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上惊魂
当爱情和死亡降临的时候,我看到了残忍和感动!
——武宇轩
(一)
落日的余晖蒙在甲板上,此时甲板上的妙龄女子就像莫奈笔下的印象画。
海风拂动着她的长发,仿佛一团飘逸的浮云,那张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油脂,在阳光下就像另一轮太阳,泛着熠熠的亮光,给人一种眩目且梦幻般的感觉。
武振雄坐在甲板最前面的一张方桌上,他无法看清这位女子的整个面目,但就是这道侧影,也让他平静的心绪微微颤动了一下。
武振雄收回目光。扫视着周围每一位游客,甲板上只有五个人,加上他就是这艘游轮的全部乘客。眼前的一切显得很空寂,可武振雄还是被自己的发现搅出了几分沉重和不安。
女孩旁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头发整齐且光亮,他的皮肤很白,鼻子上架着一副无边眼镜,他的手指戴着一颗醒目的钻戒,有光从那枚钻戒上反射出来,落在他的脸上,使这个标致且沉稳的小白脸显得愈发的光彩。
可是武振雄还是在这张看似沉稳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淫邪和狡诈。
小白脸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他的眼睛循着女孩的目光望着远处的落日,他的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移开过女孩的脸。每一次的侧目他的嘴角都微微地跳动一下,那是一种寻找到猎物般的笑,同时也含着一副志在必得的欣慰。
小白脸的身后坐着一对情侣。女孩娇小的身子偎依在男人的怀里,男人身材较瘦,面如柿饼,一对小眼睛就像柿饼上塞了两颗豌豆,有着卡通画一样的夸张。显然这是一对正处于激情中的男女,虽然小白脸前面的风景要比男人怀中的女孩更加动人,“豌豆眼”却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一直抱着怀中的女孩呢喃个不停,他的眼睛间或向前面望了望,目光没有伸向那道让男人心动的风景,而是落定在小白脸的身上。准确地说他的目光没有落定在小白脸的身上,而是直指小白脸手上的那枚刺眼的钻戒。
每一次的睨视,武振雄都从他的眼里捕捉到几分光亮和垂涎。男人看似温情如水,他的胸膛里隐含着一种难以遏制的欲望和心跳。
情侣旁边的桌上坐着一位秃头男人。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脸膛青黑且粗糙,他的面目毫无表情,仿佛黑道里混过的老大。他一杯杯地喝着啤酒,每喝掉一杯酒,他的眼睛就会定格在独身女孩的身上,肥厚的嘴唇微微地蠕动起来,手中的高脚杯也被他飞快地拧转着。显然他也被这道风景牢牢地套住了。
武振雄回过神来,点燃一支烟。他隐隐意识到这趟活儿干起来并非轻松,就凭那个小白脸和这个粗壮的秃头汉子,也足以让他应付一阵。
武振雄是位私家侦探,在这个城市里有着不小的名气。从事私家侦探之前他有着四年侦察兵的军旅生涯,在部队里练就了一副敏捷的身手和一对猎鹰般的眼睛。武振雄转业后直接步入了私家侦探的行当。他喜欢这种工作,也正是这种工作才使自己一身的本事有了用武之地。
武振雄开办私家侦探社的第一年就赢得了许多客户的青睐。最初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奔波,发展到现在有八个人为其当副手。然而真正让武振雄声名鹊起的并非是他精湛的业务能力,而是他不凡的身手。
那是四年前武振雄调查一桩男人包二奶的普通案子。被调查者是个叫祁力的空手道教练。这天上午,一个女人推开了他的办公室房门。女人的鼻子已经错位,脸上伤痕累累,一只胳膊上缠满了绷带,悬挂在她的脖子上。女人尚未开口眼泪便已经哗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要武振雄找到自己丈夫在外面花心的证据,她再也无法忍受男人的暴力,她希望通过武振雄提供的证据,用法律的手段为自己离婚后的生活赢得一个弱者应该得到的物质保障。
武振雄当天就对祁力展开了调查。然而就在这天,祁力却神秘地失踪了。第三天晚上,女人给他打来电话:祁力已经回家了,正准备离去。等到武振雄驱车赶到祁力家楼下时,这小子刚好从楼道里匆匆走出来,准备开车离去。
武振雄尾随着祁力来到郊外的一个小区里,对手显然分外警惕,早早地灭掉了灯光。将车子停靠在小区的一个角落。武振雄若无其事地开车驶向停车场,从后视镜里看到祁力的身影迅速闪进一幢楼内。武振雄追到楼道内,祁力的脚步声在三楼消失了。武振雄站在楼道里寻找着祁力可能进出的房门,这时,身旁的房门突然打开,武振雄身后被重重一击,身体随着这股惯性被拉进了房内。
房门又突然关上,有两个烂仔站在他的身后,祁力正冷冷地站在他的面前。
“既然来到这里,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有一个字,死!”祁力说完,向两个手下摆了一下脑袋。
武振雄感到脖子后发凉,他迅速低头,一把雪亮的匕首从头顶划过。武振雄抡起手中的皮包向身后的烂仔砸去,只“噢”地一声,烂仔的脸上鲜血喷涌,一头翻倒在地。
武振雄的皮包里装着摄像机,这一重击不啻于给对手一枚炸弹。
另一个烂仔也挥刀扑了过来,没容他近身,武振雄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脸上。烂仔的刀子“嗖”地从武振雄的耳边飞过,对手像触到了高压电,直挺挺栽倒在地。
武振雄回头再看祁力,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先前的冷厉,眼里透出两道不可置信的目光。祁力手里握着一把刀柄,刀身已经刺进了他的肩膀,有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那把钢刀正是被武振雄击飞的物件!
祁力面色青黄,他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天意,天意……我认栽了!”
这时,武振雄才发现祁力身后的异常,一个女孩被反绑着双臂,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祁力一伙绑架了一个房地产大亨的女儿,这几天正干着敲诈的勾当,没想到竟被武振雄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事后,警察告诉武振雄,祁力是空手道黑带五段,没能与武振雄交手就被震慑,简直是奇迹。
从那以后,武振雄的名字随着当地的报纸飞进了千家万户。他的生意也出现了空前的鼎盛。一些腰缠万贯的老板甚至欲花重金聘请武振雄做保镖。武振雄自然不会理会,对一些短期的护卫工作他还是接了下来。这样不但让他能得到一份额外的收入,在他的业务范围里又多了一项同行中无法比拟的优势。
武振雄做了四年的护卫工作,第一次接到如此特别的业务。
昨天下午,他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她告诉武振雄在他的银行账户里又多了五万块钱的存款,那是她付给武振雄用于做护卫工作的定金。
女人的声音很轻,却有种不容抵御的执拗。武振雄对女人的做法深为不快,她在没有征得自己的同意下就做出如此行为,他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我很感谢您的信任,但在不了解整个工作之前,我不会轻易接下任何一单业务!”武振雄冷冷说道。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你的工作是护送一个女孩去‘情缘岛’度假。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一星期,但不管是几天,你的账户上每天都会多出一万元的收入!”
“你还是太自信了,小姐!你认为每个男人都愿意做护花使者吗?”武振雄胸膛里像塞进了一团棉絮,堵得难受。
“这个女孩是我的妹妹,是个曾经受伤的女孩,也是个容易受伤的女孩!几年前他的男友在岛上离开了她。这次重返那里,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也无法阻止她的行为。所以,我想到了你,也只有你才是最让我放心的人选!”
“为什么这样说?”武振雄问道。
“我们虽不相识,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女人说道。
武振雄心中一热,堵在胸中的棉絮顷刻间化为乌有,他一时没了话语,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电话那头的女人的要求了。
“情缘岛”是静海市近年刚开发的旅游项目,也是消费最高的一个景点。去那里的人大都是热恋中的情侣,也是那些腰缠万贯的世俗之徒寻欢作乐的最佳场所。武振雄从没去过那里,但对它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
从静海市到“情缘岛”大约有200海里的航程,每天都有游轮往返,武振雄按照指定时间赶到码头,第一眼就看到了潘玉倩的身影。
那天下午,武振雄放下陌生女人的电话后,快递公司的人就将潘玉倩的照片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此时女孩正坐在游轮甲板上的方桌旁,真实的潘玉倩比照片中的女孩还要抢眼。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纤细的手指拿着勺子搅动着桌上的咖啡。她的眼睛含着几分忧郁,正是这分忧郁,让女孩更显得妩媚和动人。
武振雄刚刚踏上甲板,就听到小白脸对服务小姐说道:“请通知船长,我们希望他能马上开船!不足的费用由我支付!”
“也算我一份!”一串洪亮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一个秃头的男人跷着二郎腿说道。
两分钟后游轮载着武振雄几人驶向了茫茫大海。
(二)
这条航线每天有两艘客轮奔赴“情缘岛”。上午启航的是艘大型豪华客轮,夜晚航行的游船虽然小,却有着独特的魅力,游客在旅途中可以看到一种罕见的天文景观。在距离“情缘岛”100海里的地方,天空中时常出现四个月亮同时升起的景象,海天之间亮如白昼,这时候行驶在海面上让人感觉处于天堂之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澈透明起来。这是光的折射现象,也是每个人一生中难得见到的辉煌景致。
夜幕降临,天地间呈现出一派蓝色的世界。夜晚的海风比白日要厚重些,武振雄感觉有些冷。那对年轻的情侣已经回到船舱里,甲板上只剩下潘玉倩以及三个看似泰然的男人。武振雄明白,其实每个男人的内心里都揣着一只骚动不安的小兔子。
武振雄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尴尬和无奈,女孩的姐姐在电话里明确告诉过他,潘玉倩是个倔犟且任性的女孩,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接受姐姐好意的安排。武振雄若想圆满地完成任务,只能在不动声色中去行使自己的工作。然而再看眼前这种状况,如果能让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心都静下来,惟一的方式就是自己走到女孩的身边去。
武振雄站起身来,准备接近潘玉倩。他不会对女孩坦白自己的目的,但只要与女孩搭上话,他就有机会坐在她的对面,那么那两个男人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武振雄刚刚离开座位,他的脚步又僵住了。小白脸也站了起来,他走到潘玉倩的桌前,双手扶着栏杆眺望着远处的海水,一边回过头来对潘玉倩轻轻地说了句什么。女孩淡淡一笑,小白脸就势坐在了潘玉倩的对面。
武振雄点燃一支烟,暗暗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悔,现在干瞪眼的是他自己了。
武振雄倚在栏杆上,观望着另一个男人的举动。秃头仍然戴着黑色墨镜,月光下他的脑袋显得愈发的亮炽,肥大的脸膛浮出一层淡淡的蓝色。他的嘴唇还在一点点地蠕动,嘴巴里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咬牙声。显然这家伙也对小白脸的举动大为不满。
秃头从桌上拿起一瓶啤酒,粗壮的手指暗暗地拧着瓶盖,只听“砰”地一声,一道亮光在空中划过,瓶盖从秃头的手中飞出,弹撞在他的墨镜上。武振雄暗暗惊诧于秃头的劲力。但这种惊诧还没缓过神来,武振雄再次被惊呆了!
秃头的墨镜被击掉在桌上,随着眼镜的坠落,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从他的一只眼睛里掉了出来。那只眼登时变成一个硕大的黑窟窿,在夜色中有如魔鬼一般狰狞可怖。
武振雄心脏骤然一紧,他着实被秃头的面貌吓了一跳。
秃头迅速从桌上拾起那颗黑色的物件,塞进眼眶里,重新戴上墨镜,举起酒瓶一饮而尽。一切只在一瞬间,但武振雄还是对这瞬间的变化惊心不已。
(三)
吃过晚饭,所有的游客都坐在船舱里,服务员容月在为大家准备着餐后的饮料。这趟航行游客不多,航运公司仅仅安排了一位服务人员,另外还有一个船长及大副现在在驾驶舱里。整个船舱显得清冷且单调,甚至有种压抑的气息。
武振雄坐在一个角落里,他的目光除了盯住潘玉倩外,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秃头男人身上。他隐隐意识到真正让他担心的并非是那个小白脸,而是这个魔鬼一般的秃头。
秃头坐在船舱中部,双腿搭在一张椅子上,脑袋斜靠在椅背上,样子好像睡着了。
小白脸就像一颗牛皮糖,一直粘着潘玉倩没有离开半步。晚餐的时候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现在也依然没有要分开的意思。小白脸的谈笑让潘玉倩忧郁的神情舒展了很多。这家伙显然有一套极强的猎艳手段。
那对情侣仿佛被爱情砸痴了脑袋,有着耗不完的精力。武振雄从看见他们起,就没见过有一时的稍停。此时,两人坐在小白脸的身后,用一件西装蒙住脑袋,像老鼠一样在里面戚戚私语。
这时,容月对游客说道:“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如果月亮出来,我会及时通知大家!”
武振雄盯了会秃头,那颗白亮的脑袋晃得他眼皮发涩。他闭上眼睛,大脑很快便没了意识……
朦胧中武振雄听到“呜”地一声响,脖子里刮进了一股冷风,他激灵一下惊醒。窗外涌起了白雾,那片清澈透明的蓝色世界没有了,眼前只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接着又是一阵呜呜的声响传来,片刻又归于寂静。窗外的雾色愈发地浓重,就像煮开的沸水,腾起无数团白色的蒸气,将窗外遮得严严实实。
武振雄以为是海上起风了,但他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起风的海面上不会有雾气形成,可他分明听到了一种奇怪的风声。
船舱里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异常的神色,一直滔滔不绝的小白脸也停止了说话。那对情侣已经从西装里露出头来,正木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秃头也坐直了身子,他环视着周围每一个窗口,最后将目光定在头顶驾驶舱的位置。
又一阵风声响起,外面的白雾仿佛变成了无数只狰狞的恶魔,头一起向窗子撞来。船身微微晃了晃,一股雾气涌进舱内。
容月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将每一扇敞开的窗子关住。
舱里的雾气渐渐消散,却将每一个人凝固了,所有的人都伸直了脖子,没有任何动作。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咸腥的味道。
那股奇怪的风声又一点点地响了起来,就像窥见猎物的猎豹,微微地低吼着,尔后一头向前扑去。
一声凄厉地惨叫从空中响起,轮机的轰鸣突然停了下来。驾驶舱的位置传来一阵激烈的声响,接着又是两声惨叫划破夜空,天棚上砸出了两声沉重的闷响,一切又归于寂静。
船舱里的人像被噩梦惊醒,齐齐地站起来。小白脸也没有了先前的风度,他丢开潘玉倩惊兔一般逃向船尾。
武振雄迅速跑到船头,挡在潘玉倩的身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舱门口。
海面上的雾气已经渐渐散去,水天之间又出现了透明的蓝色。
有一双脚在武振雄的身边发抖,容月已经瘫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条毛巾捂住了眼睛。片刻的沉寂之后,容月将毛巾一点点移下。她的眼皮渐渐地瞪圆了,白色的眼球迅速扩大,嘴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惊叫,一头垂下了脑袋。
武振雄回过头,寻着容月的目光望去,心脏咯噔一紧,倒抽了口冷气。
门口旁边的舷窗上倒挂着一颗人头。那颗人头眼睛没有了,眼眶里溢满了汩汩涌动的血液。他的喉咙已经断裂,鲜血如水一般流淌下来,一双惨白的手软软地搭在玻璃上。仿佛要冲破窗子,爬进舱内。
武振雄分辨不出那张脸的真正面目,但他还是认出来这个可怕的血人,正是船长的身影。
武振雄的身后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秃头走到了门口,他探出脑袋向外面望了望,爬上了驾驶舱。两分钟后,秃头又回到船舱内。
“上面的人都死了!”秃头漠然地说道。那神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们怎么办?”“豌豆眼”颤声问道。
“有谁知道去‘情缘岛’的航向?”秃头问道。
没有人说话。
“有谁知道返回静海的航向?”秃头又问道。
“我们可以调头!”小白脸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秃头一掌掐住小白脸的脖子,推到窗前,“那你告诉我,什么位置才是调头的方向?”
小白脸望了眼窗外,脸上一片茫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尴尬,一把将秃头的手拨开,“请你放尊重点!我是游客,而不是船长!”
海面上水天一色,让人感觉自己置于无边的黑洞中。不要说是小白脸,就连武振雄也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明天早晨将有一股台风登陆这片海域,”秃头不动声色地说道:“今晚离不开这地方,天亮以后,我们就只能在天堂里见面了!”
没有人说话,秃头的话像放出的冰雹,将舱里刚刚生出的一丝余热又降到了冰点。
“可我并不想死!”秃头的嘴角微微咧了几下,“今天遇到我,算你们幸运!”说完,秃头走出船舱,爬上驾驶室。
轮机重新启动起来。
武振雄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听到“噗”地一声水花撞击的声响,舷窗上那个可怕的血人没有了。武振雄走出舱外,海面上有两条腿直挺挺地立在水中,打了个旋,片刻便被海水吞没了。
游船像一只受伤后的野兽,发出凄凉的哀号,在茫茫的海面上仓皇逃窜……
第二章 死岛
(一)
黑色的雾缦被晨曦扯碎,一座暗褐色的小岛从远处渐渐隐现出来。
西门宇正了正领带,对着船头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此时,武振雄与潘玉倩已经坐到了一起。
西门宇感到窝囊。从他出生的那天起,就没有像昨晚那样掉过分!凭自己的实力,凭自己的相貌,凭这身打扮,凭手指上价值百万的钻戒,压根就没人敢小看过自己!
可昨天晚上竟被那个秃驴生生地掐住了脖子。
如果没有那场惊魂一幕,他敢拿起刀子捅秃头的屁股。至少他会叫几个手下来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一刻,他竟忘记了反抗。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有反抗的想法,他已经被那个场面吓破了胆。他的脑袋里只是盼望着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现在回忆起来,自己真的很被动,尤其是在那个女孩面前。
这是个很少让他心跳的女孩,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海里像扔进了一块石头,砸得水花飞溅,波澜阵阵。
西门宇手里从来就不缺少女人,从他知道怎么追女人的那天起,就一直沉浸在花的海洋里。从歌厅的小姐,到红得发紫的模特,以及那些个让男人心痒身热的靓妹佳人,每一个女人都被他拨弄得晕头转向却又挥之不去。
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西门宇对围着自己团团乱转的那些女人已经麻木和厌倦。见到潘玉倩以后,他像在花丛中寻到了一颗玲珑剔透的鲜果,立刻产生了含在嘴里的欲望。
那是在前天晚上,西门宇与一位日本客商在静海大酒店里谈生意。中途,西门宇去洗手间,刚刚走到门口,有一团白色的影子从另一扇门里轻逸飘出,这影子带着一缕淡淡的清香从西门宇身旁飘过。那是一团女人柔美的身影。西门宇下意识看了下女人的脸,心脏腾地泛起一阵水花,半天没回过神来。
如果说女人的脸有如凝脂一般细嫩,那用在眼前的女人身上是不贴切的。那张脸就像剥了皮的鸡蛋,光艳得让人心头发颤;那张嘴就像一颗水蜜桃,让他一下子产生吸吮的冲动。
尤其是那双眼睛,西门宇当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它们透明得没有一丝杂质,却让你生出百般的怜爱。女孩从西门宇身边走过时,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瞥,西门宇的心窝里有如刮起了一阵春风,倏地一下被吹走了很多东西。
那笔生意谈得很顺利,西门宇可以赚得数百万的收入,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愉快起来,相反他竟有种失落的感觉。西门宇从酒店里出来,走到大厅,心情敞亮了许多。他又看到了那团让他心头颤动的影子。此时女孩正站在吧台前拿起一只手包,转身欲向电梯走去。
西门宇从吧台小姐那打听到了女孩的名字,她叫潘玉倩。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包房里。当晚,西门宇没有回家,他也住进了那家酒店。
西门宇躺在酒店柔软的席梦思床上,脑袋里转了几圈,不禁嘿嘿笑了起来。自己与潘玉倩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对。西门宇的老家是河北清河县,复姓西门,追溯到北宋年间,他的老祖宗就是西门庆了。而西门庆的最爱,正是潘金莲。回到现在,西门家族的人又对潘姓女人有了感觉,这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又是什么?
西门宇很自信,只要他看中的女人几乎没有失过手,更不用说别人知道自己的背景。单就凭这付行头,这付相貌,也足以让任何女人产生永久的磁场。如果知道了他的底细,那他更会是女人眼中的钻石王老五了。
第二天,西门宇在大厅里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见到潘玉倩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将两张大钞扔给了吧台小姐,告诉她只要看到潘玉倩的影子,立刻打电话给他。
下午,西门宇果然接到了吧台小姐的电话。他赶到楼下时,潘玉倩已经走出大厅,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里。西门宇尾随跟上,一路追到了这条船上。
西门宇坐到船上不久,暗暗为自己叫苦。追了那么多的女人,从没像今天这样费过劲。本来他打算尽快搭上潘玉倩,没想到船上的其他几个男人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女人。这女人的魅力不是他西门宇的专利,每个男人都有欣赏的权力。
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能让这些家伙看出他是个贪腥的猫,更不能让潘玉倩嗅到他的真正用意。西门宇只能坐在旁边干捱着。
屁股在冷板凳上贴了几个小时,黑夜渐渐来临。借着昏暗的光线,西门宇终于站起来,他踱到潘玉倩桌前,双手扶着栏杆,望着远处无边的海水。
“都说有缘的人才能看到四个月亮同时升起的景象。今天晚上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这种缘分?”西门宇说着,扭头看着潘玉倩。
潘玉倩淡淡一笑:“世上没有尽如人愿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奢望得太多!”
“哦,听起来很有哲理,你让我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西门宇说着,坐在了潘玉倩的对面……
如果没有那场惊魂,现在的潘玉倩没准已经偎依在自己的怀中了。
西门宇点燃一支烟,冷冷地望着船头。
这时候,潘玉倩已经歪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而她的对面,另一个男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挺直着身子,目光紧紧地盯着远处渐渐浮出的小岛。
西门宇冷笑一下。
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一定要将丢失的脸面重捞回来!
……
(二)
小岛渐渐移近,武振雄走出船舱,岛上那层朦胧的褐色被青色的苔藓和紫色的灌木所代替。远远看去,这座孤岛像披上了一层干涸的血迹。
一股腥臭的气息刺激着武振雄的嗅觉,这味道是从岛上飘过来的。很显然,这是座荒岛,武振雄巡视了很久,没有发现丝毫有人迹的地方。
武振雄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没有一点信号。
秃头的驾驶技术很差,轮船已近岸边速度却没减下来,船头重重地撞到礁石上,轮机的轰鸣声也随之而止。
船舱里的人纷纷走到甲板上。
“这根本不是‘情缘岛’,你把我们带到了什么鬼地方?”西门宇望着小岛叫道。
“什么他妈的‘情缘岛’!老子只知道这里叫死岛!”秃头抛下锚,不屑地对西门宇说道。
西门宇的嘴巴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秃驴已然成了这行人的老大。
登上小岛,有条并不明显的小径。上面长满了杂草和藤蔓。一行人谁也没有说话,紧紧地跟在秃头的后面。这种荒凉的景象让每个人心里都没有着落,秃头的神情又让每个人找到几分安慰。
显然这家伙熟悉这里的一切。
翻过一道小丘,又是一番景象,小道的两旁长满了高大的榕树,无数种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漫布在树木之间。树林里阴暗潮湿,使人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穿过阴暗的小径,树木渐渐稀落,有阳光流泻下来,在榕树上绽开了斑驳的花脸。这时,树林里“哗”地一声响,一团红色的影子在眼前闪过,将所有人的脚步定住。
一只红色的猕猴从树上飞身跳下,一双手灵巧地抓住了一节树枝,树枝微微一颤,“嚓”地一下折断,猕猴重重地掉进了一堆花丛里。
武振雄从没见过如此艳丽的花丛,它足有一米高,根茎是透明的白色,上面长满了一簇簇粉色的花蕾,仿佛是一株精心打造的巨型盆景。
可万万没想到这株“盆景”竟有着如此惊人的生命。
它的反应让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猕猴坠落的刹那,花丛仿佛注入了灵性,无数颗花蕾突然绽放,白色的根茎也活动起来,像骤然惊醒的蛇,它沿着猕猴的身体迅速合拢,片刻就将猕猴包裹得严严实实。
花丛里一阵激烈的颤抖,里面发出几声尖厉的嚎叫,有血顺着白色的根茎流到草地上。
“食人花!”秃头望着那株花丛说道,“死岛上到外都长满了这东西,所以说这么多年没几个人敢到这里来!”
