不多了。”慕容朗云在那头的声音明朗起来,显然想使大家都轻松起来,“长老院的权利已经恢复制衡状态,家族的中立位置也再次稳固,都没事了,还有……”

“那么你呢?”镜落一针见血,“你怎么样了?”

“我……”那一头再次静默,还是艰难地说出了口,带着一丝歉意,“我现在接任长老院亲王顾问的位置,所以……”

镜落的心沉了下来。她虽然隐隐有预感会这样,但一直不愿去面对这种形式的分别,于是换了语气轻松地说:“做顾问还是很轻松吧。至少没有两党之争的复杂。”

“是啊,看着那些家伙你来我往斗来斗去都不甘心还是很有趣地事情。”慕容朗云笑道。顿了顿,低声说下去,“对不起,镜落。”

“不能回来了是吗?”她平静地说道。

“我……不能舍弃家族。”

她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红叶纷飞。淡淡地说:“即使离开了,还是能联系的不是吗?慕容,不要忘记了,我们是朋友,哪怕你是卡帕多西亚家族地亲王,在我们这里,你依旧是慕容朗云,这才是重点。”

“所以……”她吐了口气,微笑起来。“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总之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正如当初你所说地,乐队六个人才是圆满的。我们第六个位置永远为你开放。”

那头轻轻笑起来。越来越大声,掩饰不住心中的愉悦。慕容朗云止住笑,认真地说:“镜落,谢谢你,还有,谢谢大家,如果可以,我会回来的。”

“现在又不是生离死别,讲什么一去不复返。”这么一来,她的心情也愉快不少,将头靠在玻璃上,玻璃冰凉地温度使她稍稍感到舒适,“一直会保持联系的不是吗?”

“的确。”慕容朗云轻笑,“镜落,你有志愿了?”

这回轮到她沉默了,喏喏地道:“我还不知道。”

“其实我看出来了,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慕容朗云竟然说了句和白端一样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不想让大家分别,也想找一个机会继续大家的梦想。”

“那么你也包括在其中吗?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镜落被噎住了,低着头思考良久,才道,“慕容,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我希望你也有自己的梦想。”慕容朗云道,“如果你知道了就告诉我吧。”

“嗯,我会的。”放下手机,镜落伸手打开了窗户,秋日凉爽地空气灌入肺中,心神不由为之一振。坐在窗台上,她愣愣地回想着曾经的事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自己的梦想或者说未来到底是什么。

也许自己只是自私地想让她所关心地人在一起,哪怕不是永远。

今天不知怎么,电话特别多,手机震动着再次响起歌声,镜落疑惑地按下通话键:“喂,你好……阿雅姐?”

来电的竟然是阿雅,上半年他们一直在做全球演唱会,根本没时间联系,今天他们回来了吗?镜落接着问道:“阿雅姐,你们回来了?”

“嗯,刚从香港回来,这次巡回总算是大功告成,幸好一切顺利。”阿雅地声音虽然活泼,但是掩饰不住疲倦。

“半年巡回是很累,要不是我们进高三了,一定过来看。”镜落遗憾地说道。

“对了,镜落。”阿雅说话有些支吾,“你在家对不对?能来路口地咖啡馆吗?”

“啊?阿雅姐你在我家附近?”镜落慌忙从窗台上跳下来,急匆匆穿好鞋子,不顾白端奇怪的眼神,跑了出去。

阿雅果然在咖啡馆地一隅,带着渔夫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与舞台上的她判若两人。

镜落坐到她对面,撩了撩鬓角的头发,有些奇怪地看着阿雅打量自己:“怎么了?我脸上又没写字。”

“镜落。”阿雅郑重其事地盯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有人提这个问题了,镜落顿时头大,但面对自己的偶像,不得不认真答道:“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想接手老爸的事情。”

“那么,你有想过和我们一样在舞台上唱歌吗?”阿雅试探着问。

“唱歌?你是说……”镜落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没错,镜落,你有没有想过进入娱乐圈?”阿雅道,“宇信娱乐想让我找你谈一谈,镜像将成为续绝景之后最好的乐队。”

“可是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啊。”镜落道,“乐队其他人都没有表示,我一个人是不能做决定的。”

“那么你想过进入歌坛,或者说是娱乐圈吗?”阿雅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娱乐圈很复杂,这个我想你也知道,所以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这么多事情纷至沓来,镜落的大脑几乎要爆炸了,她定了定心神,然后道:“阿雅姐,这件事情不能马上回复给你,至少我们还要读高三,迎接高考,进入大学,请给我们一段时间考虑好吗?”

“嗯。我想也是。”阿雅道,“如果想清楚了就给我回复吧。”

镜落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千百滋味,不知从何细细理起。

再约未来之手Ⅱ:往事不回头

镜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叶非他们,至少目前不想,她得一个人好好考虑这件事。

老爸对于娱乐圈素来抱有不太赞成的态度,如果自己提出要向这里发展的话,他大概是第一个反对的吧。从某些方面而言,娱乐圈的尔虞我诈就像是另一个政治圈。

自己或许应该询问下父母的意见,但是想到这一点,她又情不自禁放弃了这个想法。

看着她一副愁眉莫展的样子,白端伸出手抚上她的眉,低声道:“怎么了?”

“白端……”她握住他的手,感到难得的安心,“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对吧?永远。”

“那是当然。”白端轻笑,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彩,“哪怕你饮下了忘川之水,我还是会在你身边,直到你记起我,或者再次喜欢我。”

“嗯。”镜落露出一如既往帅气的微笑,“无论你还是我,做了什么事,都在一起。所以,白端,听我说完这件事吧。”

于是她细细将阿雅这件事说来,现在所能得到的顾问,也只有白端一人了。

“你是说,宇信娱乐找你签约?”白端听完她的说话后,分析道,“那么你的梦想是这个吗?镜落,不要茫然,按照自己的心来指路,内心是不会骗人的。”

“我只想不要这么快结束这一切,否则还是一个人。”镜落垂头道,“我想有朋友在一起,如是而已。”

“如果你这么想,我想他们一定会支持你的。说不定大家的想法都一样。”白端道,“镜落,去问问别人吧。不要一直将心思拘泥于内心中。”

“嗯。”镜落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叶非家里。”说着便离开了家门。

白端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浮起一丝担忧,她是去叶非家吗?

抬起手,莲花菩提子再次打开冥界之门,篁依旧在河边遥遥地站着。看到镜落时平静无波澜的脸上微微浮现出惊讶地神色:“怎么了?死了?”

“篁大人,不必说这么晦气的话吧。”镜落耸耸肩,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就不能活着来吗?”

“一般来说活人来就代表大麻烦。”篁平静地说,“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要找静息?”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静息?”镜落一愣,旋即歪歪脑袋,笑道,“那么就麻烦篁大人了,带我拜访静息大人。”

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淡淡道:“跟我来。”

没有坐上摆渡轮船,篁直接带着她飘过忘川河上方,安稳地降落在河岸边上。一贯以遵守冥界规范为己任地篁竟然会正大光明地带她开后门走小道。这令镜落惊讶之极。

每个地方都在改变,哪怕是常年沉默恪守规则的冥界。也会有不一样地新气息。

再次见到璇玑塔。给镜落的记忆还是停留于的事件,三界之中。“”这个名字已经不复存在,但是有些人的心中,他还是活着的。

静息去开会了,篁把她扔在静息办公室地外间就走了。镜落一边腹诽着他送佛不送到西天,一边端起茶水向秘书小姐道谢。

头抬起来,她忽然怔了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笑道:“柳小姐,很久不见了。”

柳若眉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是眉眼之间已经少了许多哀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从容淡定,她收起托盘,欠身道:“镜落大人,能再次见到您真是荣幸。”

“你怎么在这里?没有轮回转世?”

“几百年的灵魂,要转世也困难了。”柳若眉道,“篁大人安排我帮助静息大人料理平时的杂物,这也算是一份工作吧。现在的我……”她低下头,脸上泛出欣喜的绯色,“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比以前还要幸福。”

“幸福……吗?”镜落顿了顿,“你觉得幸福是怎么样的?”