秃头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三)
走出树林,武振雄长吐了口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抑制不住的欣喜。一幢灰色的小楼矗立在不远处。
那是栋日式建筑,有三层,墙上生满了斑驳的苔藓,椭圆形的窗子上积满了浮尘,里面暗得像黑洞,透着一股神秘和冷漠。
显然这是一处少有人迹的地方,但绝不是没有人。武振雄这就看到有两个人影站在楼前。
人影渐渐清晰,一行人的神情又凝重起来。这是两个特殊的男女,男的坐在轮椅上,大约有50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刚刚从冰窟里钻出来的一样。
女人站在男人的身后,面孔也有着一副失血过多的苍白,她的一只眼睛灰暗且呆滞,另一只眼睛放飞着一股慑人的光亮。如果没有这道亮光,俨然就是一具僵尸。
轮椅上的男人首先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他对着秃头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岛上来了一伙恶魔。他们挖去了我的眼睛,那一刻,我就大喊‘罗郓’,醒来的时候,还在叫着你的名字,但我万万没想到你今天真的会来!”
“如果不是送给养,谁会来你这个鬼地方!”秃头说道。
“可现在并不是送给养的时候!”老者说道。
“迷航了!”秃头说道,“本来想去‘情缘岛’玩上几天,半路上船长见了阎王。我们只能到你的地盘里来避难!”
“欢迎大家的光临!”老人对着众人说道。
步入楼内,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一行人坐下,那个怪异的女人为大伙送上了茶。武振雄喝了一口,有股苦涩的味道,但很快那种苦味就变成了一股清爽的甘甜,让人感觉像喝了迷魂汤,一时有些恍惚。
所有的人都相互对望了一眼。
轮椅上的男人颇有意味地笑道:“这道茶是岛上的特产,叫‘死而复生’。你们很幸运,在城市里是很难享受到这种滋味的!”
西门宇首先站起来,给老者递了一张名片,又每人分送了一张。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鄙人西门宇,今天我们能够在这里相聚,也算是一种缘分了!”西门宇说道。
名片上印着“天骄药业集团总裁”的头衔。
武振雄重新打量着西门宇,他没想到这个响当当的企业里掌舵的竟是个如此庸俗的人!
西门宇仿佛看透了武振雄的心思,微微笑道:“鄙人不才,继承了家父的产业。日后的天骄集团还望诸位多多相助!”
接着,众人相互介绍自己,老者叫武宇轩,是动物研究所的教授,长年驻守在岛上。那个怪异的女人叫叶梅,是岛上的后勤人员。秃头叫罗郓,也是武宇轩的手下,但不生活在这里,只负责为岛上供送给养。
那对恩爱缠绵的情侣此时倒显得干脆利落,“豌豆眼”像被点了名一样站起来,报出自己的名字:“蒋二!”女孩也随之站起:“王小跳!”
二人的举动让气氛有些活跃起来。有人问起岛的来历。武宇轩沉吟片刻,仿佛有无限的心事。
他的声音明显地低沉了许多:“本来我不想影响大家的兴致,但既然大家有兴趣问起,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
小岛正如罗郓所说的叫做死岛。没人知道死岛的历史,100年前的海洋资料里也没有有关死岛的记录。当人们认识这座岛的时候,一直像躲避魔鬼一样敬而远之。原因是踏入死岛的人很少有活着出去的。20世纪40年代初期,日本人发现了死岛的特殊性,派人在岛上建了这座房子,准备研究死岛。可房子入住不久,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死去了。15年前,武宇轩带着研究人员来到岛上,六个工作人员,最后仅只剩下了他一个。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门宇首先问道。
“这也正是我15年来一直研究的原因!”武宇轩说道。
“有结果吗?”武振雄问道。
武宇轩摇了摇头。
“难道是食人花在作怪?”蒋二问道。
“在这个岛上可怕的并不是动物和植物!”武宇轩说道。
“这么说岛上还有其他的东西?”西门宇说道。
“我不想让大家感到紧张,对不起,恕我无可奉告!”武宇轩说道。
“在这15年里,还有其他人来过吗?”武振雄问道。
“有,”武宇轩沉沉说道,“四年前,有一伙像你们一样迷航的游客,一共11个人……”
“后来怎样?”蒋二急声问道。
“后来,还是只剩下了我自己。”武宇轩说道。
“可是,罗郓怎么能出入自如呢?”武振雄问道。
“这同样是我正在研究的项目之一!”武宇轩说道。
“那……您与叶梅小姐现在不是很安全吗?”西门宇问道。
武宇轩微笑道:“这同样是我感到不解的原因!”
西门宇掏出手机,又气恼地关上。
“武教授,你怎么与外面联系?”西门宇问道。
“每两个月罗郓送一次给养,这是我与外界惟一的联系方式!”
……
(四)
武振雄和众人都被安排住在二楼。
房间里很暗,陈设也颇为简单,里面放着一张床和一把紫色的藤椅,床头的旁边立着一组高大的衣柜。房内的空间还算宽敞,一个人住显得有些空寂。
武振雄躺在床上,身体有些酸痛,一夜的航行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又用整个上午将布满灰尘的房间打扫干净,他有种虚脱的感觉。现在他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可头脑却没有一丝的轻松。他隐隐意识到一场难以想像的灾难就要在身边发生。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一切又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他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文人杜撰的传奇故事。
离开大厅以后,武振雄心情沉重,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灰灰的表情。武宇轩告诉众人,死岛周围没有航线,也就是说即使在这里住上10年,也不会有船只经过。当时,大家把希望寄托在罗郓身上,既然他常年为岛上送给养,就一定知道回家的航线。没想到罗郓却给每个人的心里扔进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如果我知道航线,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每次送给养,我只是乘客,而不是航长!”罗郓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相信,旅游公司的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西门宇说道。
“四年前的那起迷航事故,我没见过有任何人登上这座小岛!”武宇轩叹息说道。
当时武振雄没有说话,他相信一行人不会永远困在岛上。至少会有送给养的船只过来,但是那将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岛上到底将会发生什么呢?
武振雄无法平静。
潘玉倩住在武振雄的隔壁,房子那边没有一点声息。西门宇住在了潘玉倩的另一边。同样听不到一丝动静。此时的武振雄并不担心西门宇会有什么动作,他相信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有非分之想了。
就连武振雄自己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武振雄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武振雄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的。
那是种嘈杂的声音。
这声音时近时远,就像在风中飘荡。
声音中有女人的哭泣声,也有男人的叫喊声,甚至还有激烈的争吵声。
武振雄听了片刻,终于捕捉到那种声音的来源,这种声音是从楼上传出来的!
武振雄坐了起来,房间里漆黑一片。
他下意识摸索灯光的开关,又抽回手去。
收拾房间的时候,他没有看到有灯具存在,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岛上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武振雄回手触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支微型手电筒。
这是私家侦探必备的东西。
武振雄打开手电,一道雪亮的光线让他的视线开阔起来。
武振雄走出门外,潘玉倩的房门紧锁着。
他来到西门宇的门前,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鼾声。
武振雄虚悬的心落到了实处。
武振雄回到自己的房间,那种奇怪的喧哗声再次响起来。
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一声女人的惊叫。
武振雄重新走出房门,向三楼走去。
楼道里尘土厚重,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武振雄踏上三楼,手电光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大量的光线被灰色的墙壁吞噬,走廊的尽头有种令人窒息的黑暗。
那种奇怪的声音正是从最黑暗的地方传出来的。
武振雄走到三楼的最北端,被一道宽大的房门拦住。
嘈杂的声音在门里面响着,它清晰得让武振雄感到震惊。
那不是一个人在叫,有很多人。有男人的叫声,也有女人的哭声,他们好像在争吵,又仿佛在厮打。房里乱得如一锅粥,好像是一场大火烧到了眼前,每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武振雄推开了房门。
那种嘈杂声骤然消失了。
眼前什么都没有。
宽阔的大厅里空空荡荡,仿佛一座被盗空的古墓。
武振雄走进房内,像踏进了云雾里,脚下的灰尘比外面还要厚重。飘然升起的尘埃挡住了他的视线。
武振雄站了片刻,视线清晰了许多,他的身后立着一组紫色的衣柜,也是大厅里惟一的陈设。
武振雄回过头,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他的手电光里,武振雄的眼皮急剧地跳了两下,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的确是张女人的脸。
但是,那是悬挂在墙上的一幅巨画。
这张画足有一人高。乍一看,里面的女人与常人别无二样。
女人很美,美得有些冷艳。她的眼睛睁得很圆,嘴角含着一丝冷冷的笑。
武振雄的视线从画面上移开,他觉得这种没有生命的东西比活人还要可怕。
画面的旁边悬挂着一面一尺见方的镜子。
武振雄将手电光照在镜子上一动没动。
一股冷气从脚底慢慢地爬上了大腿。他不自主在打了个寒颤。
大厅里尘埃厚重,而这面镜子却一尘不染。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不,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暗红色的长裙,她的手指像骨头一样雪白。
武振雄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头上披着一条红色的纱巾,一张紫色的嘴露在外面。那张嘴咧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惨白的牙齿。
武振雄迅速回身,将手电光射向身后。
浮尘腾空而起,武振雄再次陷入云雾里。
尘埃落定,他的眼前空阔如旧。
武振雄一步步走到衣柜前,轻轻地抓住了门拉手,他向后退了一步,一把扯开柜门。
里面什么都没有。
武振雄关上柜门,向窗子上望去。
这个房间除了窗子和大门以外,再没有其他出口。
身后“哗啦”一声响,他迅速回身。
墙上的那幅巨画没有了。
地上涌起了一股铺天盖地般的巨浪……
(五)
第二天早晨,武振雄还在睡梦中,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叶梅的声音:“武先生,早餐时间到了!”
武振雄下了床,脚下有种软绵绵的感觉。
昨天晚上,从三楼回到房间以后,一直没有安心睡下。天亮时有了几分睡意,又被叶梅唤醒。此时,通身有种虚脱的感觉。
武振雄在大厅的外面就听到武宇轩爽朗的笑声,走入厅内,所有的游客都坐在了桌前。
武振雄扒了几口米饭,再也没有食欲。心里有种堵闷的感觉。
“武教授,三楼的房子一直没有人住吗?”武振雄对武宇轩说道。
武宇轩温和的脸突然沉了下去。
这种神情让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昨晚,你去了三楼?”武宇轩问道。
武振雄点了点头。
“为什么去那里?”武宇轩问道。
“我听见上面有种奇怪的声音!”武振雄说道。
“是什么声音?”武宇轩问道。
“喊声、惊叫声、还有女人的哭声……”
“我……怎么没有听到?”西门宇接过话道。
“你看到了什么?”武宇轩紧锁着眉头问道。
“我看到一个……”武振雄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望了眼周围一个个紧张的面孔,“我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
“是什么样的影子?”武宇轩又问道。
武振雄摇了摇头:“也许是我的幻觉!”
“那个房间里还有什么?”
“有一幅女人的画,还有……”
武宇轩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武振雄的话也随之打住。
武宇轩闭了会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画!”武宇轩用沙哑的声音说道。“15年前它就已经被烧掉了!”
“难道那是你的幻觉?”西门宇在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
武振雄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武宇轩的脸。
“四年前,也有人看到了那幅画,接着就发生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武宇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底气,那神情仿佛是梦呓,也好像是自语。
接着,武宇轩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抬头对众人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没人知道航线!”西门宇说道。
“奔着一个目标一直走,海再大,终有岸,我就不信走不到头!”罗郓在一边说道。
“看来,我们只能采取罗郓说的方法了!”武振雄说道,“也许我们会面临油料不足的问题,但是,也有获救的希望!”
“那我们还等什么?”西门宇站起来说道。
踏上死岛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副沉重茫然的神态,离开死岛,一行人的脚步变得异常的轻捷,半小时后他们走到了岸边。
但是,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绝望。
西门宇首先瘫坐在地上。
轮船已经没了踪影……
第三章 凭空出现的恐怖书
(一)
蒋二将房门锁死。感觉不太牢固,他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抵住房门的东西,但其他什么也没能找到。
这间房子与其他的房间一样,里面除了一张床,一把藤椅和一组高大的衣柜以外,什么都没有。
蒋二试着挪动那组高大的衣柜,可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挪动分毫。
他打开衣柜,有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柜门厚重且坚固,这是个铁制的衣柜。
里面黑漆漆的就像一口棺材。
蒋二摁亮打火机,柜子里面是空的,在柜子的下面,有一本破旧的书遗落在角落里。
蒋二拿起那本书,上面落满了尘土,拂去灰尘,蒋二的“豌豆眼”一下子凝住了。
这是本发黄的旧书,书面上印着“死岛幽灵”四个字。在字的背后,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直挺挺地站立着,她的眼睛里溢满了鲜血,一双惨白的手向前面抓来。
蒋二斜眼望了下床上的王小跳,迅速将那本书扔进衣柜里。
王小跳倚在床头上,正木木地发呆。
烛光映在女孩的脸上,清秀的面孔多了几分苍白。
蒋二回到床上揽住王小跳的肩膀。
“傻丫头,你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吗?”蒋二在王小跳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王小跳没有反应,依旧是痴痴的样子。
“我曾经死过两次。七岁的时候,一辆卡车向我撞来,我当时就吓瘫在地上。卡车停下以后,我从两个车轮子中间爬了出来,什么事都没有。第二次是在监狱里……”蒋二说到这里,王小跳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号子里有个临刑前的杀人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想找个‘垫背’的,于是他选择了我。半夜里,他用铁链子勒住我的脖子,我没有一点反抗能力。这个时候,床翻了,这家伙当时就被坚硬的床头砸住了脑袋,一晚上都没有醒过来!”
蒋二拉起被子盖在王小跳的身上,“这20几年来,我经历过太多的危险,每一次都平安地走了出来。请相信我,小跳!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蒋二就不会让你受到一丝的伤害!”
王小跳像只受伤的羔羊,蜷缩在蒋二的怀中一动不动,有股潮热的东西流到了蒋二的胸膛上。
蒋二的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痛楚。
自己是堆垃圾,而怀里却拥着一块美玉。蒋二从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种福气,可他偏偏无意中捡到了一块珍宝。
蒋二11岁那年父母双双去世,从此他过上了四处流浪的日子。后来他遇到了一伙与自己同样命运的孩子,再后来蒋二就跟着这些孩子靠将自己的手伸进别人的口袋过活。在蒋二的记忆里他记不清自己进过多少次管教所,当他20岁从监狱里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
这并不是说蒋二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而是通过几年的江湖洗礼,他练就了一副极高明的盗窃本领。蒋二现在一般不会轻易出手,而一旦出手的话就是一桩足以称心的买卖。所以几年来蒋二很少翻船,即使偶有失手,他也都能从危机中脱出身来。
认识王小跳是在两年前,那是个夏天,蒋二送广东的一位狱友回家。在火车站,他看见有两个粗壮的汉子将手伸进了一个女孩的口袋。
女孩显然是个家境并不富裕的学生,穿着朴素,壮汉从她的裤袋里扯出几张零星的钞票和一个红色的证件。
蒋二从心底看不起这种雁过拔毛的小贼,对学生下手已经坏了道上的规矩,更何况这两个家伙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在这种地方练活儿的人蒋二很少有不认识的。
两个男人刚刚转过身,蒋二横在了他们面前,目光冷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兄弟,你是不是有些不识相?”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家伙对蒋二说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蒋二说道。他已经听出这是两个东北客。
“刀疤脸”显然闻出了什么味道,口气软了下来:“兄弟也想吃上一口?好说!”
“我怕噎着!对学生动手,在这块地盘上还没这规矩!”蒋二说道。
这时,王小跳已经发现身上的东西丢失了,她焦急地在地上打转。
“别找了!这两位大哥捡到了你的东西!”蒋二对王小跳说道。
王小跳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两个壮汉。
“刀疤脸”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锃亮的短刀,在手里掂了掂:“俺捡到了这玩意你要不要?”
王小跳慌乱地摇了摇头。
蒋二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向前跨了一步,拍着胸脯说道:“如果你有胆量,就把那东西放进我的这里!”
蒋二并非是个不怕死的主儿,从“刀疤脸”的神色中他已经看出了慌乱,即使借他十个胆子对方也不敢放肆。
“刀疤脸”将王小跳的东西乖乖地送了回去。
事后,王小跳主动请蒋二吃了一顿饭。虽然这顿饭最后还是由蒋二买单,但他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尊敬的滋味。
也在那天,蒋二了解到女孩的身世。王小跳16岁失去父母,18岁考上了大学,现在她靠着四处打工维持着自己的学业。
相同的命运让蒋二对女孩分外亲切,王小跳的优秀又让蒋二另眼相看。蒋二的生活又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他时时刻刻地抓着这道风景不放。
蒋二也知道自己不配与王小跳走在一起,但心里却一直盼望着有奇迹出现。一年后他的美梦渐渐地步入了现实,王小跳终于接受了蒋二。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理解王小跳的心情,处于孤独苦难中的孩子最容易满足身边的温暖,王小跳的满足也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东西。
认识女孩以后,蒋二彻底与江湖告别。他知道只有真正地生活在阳光下,才能留住这道美丽的风景。蒋二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承租了一家酒楼,两个月后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正当他得意之时,一场大火让他的酒楼化为灰烬,蒋二再次成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这时候正是王小跳读研的第二年,本来,蒋二打算等王小跳毕业后两人就举行婚礼。现在自己不但买不起结婚用的新房,就连女友的生活费都没了着落。
酒楼失火以后,王小跳一直陪伴在蒋二的身边,这让蒋二心生感激。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把自己过去所有的经历都讲给了王小跳听。他以为小跳会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气愤离去,这样他也许会好受一些。可小跳的举动却让蒋二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小跳听完蒋二的讲述后,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相反她竟舒心地笑了:“其实,在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你为什么还继续与我交往?”这回轮到蒋二不解了。
“既然你能够那样做,说明你的良心未泯,更何况从那以后,你彻底改变了自己!”
“现在,你认为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吗?”蒋二忐忑不安地问道。
“从我走到你身边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决定今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小跳说完,坐在了蒋二的怀中。
……
这天晚上,蒋二再次发誓:宁可自己再次走进监狱,也要给小跳一个舒心幸福的生活。
蒋二一直在寻找弄钱的机会。他准备重操旧业,虽然这样做会对不起小跳,但没有任何比这种更便捷、更有效的途径来摆脱困境了。
这次行动是自己江湖生涯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所以蒋二做得分外的小心,没有足够的收入他绝不会轻易动手。
一星期后,蒋二终于发现了一条“大鱼”,那就是西门宇手中的钻戒。
10天前在天骄集团举办的产品订货会上,蒋二随着众记者混进了会场。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西门宇手中的钻戒。那是枚分外醒目的东西。它的光亮甚至比镁光灯还要刺眼。当时,蒋二就判断出这件东西肯定珍贵无比,但没想到它珍贵得让所有人震惊。
一位记者给西门宇照完相后,向他提问道:“西门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手中的钻戒叫做‘海洋之星’,全球仅仅发售100枚。能否介绍一下你的钻戒是否像你的产品一样真实?”
西门宇的脸上浮出几分得意:“你的眼力不错!这枚钻戒确实叫做‘海洋之星’,是美国一位珠宝商为了纪念电影《泰坦尼克号》在全世界引起的轰动而刻意打造的!它价值50万美金,我戴上它并非是为了炫耀西门家族的实力,而是为了证明天骄集团的产品像这枚钻戒一样,真实可信!”
台下响起了一阵唏嘘之声,蒋二的心脏也随之狂跳起来。
蒋二跟踪了西门宇五天,一直没有很好的得手机会。西门宇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的身边每天都跟着两三个手下,蒋二即使能走到他的身边,也不可能得手。
前天晚上,在静海大酒店里蒋二终于盼来了西门宇独身的机会,可一直没法接近他。第二天下午,蒋二尾随着西门宇来到码头,没想到王小跳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这让蒋二既尴尬又欣喜,他知道王小跳已然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他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欣喜的是这种时候有王小跳在身边,对他的行动会更加隐蔽和安全。
蒋二告诉王小跳,自己的心情很乱,想去“情缘岛”散散心。
王小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贸然行动竟将心爱的女孩带到了如此要命的境地!
此时,王小跳在蒋二的怀中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蒋二为她掩好被子,悄悄地打开衣柜,将那本书再次拿出来,回到床上。
蒋二翻开了第一页,烛光微微地颤抖了几下。书的页码不是很多,里面的文字像无数个跳动的苍蝇。蒋二放下书,挑了挑灯芯,烛光稳定下来。蒋二重新端起那本书,“豌豆眼”突然瞪圆了,惊得几乎吼了出来。
书页上那个红色衣服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袭黑色的衣服,那双充满鲜血的眼睛变成了两轮黑色的窟窿。
蒋二大惊失色地将那本书扔在了地上……
(二)
武振雄辗转难以入睡。
窗外有月光透了进来,房间里有股凄凉的味道。
武振雄心里很平静,身上已经没有昨晚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这是10年前做侦察兵时练就的心态。
当危机即将到来的时候,慌乱只能让你昏了头脑,从而陷入绝境。
更何况以后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着危机?
武振雄尽量使自己放松下来。
可脑海里还是萦绕着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昨天晚上,在三楼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影子。
现在回想起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错觉?
如果是错觉的话,他怎么能看得如此清楚?
当时,武振雄没看清那道影子的全部面目,可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双惨白的手,和一张龇咧着牙齿的嘴。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形象!
可武振雄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幽灵!
今天上午,从岛边回来时,武振雄再次踏上了三楼。
那个房间里依旧是尘土厚重的景象,墙上那幅巨画没有了。镜子还在,上面落满了灰尘,在这种状况下他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
武振雄对自己的感觉怀疑起来。
在这一刻,他突然轻松了许多。
他希望昨晚看到的一切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幻觉。
可是,当他即将离开房间时,门口旁边的衣柜门一点点地张开了。武振雄的神经再次收紧,他迅速走到衣柜近前,衣柜里什么都没有。在柜子下面的底板上留着两只清晰的脚印……
现在,武振雄回忆起那两个让他心悸的脚印,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解释。那是两个分外清晰的脚印,是刚刚踩上不久的。可是那个房间里除了自己的脚印之外没有任何痕迹。
就连自己昨晚踩过的印迹也消失了。
难道这座岛上真的存在着让人难以解释的东西?
武振雄停住思维,他不想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紧张。
月光渐渐地移开了窗子,房间里愈发地黑暗。
武振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房内轻轻地响了一下。
他坐起来,摸出微型手电筒,循着声音照去。衣柜的铁门开了,从里面掉出一本陈旧的书籍。
武振雄颇为惊讶,昨天收拾柜子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那本书,怎么凭空出现了这种东西?
他走到柜子面前,重新检查了里面,除了多了一本书以外,什么都没有。
武振雄点燃蜡烛,躺在床上,抄起那本已经发黄的旧书。
书封面上印着“死岛幽灵”四个字,画面有些恐怖,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正瞪着血淋淋的眼睛望着自己。
封面上没有作者,里面仅有几张稀稀的页码,后面已经被撕去,这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
故事讲的是在一个孤岛上来了四对情侣,其中有一对情侣格外引人注目,男人叫常青,相貌平平,女的叫雨涵,长得分外美艳。尤其是那双美丽的眼睛,每个男人看了都会为之一震,失魂落魄。每个女人见到都会惭愧不已,愤愤不平。这天晚上,常青的房间里发生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半夜里,一个长发遮面,长着一张紫色嘴巴,龇咧着牙齿的幽灵突然站在了他的床前。它用低沉阴冷的口气说道:“这个岛上只能活下两个人,一星期后,如果还有第三个人活着,所有的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幽灵离去后,常青坐了起来,只以为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而已。可当他看向雨涵时,雨涵正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床前。
“雨涵,你也被噩梦惊醒了?”常青问道。
“不……”雨涵颤抖说道:“那不是梦!”
第二早晨,常青带着雨涵来到大厅,大厅里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血丝和恐慌。
显然,那个幽灵走遍了每对情侣的房间。
这天晚上,常青被一阵剧烈的喘息声搅醒,他看见雨涵又瞪起了惊恐的眼睛。
常青扭头看去,自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可怕的幽灵又站在了床前。
“还有六天时间,你们是否做好了选择?”幽灵说完罩着一团浓重的雾,转身消失在房内。
第三天,所有的人又聚集在三楼的大厅里,有人指出,为了避免灭顶之灾,现在必须做出决断。
没有人首先表决看法,最后大伙决定,以投票的方式,决定哪对情侣先走一步。
第一轮投票结束,常青与雨涵两人首当其冲。
雨涵当时流出了眼泪。
死的方法有两种,要么被众人用棍棒打死,要么悬梁自尽。
常青和雨涵在泪水中选择了自尽。
两个人相拥许久,常青被男人们强行拉到一个房间,雨涵被女人们拉到另一个房内。
五分钟后,常青在绳索下挺直了双腿。
这时,在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尖厉的惨叫声。男人们冲进那个房间,雨涵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她的双眼已经被挖掉,胸膛上露出一把长长的刀柄。
所有的女人都围着雨涵冷冷地怪笑着。
第四天继续投票,一位富翁与他的妻子被选中。
富翁对大伙说道:“如果给我一个活的机会,当然不包括我的妻子,我愿意把全部财产送给大家!”
众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有人说道:“你要知道,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富翁颓然低下了头。这时,他的妻子突然抄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了丈夫的头上。而后她冲破窗户,一头向楼下栽去。
第五天,只剩下了一位作家和一位拳击手情侣。
这天早晨,四个人同时坐在了大厅里。
作家首先说了话:“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家庭,我知道即使我不想死,也没有别的选择,每个人终有一死,就让我们先走一步吧!”
拳击手刚才的冷脸转而变得分外感动,他紧紧地握着作家的手,什么也没说出来。
作家叹息一声说道:“活着的时候,我们是朋友。死了以后,希望兄弟对着这片岛屿给我烧上两张纸!”
“放心吧哥哥!”拳击手仍然握着作家的双手不放,“等我到了那边以后,就给哥哥当保镖!”
“好啦兄弟,为了我们生前能够成为朋友,让我们哥俩共同干上一杯酒!”
这时,作家的妻子已经将两杯酒斟满,端放到桌前。
两人举杯相撞,一饮而尽。
作家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淌出的泪水,站起来,缓缓地向大厅门口走去。
这时,拳击手突然脸色发白,汗水如豆粒一般涌上脑门。
作家也停下脚步,回转身子,微笑地看着拳击手。
“兄弟,应该先走的是你们!”作家说道。
“你……你往酒里投了毒……”拳击手痛苦地说道。
“对不起了兄弟,不这样做我们怎能活下去?放心,你的妻子我很快就给你送去……”
作家没能说完,拳击手突然掏出一把短刀,刺进了作家的胸膛。
作家躺在血泊中,满脸的震惊和惶惑。
拳击手也是一副懊悔和绝望的表情,他呻吟说道:“没想到我的动作会比你晚一步……”
从这天起,孤岛上只剩下了两个女人。两个女人非但没有反目成仇,反而成了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她们共同住在一间房里,平安地度过了两个夜晚。
第七天终于平安过去,两个女人正暗暗庆幸躲过了灭顶之灾时,晚上,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是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踏响地板的声音。
两个女人有种莫名其妙地紧张。
这栋楼里除了她们两个,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生命了!
那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外,许久也没有移动半步。
两个女人点燃蜡烛,互相搀扶着向门口走去。
然而,还没容她们走到门口,房门突然开了,一个瞪着血淋淋眼睛的女人横在面前。
“你们还我的眼睛!”女人嘶声叫道……
房间里传来两声撕心裂肺般地惨叫,片刻又沉寂下来……
故事到此没有了。武振雄判断不出以后的结局,可他能够想像到故事显然是以死岛为原型写就的。在这种时候读这种故事,确实让人紧张。不过小说毕竟是种虚构的东西,里面的内容完全可以不信。
武振雄放下书,吹灭蜡烛。
武振雄刚刚进入朦胧状态,又睁开眼睛。他听到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舒缓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显然是女人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响。
脚步声由远而近,每走几步,都会停顿片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最后这声音停在了武振雄的门口。
武振雄摸出手电筒,坐了起来。
他走下床,悄悄地移到门口一侧。
外面的东西仿佛看透了房内的情况,脚步声又重新响起来,它顺着楼道,一点点向远处移去。
武振雄走出门外,手电光循声追去。
走廊里漆黑如墨,光线打到几米的距离便被黑暗吞没,武振雄疾步追到楼道口,脚步声在通向三楼的楼道里响着。
武振雄把手电光转向头顶,不禁暗暗吃惊。
楼道上看不到任何东西。脚步声却依然响个不绝,仿佛是一团无形的影子拖着一双厚重的鞋。
武振雄再也没勇气追上去。转身回去,走到西门宇门前,他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这味道是从西门宇的房间里散发出来的。
里面显然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武振雄敲了敲西门宇的房门。
房内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喊:“是谁?”
“武振雄!”武振雄应道。
房门闪出一道裂缝,露出了西门宇警觉的眼睛。认出武振雄后,他才把房门打开。
西门宇的地板上正燃烧着一本破旧的书。
武振雄认出那本书正是自己刚刚看过的《死岛幽灵》。
“在我的房间里,也发现了这种东西!”武振雄对西门宇说道。
“那么,你相信这里面所说的故事吗?”西门宇问道。
武振雄淡淡一笑:“西门先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虚构的东西?”
西门宇紧张的脸平缓了很多,他抹了把油亮的头发:“我怎么会相信这种东西,不过这玩意在房间里确实让人不舒服!”
“错了!”蒋二突然出现在门口。
“你们没有发现这本书会变脸吗?”蒋二说道。
“变……变什么脸?”西门宇问道。
蒋二将手中的一本书递给武振雄。
“也许我这本书才会让你感到真正的可怕!”
……
(三)
金色的阳光照在大厅里。
白天的死岛与夜晚简直是两个世界。
岛上的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生机,潘玉倩最后一个走进大厅。她戴着一副黑蓝色的眼镜,神态没有众人的沉重和惶惑,仿佛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书。
那本书上印着一个可怕的女人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潘玉倩举了举手中的书,向武宇轩问道:“武教授,你能解释一下这本书吗?”
武宇轩呆了片刻,目光转向众人,说道:“还有谁读了这本书?”
“我!”武振雄说道。
“还有我!”西门宇说道。
“我也看了这本书!”蒋二跟着说道。
罗郓最后说道:“昨晚,这个鬼东西也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但我没有看,老子把它烧掉了!”
武宇轩叹了口气说道:“四年前,也有人看到了这部书。后来,有的人疯掉了,有的选择了自尽,还有的人眼睛被莫名其妙地挖去了……”
“你认为这本书真的那么可怕吗?”潘玉倩问道。
武宇轩摇了摇头,“我的房间里也出现过这种东西,可我没有勇气去读它。我知道可怕的并不是这本书,而是读过它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这本书是凭空出现的东西啦?”武振雄问道。
“可以这么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征兆,就像那幅画一样。”
这会儿,蒋二的“豌豆眼”又凝在一起,他指着潘玉倩手中的书叫道:“它又变脸了!”
有阳光照在潘玉倩手中书的封面上,那个红色衣服的女人变成了一袭黑衣,那对血淋淋的眼睛也换成了两个黑色的窟窿。
潘玉倩依旧是从容的神态,她摘下眼镜,放到桌上,将那本书反扣在眼镜上面,坐了下来,掰开一小块面包轻轻地放到嘴里。这时,她好像才发现众人的异常,重新举起那本书,对左右晃了晃,书面上那个女人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接着潘玉倩举起桌上的眼镜,说道:“其实,这本书的变化,与这副眼镜是一个道理!”
此时,潘玉倩那副蓝色的眼镜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白色。
片刻的沉默之后,武振雄第一个拍起了巴掌,紧接着,大厅里响起一阵开心的笑声。
武宇轩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看到大家能有如此的状态,我的心情也坦然了很多!”武宇轩说道:“我希望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应该像今天一样……”武宇轩说到这里,止住了声音。
他的神态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窗外有一道黑影掠过。
所有的人都听到一股奇怪的风声。
这声音就像海面上发生的那场惊魂的前兆一样,诡异且短暂。
房内弥散着一股咸腥的气息。
窗外,却是一片明丽光鲜的世界。
(四)
吃过早餐,众人纷纷走出小楼。
潘玉倩一个人向丛林中走去。
武宇轩坐在轮椅上对着潘玉倩喊道:“小心食人花!”
潘玉倩回过头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脚步却没有停下。
罗郓跨下台阶,准备跟过去,叶梅在旁边轻轻地咳了一声,罗郓又停下了脚步。
西门宇对武振雄笑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她的胆识,让我们男人汗颜!”说完尾随着潘玉倩的身影走去。
武振雄本想跟过去,但见西门宇如此殷勤,遂打消了念头。他转到小楼的后面,小岛后面有一片隆起的高坡,站在高坡上,可以看到岛上所有的风景。
武振雄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爬上了那面陡坡,陡坡的后面依旧很宽阔,只是礁石遍布,没有一处平整的地方。
武振雄在这片崎岖的礁石上看到一条并不显眼的小路。
他回过头望向远处的丛林,潘玉倩与西门宇已经走进树林里。蒋二和王小跳双双跟在后面。
武振雄安下心来,沿着小道继续走。
又过了一面缓坡,武振雄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他爬到坡顶,眼前腾空卷起一团黑色的乌云,乌云挟着一股冷冽的风,差点将武振雄刮到坡下。
那团乌云在武振雄的头顶四散开来,吱吱怪叫着。那是无数个鹰鹫在嘶叫。
武振雄在杂草中拾起一根粗大的树枝,呆望着头顶的鹰群。
鹰群在天空中盘旋片刻,向小岛的另一面飞去。
武振雄回过头,目光一凛,一架惨白的人骨横卧在不远处。
白骨的旁边堆放着一件蓝色的血衣。
一枚金色的肩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亮。
这枚肩章正是轮船上大副曾经穿过的制服。
礁石的另一面,传来海浪拍击的巨响。
武振雄继续往前走,登上最后一座礁石,眼前是一片蓝色的世界。
武振雄的脚下是条狭长的水湾,蓝色的海水从湾口倒灌进来,海面上浪涛翻滚,而海湾内却风平浪静。
水湾内大部分被厚厚的树枝及柴草遮住,让人看不见海水的颜色。
武振雄回望左右,周围的环境与小岛前面的风景简直是两个世界,没有一棵生长的树木,可湾子里怎么凭空出现如此多的树枝和干柴?
武振雄又看到了一条并不清晰的小道。
小道沿着湾口上面的礁石一直向水面延伸。
武振雄踏上了那条小道。没走几步,眼前突然黑了下来,头顶上又笼罩起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鹰群又重新转了回来。
它们煽动着翅膀,齐齐地落到柴草上。
紧接着,武振雄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他迅速爬上礁石,山坡下西门宇正慌慌张张地向这边奔跑。
西门宇的头顶上盘旋着两只黑色的巨鹰。
这两只巨鹰与武振雄见到的鹰群相比简直是公鸡对麻雀。
巨鹰伸展着磨盘一样的翅膀,黑色的阴影牢牢地罩在西门宇的头顶上。鹰的利爪有如扇面般大小,那份劲道足以拧断一个人的脖子。
武振雄又重新捡起了那根粗大的树枝。
两只巨鹰发现了武振雄,如闪电一般冲过来,武振雄迅速低头,耳边划过一阵冷风,两只鹰落在了武振雄身后的礁石上。
西门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站在武振雄的身后,说不出一句话来。
巨鹰泥塑一般站在礁石上一动不动,绿色的眼睛瞪出了冷光,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武振雄拉着西门宇向山下跑去。
逃到坡下,身后见不到鹰的影子,西门宇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来干什么?”武振雄问道。
“本来……想看看岛上的风光……没想到这个鬼地方……”西门宇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潘小姐呢?”武振雄问道。
“一进树林里,她就没影了……”
武振雄心里一紧,旋即又放下心来,他看到潘玉倩坐在北面的一座礁石上,神情专注地望着岛上的一切……
(五)
晚餐后,容月一直跟在潘玉倩的左右。她打算与潘玉倩住在一个房间里。
刚踏上死岛的那天,容月就对潘玉倩提出过这种要求,潘玉倩以不习惯为由推掉了她。后来容月只好来到楼下找叶梅,可她推开叶梅的房门时,罗郓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容月什么都明白了,只好回到自己的房内。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晚上,她在紧张中睡去。半夜里,房间里突然“哗”的一声响,容月被惊醒,她看见床前的藤椅突然莫名其妙地晃动起来。容月吓得要死,哆哆嗦嗦地点燃蜡烛,走到藤椅前,惊得差点叫起来。藤椅上突然出现了一本可怕的书。
容月没有细想,拿起那本书就扔出了窗外。
然而,让她更紧张的事情接踵而至。容月回到床上不久,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诡异,走走停停,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那一刻,容月想起武振雄所说的红色的影子,又想到刚刚看到的那本可怕的书,容月吓得哭了起来。
今天早晨她才知道,那本可怕的书出现在每一个房间里。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从武教授的话中知道,这本书预示着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容月再也不敢一个人在房间里住了。
潘玉倩从外面回来,容月一直跟在她的左右。却迟迟不肯说出口。潘玉倩俨然看透了容月的心思,说道:“如果你一个人感到害怕,可以搬到我的房里来!”
容月一听,高兴坏了,乐颠颠地马上将行李搬到了潘玉倩的房内。
晚上,西门宇与武振雄双双走进潘玉倩房内。看到容月在房内,武振雄笑道,“两位小姐早就应该住在一起了,这种地方连男人都感到紧张。”
西门宇脸上有种别样的意味,说道:“有两个大男人守护着潘小姐的左右,应该会更安全。其实我也不太习惯两个人住在一起。非常时期,理解万岁!”
武振雄将一根用树枝做成的短棍放在了潘玉倩的床头,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用这个东西敲敲墙,我们会听到的。而且,用它还能应付一下可能出现的意外!”
“谢谢你,武先生!”潘玉倩对武振雄感激一笑。
西门宇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几天来,容月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躺在潘玉倩的床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容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离开了死岛回到城市,与她的男友龙生举行了婚礼,潘玉倩做她的伴娘。在婚礼上很多人的目光没有注意到新娘的身上,而是在看潘玉倩。容月感到难堪,气恼地让潘玉倩离开自己的身边,潘玉倩却挽住了龙生的胳膊,大笑不止……
容月被一阵笑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潘玉倩已经下了床,正呆呆地站在窗前。
蜡烛已经熄灭了,房里撒满了柔和的月光。潘玉倩披散着黑发,对着床上的容月“嘿嘿”地冷笑着。
容月坐起来:“玉倩姐,你怎么了?”
“你怎么又活了?”潘玉倩止住笑声。
“你说什么啊玉倩姐!”容月问道。
“你应该死了才对!”潘玉倩又道。
“玉倩姐,你不是又做梦了?”
“她们说这个房间里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谁说的?”容月脸色发白。
“就是她!”潘玉倩指着容月的身后说道。
容月迅速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在你的头顶!”潘玉倩望着空中说道。
容月抬头望去,天棚上漆黑一片。
潘玉倩又“嘿嘿”地笑起来。
“她钻到你的身体里去了!”潘玉倩呆呆地说道。
容月抱住脑袋:“玉倩姐,你别吓我!”
“我必须杀了你!你才是真正的魔鬼!”潘玉倩说完一步步向容月移去。
容月跳下床,抱起自己的行李,飞快地逃出了潘玉倩的房间……
(六)
这天晚上,蒋二回到房间,锁好房门,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鲜亮的橘子,剥开,递到王小跳的嘴里。
王小跳眼睛一亮:“哪弄的这种东西?”
蒋二嘻嘻一笑:“其实这岛上什么东西都不缺。下午,我去了趟贮藏室,里面有很多东西。”
王小跳沉下脸,推开了蒋二手中的橘子。
“两只橘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不在乎!”蒋二说道。
“可我在乎!”王小跳说道。
“好好,我的公主!下次再也不干还不成吗?”
“没有下次!”王小跳嗔怨道。
“遵命!”蒋二趁机将一瓣橘子塞进了王小跳的嘴里。
王小跳睡得很安详,蒋二却没有睡意。
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要熬多久。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事情,他并不在乎在这里住上多久。如果没有王小跳他同样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惟一让他不安的就是身边心爱的女人。
自己承诺过要给女人带来幸福,可现在却把她带到了地狱中。
蒋二有种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从昨天晚上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发现那本书时他没有看,后来还是禁不住好奇,又拾起了地上的书。
蒋二用毛巾遮住了书的封面,翻过去,将里面的内容草草地读了一遍。
看得他心头忐忑。
蒋二没有多少文化,可他能想到书上写的东西正是发生在死岛上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看完书不久,他果然听到了女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停顿了很久,而且还夹杂着女人低沉的呻吟声。如果没有听到武振雄的声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开房门。
也因此整个晚上都没有闭眼。
今天上午,潘玉倩揭开了那本书的谜底。可从武宇轩的话语中听得出来,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以后的日子到底会面临着怎样的命运?
蒋二燃起一支烟,狠劲地吸着。
蒋二从来不相信命运。
从他混迹于江湖的那天起,就坚信自己能够混出个名堂来。几起几落,最后终于闯出了一方天地,而且还得到了一个令他心仪的女人。
如果相信命运,他就不会走到今天!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要拼上一回!
更不会放弃眼下的使命———
那就是西门宇手中的钻戒。
即使死在岛上,他也认命,一旦出去,他和小跳注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蒋二横下心,吹灭了蜡烛。
西门宇的钻戒在脑海中闪动着灼人的光亮,搅得蒋二心绪纷飞……
好容易有了几分睡意,蒋二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有些熟悉,又令他陌生。
这是种让他不安的味道。
有风轻轻地拂过头皮,蒋二有些冷,他想给小跳掩住被子,可他竟抬不起胳膊。
蒋二瞪圆眼睛,身上每个毛孔都裂开了。
他看到房内的藤椅莫名其妙地摇动起来。
蒋二想坐起来,可无论怎样挣扎,身上像失去了知觉,没有一丝的气力。
一团白色的雾气飘到床前,雾气渐渐散去,一个可怕的身影现出身来。
蒋二想大叫一声,可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他只听见自己的嘴里发出几声无力的呻吟。
蒋二清醒地意识到,昨晚看到的那个可怕的故事实实在在地降临了。
幽灵已经来到了他的床前。
它的头上罩着一个红色的面纱。看不到它的眼睛,那张脸像一张干枯的树皮,布满了无数的皱纹。它的嘴是紫色的,露出里面惨白的牙齿。
幽灵的嘴巴一张一翕地蠕动,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你们惊了我的好梦,这个岛上只能有两个人能活着!”
说完,幽灵笑了起来,几缕殷红的血从头顶流泻下来,那张紫色的嘴顿时变得鲜血淋漓……
(七)
早晨,武振雄头疼得厉害,思维也乱成一团,睁着眼睛发了一阵呆。才起身下床。
武振雄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床前的地板。昨天,房间里被叶梅收拾过,地板很干净。什么都看不清楚。
武振雄蹲下身子,借着太阳的光线,将地板仔细地打量。脸色渐渐地沉下去。
他发现有两只模糊的脚印留在地板上。
武振雄脱下自己的鞋子对着脚印量了量,显然那不是自己留下的东西。
武振雄离开房间,潘玉倩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楼道里。武振雄走到西门宇的门口,打算叫他一共下去用餐,他推了下房门,门开了。
有股腥骚的气味扑进了武振雄的鼻子。西门宇正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副耗神过度的样子。
床前的藤椅上搭着一条白花花的褥子,褥子上有一团湿湿的印迹。
武振雄一下子明白那种气味的来源。
他皱了皱眉头。
西门宇有些尴尬,苦笑一下:“早晨喝茶,不小心弄到床上。”西门宇说道。
两个人来到大厅,众人已经围在餐桌前。
蒋二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正殷勤地为王小跳剥着蟹壳。
西门宇一直无话,扒了几口米饭,便放下了筷子。
“怎么,身体不舒服?”武振雄问道。
“昨晚,做了一个梦,和真的似的!”西门宇苦笑道。
武振雄停下筷子:“是什么梦?”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见书上说的那个幽灵真的来到了的我床前。”西门宇说道。
武振雄的脑门“嗡”地一响,仿佛被掴了一记耳光,头脑清醒了许多。
看来,自己昨晚所见到的东西也绝非是梦!
他的床前也同样站着一个可怕的幽灵!
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双脚印,也许正是幽灵留下的东西!
这时,蒋二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不要自己欺骗自己了!”蒋二对西门宇说道,“那根本不是一个梦!”
“你怎么知道?”武振雄问道。
“昨晚,我也见到了那东西!”蒋二说道。
“你是不是发烧了?”武振雄疑惑道。
“我很清醒!”蒋二说道:“紫色的嘴,白花花的牙,满脸的血……”
王小跳用肩肘轻轻地捅了蒋二一下:“你发神经啦!”
蒋二不再言语,嘴巴却笑个不停。
蒋二显然有些不正常,武振雄暗道。
可他说的,绝非是疯话!
(八)
早餐后,武振雄回到房内,再次检查床前的脚印,那双模糊的脚印没有了。地板上湿漉漉一片,显然叶梅收拾了房间。
武振雄来到潘玉倩的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叫来叶梅打开房门,里面果然没有潘玉倩的影子。
这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武振雄疑惑不已。几天来,岛上每个人都是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潘玉倩却分外镇静,仿佛那些可怕的事情与她毫无干系。
尤其是潘玉倩的举动更让人不解。岛上的树林里遍布食人花,男人都会望而生畏,可潘玉倩竟一个人去里面游荡,她好像早就熟知这里的一切。
武振雄走出小楼,沿着潘玉倩昨天走过的树林寻去。树林里杂草茂盛,树木蔽日,杂草间有条被趟开的足迹,武振雄沿着这条足迹往前走。
他看到了潘玉倩的身影。
潘玉倩正站在一株硕大的食人花近前。
那株食人花比踏上死岛时看到的还要粗壮,足有两米高,透明的花茎里流着一股粉色的液体。
潘玉倩拿着一根长长的树枝,轻轻地向食人花戳去。
树枝接触到一团红色的花蕾,花蕾如同被击醒的蛇,突然张开无数的花瓣,又瞬间合拢,将树枝牢牢地牵住。尔后,另几团绽开的花瓣顺着树枝迅速地向潘玉倩爬去。
“快松手!”武振雄在后面喊道。
潘玉倩一惊,松开手,那截树枝立刻被无数朵鲜花裹住。花丛里响起几声“喳喳”的断裂声。
潘玉倩一闪身没了踪影。
武振雄深一脚浅一脚向里面走。
一边走一边叫道:“潘小姐!”
走了几步,武振雄停下来。里面的光线越来越暗,杂草间已经看不到足迹。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潘小姐!危险!”武振雄站在原地喊道。
他环视了周围,依然看不到潘玉倩的影子。
这时,身后有声音响起,武振雄回过头,容月站在了他的身后。
“容月!”武振雄惊讶道:“你来干什么?”
容月的脸上是一副灰色表情。
容月沉默了会儿,淡淡说道:“她真的那么可爱吗?”
武振雄皱了下眉头,明白容月话中的含义,解释道:“容月,你误会了!这种时候,每个人的安全都很重要!”
“她是个疯子!”容月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武振雄问道。
容月说出了昨晚潘玉倩异常的举动。
武振雄沉默半晌,说道:“这种时候连男人的精神都无法自控,潘小姐的异常也能够理解!”
容月走到武振雄面前。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武大哥,再这样下去,我可能比玉倩姐还要惨!”
武振雄把手从容月的身上拿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胡思乱想,至少,这个岛上还有我们,更何况送给养的船总会过来的。我们应该有信心才对!”
容月一头扑倒在武振雄的怀中。
“武大哥,让我和你在一起好吗?”