柳若眉想了想,然后道:“镜落大人,当初您帮助我就指点了我,幸福不在于他人,而是自己,我觉得,现在我做回了我自己,这样就很好。”

“嗯。”她点头赞许,刚要说话,柳若眉猛地抬头,“啊,静息大人回来了,请进吧。”

静息刚开完会,有些疲倦地躺在榻上,但还是打起精神迎接镜落,上去就是一个大大地拥抱:“过来不会是向我诉苦的吧。”

“你怎么知道?”这是镜落今天不知第几次显出惊讶的神色了。

静息手指抚上她地胸口,道:“不要忘了,冥界的人可是听得见心声地。”

“是啊。”镜落蹙眉,“静息,你现在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不过镜落。”静息揽过她,“我有要守护地东西,既然把稳定的冥界给了我,那么我就要守护它,因为这也是地一部分。你也一样,镜落,好好感觉你的心,一定会知道你所困扰的并不是什么困扰。”

“困扰,又不是困扰……”镜落喃喃自语,不由抱住头闷想起来。

“放松自己,放出那些最珍贵的记忆。”静息手抚上她的额头,念出轻柔的言灵。记忆如流水一般流淌出来,幼年,少年,自己所接触的人和事,还有过往的欢笑与悲伤,甚至是疼痛和懊悔,都像电影一样不断换着情景。

直到,当六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禁出声叫道:“不能走。”

是的,不能走,不能离开,这是大家共同的梦想,所以不能走,哪怕第六个人离开。

所以,镜落抬头,对着静息绽放出自信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静息!”

“不必客气,以前的事情,我也应该谢谢你。”静息划开一个光圈,“快回去吧,冥界对生魂不好,大家都很担心你。”

“嗯。”镜落钻进光圈,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方。

她此刻只想飞奔,奔向那个熟悉的地方,有着年少的梦想的避风港。

音乐教室的门砰一下被打开,她不由睁大眼睛:“怎么大家都在?”

“镜落!”叶非撅起嘴抱怨,“你竟然不告诉我们,阿雅都找过我们了。”

“呃,我怕你们……”

“什么话呀!”叶非与三个男生相视一笑,“这是我们共同的梦想,一起去追寻不是我们的目标吗?而且我想爸爸妈妈虽然会埋怨,但不会阻止我们的。”

因为我们,有这个实力与信心。

五只手紧握在一起,第六个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慕容朗云。

再约未来之手Ⅲ:仰望那抹蓝

五年的时光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很漫长,但是对于镜落而言,就如从树上飘下的叶子,一瞬而过,却充满了无限的思绪。

场外是热情得快掀开顶棚的粉丝,里间是忙碌的助手和被按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人。

阿雅抱着手看着他们,不禁觉得好笑,当初自己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追求梦想。转头看去,一旁一个俊美异常的白发青年和同样英俊却不拘言笑的黑发青年坐在一起,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镜像在校园打响了名气,今天是他们的出道日。

或许有很多揣测,也或许好、有很多诽谤和嫉妒,但是他们的理想不会阻止他们前行。更何况,有这么出众的一位经纪人和一位法律顾问护航,现在的镜像,比以前的绝景还要自信与勇敢。

五年也是绝景的告别期,退居幕后做音乐已成为绝景的归宿,这也是他们的夙愿。

现在的乐坛,需要更新鲜的氧气注入,退散一切污浊。

想到这里,阿雅不禁勾起了嘴角,转头看着白端:“怎么样?紧张?”

“哪里会紧张?”白端轻笑,“紧张这两字不会出现在我的字典上,倒是他们”他指了指一群僵硬的人,“都四年了,还是不习惯啊。”

“我们当初也是。”阿雅自然地说,“不过一旦拿起麦克风,就把什么都忘了,这恐怕也是音乐的魅力所在。”

“的确。”白端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助手匆匆跑来。“白先生,那帮娱记又吵着要采访了,怎么回都回不过。”

“不是已经采访过一次了麽。”白端虽然有些不满。但脸上没有这种表情,“请告诉他们。出道会结束后会有记者发布会,不必急着现在采访,请给镜像最好的状态。”

看着助手离开,阿雅挑眉道:“很游刃有余嘛。”

“以前就见过,也不稀奇。”白端道。“怎么样?第一首主打歌就是你们做的,是来听听效果地吗?”

“你说哪个效果?”阿雅绕着话头,“当然,外面的效果我异常期待。”

“不会辜负你的期待地。”白端颔首,转向一洛,“吃得消吗?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吵闹的地方。”

“没事。”一洛看着镜落地眼神异常柔和,“我妹妹的事情,怎能早退?”