“好,容月,我每天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武振雄说道。
“不,我要搬到你的房间里去住!”容月说道。
“傻姑娘,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武振雄不自然地笑了笑。
“武大哥,我什么都不管了!在这个岛上,我知道你是好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容月的眼泪流了出来。
武振雄不知说什么才好,容月的身体抖得厉害。
这时,身边“哗”地一声响,树鸟惊飞,食人花又剧烈地动作起来,一条黑色的小蛇落在食人花的顶部,很快便被张开的花瓣吞没。
难道蛇会飞吗?武振雄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潘玉倩出现在树林前,她一脸的漠然,手里持着一节树枝,树枝上同样盘着一条黑色的蛇。
她举着那条蛇再次向食人花投去……
(九)
晚餐时,武振雄没有看到容月,他让叶梅去楼上招呼一下。叶梅暧昧一笑,没有动弹。
武振雄草草吃完饭,上楼,推开容月的房门,里面没有人,连床也没有了。自己的房间里传来响声,武振雄回到房内,容月在里面忙碌着。
容月的床与武振雄的床并排放在一起,相距二米左右,中间立着两只落地衣架,衣架间悬挂着一条床单当做屏风。
武振雄有些尴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木呆呆地站在门口。
容月看到武振雄,眼里露出几分怯意,没有说话,依旧摆弄着床上的东西,动作明显慢下来,像只受伤的小鸟。
武振雄知道眼前的女孩再也无法承受一丝的伤害。
西门宇知道容月搬到了武振雄的房间,兴奋得两眼放光。他来到武振雄的房间里坐了一会,说道:“其实我早就有这种打算。男女同房,在这个社会并非是新鲜事,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我们更应该同舟共济,度过这场难关!”西门宇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接着,武振雄听到潘玉倩的房门被敲响了。
潘玉倩的房间里有种奇异的香味,西门宇闻出这是法国“梦幻”香水的味道,全世界很响的牌子。就凭这种香水,西门宇对潘玉倩又增加了几分神秘感,这种东西并不是平常女孩能够消费得起的。
潘玉倩坐在床头,红色的烛光照在她细腻的脖颈上,两团饱满的前胸愈发地醒目。
西门宇的身上涌起一股燥热。
他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屁股下的藤椅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潘小姐,我能吸支烟吗?”西门宇问道。
“当然,这种时候没必要过于拘束自己!”潘玉倩说道。
西门宇眼前一亮,通身一震,潘玉倩的这句话到底预示着什么?西门宇用力思索着。
几天来,自己很少走进潘玉倩的房间。前些日子他试图接近潘玉倩,可他敲开房门时,潘玉倩横在门口,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有事吗?西门先生!”潘玉倩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什么事……看见你一个人在房里,我有些不放心!”
“谢谢!”潘玉倩淡淡说道。
“一个人在房间里会很闷的!”
“我习惯一个人独处!”潘玉倩微微一笑。
西门宇有些不自在。潘玉倩的笑容里含着几分讥讽。
西门宇点点头,离开了潘玉倩。从那天起,西门宇觉得潘玉倩是块很难融化的冰。心里也无意再去想她。接着几场惊魂已经让他透不过气来,哪还有闲心再去琢磨女人?
今天武振雄与容月走到一起,又勾起了西门宇潜在的欲望。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敲开了潘玉倩的房门,没想到潘玉倩竟然还很温和地将他让进房内。这让他心里一阵狂喜。
“潘小姐的条件真的不错!”西门宇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潘玉倩问道。
“一个月前,集团准备找一位形象代言人,我看了许多模特和影视明星,很少有像潘小姐这样的气质!”西门宇说道。
“西门先生不愧为老总,连说话都这样风趣!”潘玉倩讥诮道。
“潘小姐认为我在开玩笑吗?”
潘玉倩微闭双唇,不置可否。
“如果潘小姐不感到委屈,能够做本集团的代言人,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西门宇说道。
“你认为我们能够走出这个小岛吗?”潘玉倩问道。
“我很自信!”
“自信什么?”
“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走出死岛!”
潘玉倩又笑了:“西门先生的自信,也让我感到踏实!”
西门宇有些得意,眼睛开始放肆起来,目光寻着潘玉倩的脸一点点向下移去。
“武先生与容月住在一个房间里!”西门宇说道。
“我知道。”潘玉倩的表情又沉下来。
“其实,我觉得这样很好。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一个女人独处在一间房里,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那是男人的想法,我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潘玉倩说道。
“你可以不在意,可我却很在乎!”西门宇眼睛里放出电,这股电流曾经击倒过很多女人。西门宇隐隐意识到,这道手电光也许就要把眼前的这块坚冰融化。
潘玉倩低下头,拿着一根火柴梗轻轻地拨弄着床头上的蜡烛,不小心烧到了手指,潘玉倩“哎哟”惊叫了一声。
这叫声使得西门宇哆嗦了一下,潘玉倩的举动有些过分夸张了。
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武振雄推开了房门。
“怎么了潘小姐?”武振雄问道。
潘玉倩露出欣慰的笑。她吹了吹手指,说道:“没什么!”
西门宇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悻悻地站起来,说道:“很晚了,不打扰潘小姐休息!”
西门宇走出房门。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努力简直与放屁无异。
女人的心里其实揣着另一个男人!
(十)
西门宇感到很悲哀,他第一次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多少年来有多少人围着自己身边鞍前马后,笑脸陪尽。可在这个小圈子里却一文不值,没人把他当回事。
环境能造就人,也能成就人。
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像武振雄这类人物他根本不会正眼瞧上一回。
现在他竟成了女人眼中的英雄。
容月跑到了他的房里,潘玉倩也把心思全用到武振雄身上,自己在旁边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西门宇心中愤慨,身体也有种强烈的不适。一股股热流充斥着他的身体,有种火山即将喷发般的焦躁。
如果容月没有钻到武振雄的房间他还好受些,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尽享风流,而自己独守空房,这比被挨了耳光还要难受。
这简直对他是种侮辱!
西门宇静静地躺在床上,耳朵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潘玉倩的房间很静。此时的女人一定脱尽了衣服,温软地躺在床上。挺拔的胸脯均匀地起伏,枕边却没有轻抚的双手。
西门宇突然产生一种恶毒的想法,他希望那个可怕的幽灵走进潘玉倩的房间里,把那条温软的肉体惊出门外,闯进自己的怀抱里来。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女人揽在怀中!
西门宇就这样熬了很久,果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声音与两天前听到的一样,走走停停,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渐渐地西门宇的呼吸急促。他听到脚步声并没有走进潘玉倩的房间,而是停在了自己的门口。
接着,又响起门锁拧动的轻响。
房门已经锁住,可还是被推开了。
西门宇身上的燥热迅速退下,很快变得手脚冰凉。他张开手狠狠地掐了把大腿,一股刺痛袭满全身。
这不是梦!
西门宇全身颤抖。
一团黑色的影子站在门口。
西门宇用被子蒙住脑袋,他不敢看那张脸,他知道那是一张极其可怕的脸!
脚步声一点点移过来,又悄然停在床前。
“也许你还有活的希望!”一串阴冷低沉的声音钻透了西门宇的耳膜。那声音不亚于一道惊雷,每一个音符都让他震颤不已。
西门宇还算清醒,抖动也缓了下来。他意识到真正要命的时候还没有来临。
“拿出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换回你活着的希望!”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西门宇在被窝里蠕动了下,迅速抛出一枚闪亮的东西,地板上传来一声脆响。他听到一声嘶哑地尖笑。
脚步声又一点点地向门口移去。
西门宇整个晚上都没有露出脑袋。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的褥子上又多出了一片黄黄的湿渍……
第四章 噬血恶魔
(一)
武振雄昨晚休息得很好,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这是他在岛上几天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本来他以为房间里多了一个女人会有诸多不便,没想到躺下后竟格外地踏实。他明白这种感受。其实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当危机来临时,哪怕是身边多一个小动物,也足以让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得到几分平定。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屏风,照在武振雄的脸上。他睁开眼睛,方知睡过了头。他想坐起来,但头晕得厉害。武振雄静静地躺了会儿,屏风的另一面没有动静,显然容月也睡过了头。
武振雄穿好衣服, 打开房门,叶梅刚好来到门口。
“武先生,该用早餐了!”叶梅说道。
武振雄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天与女人睡在一起就出现这种现象,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
“叫一下容月吧!”武振雄说道。
叶梅走到屏风的另一面,突然僵住了身子,急步退去,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叶梅转过身向门外跑去。
武振雄走到容月床前,脑海仿佛突然爆炸一般,他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
容月死了。
她的两只眼睛被挖掉,脖子上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两只胳膊直挺挺地举向空中。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在武振雄的身边停住。
每个人都像僵尸一样站在容月的床前。
西门宇望了眼床上又迅速退出了房间。
蒋二怔怔地呆了片刻,突然干哑地笑起来。
“杀吧!”蒋二狠狠地说道:“老子倒要看看,究竟谁会死在我的刀下!”
蒋二狂笑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刀,盯着雪亮的刀刃,“豌豆眼”闪出了冽冽寒光……
(二)
武宇轩被叶梅推着回到大厅里,一行人跟在轮椅后面。
武振雄走入大厅,听到蒋二在后面叫道:“王八蛋!”接着身后重重地挨了一脚。
武振雄踉跄跑了几步,回过身,蒋二的拳头又飞向他的脸。
武振雄一侧头,抓住了蒋二的拳头,另一只手飞快地掐向蒋二的脖子。
蒋二也算利落,迅速退了一步,又一脚踢来。武振雄抬脚迎去,抵住了蒋二的来势。王小跳冲到两人中间,蒋二才停下手脚。
“王八蛋!”蒋二骂道:“你还算个男人吗?”
武振雄没有说话,冷冷地坐下。
西门宇的变化很快,看到容月死后,脸都吓绿了。现在,他一脸的镇定。
西门宇对武振雄问道:“昨晚,武先生看见到什么了吗?”
武振雄摇了摇,说道:“什么都没看见!”
“从容月的血迹上看,好像死了很久。也许是发生在前半夜,那段时间武先生应该还没有休息!”西门宇话中含着别有的意味。
武振雄不是傻瓜,瞪了西门宇一眼:“你以为每个男人都会像你一样吗?”
西门宇干笑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武先生不要误会!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城市里,武先生面对的肯定不是我们,而是警察!”
武振雄感到冷,是种透骨的冷。容月死得如此惨烈他竟浑然不觉,如果那个可怕的东西要拿下自己的性命,同样易如反掌。虽然自己有几下身手,可在这里他就像一只蚊子,随时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捻成碎片。
武宇轩终于说了话:“一直让我担心的事情到底来了!昨天晚上我读了那本书。当时,我还存着一点侥幸,没想到今天早晨就出现了这种事情。它像四年前一样,所有的征兆都在重复着四年前的故事……”
蒋二问道:“武教授,你认为这是恶魔在作怪吗?”
“孩子,这种时候我也没必要再做任何隐瞒。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个岛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强大。我们在这里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过,多少年来,我也一直等着这一天,我相信岛上会有两个人活下来。不管是谁留下,请记录这里的一切,把你们所有见到的东西带出死岛!”
蒋二大笑起来,他把匕首插在桌上:“我也可以告诉大家!我坐过牢,也杀过人。我不在乎再多杀几个人,包括那个狗日的恶魔。我可以死,但如果谁敢打我女人的主意,我他妈就把这八斤半的脑袋送给他!”
罗郓冷冷说道:“就凭你!连老子也不敢说出这种话!”
罗郓刚刚说完,蒋二突然跳到桌上,举起刀刺向罗郓。
罗郓躲开蒋二的刀锋,迅速抄起一把椅子。
“够了!”武宇轩喝道。
罗郓停止动作。
王小跳紧紧抱住蒋二不放。
“你疯了!”王小跳叫道。
蒋二的眼里已经充血。他急促地喘着粗气,真的如疯了一般……
(三)
武宇轩住在一楼最北端的房间。走廊里很暗,从外面看去就像一个狭长的黑洞。
武振雄走在这个黑洞里,许久后走到了尽头。武宇轩门口的旁边放着一只很高的铁架子,铁架上面有团黑乎乎的东西。武振雄看清那团东西时,微微一怔,那是只硕大的黑鹰。它像几天前在死岛后面见到的巨鹰一样。只是翅膀裹在身上,像标本一样一动不动地蹲在上面。
武振雄敲了敲房门,身边的黑鹰突然站起来,碧绿的眼睛瞪出警觉的光亮。
武振雄向后退了几步,房间里响起武宇轩的声音:“请进!”
武振雄望着那只鹰,迅速闪进房内。
武宇轩的房间与楼上是一样的格局,四周放满了书架,床的旁边也立着一架高大的铁衣柜,衣柜顶部还有另一只黑鹰蹲在那里。武振雄盯着那只鹰,满脸的疑惑。
“它叫‘黑头’,门外的那只叫‘英子’。它们俩是一对夫妻!”武宇轩微笑道。
“这东西怎么会到屋子里来?”
“它是我的宠物!”武宇轩说道。
武振雄坐下:“武教授,我是想了解一下四年前那场灾难的情况!”
武宇轩扶了扶眼镜:“我知道有人会对我提出这个问题。实际上我从没看见过那个可怕的恶魔,每一场灾难我仅仅是看到了可怕的尸体,就像今天容月的死。如果让我讲起来,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场灾难最后真的只剩下两个人?”
武宇轩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是您和叶梅小姐!”
“不,”武宇轩说道,“那个时候叶梅并没有来。剩下的是一个叫玉秀的女人,可是她疯了。后来我在一株食人花的旁边发现了她的衣服!很不幸,她逃脱了恶魔的手掌,最终也没有保住性命!”
“四年前的那些游客中,有没有画上的那个女人?”武振雄又道。
武宇轩摇了摇头:“没有,也不可能有!那张画是灾难前的征兆,无法解释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武教授,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为什么岛上最后能够只剩下你自己?”武振雄口气很轻,目光却如利剑一样射向武宇轩。
武宇轩同样望着武振雄,摇了摇头:“我无法解释!也许是我的幸运,也许魔鬼也有日久生情的情结。总之这一切也是我要研究的课题之一。”
“这么多年,难道你的研究没有一点进展吗?”
“说起来真的很惭愧!我是个无神论者,可到现在为止,我发现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这就是我的研究结果!”武宇轩苦笑道。
“谢谢,武教授!”武振雄说道。
这时,武振雄觉得脖子后有股凉意,回过头,衣柜上的黑鹰突然站起来,微微煽动着翅膀,一对警觉的眼睛瞪着门口。
“请进!”武宇轩对着房门喊道。
蒋二推开了房门。
“武教授,门口的这玩意是你的保镖吗?”蒋二笑道。
“请坐!”武宇轩说道。
蒋二没有坐下。走到武宇轩面前,弯下腰,嘴巴几乎要贴到武宇轩的脸上。
“我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蒋二说道。
“什么秘密?”武宇轩问题。
“这个岛上根本没有什么恶魔!”蒋二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武宇轩问道。
“哈哈哈……”蒋二笑着踱了几步,突然回过身,对武宇轩说道:“你猜!”说完笑着走出房间。
武宇轩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可怜的孩子!”
“也许,明天我也会像他一样!”武振雄沉沉地说道。
(四)
下午武振雄没见到潘玉倩走出小楼,晚餐时她房里却没有人影,武振雄准备出去找。这时,武宇轩说道:“罗郓,吃完饭找找潘小姐。这孩子总是让人担心!”
罗郓放下碗,满脸的喜色:“我这就去!”
叶梅将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一脸的阴沉。
“我去吧!”武振雄说道。
罗郓仿佛没听见,离开餐桌,走到大厅门口,潘玉倩回来了。她手里多了两只白色的贝壳。
武振雄重新坐下。
蒋二表现得出奇地安静,他扒着自己的饭,手中的筷子不断地为王小跳夹着菜。弄得王小跳满满一碗,几乎无从下口。王小跳又把自己碗里的东西放回蒋二的碗中。
武宇轩吃完饭,摇着轮椅离开餐桌,行到蒋二身边,蒋二突然站起来,一脚蹬向轮椅。武宇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双腿在地上弹了几下,无力地垂下去。
罗郓冲过来,抬脚将蒋二踢翻在地。
蒋二就地一滚,爬起来,猛扑罗郓。
武振雄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是场颇为精彩的较量!
罗郓势大如牛,手脚也颇为利落,拳脚落下,逼得蒋二连连后退。
蒋二毫不示弱,敏捷得像一只猴子,每一次后退都躲得干净利落;反扑过来时,仿佛发疯一般,着实让罗郓手忙脚乱。
王小跳惊叫着冲向两人中间,武振雄也回过神来,拦住蒋二。
蒋二叫喊着,挣开武振雄,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到桌面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杀人!”蒋二叫道。
这时,窗外有道黑影闪过,餐桌上的蜡烛突然熄灭。
大厅里回荡着蒋二歇斯底里般地狂笑……
(五)
整个白天,西门宇过得很轻松,虽然早晨经历了一场让他心惊肉跳的场面。事情过后,他又很踏实。他暗暗庆幸自己昨晚的机智,他把“海洋之星”贡献给了恶魔,所以才躲过了这场也许是属于他的灾难。
如果说这个岛上只有两个人活着,他应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年月有钱可以让世人低头,同样也能让魔鬼手软!
一天时间,西门宇的脑袋里灌满了逃脱灾难的轻松,面对所有的变故,他有种坐壁观景的无所谓,到了晚上,这种轻松一点点收紧。西门宇不是弱智,回想起昨晚的整个经历,他发现事情绝不是想像的那样简单!
第一次见到恶魔的那天晚上,他仿佛在梦中,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气力。魔鬼的举动悄然无声,周身罩满了白色的雾气,仿佛从天而降。
而昨天晚上,那个可怕的影子是从门外进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让西门宇心惊肉跳,他的声音也没有恶魔的冷厉和阴沉。那时候,自己不但能动,而且头脑清晰异常,他几乎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
这显然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而且,第二个,肯定不是魔鬼!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西门宇的脑袋大了一圈,他坐起来,点燃一支烟。
如果昨晚是一个人,那么他白天的轻松俨然就是痴人做梦!
今后的日子里他随时会被恶魔拧断脖子!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有如此大的闲心收敛钱财?
尤其是在这种要命的时候!
不管是谁,这个人足以让西门宇佩服!
至少,他比自己镇静百倍。
他并没有被眼前的灾难吓住。
他的心里充满生存的阳光!
西门宇想了很久,脑海里浮出两个人的影子———罗郓和蒋二。
武振雄不会在他的怀疑之例,从他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武振雄的性格,这小子绝非是鸡鸣狗盗之人,不会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情。
蒋二看似瘦小,骨子里透着阴气,他的眼睛飘忽不定,也曾坐过牢,足以说明本性的邪恶!
而罗郓最有可能干出这种勾当,从登上游轮的那刻起,他就看出这个秃驴不是什么好鸟儿。而且,罗郓与叶梅关系暧昧,他最容易搞到房间的钥匙,轻而易举地打开他的房门当然不在话下。
现在,西门宇没有为丢失钻戒有一点的可惜,相反他暗暗佩服起这个高明的盗贼。
所谓适者生存,这种人才最有可能从险境中活着出去!
而这种人同时也是自己最需要的助手!
恶魔已经对岛上的人伸出了魔掌,如果不采取行动,迟早都会像容月一样没了性命!
西门宇不会坐以待毙。自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不可能与恶魔争斗,但他完全可以与活着的人搏上一回!
西门宇的脑海里裂出一道光亮,身上泛起阵阵潮浪,一种活下来的计划让他血脉迸张……
(六)
临睡前,蒋二在外面抱回一大堆干枯的柴棒,从被子里扯出几团棉絮,缠绕在木棒的顶端,又从身上摸出一只瓶子,将里面的黄色的油脂倒在棉絮上。
蒋二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的神情很专注,没有了白天的疯狂和放荡,一双手像娴熟的工匠在展示技艺,很快将一只土制的火把做出来。
蒋二点燃火把,房间里顿时亮如白昼。
蒋二将火把固定在藤椅上,坐在王小跳身边:“这回感觉是不是好些?”蒋二抚摸着王小跳的头发说道。
王小跳忧郁的神情绽出一丝笑,轻轻说道:“真的很好,这感觉让我好像回到了城市里!”
“你心里只要亮出一道缝,我的心里就开了一扇门。放心吧,小跳!我们一定能回到城市!”蒋二说道。
他给王小跳掖好被子,跳下床,又把剩下的几节木棒做好,望了眼已经入睡的王小跳,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他首先敲响了西门宇的房门,西门宇在里面叫道:“谁?”
“蒋二!”蒋二应道,暗自窃笑,他知道此时的西门宇比上了弦的弓还要紧张。
西门宇打开门,蒋二将一支火把递到他的手里,“拿着,这东西不仅能照亮黑暗,而且还能看清魔鬼的真正面目!”说完,蒋二“嘿嘿”怪笑着离去。
接着,蒋二又把另一支火把送进了潘玉倩的房内。
他最后敲响了武振雄的房门,里面没有反应,蒋二推了推门,门开了,房内漆黑一片。蒋二点燃火把,房间里仅剩下一张床,一条圆鼓鼓的躯体隐藏在被子下。
“武先生!”蒋二叫道。
床上没有反应。
蒋二走到近前,掀开被子,微微一怔。
被子下没有武振雄的身影,里面塞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褥子。
蒋二悄悄地回到自己房内。
他钻进被窝里,倚在床头,望着王小跳,眼里竟蒙上了两道清亮的泪光。
藤椅上的火把渐渐暗了下去,蒋二忽然想起了什么,下了床,又从被子里扯出两团细小的棉花,淋上几滴黄色的油,塞进自己的鼻孔里。
做完这一切,蒋二重新回到床上。望着火把燃烬最后一缕亮光。蒋二闭上眼睛……
(七)
蒋二的脚步声没有逃过武振雄的耳朵,此时,他正躺在容月的房间里,静静地听着蒋二走完每一个房间。
他没有动,他不想对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这种状态。
有了昨晚的那场惨剧,他的房间里到处充满血腥的味道,武振雄一走进房内就感觉脊背发凉,如果继续在这个房子里住下去,可能一夜都闭不上眼。
晚饭后,武振雄悄悄地将容月的床放回原来的房间。将那条血迹斑斑的褥子塞进自己的被子下,做完这一切他敲开了潘玉倩的房门。潘玉倩的状态很好,穿着一件粉红色睡衣,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到武振雄,眼睛闪出几分羞涩。她侧过身子,等着武振雄步入房内。
“早些休息!”武振雄说道。
潘玉倩点了点:“不坐会儿吗?”
“已经很晚了!”武振雄说完,暗暗后悔,他真的想走进这间温暖怡人的房内,里面的环境让他踏实。同时,他为自己感到惭愧,这种时候,一个堂堂的大男人竟不如一个女人镇定。
武振雄为潘玉倩拉上房门,听到里面传出锁门的轻响,方回过身,走进容月原先住的房内。
这间房的隔壁就是蒋二的房间,蒋二的房里很静,听不到任何动静,武振雄的心绪也平稳许多。
武振雄闭上眼睛不久,再次进入一场噩梦之中。
他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接着那个可怕的幽灵重新出现在他的床前。
它的周身笼罩着白色的雾气,隐约露出里面青紫色的面孔。
幽灵在他的床前站了片刻,一点点向后退去,倏然没了踪影。
空中却飘来一阵惊心悚然的吼叫声:“杀了他们,你会活着……”
武振雄惊醒了,鼻孔里依然残留着刺鼻的味道。他想坐起来,身上却像没了骨头,没有一丝的气力。
武振雄感到头晕得厉害,过了一会儿通身突然透出一身冷汗。
刚才经历的也许并非是梦境……
(八)
平日里,王小跳睡得很沉。来到岛上之后,再也没有那种安然入梦的状态。
她常常在半夜里醒来。
岛上发生的事情使她的精神几乎崩溃。
好在有蒋二在身边,她才能撑到现在。
她并不恨蒋二把自己带入如此危险的境地。相反,通过这次遭遇使她愈发感觉到蒋二的珍贵。
最初接触蒋二,她以为遇到了一块令人不齿的臭石头,后来发现,这是块难得的珍品。
是命运让他蒙受了不幸,是本能让他变成了臭石。
污泥中的花蕊绽放之后,要比平常的鲜花灿烂百倍。
认识蒋二后,他已经脱胎换骨,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她相信蒋二永远是块难得的金子。
她知道蒋二之所以走到今天,同样是为了自己。
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而赤身扑火。
王小跳明白蒋二的心思,可她不想看到刚刚洗尽污垢的恋人再次掉进泥坑里,所以她义无反顾地跟着蒋二走到了今天。
现在,蒋二虽然疯疯癫癫,声嘶色厉,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压抑百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境地!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身边的女人不会受到伤害。
王小跳为身边的男人而感动。
她尽力表现得不动声色,以慰藉蒋二心中的压力。
可女人的柔弱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平静下去。
她知道不管蒋二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抵御那张强大的恶魔之手。
昨晚,蒋二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的手掌很有力度。她知道蒋二是在向她传递着一种力量,可她明显感到这股力量有几分颤抖。她没法不闭上眼睛。
她必须让蒋二感受到一只小鸟在羽翼下的安然。
可这种安然没过多久又重新回到现实。
王小跳很快从睡梦中醒来,再也不能安心睡下。
王小跳转了转身子,蒋二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王小跳不再动弹。
蒋二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在睡梦中也对自己放心不下。
又是一个寂寞的长夜。
窗外涌动灰色的晨曦,房间里仍旧是昏暗一片。
王小跳闻到一股异常的味道。
她瞪着无神的眼睛,扫视着房内的环境。
她看到床前的藤椅莫名其妙地晃动起来。
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重,一股薄薄的雾气飘到了床前。
王小跳听到自己的胸膛里响起剧烈的撞击声。
蒋二微微转了一下身体,他的手也从王小跳的身上移开了。
王小跳想紧紧攥住蒋二的手,可通身像失去了知觉,没有一丝的力气。
王小跳感觉冷,随着冷气的加重,一团更大的雾气向床前逼近。
王小跳看到雾气中裹着一团黑色的影子,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在雾气里时隐时现。
王小跳想叫,可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眼睁睁地看着恶魔走到床前。
王小跳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行清泪流到她的脸颊。
这时,她感觉蒋二突然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王小跳睁开眼睛,蒋二已跳到床下,他手里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房间里荡起一阵狂笑。
那是蒋二的笑声!
幽灵停住脚步,仿佛被蒋二的动作惊住。
“来吧!”蒋二叫道,“老子等你多时了!”蒋二说毕举刀刺向那团灰色的浓雾。
蒋二的刀光将浓雾划开一道裂缝。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团影子如棉絮般飘到一旁。
“哈哈……”蒋二狂笑一声,“狗日的!你也怕死吗?”说毕追着雾气再次刺去。
房内骤然刮起了冷风,白色的雾气如飞卷的雪花,王小跳的视线模糊了。
她听到一声令人揪心的惨叫。
接着又是一记重重地坠地的声响。房内恢复了平静。
雾气渐渐散去,房间里空空荡荡。
这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王小跳终于能坐起来,又一头栽倒在床下。她拼力爬到门口,打开门,武振雄和西门宇举着火把站到门口。
两人步入房内,蒋二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蒋二没有死,一只手紧紧地捂着一只眼睛,有血从指缝里溢了出来。
“蒋二,你没事吧?”武振雄问道。
蒋二站起来,另一只眼睛失神地望着天空。半天没有说话。
突然,蒋二干哑地笑起来,满是鲜血的手从脸上拿开。
武振雄大吃一惊。
蒋二的一只眼睛没有了……
(九)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众人提前来到大厅里坐下。
蒋二脸色蜡黄,一只眼睛被白色的纱布蒙住。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嘴角挂着一副得意的笑。
他的另一只眼睛盯着进出房间的每一个人。
早餐已经被叶梅准备好,蒋二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瓶酒,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仰头喝下。
王小跳夺过蒋二的酒瓶,将一碗米饭推到他面前。
蒋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叶梅说道:“叶小姐,武教授是不是病了?”
这会儿大伙才发现大厅里少了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武宇轩教授。
叶梅也颇为疑惑,她望了眼窗外,回身出走大厅。
几分钟功夫,大厅外突然传来叶梅的惊叫声。
罗郓、武振雄、西门宇一同跑了出去。
蒋二拔出短刀,站在了王小跳身旁。
穿过幽暗的走廊,武振雄和西门宇闯入武宇轩的房内,顿时呆住了。
武宇轩已经吊死在房内。
一条长长的绳子悬挂在棚顶上,武宇轩的脑袋钻入绳套之中,脸上青紫,有血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
武振雄走到近前,托住了武宇轩的腿。罗郓一掌推开武振雄,“都给我出去!”罗郓喝道,“没有你们这些混蛋来到岛上,武教授也不会死!都给我滚!”
罗郓的声音像一头疯狂的猎豹,脸上的肌肉凝在一起,牙齿咬出了声响。
武振雄与众人回到大厅,叶梅满脸泪痕地跟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放到武振雄桌前。
这是武教授留下的遗书。
武教授并非是恶魔所杀,是他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我走了,孩子们。岛上的噩梦已经让我难以忍受。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在我眼前一个个消失。
我知道岛上最终会有两个人活下来,就让我的死,为大家腾出一个生存的空间。
武宇轩
窗外有风声响过。
两个巨大的黑鹰在空中盘旋。
尔后,如箭一般直刺蓝天。
天空中回荡着两声尖厉的鹰叫……
第五章 人性之恶
(一)
22岁的时候,武振雄在部队里做侦察兵。这年,有三个持枪杀人犯逃到深山的一座溶洞里,武振雄与十几个战士配合地方公安将这伙歹徒团团围住。一场激烈的交火,歹徒的子弹打尽,躲进洞中。武振雄带领战友们冲了进去。
这是个巨大的溶洞,周围遍布无数个洞口,武振雄与战士们兵分几路在洞内排查,整整一天时间也没能发现歹徒的影子。后来,武振雄一伙迷路了。接下来,身边的战士一个个突然倒下。他们是被歹徒暗中伸出的刀子夺去了性命。
后来,武振雄的身边仅剩下一个战士,那还是个19岁的新兵。
小战士在黑暗中低低抽泣起来。
武振雄扯住他的衣领叫道:“混蛋!你还是个战士吗?”
“再这样走下去,我们即使不被打死,也会饿死!”小战士委屈说道。
“你听着,只要有我武振雄在,倒下的就是这帮王八蛋!”武振雄说道。
那时候,武振雄没有一点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能亲手抓住这伙罪犯。
武振雄走了不久,一种胜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看到了活人的影子。
同时,也看到了寒冷的刀光。
那一线的亮光就在他身边!
武振雄手中的冲锋枪迅速调头,一阵剧烈的枪响,一个人影软软倒下。
子弹在石壁上打出无数的亮点,映出石壁后面另一张惊慌的脸,武振雄的枪口再次冒出火光,那张脸上绽开了鲜艳的花朵。
接着,黑暗中传来颤抖的声音:“大哥,如果我把你们带出洞中,能不能给我留下一条命!”
“能!”武振雄说道。
有团人影从石壁后现出身来。
武振雄迅速移过去,一脚踢翻对手,用一条皮带牢牢地缠住歹徒的胳膊。
“我可以留你一条狗命!但我不能保证法律会不会让你活着!”武振雄说道。
那场较量,武振雄经历了死亡的洗礼。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却有种亢奋激昂的快意。
现在,同样经历着死亡考验,武振雄却再也没有曾经的状态。
他有种崩溃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置身于角斗场中的羔羊,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脱被宰割的命运。
武振雄走出令人窒息的小楼。沿着小岛后面的山坡漫无目的地行走,寻到一座高耸的礁石坐下。
水天一色的世界让他眼前开阔,可身上依然透着冰冷的寒意。
适才,罗郓让武振雄帮忙把武教授尸体放入地下室。地下室位于小楼南端的一间贮藏间里,走下水泥台阶,里面是条幽暗的廊道,罗郓推开了一个房门,进了一个黑暗阴冷的大厅。
里面的一张床上放着容月的尸体,她的双手依旧举向空中,仿佛要从床上坐起来。
大厅里还有四张空空的床位,武振雄当时还没有在意,旋即回过神来,如果岛上只能活着两个人,这四张床位正是为即将死去的人准备的。
“罗先生,这些床一直在这吗?”武振雄问道。
罗郓望着那几张空空的床位,嘴角抽动了几下。
“妈的,我送容月来的时候,还没发现有这些东西!”罗郓说道。
武振雄在罗郓的脸上看到了紧张。
两人离开停尸房,走廊另一边还有一面厚重的铁门,上面落满了灰尘和斑驳的铁锈。显然很久没人打开过这个房间。
“这是什么地方?”武振雄指着那个房门问道。
“我从没来过这里!”罗郓说道。
武振雄走到铁门前,抬手拉了下门柄,手中的蜡烛突然灭了。
他听到罗郓的脚步一点点向远处移去。
武振雄没有动,他掏出身上的微型电筒,继续拉动着房门,房门一点点闪出裂缝。
这时,武振雄停住了动作。
房内传出一阵风响。
接着又是一阵低低的轰鸣声。
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被什么东西缚住,正挣扎着寻找活命的气息。
武振雄的手搭在门柄上,没有用力,房门却一点点敞开,里面的风声愈来愈大。他下意识地推紧房门,里面的力量出奇的强大,武振雄的身体几乎贴到地面上,可门还是缓缓地张开了。
一股冷气顺着门缝冲击着他的身体,房内飞溅出狂风暴雪般的尘埃,武振雄睁不开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几乎被挤碎。
“罗郓!”武振雄叫道。
他的声音被激烈的风声淹没。
武振雄撒开房门,飞快地向外面逃去。
身后响起了铁门骤开的巨响,一团强大的气流几乎将他击倒。
武振雄终于从地下室逃出来。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弱小得像一只蚊子……
上午的阳光像一幕清澈的雨,将小岛映得光鲜透明。
武振雄呆呆地望着有如诗一般的风景,心里却无法透明起来。
一道影子移到武振雄近前,他警觉地回过头,潘玉倩走到了他身边。
武振雄牵强地露出一丝笑。心里浮着疑云,潘玉倩很少有主动走到别人身边的时候。
潘玉倩在武振雄身边坐下。神情比往日清亮了许多,武教授的死仿佛给她带来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大侦探不应该有这种状态!”潘玉倩望着眼前的风景淡淡说道。
“你认为我应该是种什么状态?”武振雄苦笑道。
“有一种花的名字叫并蒂莲,两朵鲜花长在同一个花茎上,如果花茎残败了,两朵花都会死去。至少你在我的眼里是那根花茎!”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脸面发热,她没想到潘玉倩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你的比喻!潘小姐还是把话说反了,看到你如此镇静,我心里倒有些惭愧!”
“如果这个岛上最终有两个人活下来,你希望是谁?”潘玉倩又道。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活着!”武振雄说道。
“必须做出选择!”
“当然,应该是我们两个!”武振雄笑道。
潘玉倩笑了:“谢谢你武先生,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子鸣的影子!”
“子鸣是谁?”
“我的男友,四年前,他的生命消失在这里!”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吃惊道:“你来过死岛?”
潘玉倩摇了摇头。
“可你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潘玉倩脸上没了先前的平静,复现出忧郁的神色。“四年前,我与子鸣去‘情缘岛’度假。游轮行驶中途海上刮起了台风,轮船偏离了航向后触礁了,可船并没有下沉,它是被下面的礁石牢牢地卡住了。当时,船上的通讯设备也失去了作用。第二天,船长命令船员乘快艇返回航线请求救助。子鸣好像意识到什么,他逼着我登上了快艇。当我们找到救助船只赶回出事地点的时候,那艘轮船没有了。七天以后有人在海面打捞到几件带血的衣物,其中就有子鸣的衣服……”潘玉倩泪光涌动,声音渐渐细弱。
“这怎么能证明子鸣就是消失在死岛?”
“感觉!”潘玉倩又道。“在梦中,无数次梦见子鸣在这个岛上向我招手!”
武振雄沉默不语,女孩的伤感让他不好再问下去。
这是个痴情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上难得有这种执着的情怀。
“我不相信岛上有恶魔存在,虽然我曾看见过他邪恶的影子!”潘玉倩说道。
“你也见过那个恶魔?”
“踏上死岛的第三天,他就来到了我的床前!”
“可我看不出你有一点的紧张!”
“因为子鸣就在我的身边,所以我并不感到非常可怕!”
武振雄收回目光,女孩的精神已进入到另一个境界,难怪她不为眼前的危机所动,再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我知道这个岛上可怕的并不是恶魔,而是人!”潘玉倩又道。
武振雄重新正视起潘玉倩。这个变化多端的女孩到底是清醒还是麻木?
她并非完全在说痴话,武振雄已然意识到这场危机。武教授死后,每个人的脸上都藏着一股不动声色的冷厉。那是一种看不见的杀机。
武振雄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眼睛牢牢定在潘玉倩的身后。
他看见在潘玉倩的身后边有条一米余长的青蛇在向她移近。
“走吧,我感觉很累!”武振雄平静道。
他知道在这块狭窄礁石上任何一种惊吓都可能让潘玉倩坠落山崖。
潘玉倩站起来,那条青蛇迅速移近。潘玉倩发现了武振雄的异常,她回过头,“哦”地叫了一声,向后退去。
武振雄抬脚踢飞那条蛇,潘玉倩的身体如无根之树,摇摇晃晃地坠向山崖。
武振雄抬手拉住潘玉倩,巨大的惯性让他收不住脚,武振雄突然发力拉回潘玉倩,自己却因惯性掉下山崖。
武振雄落在一滩浅水洼里,通身没了知觉,当他睁开眼睛时,一双温软的手捧住了他的脸。耳边响着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子鸣……你说过……我们要一起活着……”
武振雄将潘玉倩揽入怀中,久久不能放下。
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悲酸和感动……
(二)
武教授死后的第一天晚上,岛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第二天早晨,众人的神态非但没有安然,相反更显得紧张。
当危机降临的时候,平静只能让人更加压抑。
西门宇同样没有睡好。整个夜晚他都是在这种紧张的状态中度过的。
他坐在大厅里暗暗观察着众人。没多久,心里沉重如石,全然没了胃口。
蒋二不再有癫狂的状态,他变得很平静。可他的眼睛像装满了无数的小刀子,不时地飞向众人,那种眼神似乎要把每个人洞穿。
罗郓那颗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出了青皮,面目更显生冷。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当他遇到蒋二的目光时,嘴里“噗”地吐出一口冷气。
武振雄还算平静,埋着头吃着早餐,时而扫视下四周。西门宇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飘忽不定的东西。
西门宇无心打量下去。
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意识到另一种危机就要来临了!
西门宇没有吃一点东西。呆坐了一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楼下渐渐消失的声响。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幢令人压抑的小楼。
西门宇从枕下摸出了一块红红的石头。
这是块像水晶一样透明的东西。
阳光漫散在床头,那块石头泛出耀眼的光亮。
西门宇压抑的情绪一点点舒展。
有股辛辣的气味刺激着西门宇的鼻孔。是那块石头散发出来的味道,西门宇好像陶醉在这种气味里,眼里是一副痴迷的神色,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儿时的一段经历。
那是他11岁的时候,西门宇的父亲还是位坐堂中医。为了生意方便,他们搬到了一套四合院里。
西门宇自己住着一间房子。那间房子很大,地板是紫色的檀木。白天住在里面有些空寂。到了晚上更觉得瘆人。
西门宇睡下的第一个晚上,听到房间里有“嗵嗵”的声响,他以为是母亲走进来。过了半晌也没见动静,西门宇拉开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他重新睡下,不久,那“嗵嗵”的声音又响起来。仿佛有人在地板上蹦跳。西门宇吓得要死,连开灯的勇气也没有。
好容易盼到了天亮,他发现自己尿床了。
西门宇现在尿床的症状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
第二天,西门宇说什么也不肯一个人住在房里。父亲在房间里察看一番,到了晚上硬把西门宇拎回房内。
父亲将一块红色的石头放在地板上,告诉西门宇,这是块镇宅之宝。有了它,什么东西都不会进入这间房子。
这天晚上,西门宇果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早晨,他拿着那块神奇的石头如获珍宝,却被父亲夺了回去。
父亲告诉他,他的房间里是黄鼬在作怪,而这块石头叫鸡冠石,也叫雄黄,是种剧毒的中药。它的气味让任何一种动物都会闻风而逃。
西门宇知道这种石头的功能,立刻想到了让他痛恨不已的“扁瓜头”。
“扁瓜头”是这条街上的小老大。他身材瘦小,脑袋尖尖的像一只陀螺。这种身体西门宇一巴掌可以打他个满地转圈。可西门宇却不敢惹他,这条街所有的孩子们都不敢惹他。
原因是“扁瓜头”家里养着五条大狼狗,任意带出一条来都会把孩子们吓得屁滚尿流。
有好几次“扁瓜头”带着大狼狗拦住西门宇,让他趴在地上给自己当马。西门宇纵然感到万般羞辱,也不得不蹲下身来。
他恨透了“扁瓜头”,也恨透了那帮大狼狗。
西门宇本想带着这块宝石给自己壮胆,却被父亲看得很严,迟迟不能得手。后来,他心生一计,有天晚上父亲将石头放到房间后,他弄掉一点残渣,撒到一根骨头上。第二天上学,将骨头悄悄丢到了“扁瓜头”的院内。
放学后,他远远看见“扁瓜头”正坐在自家门前抹泪。西门宇隐隐意识到什么,到了门前,还是吃了一惊。“扁瓜头”家的院内直挺挺地躺着五条狼狗。
“你怎么了?”西门宇故做惊讶问道。
“狗全死了!”“扁瓜头”含着泪说道。
“你站起来!”西门宇对“扁瓜头”说道。
“扁瓜头”果然站起来。这个瘦瘦的小子很少有这样听话的时候。
西门宇一记耳光煽去,“扁瓜头”如陀螺一样满地转圈……
西门宇转动着那块红红的石头。他的眼睛也像石头一样晶莹透明,他的脸也跟着红润起来。
这块石头要比父亲的“镇宅之宝”还要大。它的纯度更是父亲的宝贝所不能企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会得到如此珍贵的东西!
如果说岛上最终有两个人活下来,其中一个就是自己!
一切都是天意!
西门宇来到岛上第三天曾跟着潘玉倩走入丛林里。
那时候岛上已经出现了噩梦的前兆,可一见到潘玉倩,那些可怕的事情一下子化成了水。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跟着潘玉倩走入丛林。发现蒋二和王小跳也跟在后面,心里极不舒坦,他急走几步赶到潘玉倩前面,为她拨开了横在路上的树藤。
“小心!”西门宇说道:“看见这些东西,总让我想起那可怕的食人花!”
潘玉倩面无表情,对西门宇的殷勤毫不理会。
树林里杂草丛生,阴冷又潮湿。潘玉倩兴致颇浓,她不时地扯了几枝特别的植物,一直向里面走。
不久,身后听不见蒋二和王小跳的声音。西门宇暗暗欣喜,他甚至做起了野外合欢的美梦。
潘玉倩很美,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裙,每一步动作都展示着柔美的身姿,在这绿海中仿佛一朵盛开的黑牡丹。看得西门宇脚步踉跄,身上一阵阵酥痒。
前面的杂草越来越深,湿气也越来越重,潘玉倩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西门宇发现有种不对劲的地方,潘玉倩已经不再观望周围的风景。她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住,走路的动作也显得僵硬呆板。
有雾气弥散过来,潘玉倩的身影模糊一片。西门宇停下脚步,他突然想起了昨晚读过的那部书封面上的女人。
迷雾散去,潘玉倩不见了。西门宇不敢往前移动半步。
“潘小姐!”西门宇对着前面喊道。
他的声音在树林里化成碎乱的回音,身边的树枝也跟着摇晃不止。西门宇看到又一团浓浓的雾气向自己这边飘荡过来。
西门宇后退了几步,撒腿往回跑。
有几次他被脚下的藤灌绊倒,西门宇总算逃出了那片鬼魅的密林。眼前的榕树渐渐稀落,西门宇抱着一棵树急喘不已。
待情绪稍稍稳定后,西门宇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自己迷路了。心里还算平静,小岛不是很大,走出这片树林当然也不是问题,可他却惊得汗毛倒立。
在一棵榕树上有只巨大的黑鹰在盯着自己。
那是个牛犊子般大小的怪物,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放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它站在一节胳膊一般粗的树干上,树枝颤颤地悠荡。巨鹰仿佛做着准备,随时向西门宇扑去。
西门宇本想沿着巨鹰的方向迈步,现在改变了主意。他趔趔趄趄向另一边走,回过头,西门宇身子一歪,差点翻倒。
另一只巨鹰站在他头顶的树干上,距离不足三米,它像刚才见到的巨鹰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西门宇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全然没有方向感,他不敢抬头,沿着一个方向猛跑。眼前终于有阳光出现,西门宇的身子也化成一团泥,软软瘫坐在地上。
西门宇喘了一会儿,又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惊呆了。
他的前面近百米的地方没有一棵树,甚至连一棵草也没有出现。那是个圆圆的空场。空场周围依旧环绕着榕树,但很多榕树已经枯死。
空场中心隆起了一座座土丘,仿佛是一片残败的墓地,充斥着一种肃杀和鬼魅的气息。
西门宇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
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西门宇站起来,向土丘走过去。
一道红色的光亮划进了他的视线。
在空场中心的土丘上有颗鸡蛋般大小的红石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远远看去就像一颗透明的水晶。
西门宇一下子明白这片土地上之所以没有生机的原因。
这里生长着可以灭绝任何生命的东西。
这是块刚刚破土的雄黄,品质已达极致。这种东西在西门宇的药厂里可以卖到最好的价钱。
如果这片土地下生长着全是这种稀有矿物,不啻于挖到了一个金矿。
西门宇拾起那块石头,当时,他打算一旦平安离开死岛,这里也许就是自己另一个药材基地……
虽然那场经历让西门宇受到了惊吓,可意外得到了一块如此珍贵的宝贝。
上帝还是公平的。
他让你失去的同时,又会在别的方面得到补偿。
西门宇握住石头的手渗出了汗。石面上像涂了一层油脂,愈发的光洁和鲜亮。
现在,西门宇已经没有重新回到死岛的打算。
能够平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是他最大的渴望!
西门宇紧紧地握住那块石头。
这东西要比他的“海洋之星”还要珍贵百倍!
它,就是他的生命!
西门宇又想起了“扁瓜头”家里那五条大狼狗。
现在,那些狼狗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化成了五具直挺挺的尸体……
(三)
中午,众人的情绪有所转变。
蒋二的眼神温顺许多,他不再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别人,不时地为王小跳碗里挟着菜,自己也吃得分外投入。
罗郓也没有早晨的冷漠。他喝了几杯酒之后,便闷着头用起午餐。
武振雄坐在潘玉倩的身边,两人的关系显然又近了一步。潘玉倩刚刚喝下一杯苏打水,武振雄就把自己手里的纸巾递给了她。
西门宇心里涌出一股酸水,也生出一丝不屑。他为武振雄感到悲哀。如果岛上只能活下两个人,应该是潘玉倩和自己。
每个人都喜欢做梦,可悲的是一直在梦中无法醒来的人!
武振雄应该算得上一条汉子,却是个活在梦中的汉子!
就像一个一心幻想着英雄救美的呆瓜,一旦碰到机会,非但没能救出美人,自己却命归黄泉了。
西门宇心潮翻滚,脸上却不露声色,他默默地注视着众人,始终没有拿起筷子。
西门宇的状态引起蒋二的注意。
蒋二将一口饭菜咽到肚子里,对西门宇讥笑道:“西门先生是想绝食吗?”
西门宇凝紧眉头,长叹了口气:“我有个建议。我不知道大家的想法,总之我对这件事感到遗憾,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是遗言吗?”蒋二又道。
王小跳推了推蒋二。
“如果这也算遗言的话,我愿意接受,至少死后能够给大家一个好印象!”西门宇回过头对众人说道。“我们这样吃下去,有没有愧疚的感觉?”
蒋二冷笑道:“我知道西门先生想说什么,世上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放心,我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吃白食的无赖!我们会付账的!”
“错!”西门宇道。“我曾说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当我来到岛上那天起,就决定把大家所有的费用记到我的名下!”
“谢谢!”蒋二道。
“问题是我们怎么会吃得心安理得?”西门宇的目光转向叶梅,“叶梅小姐一直为我们服务,一个人操持着众人的起居,我们有目共睹!”
“西门先生说得对!”罗郓说道,“这里不是旅店,叶梅没有为众人服务的义务!”
“已经习惯了!”叶梅说道。
“我的建议是从今天起,大家轮流与叶小姐一同工作!”西门宇正色道。
“那就请西门老总身先士卒!”蒋二斜眼望着西门宇。
“好,从今天起,我与叶小姐一同下厨房!”西门宇说道。
罗郓拍起巴掌,说道:“同意!”
武振雄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牢牢地盯在西门宇的脸上……
(四)
饭后,西门宇果然留下与叶梅一同收拾厨具。
武振雄也来到厨房,他找来一把剪刀,打断了手柄,就着厨房里的磨刀石做出了两把锋利的尖刀。
武振雄的举动让罗郓迟迟不肯离去。他抱着肩膀在旁边冷冷地望着武振雄。
武振雄做好一切,罗郓不屑道:“你用那玩意是想对付恶魔吗?”
武振雄一转身,甩出尖刀,那把刀像长了眼睛,“嗖”地一下扎在墙壁上悬挂的案板正中。
“不仅仅是对付恶魔!”武振雄颇有意味说道。
罗郓点了点头:“果然有两下子!”