突然,外面发出惊雷般的欢呼声。显然是主持人出场了。几个助手慌忙扯下桌上的瓶瓶罐罐:“要出场了!”

镜落被这一叫从昏睡中醒过来,略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三秒后反应过来。不禁回头看向白端,对方给了她一个期许的微笑。使得她又充满了精神。

“大家。不要大意地上吧!”

“喂,镜落!”叶非吐槽道。“还不如说请自由地……”

这一席对话引得满堂欢笑,打破了原来凝固地紧张气氛。

“倒数计时!十----九----八---七……三----

随着不断上升的欢呼分贝和挥动的荧光棒,主持人高声道:“今天是镜像走出校园之后最值得纪念的日子!从今天开始,他们将把音乐传播给整个世界!那么,话不多说,让我们一起欢呼,迎接镜像的五名成员!”

大幕徐徐升起,随着第一个音符的拨动,低沉的节奏之后,是高亢的连音,再次冲破视听快感的极限,引来无数尖叫。

镜落微笑着回头看着大家,这是我们地第一步,以后的路还很漫长。

“呼啦!---五年过去,叶非依旧改不了性子,一下台就倒在沙发上,“我害怕死了!真的!看见乌压压好多人,不过一拿起吉他,我就什么都忘了。”

可爱地话引起在场人善意的笑声,镜落揽过叶非地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我说你就好好趴着吧,我给你喂水。”

“哟哟,镜落。”阿雅笑道,“你幸好是女生,如果被娱记看见,定不知要闹出什么绯闻了。现在娱记八卦地本事可是不一般

“报纸头条我都帮他们想好了。”镜落摇了摇手指,露出一副八卦的娱记模样,“镜像主唱不爱蓝颜爱红颜,疑有百合情节。这个怎么样?”

“哈哈,你不去做娱记真是他们这群记着地福音!”阿雅噗嗤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接下来是庆功宴兼记者发布会。”

从某些方面而言,在乐坛摸爬滚打多年的阿雅更熟悉经纪人这个工作,对于镜像也倾注了很多的心血,或许她已经把镜像看作自己的另一个起点。无论是从写歌,制作,包装,甚至出道会,她都尽心尽力地帮忙,好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孩子。

对于一个在出道前有享誉盛名的乐队,娱记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盘根问底。

“据我所知,你们在高中时期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有六名成员,为什么现在只有五名了?第六名成员呢?有没有计划招募第六名成员?”一名女记者的问题一针见血。

五人愣了愣,镜落旋即反应过来,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帅气微笑,嘴上说的话却能称之为灵异:“第六个人一直在啊,难道你没发现吗?”

脑海里出现了慕容朗云的脸,她继续道:“第六个人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位置也一直为他而生,我们不会在招募新人加

如果可以的话,也一直在等待着第六个人的归来,哪怕是十年二十年。

既然自己的目标已经定下,既然已经开始追逐梦想,那么,就请你看到音讯,回来吧。

无论你的名字什么,在这里,你就是慕容朗云。

黑夜不再成为黑夜,因为有霓虹灯光不断变化。白昼不再成为白昼,因为有暗沉的布鲁斯在慢慢流淌。

对于生命而言,人类只可能是一瞬间,但是某些人却是长久。

这些人在世界上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可以称之为不死之身,却享受着无穷的寂寞。

克拉伦斯*卡帕多西亚坐在窗台上,摇晃着手里的杯子,里面的液体冒出一些气泡,却不是鲜血,而是可乐。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慢慢改变自己的血族生活,也将这种改变的风气带入家族。

中立的卡帕多西亚家族需要更新的思想,以便维持自己的立场,而密党和魔党也同样如此,没有新潮就没有未来。

生命虽然长久,但是未来却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牢牢地握住,绝不放弃。

脚边是最新的一份时尚杂志,索菲亚似乎很喜欢看这些东西。他不禁淡淡一笑,弯腰捡起,接着月光随手翻阅起来。

音容相貌犹存于心的五张脸,巨大的标题,“等待第六位的回归”。

他的手颤抖起来,猛地将杂志合上,扔到大厅的另一头。过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捡了起来,细细地阅读着每行每句。

镜落,对不起,请将那个位子永远空着吧。

我会回来的,不是现在,也许就是明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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