武振雄拔下案板上的刀,说道:“今天晚上,我就用这把刀让大家尝一尝岛上的野味!”
武振雄走出小楼,看到潘玉倩在小岛后面的山坡上漫步,本想叫她,又打消了念头。树林里同样危机四伏,潘玉倩在外面会安全很多。
当兵的时候武振雄有位沧州的战友,祖传一套绝好的飞刀功夫。武振雄天生好奇,跟着他练起了飞刀。几年下来,竟也练得娴熟自如。眼下,这种技能就要派上用场。
武振雄记得他跟着潘玉倩走入这片树林时,发现一种罕见的现象,在一片稀疏的荒草中活动着一群金黄色的貉子。这是种昼伏夜出的动物,在这里却改变了习性。它的味道鲜美,是种极补的东西。
武振雄寻到那片草地,有貉子四处逃散。他爬到一棵榕树上,静候了几分钟,那些机灵的小东西又转了回来。武振雄甩出两把飞刀,两只貉子在草丛中抖成一团,武振雄将小动物拎在手里,再也不忍心下手了。
他看见一只貉子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武振雄的目光又盯上了树枝上的啾啁鸟儿。
鸟儿不像貉子那样容易被击中,茂密的树枝挡住了武振雄的刀锋。他寻了好久,总算找到合适的位置,甩刀出手,一只鸟掉在脚下,扑棱几下翅膀,不再动弹。
武振雄失望地将鸟儿丢下。
夕阳已经隐没在树梢里,武振雄爬到一棵树上,终于在一个鸟窝里摸出两只活生生的鹦鹉。
武振雄用枝条做了个鸟笼将鹦鹉放进去,正要离开,听到远处一阵阵树枝折断的声响。他循声走过去,穿过一片纵横的灌木,眼前榕树越来越密,那种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当武振雄看清目标时,不禁怔住了。
他看到了蒋二。
蒋二攀到了一棵高大的榕树上,在顶端的一节枝丫上搭好了一个草棚子。王小跳在树下打好了一个个草捆,拴在绳子上,由蒋二提到空中。
蒋二赤着肩膀,身上的汗水像披了一层金甲。王小跳在下面望着蒋二,脸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乌黑的秀发粘在额头,神色充满了欣慰和安详。
武振雄悄悄地离去。
他俨然明白这对情侣的举动。
走出丛林,武振雄远远看见潘玉倩站在小楼前望着自己,胸窝里生出一股热流。显然他已经在女孩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
武振雄将鹦鹉递给潘玉倩:“送给你的!”
潘玉倩满脸欢喜,拎着鸟笼逗个不停。
武振雄又道:“别忘了,吃饭的时候先喂喂鸟!”
潘玉倩止住笑容,望着武振雄:“谢谢你,武先生!”潘玉倩会意说道。
晚餐算得上丰盛,比平日多了两个菜肴,武振雄的貉子肉也做了出来。西门宇与叶梅将饭菜端上桌,蒋二与王小跳也回到大厅。两个人丝毫没有忙碌过后疲惫的状态,身上干净利落,一副散步归来的安闲。
西门宇显得很高兴,他给每人倒满了一杯酒,回到桌前,端起自己的杯酒,对众人说道:“今天第一次下厨,学到了很多东西。为了能够早日走出死岛,我建议大家干了这杯酒!”
罗郓第一个端起酒杯。蒋二和王小跳也同时端起了杯子。
武振雄没有动,他扭过头看着潘玉倩。
潘玉倩好像没有听到西门宇的讲话。一直逗着桌上的鸟儿,她从碗里挑出几粒米饭送进笼子里,而后,又分别将桌上的菜肴拨进一个小盘中,送入鸟笼。
两只鹦鹉机灵地摇着脑袋,分别在盘子里啄了几下。
众人望着潘玉倩的举动,一时忘了用餐。
蒋二的“豌豆眼”忽闪了几下,他伸手夺下了王小跳手中的酒杯。
罗郓伸到嘴边的杯子也慢慢移开,他站起来,走到西门宇面前,将杯子递到西门宇的嘴边。
“西门先生,请你首先干掉这杯酒!”罗郓说道。
西门宇脸色苍白,眼皮跳了几下,脖子里渗出一股寒意。
整个下午,他都处在提心吊胆之中。他的口袋里早就准备好了送走别人的粉末,可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然而正是这次失手,竟然救了自己。
他并不是惧怕这杯酒,他没想到自己竟低估了这些人!
西门宇半晌才镇定下来,嘴里冷笑一声:“罗先生,你能否告诉我,即使我想在食品里下毒,到哪里才能弄到那种要命的东西?”
罗郓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手中的杯慢慢沉下来。
蒋二突然笑起来,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西门家族是以药材起家,想要找几味要人性命的草药,在这个岛上应该不难!”
西门宇脸上倏地一热,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一时找不到半点回击的言语。
他接过罗郓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又走到每张桌前,喝光了所有的酒。
西门宇的窘迫终于有了些微的舒展,他冷冷地盯着蒋二。
罗郓重新倒满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将杯子重重放到桌上。“从今天起,除了叶梅以外,任何人也不能踏入厨房半步!”
西门宇踉踉跄跄走到蒋二近前,指着他的鼻子道:“蒋二……你这是侮辱我……”
说毕离开大厅。
那一刻,西门宇感到天地间骤然膨胀。
他仿佛处在梦中。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做着令人发笑的美梦!
(五)
小岛的白天要比城市里长了很多。晚餐后,太阳沉入海面,天地间依旧湛蓝如洗。
武振雄看见蒋二和王小跳离开小楼。他目送着隐没在丛林中的这对情侣,心弦波动不止。蒋二与王小跳的行为可谓明智之举,这座小楼简直就是地狱,随时都会有致命的危险。
武振雄也产生了进驻树林里的想法,可他没法离开潘玉倩。这个忧郁的女孩看似平静如水,可她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那个可怕的恶魔。
武振雄敲开了潘玉倩的房门,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太多,只要潘玉倩同意自己的想法,他立马就走入树林里,搭建一个像蒋二一样的房子。
潘玉倩的地板上布满了各色贝壳,武振雄推开房门后不知如何下脚。
“摆阵呢?”武振雄调侃道。
潘玉倩微微一笑,用脚趟出了一条小路,请武振雄坐到藤椅上。
“如果是人,没有谁能顺利地走进这个房间!”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暗暗惊叹于女孩的机灵,笑道:“那如果是鬼呢?”
“有子鸣在我的身边,恶魔也会望而却步!”潘玉倩说道。
“你曾说过,这座小楼里可怕的并不是恶魔,而是人!”武振雄又道。
“当那个邪恶的人踢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想你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潘玉倩自信地说道。
“如果我找到另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你会不会离开这座小楼?”武振雄说道。
“不会!”
“为什么?”
“我在等着子鸣!”
武振雄苦苦一笑。
“而且子鸣告诉过我,只有你才能消灭那个恶魔!”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脸上一热,像喝了口烫人的开水,胸膛涌着灼痛,再也难以说出话来……
夜幕降临,蒋二和王小跳又回到了小楼。他们的房门虚掩着,有说笑声从房内传出来。
武振雄躺在容月的床上,耳朵追寻着隔壁的动静。
过了很久,说笑声没有了。蒋二的房里传出一阵重重的锁门声。
武振雄把房门拉开一道裂缝,没有发现蒋二和王小跳离开的身影。
月上中天,窗外透过一道灰色的雾,粘稠且厚重。有蛙声隐隐传来,像催眠的乐曲,武振雄的眼皮也一阵阵发紧。
这时,外面传来房门的轻响,武振雄的眼睛弹开了裂缝。
武振雄听了片刻,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起身下床,来到窗前,巡视着小楼的外面。
月光下有两团模糊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向丛林里移去。
那两团影子很快便被墨一般的树林吞没,武振雄的心里也变得空空荡荡。
他有种孤独无助的感觉。
武振雄坐在床头吸了一支烟,悄悄地拉开房门,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种时候他对潘玉倩更是放心不下,毕竟他现在的房间与潘玉倩的门口隔着两道门,蒋二夫妇的离去让他有种莫名的紧张。
他隐隐感到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武振雄的举动是对的。
这天晚上,果然发生了事情。
事后,武振雄对自己的行为惊讶不已。
武振雄的房内还残留着几丝血腥的味道,使他久久不能安睡。
月光移开了窗户,房间里归于黑暗,武振雄有了几分睡意。
可他合上眼睛没多久,又警觉地坐起来。
他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
这声音就像第一次听到的一样,走走停停,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脚走声从远处一直移到了武振雄的门口。
武振雄摸出了枕下的飞刀。
脚步声又缓缓地往回移去,渐渐地没了声音。
武振雄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又如遭过电击般重新绷紧。
他听到隔壁的房门被推开了。
一阵舒缓的脚步声在走廊里重新响起来。
武振雄跳下床,走出房间。
灰色的月光漫散在地面上,月亮移到了天空的另一面,有光线投进了走廊的窗户里。
潘玉倩的身影在走廊里向楼道方向移动。
她的脚步飘逸且沉稳,就像一个毫无感知的幽灵。
她在追寻着那个奇怪的脚步声。
武振雄悄悄地跟在潘玉倩的身后。
奇怪的脚步声在黑暗中一直在响,武振雄却看不见它的影子。
潘玉倩寻着那种声音走到一楼,又向贮藏室走去。
武振雄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叫住潘玉倩,却没能开口,他不知道潘玉倩到底是清醒还是梦游?
如果是梦游,自己任何突然的举动都让她彻底崩溃!
潘玉倩走进了地下室。
武振雄的心脏跳到了喉咙里。
踏进黑暗的走廊,武振雄惊得一时忘记了紧张。
那面生锈的铁门打开了。里面亮起了淡淡的烛光。
潘玉倩来到铁门前停顿片刻,踏进房内。
潘玉倩走入房间后,里面似乎刮起了风,烛光忽明忽暗。她的秀发也被刮得飘逸四散。她环视着周围,白皙的面孔被散乱的黑发遮住。
突然,房间里的烛光灭掉了。前面传来“咚”地一声巨响,铁门也随之关住。
武振雄迅速冲了过去,拉开铁门,他打开微型手电,潘玉倩已经消失在房内。
这是个宽阔的大厅,周围挂满了破旧的衣服,每件衣服上都沾满了斑驳的血迹。
有股冷风刮过,房内的血衣像活了一般飘荡起来。
接着房间里响起“隆隆”的闷响,武振雄脚下发抖,他几乎站立不稳。
这会,武振雄又吃一惊,他看到房间的地板上张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武振雄走到裂缝近前,他看到了潘玉倩的影子。
潘玉倩已经掉进了阴冷黑暗的地窖里,她正瞪着惊恐无助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个充满血腥气味的地窖,足有三米多深,周围的墙壁上粘满了紫色的血迹,地上残留着很多惨白的人骨。
武振雄想跳入洞中,又打消念头,脑袋像被击了一棍,惊得他几乎要吼出声来。
他看见地窖两边的墙壁正一点点合拢。
随着墙壁的移动,地下发出“隆隆”的巨响,那声音仿佛魔鬼的狂笑。
片刻功夫,两道墙壁已经移到潘玉倩的近前。
武振雄趴到地板上,一只手伸手向洞中,“拉住我!”武振雄叫道。
潘玉倩仿佛早就做好准备,一只手迅速伸向武振雄。
武振雄手臂一提力,潘玉倩仿佛一只风筝被拖出了黑洞。
地下又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黑洞在武振雄的眼前消失了。
武振雄紧紧抱住潘玉倩半天没有松开。
“为什么来这里?”武振雄问道。
“我听到了脚步声!”潘玉倩颤抖说道。
武振雄还想说什么,身后有异常的声响,他将手电光打向门口,一只手摸出了飞刀。
门口处显出一个人的影子。
是罗郓的身影。
罗郓没有戴墨镜,两只不协调的眼珠嵌入一颗肉头之中,黑暗中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他的另一只眼睛还是露出了惊骇和慌乱。
“别动手!是我!”罗郓说道。
武振雄走到罗郓面前,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听到脚步声才来到这里!”罗郓说道。
一阵“隆隆”的声音又响起来,武振雄晃了晃身体。回手拉住潘玉倩。
罗郓转身向门外跑去。
武振雄拉住潘玉倩紧紧跟在罗郓的身后。
黑暗的走廊里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前面“啊”地一声惊叫。
罗郓扑倒在地。
武振雄的手电光随之落到前面。
罗郓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身下现出西门宇的身影。
西门宇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对罗郓喊道:“等等我……”
武振雄拉起西门宇,三人一同冲出地下室。
(六)
“简直是太可怕了!”西门宇瞪着惊恐的眼睛,脸白得像一张纸。
无须追问,西门宇也像罗郓一样寻着脚步声来到地下室。
现在,武振雄、潘玉倩和西门宇几人回到罗郓的房间里。
叶梅已经起床,她也同样被外面的异常惊醒了。
“罗先生,来到岛上这么多年,你经常去地下室吗?”武振雄问道。
“什么这么多年?扯蛋!我来这里从没住过,我知道这鬼地方不是他妈的人住的地方!”罗郓说道。
“可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地下室?”武振雄又道。
“去过几次,原先送的货都放在那里,但不是放在那个要命的大厅里,全都放在停尸房!”
武振雄又对叶梅问道:“叶小姐,你来到岛上这么多年,应该知道那个房间!”
叶梅摇了摇头:“我也从没去过那个房间,那间房子一直是锁着的!”
“可后来这个用来存货的停尸房为什么不用了?”武振雄又道。
叶梅迟疑片刻:“我害怕那个黑暗的地方……”
“叶小姐来岛上几年了?”
“三年。”叶梅道。
“三年多一直没有发生那些可怕的事情吗?”
叶梅点了点头:“如果像现在这样,我不会在这干下去!”
“冒昧地问一句,罗先生和叶小姐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振雄对罗郓问道。
罗郓突然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知道不该问,可我觉得罗先生与叶小姐的眼睛应该与死岛有一定的关系!”
罗郓冷笑一下:“我可以告诉你,老子是天生的独眼龙,叶梅是天生的一只眼!这回你满意了吧?”
“罗先生,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同舟共济!我不想再看到岛上有任何人死去,所以必须想出对策……”
“你就别做梦了!”罗郓打断了武振雄的话,“如果有人想让你死去,任何人也走不出死岛!”
“罗先生!你刚才说的‘有人’,是什么人?”
罗郓张了张嘴,像被什么噎了一下:“我说了吗?”他的声音少了几分底气。
“西门先生可以做证!”武振雄对西门宇说道。
“我……我好像没听见……”西门宇嗫嚅道。
“我听得清清楚楚!”潘玉倩说道。
“我没说过!”罗郓吼道。
“你说过!”武振雄紧紧盯着罗郓。
“不要逼我,否则你们很快就会死掉!”罗郓狠狠说道。
“你说的‘你们’,为什么不包括你自己?”武振雄又道。
“妈的!你别逼我!”罗郓指着武振雄的鼻子说道。
武振雄站了起来,目光直逼罗郓:“如果你不说出那个人,你就是恶魔的傀儡!”
“放你娘的狗屁!”罗郓叫道,举拳击向武振雄。
武振雄扭头躲过,抬手抓住了罗郓的胳膊。罗郓的另一只拳头挥向半空,又突然僵住。
门外传来骇人的声响,仿佛一股旋风拔地而起,带着凄厉地尖叫,瞬间消失在走廊里。
房门突然敞开了。
房内的烛光顿时灭掉。
罗郓的手臂在武振雄的手中颤抖不已……
(七)
窗外渐渐地露出灰色的晨曦。
小岛的早晨却没有往日的明丽。天地间布满了墨一般的积云。几声沉闷的雷声响过,大雨倾盆而下。
老天仿佛是一头没有人性的恶魔。岛上的惊魂刚刚收敛,又给每个人的心里罩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武振雄几人离开罗郓的房间后,回到自己房内休息。早晨的雷声使武振雄对潘玉倩放心不下。他敲开了潘玉倩的房门,潘玉倩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武振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多余。
潘玉倩根本没有他想像的那样怯弱。
“继续睡吧,我还以为你会害怕!”武振雄说道。
潘玉倩感激一笑:“谢谢你!恶魔总是在黑夜里出没,这种时候你也应该保存精力!”
武振雄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想起了蒋二和王小跳,不免为他们担心,两个人的草房子很难经得住如此大的雨。
他推开窗子,遥望着远处的树林。
雨渐渐稀落,武振雄终于看到蒋二和王小跳从树林里走出来。
两人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淋透,蒋二把自己的衣服披在王小跳身上。他一只手搀着王小跳,另一只手不时地为女人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武振雄看得鼻子酸楚,眼里有种湿湿的东西。
听到蒋二和王小跳上了楼,武振雄迎了出去。西门宇也刚好出门,看到两人的样子,一副吃惊的神色。
“这么大的雨出去干什么?”西门宇问道。
蒋二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没想到成了落汤鸡!”
王小跳脸上苍白,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西门宇抬手去摸王小跳的额头,却被蒋二挡了回去。
“我知道西门先生懂医术,这点小毛病没这么夸张!”蒋二说道。
西门宇有些尴尬,扔下一句话:“简直是胡闹!”说完转身下楼。
蒋二为王小跳换好衣服,给她盖好被子,锁住房门,来到楼下。
武振雄、西门宇及罗郓在大厅里闲坐,蒋二径直走进来,直奔厨房。
厨房的门已被锁住,里面传来厨具的声响。蒋二回头对罗郓说道:“罗先生,请打开门,我要为小跳熬一碗姜汤!”
“我说过,这间屋子除了叶梅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半步!”罗郓说道。
武振雄说道:“罗先生,王小姐确实病了!”
“过会儿可以让叶梅来做这件事!”罗郓道。
“我想马上就做!”蒋二说道。
“我说不行!”罗郓没有丝毫的让步。
蒋二皱着眉头,眼里喷出了火苗。
罗郓也毫不示弱地站起来。
蒋二眼里的火苗又暗淡下去,他没有做出冲动的行为。蒋二冷笑一下,回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亮亮的铁条,插进锁孔,“咔嚓”一下把房门打开了。
武振雄暗暗吃了一惊。
西门宇的眼睛也直了,他突然想起自己丢失的那枚“海洋之星”!
罗郓也一时愣住,回过神来,急步奔向蒋二。
蒋二站在门口没动,等罗郓走到近前,突然回身,手里的一把匕首横扫罗郓的脑袋。
罗郓猛一低头,躲过刀锋,踉跄退了几步。
蒋二的脸上复现出几天前的凶恶,没容罗郓落稳脚,又是一刀向他刺去。
武振雄正要上前,被西门宇拉住。
“小心刀子!”西门宇说道。
罗郓和蒋二如两条发疯的巨蟒,打得难解难分。罗郓摸起了一把椅子击飞蒋二手中的利刃,将椅子抡得呼呼作响,没命地砸向蒋二。
武振雄推开西门宇,跳到罗郓身后,夺下他手中的椅子。
蒋二也从地上爬起来,拾起了匕首,再次扑向罗郓。
“你们都住手!”大厅里响起一声女人的断喝。
叶梅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送到蒋二面前。
“我知道王小姐刚刚淋了雨,这是我给她熬好的姜汤!”叶梅说道。
蒋二接过碗,说了声“谢谢!”回头离开大厅。
(八)
蒋二回到房内,自己先喝了几口姜汤,几分钟后感觉没什么异常,才喂给王小跳。
这时,武振雄、西门宇及潘玉倩来到房内看望王小跳。
王小跳的气色有所转变,却又咳嗽起来。
西门宇说道:“是肺部感染,应该尽快用药!”
“岛上应该备有这些常用药品!”武振雄说道。
蒋二正准备下楼,叶梅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只药瓶。
“这是治疗伤寒的药,就剩这么多了!”叶梅说道。
西门宇接过药瓶,倒出几粒,摇了摇头:“这种药疗效很差,集团的药厂早就淘汰了这类产品!”
蒋二从西门宇手中夺下药瓶,自己先吞下几粒,把药瓶放到床头。
西门宇望了眼叶梅,又对蒋二撇了下嘴,以示对蒋二行为的不满。
(九)
雨停了。
太阳舔漉着潮湿的大地。
小岛雾气弥漫,仿佛仙境般壮丽。
西门宇坐在树林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聆听着林子里各种生命的鸣叫,自己却如霜打的秧苗,无法振作起来。
西门宇的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榕树。有只尖嘴鸟站在枝条上啁啾不止,它盯着西门宇,迟迟不肯离去。
西门宇也望着那只鸟儿。
小家伙的眼睛里充满了机智和欣赏的目光。
这种眼神让西门宇想起了城市里的生活。
在城市的日子曾有无数个鸟儿用这样的目光追逐着自己。
在这里却只有这只鸟儿对他情有独钟。
很快西门宇对自己的想法便生出了几分悲哀。
那只鸟并非欣赏自己,而是盯着他脚下的两只蛐蛐。
这是两只正在争斗的蛐蛐。
岛上的蛐蛐要比城市里见到的大得多。两只蛐蛐壮得如拇指肚大小,斗得也分外激烈。片刻功夫两只蛐蛐已经斗出了几米远的地方。
西门宇正看得入神,那只尖嘴鸟突然落到地上,鸟儿飞过之后,两只蛐蛐也落进了它的腹中。
西门宇心里沉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两只可怜的蛐蛐。
他甚至不如两只蛐蛐!
在这个岛上他比任何男人都弱小。
他无法与任何一个男人争斗。
从他的“海洋之星”丢失的那天晚上,就注定自己是一个白痴!
他愚蠢得竟轻而易举让一个窃贼得手。
而且自己却在暗中庆幸!
本来,西门宇以为是罗郓干出的勾当。现在,他把怀疑定在蒋二身上。
西门宇并非在乎那颗价值百万的钻戒。
他在乎的是这个极其高明的窃贼!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蒋二,他比岛上的任何人都高明百倍。
这个看似癫、似狂、神经错乱的家伙心里却装着一面比水还要透明的世界。
如果说岛上最终有两个人活下来,他最有可能是其中的一个。
西门宇的思绪如抽丝拨茧,一道道拨开,却把自己弄得忐忑难安。
何止蒋二高明,罗郓和武振雄同样不是等闲之辈。
罗郓凶残暴戾,身手要比蒋二强上一筹,而且他有在岛上生活的经历。面对那么多可怕的事情罗郓却不愠不火,显然他有着极强的韧性。
武振雄深藏不露,越是这种人,越能在危机中脱出身来。但武振雄这类人没有害人之心,也许正是他的善良会使他自己葬身于他人之手。
无论如何比较,西门宇都感到自己处于被动的劣势。
所以自己在今后的日子里必须走得万分小心。
现在,西门宇不再奢望有人会帮他。
只要没有人去害自己,那就是他的福分了。
可西门宇从骨子里对这些人深为不屑。
他不甘心自己眼下的处境。
他要搏上一回。
毕竟岛上最终会有两个人活下来!
自己还没有走到绝境!
他又想起了那两只可怜的蛐蛐。
也许拼到最后,自己就是那只坐壁观景的鸟儿……
(十)
西门宇回到小楼,手里多了一把艾草。他来到蒋二的房间,王小跳咳得愈发厉害。蒋二在一边急得手足无措,满脸的凄惶。
西门宇将艾草丢给蒋二,说道:“把它用沸水煮15分钟,再用蒸气熏脚,对王小姐的咳嗽会有效!”
蒋二盯着那把艾草,又望了西门宇,“豌豆眼”忽闪了几下。
“你放心,这不是入口的东西。记住!用它的蒸气熏脚,15分钟后再按摩整个脚底!”西门宇说完,离开房间。
中午过后,蒋二敲开了西门宇的房门。
“西门先生,我已经给小跳蒸了15分钟的脚,接下来应该怎么按摩?”蒋二问道。
西门宇随蒋二回到房间。王小跳细嫩的脚被蒸得如同熟透的萝卜,看得西门宇心痒。
“首先按摩涌泉穴和然谷穴!”西门宇说道。
蒋二捧着王小跳的脚不知如何下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这件事!”西门宇又道。
蒋二犹豫一下,躲到一边,“谢谢西门先生!”
王小跳的脚软得如一团棉絮,散发女人特有的气息。西门宇的身体也跟着软下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品尝过女人的滋味了。这感觉让西门宇想入非非。
西门宇的手法轻巧又麻利,几分钟后,王小跳的额头淌出细密的汗,脸色好转很多。
“小跳出汗了!”蒋二欣喜说道。
“中医讲‘上病取下,百病治足’。在目前的条件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西门宇没有说谎,这套治病的方法是父亲祖传的绝活儿。小时候患了伤寒感冒,老爷子常常把这种方法用在自己身上。
王小跳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弛,西门宇听到王小跳发出几声微微的呻吟。
这声音又让西门宇心头颤颤,他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西门宇将王小跳的裤管推上去,露出白皙的大腿。一只手顺着那条柔软的腿一点点向上摸去。
“你……”蒋二的“豌豆眼”突然瞪圆:“你不是说按摩脚底吗?”蒋二问道。
西门宇的手停住了,却紧紧按住王小跳的大腿不放:“你不懂……”西门宇说道,他的气息短促,那只手又继续向上移去。
蒋二抓住了西门宇的手臂,把他拉起来。蒋二的“豌豆眼”眯成了一条缝:“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病取下,百病医足……”西门宇低声道。
蒋二把西门宇推出门外,说道:“谢谢!现在我的女人需要休息!”蒋二说完,关上了房门。
(十一)
武振雄一直坐在大厅里,他在等着叶梅忙完厨房里的活儿。
昨天晚上,从罗郓的表情里他已经意识到什么,罗郓和叶梅显然知道岛上的一些情况。
就凭两人那双假眼睛,足以说明他们曾经历过一些事情。
罗郓在说谎。
那两只眼睛绝不是天生就残疾的。
那是由外伤导致的残疾。
在海上经历的那场惊魂,船长的眼睛没有了。
登上死岛后,容月的眼睛也同样失踪了。
而与死岛有关的罗郓与叶梅的眼睛同样仅剩下一只。
这里面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武振雄后悔昨晚对罗郓的态度。
凭感觉他知道罗郓对死岛也有着由衷的害怕。
罗郓的紧张甚至超过了武振雄。
从昨晚走廊里刮起那阵骇人的怪风之后,武振雄已经发现罗郓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
所以说武振雄不可能从罗郓的嘴里挖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试图从叶梅身上入手。
叶梅从厨房里出来,武振雄倒了一杯茶,招呼叶梅休息。
罗郓如幽灵一样走了进来。
“叶梅,你该打扫房间了!”罗郓对叶梅说道。
叶梅低声应道:“这就去!”说完离开大厅。
武振雄将那杯茶推向罗郓:“罗先生,坐下来,喝杯茶!”武振雄说道。
“我没你那份闲心!”罗郓说道,转身走开。
“罗先生,你认为这个岛上有谁最终会留下来?”武振雄又道。
“当然是我和叶梅!”罗郓一边走一边说道。
“如果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对付那个恶魔,你认为我们能否走出死岛?”武振雄又道。
罗郓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是做梦!”
(十二)
从贮藏室进入地下室要走十几级水泥台阶。
台阶下连着幽深昏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那间诡异的大厅和停尸房。
从入口到大厅不足30米。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让人感觉仿佛走到了地狱的边缘!
武振雄隐隐意识到岛上的所有罪恶,都源自那道铁门里!
这会儿,武振雄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处,望着黑暗的走廊,他的微型手电在中途便没了光亮。
里面仍旧漆黑如墨。
武振雄回过头,打量着贮藏室的场景。
贮藏室的中间是个小厅,四周排着几间耳房。几天前小厅里堆积如山的食品都没了踪影。武振雄在一间上了锁的耳房门口里发现了几片残破的菜叶,显然那些食品都被转移到这间房子里。
其他几间耳房也上了锁,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门外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武振雄闪身躲到地下室的台阶上,罗郓走进了贮藏室,掏出钥匙,打开一个耳房,拎出一只煤气罐。
武振雄故意咳了一声。罗郓像被电击一般,丢下煤气罐撒腿就跑。
“罗先生!”武振雄喊道。
罗郓“咯噔”一下站住,回过头,一脸的怒气,“你在搞什么鬼?”
武振雄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用微笑给罗郓一些安慰。
“你去了那间铁房子?”罗郓问道。
“我想,我们应该一起去看一看!”武振雄说道。
“你想死,就不要扯上别人!”
“如果我们把那个恶魔消灭在铁房子里,谁也不会死!”
“我现在借用武教授的一句话‘在这个岛上,没什么东西比恶魔更强大!’而且,我再重复我的一句话‘你不要白日做梦!’”罗郓说完拎起煤气罐离开贮藏室。
地下室的温度比外面冷得很多。随着脚步的深入,里面的温度越来越低,武振雄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武振雄走到停尸房的门口。房门半开着,有股怪异的味道从房内散发出来,武振雄随手关紧了房门。
那面残破的铁门上有一根老旧的门栓,门栓已经被拉开,但房门依然紧闭着。
武振雄的心脏不自主地跳起来。
这是道人间和地狱的分界线!
虽然他不想踏入这道铁门。
但他知道恶魔会走出门外!
铁门内很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死去。
武振雄仅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他试着拉动铁门。
武振雄没有用力,一只手在拉动的同时又做好了随时关住的准备。
另一只手牢牢地握在门栓上。
门开了。
没有几天前那种被强大力量拉拽的感觉。
武振雄站在门口,将手电光打进房内。
地板上尘土厚重,昨晚的惊魂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一丝痕迹。
武振雄将光亮移到潘玉倩陷落的位置,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尘土遮住了一切。
武振雄把脑袋探进房内,一件件成套的血衣依旧挂满了大厅的周围。
武振雄还是发现了异常。
昨晚看到的血衣上面什么都没有,现在每件衣服上凭空多了一团长长的黑发。
乍一看仿佛是一具具被勒断脖子的尸体。
有风轻轻地刮起来,地板上的尘土像波浪一样涌动。
武振雄的目光转到地面,他希望借助这股风把地板看个究竟。
突然,武振雄眼前一黑,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蒙住他的眼睛。
武振雄扯开那团东西,他的手里攥着一团浓密的长发。
武振雄甩掉那团头发。
房内的冷风渐渐凝重,周围的血衣轻轻悠荡,一团团黑发四散飘飞,仿佛所有的尸体就要抬起头来。
武振雄退出门外,关住房门,迅速拉上门栓。
冷汗遍布了武振雄的全身。
武振雄定了定神,又有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武振雄回过头,抽了口冷气。
停尸房的门开了。
黑洞洞的房间里仿佛魔鬼的嘴巴,俨然要把武振雄吞下。
武振雄将手电光打进房内。
一排排床位整齐地摆在大厅的中央。
所有的床铺上没有一具尸体。
武振雄走进房内,手电光又在每一个床铺上扫了一遍。
雪白的床单下面空空荡荡。
武振雄的脑袋里像装了一根弦,砰然奏响,搅得他茫然无措。
武振雄一步步向后退去。
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是一只惨白的手。
武振雄扭头望去,容月站在了他的身边。
一双空洞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武振雄。
武振雄疾步跳到一旁,容月直挺挺栽倒在地。
房间里响起一记沉重的闷响。
整个房间里都荡起了回声。
武振雄转身就跑,慌乱中却迷了方向,没跑几步又一下子僵住。
他的面前出现了武宇轩的身影。
武宇轩倚在墙壁的角落里,铁青着脸,瞪着眼睛,两道雪白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仿佛对武振雄的举动充满无限的愤怒。
武振雄定了定神,尽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脏。
他静静地望着武宇轩一会儿,把手电光向一边移去。
他终于找到了门口。
武振雄一步步移向房门。
武振雄走到门口,身后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他不敢回头,两条腿像插上了翅膀,飞一般冲出了走廊……
第六章 正面交锋
(一)
五年前,西门宇还没有接任父亲的产业,那时候他的身边同样围转着很多女人。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
这年夏天,西门宇带着一个叫琼儿的女孩去峨嵋山游玩,途中有位黄脸道士给路人占卜,西门宇也凑了热闹。
他问道士自己与身边的女孩到底有多大缘分。
道士打量了一下西门宇和琼儿,在纸上写出一个字:无。
西门宇来了兴致,又问道士自己的寿限是多少。
道士让西门宇报出姓氏及生辰。在纸上写道:中。
“怎么解释?”西门宇问道。
道士面无表情说道:“你只有常人寿命的一半!”
西门宇大为不悦,耐住性子问道:“请问大师我是因何而死?”
道士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西门宇掏出几张大钞送到道士眼前:“大师能否破灾?”
道士点了点头说道:“消灾解难是我的天职!”
西门宇将钞票放到桌上:“那你必须告诉我,我是因何而死!”
道士在纸上写出一个大大的“花”字,推到西门宇的眼下。
西门宇神色一凛,收起钞票,一巴掌打翻了道士的茶壶。
“你去死吧!”西门宇骂道,拉着琼儿气呼呼地离去。
这个老杂毛显然把他与老祖宗西门庆揉捏在一起,这种拙劣的骗术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西门宇依旧记得离去时道士眼中的神态。
那是种无奈、叹息和嘲讽的目光。
现在,西门宇终于悟到道士眼中的含义。
那是位真正的高人!
从他的身体有了对女人产生欲望的那天起,西门宇一直沉溺在“花海”里。他从没想到过死,甚至连惹过麻烦的念头都没有。
凭他的财力,凭他的势力,凭他身边有着诸多鞍前马后的手下,根本没有自己摆不平的麻烦。
现在,麻烦终于来了。
而且是要命的麻烦!
道士的预言就要在他的身上得到切实的印证!
当他看到潘玉倩的那天起,就产生了“采花”的冲动,没想到却一脚踩进了地狱里。
此时的西门宇并不后悔对道士的不敬。
他懊恼的是自己已经走到了地狱的边缘却仍然没有闻到“花”的滋味!
西门宇不甘心!
即便是死也不会甘心!
几天前的惊魂抵弱了西门宇的欲望,可当夜晚来临,他的脑海里依旧是潘玉倩的影子。
如果没有那些可怕的事情,西门宇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捱得下去!
今天,西门宇摸到了王小跳的脚,重新燃起了他强烈的冲动。
就像火山的熔岩已经找到了出口,如果没有蒋二在身边,这份炽热注定会喷到王小跳的身上!
离开蒋二的房间,西门宇的欲望之火久久不能退去。
他知道自己再也捱不下去了。
死亡已经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也许明天他就会闭上眼睛。
到那时即使自己步入天堂,也他娘的毫无意义!
晚餐时,西门宇主动要求喝酒,大厅里没有人响应。西门宇脸色凝重,端着酒杯来到武振雄面前。
“武先生,你觉得我的酒里有毒吗?”西门宇问道。
武振雄摇了摇头,接过西门宇的酒喝下。
西门宇又为武振雄斟上第二杯酒:“谢谢武先生的信任,如果看得起我西门宇请喝下第二杯!”
“西门先生,这种时候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不胜酒力,再喝一杯就醉了!”
西门宇端着酒杯没有放下,另一只手为自己斟满酒,仰头喝下,接着又喝了几杯。武振雄终觉得过意不去,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西门宇发现,武振雄离开餐桌时脚步有些踉跄。
西门宇是个酒场老手,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他在小岛周围转了几圈,所有的酒都化成了一泡尿。
浓重的夜色给小岛蒙上了黑暗的面纱。
西门宇回到小楼,径直走到叶梅的门前,敲响了房门。
“谁呀?”罗郓在里面喝道。
“西门宇!”
“睡了!”罗郓不耐烦说道。
“我的钥匙落在房间里,请叶小姐把备用钥匙给我,明早我把它送回来!”
房门闪开一道裂缝,一个挂满钥匙的铁环丢在西门宇的脚下。
西门宇拾起那串钥匙,嘴角微微一笑。
一切比他想像的还要顺利。
这串钥匙能够打开小楼所有的房间,每只钥匙上都做了明显的标志。西门宇回到房间找到了潘玉倩房门的钥匙。他抚摸着那枚亮亮的东西,仿佛闻到了潘玉倩的体香。
那枚钥匙没容西门宇捂热,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西门宇赶紧将潘玉倩房门的钥匙卸下,塞进口袋里。
罗郓满脸不快地走进西门宇的房间。
“钥匙!”罗郓伸手说道。
“对不起,让你走了一趟,本来不想打扰你休息……”
罗郓已夺过钥匙:“这里面有厨房的钥匙。谁想给我玩心眼,老子就让他最先见阎王!”
罗郓离去后,西门宇反而愈发地踏实。罗郓虽然凶残,也不过是鲁莽之徒。如果罗郓能够活到最后,那么自己也有生存的可能!
他不可能与这些鲁莽之徒血肉相搏,但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脑袋斗上一场!
这天晚上,西门宇激动异常。
生存的光亮使他心胸开阔,欲望的冲动又令他飘飘欲仙。
月亮移到了天空的另一面,房间里漆黑一片。
西门宇的身下传来一阵阵的楚痛,喘息也越来越急促。他换好了轻薄的衣裤,将一条床单披在自己的头上。
西门宇摁亮打火机,来到镜子前,自己竟吓了一跳。
他的样子与幽灵别无二样。
西门宇暗暗对这副装扮欣喜。
他的“海洋之星”丢失的那天晚上,西门宇没敢正视那个窃贼的模样。
可那个窃贼愣把他吓得尿了裤子。
他相信自己的这副行头也同样能让潘玉倩酥了骨头!
西门宇离开房间后,在廊道里踱了几步,慢慢地移到潘玉倩的门前。
他拧开了门锁。
西门宇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回手将门锁住。
西门宇站在门口没有动。
有股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这味道有如一股电流,让西门宇的血液顷刻间沸腾翻滚。
他感到身下有团如火的东西冉冉升起。
西门宇拼力按捺住身体的变化,深深地抽动了几下鼻子。
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
西门宇的喉咙里响起一阵嘶哑低沉的声音:“也许你还有活的可能……但你必须接受我的洗礼……闭上你的眼睛……”
西门宇说着,迈开脚步。
西门宇的步子迈得很轻,尽力做得没有声响,可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站立不稳,“咚”地一下摔倒在地。
西门宇倒地的瞬间,无数颗硬物顶住了他的身体,周身剧痛难忍。
西门宇炽热的欲望被摔得一干二净,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一重创有可能使自己永远与女人失去了缘分!
那件曾经给他带来无数欢乐的东西刚好撞在了一件硬物上。
痛得他眼冒金星,有如被阉割般的难受。
西门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一边承受着这份痛苦,一边聆听着潘玉倩的反应。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潘玉倩显然被吓得没了知觉。
可西门宇全然没了冲动。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西门宇爬了起来,像醉汉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不敢动弹。
在这个布满玄机的房间里每移动一步都可能让他吃尽苦头!
西门宇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他按亮了打火机。
房门就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
西门宇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女人的嗤笑声。
西门宇愣了一下,回过头。
他的嘴巴突然张开,变成了一个圆圆的黑洞。
他看见潘玉倩正站在床上,女人的长发遮住了整个面目,一张血红的嘴唇咧成一个弧形。
潘玉倩高高地举起一根乌黑的短棍。那情形仿佛一具即将疯狂的厉鬼!
西门宇双腿颤颤,有尿意胀满小腹。他的屁股好像被毒虫蜇了一下,腾地弹出门外。
西门宇回到自己的房间,剧痛如浪潮一般席卷全身,他瘫软在床上。
然而,没容西门宇承受这份痛苦,他又从床上弹起来。
走廊里响起一阵风声,这声音有如闷雷一般,由远而近,愈来愈响。西门宇的房门“咣”地一下被打开了。
一股强劲的冷风吹了进来。
黑暗的走廊里响起了令人心惊胆寒地吼叫:“……六天后……这个岛上还有第三个人活着……所有的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吼声过后,西门宇的身下有股热流喷薄而出……
(二)
天空刚刚露出一缕晨光,蒋二和王小跳起床下楼。潘玉倩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西门宇的房门紧闭,从他的门缝里飘出一股浓重的香烟味道。
武振雄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也起了床,进行洗漱。
小楼里的人都听到了夜晚魔鬼的吼叫,每个人都没了睡意。
武振雄走出小楼,潘玉倩已经走到小岛后面的山坡上,一副很悠闲的样子。
蒋二搀着王小跳在楼前散步。
自从西门宇为王小跳按摩之后,蒋二每天用同样的方法伺候王小跳。她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
武振雄回到大厅,罗郓坐在餐桌前闷闷地吸烟。
武振雄也点燃一支烟,坐在罗郓身边。
“听到昨晚的声音了吗?”武振雄问道。
“聋子才会听不见!”罗郓说道。
“有什么想法?”
“谁死谁命短!”
“我觉得那个恶魔并没有多么可怕!”
罗郓冷笑道:“他如果要你的命,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可他并非是无懈可击!”
罗郓侧过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武教授离去的前一个晚上,恶魔曾去过蒋二的房间。第二天晚上,岛上没有出现任何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罗郓摇了摇头。
“因为那个恶魔被蒋二刺了一刀!”
罗郓不屑道:“如果蒋二这个疯子真有降妖伏魔的本事,老子用不着在这担惊受怕!”
“总之,恶魔也有弱点。只要我们齐心合力,就有生存的可能!”
“武先生,你这是在讲笑话!恐怕还没等到魔鬼动手,你已经没了性命!”罗郓冷笑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先生!但是,我还要给你讲个寓言:有一个强大的狮子,想把森林里所有的猎物都据为己有,所以它拼命嗜杀其他的同类。后来,所有的狮子为了保全性命联起手来,反而把这只强大的狮子撕成碎片!”
“武振雄,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罗郓将嘴边的香烟含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变成那只短命的狮子!”
罗郓盯着武振雄,半晌说道:“我很佩服武先生的毅力!但我还要告诉你,你不要看我表面凶蛮,心里却没有一点害人之心!”
“谢谢你,罗先生!”武振雄拍着罗郓的肩膀说道,“也请你相信我一次,我们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罗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三)
从昨天晚上听到恶魔的叫声之后,西门宇一直没有合眼,直到清晨他才有了睡意。一觉醒来,阳光已经照到床头。
西门宇坐起来,浑身如散了架一般,一种钻心的疼痛让他“哦”地叫了一声。
那种剧痛源自于他的腹下。
西门宇褪掉裤子,查看伤情,看得他目瞪口呆,面红心热。
他的命根子肿得如一根吸足养分的萝卜,比他欲火中烧时还要坚挺。
西门宇像吃了黄连,即痛苦又羞愧。他试着下了床,又疼得一屁股坐下。
这时候,蒋二在门外喊道:“西门先生,早餐时间到了!”
“知道了!”西门宇应道:“我的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谢谢你!”
蒋二离去后,西门宇的脸烧得愈发厉害。自己并非没有食欲,是肉体的痛苦让他难以支撑,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状态去见潘玉倩。
西门宇强撑着下床,把那条尿湿的褥子收起,打开房门,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他知道蒋二还会回来。
王小跳的身体有所好转后,蒋二对他的态度也有了改变。蒋二看似癫狂,但他的良心并未泯灭。
一顿饭的工夫,蒋二和武振雄来到他的房间。
潘玉倩也跟了进来。
西门宇如卧针毡,极不自在。
“感觉怎样?”武振雄问道。
“昨晚喝多了……胃里很难受……”西门宇不自然道。
“我也从没喝过那么多的酒,躺下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武振雄说到这又打住,“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的!”武振雄说道。
“喝醉酒的人可能会做出失礼的事情,武先生你不介意吧?”西门宇说着,目光转向潘玉倩。
潘玉倩将头扭到了一边。
“说什么呢,西门先生,昨晚你并没有失礼的行为!”武振雄说道。
“我很惭愧,如果有冒犯诸位的地方,请原谅!”西门宇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潘玉倩。
“西门先生多虑了。”武振雄说道。
“请相信我,今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西门宇说道。
蒋二的手放到西门宇的脑门上,“西门先生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我看西门先生很正常,至少他还知道忏悔!”潘玉倩开口道。
西门宇讪讪一笑,心里轻松许多,听潘玉倩的口气,她显然原谅了自己。
(四)
小楼前面200米的地方有一棵榕树,它距离树林同样200米左右,刚好处于广场中心的位置。
这棵榕树颇为粗壮,树干的直径达两米,浓密的树叶散发着勃勃生机,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巨大的阴影。
白天看这棵榕树就像万木丛中的一位将军,独立阵营之外,正炯炯有神地审视着自己的芸芸部下。
到了晚上,这棵树有如一具蓬头垢面的巨魔,伸展着巨大的魔掌,散发出狰狞鬼魅的气息。
榕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排着四个石凳。
靠近树干的地方悬挂着两根绳索,有一条横木拴在绳索之间。
武振雄来到岛上的时候,这东西还是一副秋千。岛上的惊魂使人们对秋千失去了兴趣,武振雄就把秋千的木板撤去,换成了一根横木。无聊的时候他会来到横木下,当做训练的吊环,在上面翻身纵跃,锻炼自己的体魄。
武振雄离开部队以后,一直没有放弃强健身体,他的身手始终矫健如初。来到死岛之后,一起起可怕的经历让他一度忘记了锻炼,后来看到潘玉倩镇定自若的状态,武振雄惭愧不已。他重新调整心态投入锻炼中,不仅使他消磨了难捱的时光,也为岛上沉闷的气氛平添了几分生机。
几天前,武振雄在这个土制的吊环上初试身手时,曾博得岛上的人一片喝彩。
那天,武振雄将木板撤下,拴好横木,爬到树上查看绳子的紧固程度。他的双手刚搭到横木上,就一下子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武振雄接连做了十几个空翻,最后双手突然脱开横木,身体如旋风般在空中转了一圈,就要摔在地上。有人吓得尖叫一声,武振雄重新握住横木,只见他身子一挺,再次飞向空中,魁梧的身躯稳稳地倒立在横木之上。
有掌声响起,武振雄下来,岛上的人围了过来。
蒋二叫道:“好身手!”
叶梅也在一边使劲地拍着巴掌。
罗郓忌妒道:“花架子!”
武振雄笑道:“的确是花架子!与罗先生的拳脚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罗郓有些得意:“我的拳头下面,还真没遇到过几个对手!”
蒋二怪笑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罗郓瞪着眼道:“我的拳头收拾你这把骨头就像砸死一只蚂蚁!”
蒋二回击道:“老子的刀下也没几个囫囵的人!”
武振雄赶紧打圆场,劝开两人。
从那天起,武振雄每天的演练成了岛上独有的风景。每当他来到榕树下,身后总能跟着一双双追随的眼睛。
这天晚上吃晚餐时,气氛异常沉闷,每个人的心里还残留着恶魔警告后的阴影。
饭后大家纷纷走出小楼。武振雄像每天一样伸展几下拳脚,来到榕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长吸一口气。他目不斜视,却能感到其他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武振雄双手搭在横木上,一个翻身,倒立在空中。正欲做出快速旋转的动作,忽然发现有种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身体一点点向下坠去。
武振雄抬眼望向树顶,惊得眉毛倒立,那根拴着绳子的树干从根部渐渐断裂,粗壮的树干就要砸下来。武振雄撒手落地,头上轰然一响,武振雄就地一滚,粗壮的树干砸在他的身边。
武振雄惊魂未定,头上又响起异样的声音,循声望去,冷气顿生。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茂密的树枝叶中落下来,武振雄有如被电击般,一口气滚出数米远。
身后烟尘四起,仿佛有十几个闷雷击中土地。
烟尘散去,武振雄发现地面上落下十几个脸盆大小的石头,每一块石头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那一刻,武振雄意识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周围有人走过来,西门宇的窗户上也露出了一颗脑袋。武振雄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对众人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不是恶魔所为,也能想到是谁做了这种事情。我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有人再把这种卑鄙的手段用到别人身上……”武振雄说到这,脸色突变,一转身,手中飞出两道寒光,两把飞刀牢牢地钉在榕树上。
“我的刀子将刺中的就是他的心脏!”武振雄说道。
(五)
草棚子里黑得像口锅底。
树林里的空气比小楼里清爽许多,蒋二还是觉得像处在闷罐里,压抑得难受。
他拨开棚顶上的浮草。镜子一般的圆月刚好悬在头顶,满天的星斗欢快地眨着眼睛,蒋二的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
王小跳也被眼前的美景触动,一双眼睛在月亮下闪闪发亮。
“太美了!”王小跳说道。
“冷吗?”蒋二问道。
王小跳摇了摇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恶魔也不会找到我们!”蒋二说道。
“我喜欢这种感觉,就这样一直看着星星睡去!”
“听你的!”蒋二说道。
王小跳望着天空,在甜甜的笑容里闭上眼睛。
蒋二为王小跳掖了掖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亮亮的钻戒,灰暗的草棚里像亮起一盏灯,蒋二的那只眼睛也像钻石一样放出光彩。
如果他与王小跳能够离开死岛,注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可是他们能否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蒋二心里还是没有底。
傍晚的时候,蒋二眼睁睁地看到武振雄遭到暗算,如果站在那棵榕树下的是他,自己注定没有喘气的机会。
武振雄说的不错,那场灾难并不是恶魔所为,是有人做了手脚。
岛上的人已经在暗中动手了。
从那一刻起,蒋二决定必须离开小楼,躲开人为的黑手。
王小跳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在草房子里仍然存在着被老天爷捉弄的可能,蒋二早就考虑周到,在他们遭受暴雨袭击的第二天,他就把几条被褥及防雨的苫布送到草棚子里。
他知道自己与王小跳肯定还会回来。
树林里很静,有几只飞虫被蒋二手中的光亮吸引到草棚里。
蒋二把“海洋之星”藏进口袋,为王小跳驱走脸上的飞虫,拉下棚口的布帘。
在这里的确让人感觉安全,没有小楼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
蒋二仍然担心他们也许能够躲过人为的暗算,可无法预料恶魔会不会寻到这里!
那的确是个本领超凡的恶魔!
现在蒋二回想起来,还为自己几天前的天真而后怕。
自己不是恶魔的对手,即使有10个蒋二也不是他的对手。
自从看了《死岛幽灵》那本书之后,蒋二着实产生过恐惧。当恶魔第一次来到自己的房间时,蒋二也吓得差点丢了魂。恶魔离去后,蒋二又回过神来。
那个恶魔虽然可怕,但恶魔留下的味道令他怀疑。
那是种迷幻剂的味道。
蒋二在江湖上混的时候曾见过这东西。那是一些手段不高的笨贼常用的玩意。他们把这东西的烟气吹到“猎物”的房间,几分钟功夫就可以让人失去任何反抗能力。
蒋二也知道破解这种东西的方法,只要把几滴香油淋到棉花上塞进鼻孔,那种烟气就失去了作用。
蒋二从不用那玩意,他瞧不起这种旁门左道的蠢贼,真正的高手就应该靠本事吃饭。
那天晚上,恶魔离去后蒋二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宽心许多。
什么他妈的恶魔,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蒋二最先怀疑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就是罗郓!这个混蛋长得就是一副邪恶之相,更何况他与死岛还有着多年的干系。
后来,他又把怀疑扩展到武宇轩身上。老家伙故弄玄虚的状态使他没法不产生怀疑!
也许罗郓与武宇轩共同干着这种勾当!
但不管是谁,有人若想危及他和小跳的安全时,自己也绝不是孬种!
所以蒋二故意装得神经兮兮,乱啸发狂,试图以这种状态麻痹那些对自己有所侵犯的人。
容月的死让蒋二倍感心惊。
他预料到这个人为的恶魔绝非是个简单人物!
他的残忍令人发指!
蒋二的神经又绷了起来,对这些残忍的家伙痛恨彻骨。所以他能够毫不犹豫地举刀向罗郓出手,也毫不客气地对武宇轩做出不敬的举动。
那时,直觉告诉他干出这种勾当的就是罗郓和武宇轩!
武宇轩临死前的晚上,蒋二对自己的直觉仍然笃信不疑。
那天晚上,他把香油淋到鼻子里,他早已做好了对付恶魔的准备。午夜过后,恶魔果然来到了他的房间,蒋二从床上跳起来,恶魔也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时不敢动弹。
那一刻蒋二更加认定,眼前的东西绝不是什么恶魔,而是一个装神弄鬼的人!
连日来的恐惧化成了满腔的愤怒,蒋二的每根头发都竖立起来。他拼命向恶魔刺去,他知道这是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如果今天放过恶魔,明天他就会像容月一样躺进地下室!
蒋二明显地感觉到第一刀刺中了魔鬼的身体。
可对手并没有倒下,他像棉絮一般飘到一旁。
蒋二毫不犹豫地挥起了第二刀。
这一刀要比第一刀更有力度,蒋二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手上。他相信这一刀下去,即使对手是一面铁板,也能被他捅出一个窟窿!
这时,房内突然刮起了旋风,蒋二的视线模糊一片。就在这瞬间,他的一只眼睛里透出钻心刻骨的剧痛,自己当即晕倒。
当武振雄和西门宇来到他的房间时,蒋二仍处于迷离状态。他的魂魄早已飞出体外,他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
第二天早晨,武宇轩的死让他冷静下来。蒋二渐渐回忆起昨晚的一切,他的身体随之充满寒意。
昨晚所见到的东西显然不是人!
人,没有兴风作浪的本事,而且那东西出手极快,蒋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一个。
况且他的房门及窗户都被锁住,人更不会有这种破墙遁土的本事!
罗郓的身手虽然利落,也有可能打开他的房门,可罗郓绝达不到来无影去无踪的境界。
蒋二暗暗为自己能够逃脱魔掌而庆幸。
凭那个东西的手段,不要说摘下他的一个眼球,即使拧掉他的脑袋也是举手之劳。
从那天起,蒋二不再装疯扮傻。这种状态可以唬住常人,但对恶魔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本来,蒋二打算等小跳的身体痊愈之后再回到森林里。昨晚恶魔发出最后警告,今天武振雄就遭到了暗算。蒋二不敢有半点大意,即使恶魔可以暂时对他们网开一面,可他不能保证岛上的人不会不对他们动手!
恶魔的警告让蒋二既紧张,又有所期待。
至少让他看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
六天以后一切都会见出分晓。
所以在今后的每一天里他都必须走得万分小心!
草棚的外面刮起了风。
蒋二望了眼棚顶的洞口,深蓝色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他拉开布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风声没有了。
浓墨一般的树影也没有晃动。
清朗的月色沉寂如水。
可在这平静的暗夜里哪来的风声?
蒋二把棚顶的洞口重新遮住。
棚子里漆黑一片。
蒋二的心脏也一点点收紧了……
(六)
武振雄遭到暗算后,曾仔细观察过罗郓和蒋二。两个人的表情除了吃惊外没什么特别的迹象。武振雄嘴上说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情,可心里一点把握没有。
那时候他把罗郓作为怀疑的重点。
罗郓身体健壮,他有足够的力气把这些石块弄到树上!
转念一想,岛上所有的男人都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蒋二变化多端,又在黑道里混过,这种人为了保全自己而残害别人不是没有可能。
西门宇出身豪门,在商场上磨砺多年,这类人物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内的阴险也是常人无法想像的。而且西门宇整个一天都显得心事重重,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虽然西门宇的体力不如罗郓和蒋二,如果凭借榕树下那两根绳子,想把几块百十斤重的石头弄到树上也绝非难事!
武振雄心事重重地回到小楼,他的身后同样跟着心事重重的蒋二和罗郓几个人。
武振雄步入楼内,西门宇刚好下楼,看到武振雄阴着脸。西门宇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
武振雄发现西门宇走路的样子有点瘸。
“西门先生,你受伤了吗?”武振雄问道,他怀疑西门宇也许是爬到树上不小心弄伤了脚。
“刚刚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西门宇不自然地说道。
西门宇说完,拿出一枚钥匙对众人晃了晃,“谁的房门钥匙丢了?”
众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人确认。
叶梅接过钥匙,说道:“是潘小姐房门的备用钥匙!”说完,拿出挂满钥匙的铁环,将那枚钥匙重新挂上。
武振雄忽然说道:“我建议把每个房间的备用钥匙都交给房间的主人!”
“扯蛋!”罗郓说道:“在这里老子和叶梅才是主人!”
“我赞成武先生的建议!”蒋二说道。
“凭什么?”罗郓又道。
“这种时候,我们只相信自己!”蒋二说道。
“我觉得武先生提出的想法并不过分!”西门宇附和道。
“好啦,别争了!”叶梅说道,将钥匙摘下,分别递到大家的手中。
西门宇接过自己的钥匙,长吐了口气。
到了晚上,武振雄的情绪渐渐好转,甚至比平日还要踏实。恶魔的警告预示着五天内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武振雄担心的是人为的作恶。
白天的灾难让他领教到人的阴险,可他总算死里逃生,对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应该是一种震慑。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两把要命的飞刀,只要是有头脑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临睡前,武振雄来到潘玉倩的房间里,为她检查了一下房门和窗户。
潘玉倩的表情没有往日的镇静,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也许今天晚上会有什么事情!”潘玉倩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搬到我的房间里。”武振雄说道。
“如果那样做子鸣会不高兴!”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无奈地笑了笑,他去了趟蒋二的房间,拿回几根火把,为潘玉倩点燃一支。
“你觉得害怕,可以整夜点着这东西!”武振雄说道。
潘玉倩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晚上你也要小心!”
“你不必担心,近几天恶魔不会有什么举动,只要锁好房门,你会很安全的。有什么事情敲一下墙壁,我很快就能过来!”
武振雄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上床,他站在窗前观察着楼外的动静。临近午夜,有两团黑影出现在视线里,两团影子穿过宽阔的广场,消失在黑暗的密林之中。
黑影的出现在武振雄的意料之内,可他仍有种失落的感觉。
武振雄将两把飞刀放到枕下,躺在床上,想起了今天晚上潘玉倩心事重重的表情。来到岛上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潘玉倩有如此状态。
这个女人虽然处于痴迷的状态中,面对很多事情却有着冰雪一般的聪明。恶魔暂时退去,新的危机同样存在,潘玉倩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武振雄眼睛发涩,脑海里依旧转个不停。朦胧中他发觉有人进了他的房间,那是一团穿着黑色西装的影子,西装上面有一张模糊且年轻的脸,那张脸一点都不可怕。
“小心你的门口!”那张脸对武振雄轻轻说道。
武振雄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定了定神,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武振雄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个梦,重新躺下。这时,他隐隐听到一阵“咚咚”的声响。
这声音不像脚步声,紧张且有节奏。
声音是从隔壁发出来的。
武振雄跳下床,迅速跑出门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瞬间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模糊的梦境。他看了眼脚下,大吃一惊,门口的地面上横着一面木板,木板上立着两把雪亮的长刀。此时武振雄已经收不住脚,他被脚下的硬物绊得失去重心,一头扑向刀尖。
武振雄的胸膛即将在扑到利刃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一旋,重重地摔倒在木板的旁边。
潘玉倩的房门敞开着,里面漆黑如墨,武振雄走入房内,他按亮了微型手电筒。潘玉倩正站在房门的一角,手里握着一根短棍,她的目光怔怔地望着对面的窗户。
武振雄把手电光移到窗子上,他的眼睛也僵硬了……
(七)
蒋二听到草棚外的风声之后,心一直虚悬着,迟迟不敢闭上眼睛。
那种风声诡异且短暂,好像一股旋风拔地而起,瞬间便没了踪影。
清朗的夜色里怎么会凭空出现这种现象?
蒋二再一次掀开布帘子,外面很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沉睡。
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为寂静的丛林里增添几分生机。
蒋二重新躺下,深深吸了几口气,也许刚才有猫头鹰一样的飞鸟飞过草棚子,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蒋二闭上眼睛不久,再次听到了一阵急骤的风声。
随着这阵风声的响起,一股更大的风响如滚雷一般由远而近。
树林里响起了鸟的尖叫声。
蒋二掀起布帘子,一群群飞鸟儿迅速飞过树头,没命地向远处逃窜。
草地上一只只敏捷的小动物也惊得四处冲撞。
仿佛一场灾难就要来临!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刹那天空暗了下来。
蒋二拨开棚顶的杂草,大吃一惊。
天空上布满了无数的黑鹰。
那片鹰群在他的头顶盘旋着,越压越低,一股股腥臭的味道钻进了蒋二的鼻子里。
王小跳也被惊醒了。
“这是什么声音?”王小跳叫道。
“是鹰,”蒋二说道,他尽力平缓着口气,“放心!小跳,它们伤害不到我们的!”
蒋二的话音刚落,草棚子微微晃动起来。
紧接着,头顶的窟窿越来越大,碎乱的杂草落到了蒋二和王小跳的脸上。
王小跳吓得扑到蒋二的怀里。
草棚子晃得越来越厉害,两个人像处在摇摇欲坠的飞机里,就要从空中掉下来。
有一只鹰钻进棚内,蒋二觉到肩膀一阵剧痛,那只黑鹰又迅速冲出草棚。
蒋二的心脏凝成了一块冰坨子,冷得他瑟瑟发抖,他已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蒋二摸出一根树干,将棉被披到王小跳身上,甩出棚内的绳子。
“小跳,你先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蒋二说完,站在棚口的边沿,拼力挥动着手中的棍子。
王小跳落在地上,蒋二也披上被子迅速滑下,两个人仿佛被海浪狂卷的小舟,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身后终于平静下来。
两人站在广场中心的榕树旁,急剧地喘息着。
此时,王小跳身上的被子棉花翻卷,已经变成了一张千疮百孔的破鱼网。
蒋二掀开王小跳身上的被子,他的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了一下。
王小跳的后背上渗满了鲜红的血迹……
(八)
武振雄的手电光移到潘玉倩房内的窗户上,不禁怔住了。
潘玉倩的窗台上出现了一只红色的木箱子。
临睡前,武振雄曾检查过潘玉倩的门窗,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武振雄走到近前,窗户没有打开过的迹象,那只木箱放在外面的窗台上。
木箱的中间捆着一条红色的绸带,绸带上打着一个圆圆的结,武振雄一下子悟到了箱子的来处。
它显然是被人从楼顶吊到窗前的。
武振雄把箱子拿回房内,它看来很精致,红色的油漆光彩照人。武振雄打量半晌,用手中的刀子轻轻地触动了箱盖的按钮。
“喀嚓”一声脆响,箱盖打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腾地弹了出来。
武振雄拉住潘玉倩疾步后退,箱子里爬出几条黑白相间的花蛇。
武振雄知道这种蛇的厉害。这是种生长在海洋中的水蛇,它的攻击性极强,一旦被咬上,几分钟内就能令人失去知觉。
箱子里窜出三条花蛇,它们寻着武振雄后退的方向迅速追过来。
武振雄把潘玉倩推到床上,自己也跳了上去。
他甩出两把飞刀,两条蛇被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另一条蛇刚刚爬上床头,潘玉倩抡起手中的木棍,那条蛇如被电击一般顺着窗户飞出房去。
武振雄将整个房间检查一遍,没有发现还有活着的毒蛇。他拔下地板上的飞刀,离开潘玉倩的房间后,又敲开了西门宇的房门。
西门宇房间里亮如白昼,有两只火把已经被点燃。
西门宇一脸的得意,没容武振雄开口,首先说了话:“武先生,我知道潘小姐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武振雄冷冷问道。
“我的房间里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西门宇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窗户。
西门宇的窗户敞开着,有个白色的布袋放在窗台上,布袋的封口已被打开,几条花蛇软软地蜷缩在布袋里,一动不动。
“你知道这些可怕的东西为什么这么老实吗?”西门宇又道。
武振雄紧锁眉头,没有说话。
“因为我有镇宅之宝!”西门宇怪笑道。“想要害我,没那么容易!”
武振雄沉思片刻,转身直奔楼下。
武振雄来到罗郓房间的门口,再一次惊呆了。
罗郓的门前同样放着一面木板,木板上立着两把雪亮的钢刀。
靠近房门的位置,有一块石条横在门口。
灰色的月亮流泄到走廊里。
武振雄的视线清晰许多。
可他感觉自己好像步入到烟雾弥漫的黑洞里,脑海里一片茫然……
(九)
武振雄回到房间不久,外面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他没有动。
他听出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是他熟悉的声音。
武振雄有些奇怪。
脚步声停顿片刻,有房门被打开了。
接着,走廊里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叫。
武振雄再次冲了出去。
蒋二和王小跳果然回来了,两人在走廊里仓惶地躲闪着,从他们的门口窜出几条喷着芯子的花蛇。
武振雄甩出两把飞刀,两条蛇被钉在门槛上。
蒋二挥起手中的刀子将最后一条蛇的脑袋砍落在地。
“这是谁干的?”蒋二瞪着一只眼对武振雄叫道。
“你认为谁能做出这种事情?”武振雄问道。
蒋二转过身,狠狠地踢着西门宇的房门:“西门宇!你他妈给我出来!”
西门宇的门开了,从里面飞出一只白色的布袋,有几条垂死的蛇从袋子里滚落在地。
西门宇站在门口说道:“如果是我做出了这种事情,我会用同样的方法来害自己吗?”
蒋二呆了一会,牙齿骨咬得咯咯作响,他回身准备下楼,被武振雄拉住。
“现在每个人都有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包括你!”武振雄说道。
“王八蛋!”蒋二对武振雄骂道:“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老子真是瞎了眼!”
“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拿到证据之前,谁也不能冲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杀人!”蒋二怒吼道。
这声音仿佛野兽的哀嚎,在小楼里久久回荡。
震得每个人心头颤颤,身寒意冷……
(十)
这天上午,小楼里出现了空前的热闹。
蒋二将一些粗短不一的树干弄回房间,紧锁房门,里面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击打声。
西门宇也在外面弄回一些树干闭门不出,他的房间里同样传出“砰砰”乱响的声音。
罗郓循着声音上楼查看情况,没有叫开蒋二和西门宇的房门。这时,武振雄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们在干什么?”罗郓问道。
武振雄摇了摇头:“从早晨到现在一直这么折腾,不知道他们干什么!”
罗郓来到蒋二的门口叫道:“蒋二,损坏了房子老子跟你没完!”
武振雄说道:“每个人都快发疯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午餐时,蒋二和王小跳下楼匆匆吃了些东西,离开大厅,楼上又响起了击打声。
西门宇听到声音后也放下筷子,回到楼上。
临近傍晚,楼上的响声渐渐稀落,蒋二和王小跳双双下楼用晚餐。进了大厅门口,蒋二忽然想起什么,对王小跳问道:“锁上房门了吗?”
“没有!”王小跳说道。
蒋二准备回去,被王小跳拉住,“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蒋二只好坐下来。
这会儿,罗郓的屁股刚刚贴到椅子上,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站起来,拿起一张纸巾捂住嘴巴走出大厅。
罗郓一个人来到三楼。
夕阳已经沉落,走廊的光线有如地下室一般阴暗。
罗郓在蒋二的门口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名堂。他推了推门,有些沉重,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罗郓后退一步,抬脚踹开房门,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一根粗壮的圆木从门内的天花板上掉下来,重重地砸在门口。
罗郓惊得连连后退。
楼下的人闻声跑了上来。
蒋二看到罗郓吃惊的脸,冷笑道:“我的房间只认得他的主人!从今天起有谁踏进这个房间半步,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砸碎他的脑袋!”
罗郓恨恨地说道:“那么我祝你好运!”
晚餐后,众人各自回房,武振雄跟在西门宇的身后,当西门宇打开房门时,武振雄刻意看了眼他的房间。西门宇似乎明白了武振雄的心思,推开房门,说道:“武先生感觉好奇可以进来看看!”
武振雄站在门口没有动,西门宇的房间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地板上布满了一块块木板,每块木板上都立着一根削得尖利的木桩。房内的光线很暗,窗户上也钉满了一根根横木,整个房间就像一座布满玄机的牢笼。
西门宇指着地上的木桩说道:“你别看这些东西是木头做的,但它足以穿透人的心脏!”
“那么我也祝你好运!”武振雄说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武振雄关好窗户,锁紧房门,心里愈发地不安。
如果说以前的恐惧是被恶魔惊得乱了心智,现在的恐惧应该是风声鹤唳,危机四伏了。
看到蒋二和西门宇处心积虑的状态,武振雄也想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以防不测,但接着就打消了念头。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人们眼中的航标,一旦没了方向,情况会变得更糟!
又是一个寂寞难捱的长夜。
武振雄闭上眼睛,两只手分别握着一把飞刀,耳朵却处于警戒状态。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盹,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我是罗郓!”门外传来罗郓低沉的声音。
武振雄将飞刀藏在腰间,轻步移到门口,拧开门锁,又迅速回到床上。
“房门没有锁,请进!”武振雄说道。
罗郓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我得佩服武先生的镇静!”罗郓说道。
“我也知道罗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武振雄说道。
“我看到了那个东西!”罗郓说道。
“什么东西?”
“一团黑色的影子,他从地下室走出了小楼!”
“去了什么地方?”武振雄又道。
罗郓摇了摇头:“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恶魔?”
“除了他还有谁敢出入那种地方?”罗郓反问道。
“我想罗先生要告诉我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些!”武振雄道。
“不错,我知道你一直想进入铁房子里看个究竟。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我罗郓敢陪你走上一遭!”
武振雄盯住罗郓的脸,没有看出任何表情。这个表面凶悍的家伙,脑袋里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他早就明白武振雄的心思。可此时罗郓找上门来,武振雄却一时没了主意。
“你怕了吗?武先生?”罗郓嘲笑道。
“既然有你罗先生愿意一同作陪,我武振雄还怕什么?”武振雄站了起来。
走下水泥台阶,罗郓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火把将廊道照得灯火通明,一阵阵冷气还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到了铁门前罗郓移到一边,将火把递给武振雄。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勇气打开这道铁门!”罗郓说道。
武振雄接过火把没有直接打开铁门,而是走到了另一个门口,打开了停尸房的门。
红色的光亮如一道瀑布流入空阔的大厅,里面没有上次来到时那般诡异。六张床铺整齐地排在大厅中央,最前面的两张床铺上直挺挺地卧着两具尸体,上面蒙着白布。房间里很安静,一切还原于武振雄第一次到来时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武振雄怀疑他第二次所经历的事情是否真正地发生过?
“你还磨蹭什么?”罗郓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武振雄退出停尸房,终于打开了那面厚重的铁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进了武振雄的鼻子。
房内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每件血衣上端的黑头发没有了,浓密的衣物里又增加了几件新鲜的衣服。
容月死前的白裙子就挂在众多衣物的前面,武振雄上一次来的时候这条裙子还没有出现。
武振雄发现在众多的衣物间竟出现了蒋二的上衣。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西装,西装的后面已经千疮百孔,一片片暗黑色的血迹遗留在上面。
武振雄记得昨晚小楼遭受毒蛇攻击时这件衣服还披在王小跳身上,蒋二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衣,身上同样血迹斑斑。当时武振雄以为两人在黑暗的树林里行走时不小心被树枝划破的。
可现在这件残破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然而,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更令他吃惊。
自己的一件衬衫同样挂在众多血衣中间。
那件衬衫是他今天上午换下的,他把它洗好后晾在窗前,下午便没了踪影。武振雄以为是被风刮走了,他在小岛的周围找了很久也没有寻到。
现在它居然来到了这里!
强烈的好奇使武振雄产生踏入房内看一看的冲动,但他还是百般小心。武振雄试着将一只脚踏进房内,地板上没有任何反应,厚重的尘土在脚下掀起一团白色的波浪。
这团波浪就像奏响音乐的序曲,房内刮起了轻风,一件件血衣微微晃动起来,地板下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武振雄心脏一紧,送出去的脚准备收回来,可为时已晚。
就在武振雄即将收脚的瞬间,身后被重重一击,身体如弹丸一样射进了房内。
接着身后的铁门被重重地关上。
武振雄听到了门栓落下的声音。
“罗郓!”武振雄叫道,继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罗郓的脚步声已匆匆远去。
地板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来,武振雄的脚下发抖,一团团烟尘在凄冷的大厅里腾空而起……
(十一)
西门宇每天清晨醒得很早。自从恶魔下了最后的警告之后,他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现在他的房间里也算得上机关重重,虽然没有蒋二的房间险恶,可用来对付那些心怀歹念的人应该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他把在潘玉倩的房间里遭受的教训用到了自己的房内。
不过,西门宇房内的布局要比潘玉倩的房间高上一筹。他将每支削尖的木桩牢牢地钉在地板上,只有他知道在房内行走的“暗道”。如果那天晚上潘玉倩的房间也像这般布局,现在的西门宇可能与容月一样已经躺在地下室里了。
西门宇亦知自己的房间并非万无一失,如果有人想害他,完全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砸断所有的木桩来轻取他的性命。
这种事情罗郓能做到,蒋二也能做到,武振雄更是不在话下。
岛上的人已经疯狂,每个人都为了活下去拼尽心机,西门宇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几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生存的冀望。
而让自己活下去的惟一希望就是让别人死掉!
在食物里下毒已经不可能了,他根本没有近身厨房的机会。即使有这种机会他也不可能得手,潘玉倩手里的两只鹦鹉已经成了每日饭前的“试金石”,一旦出现闪失自己注定完蛋。
西门宇曾想过在饮水中下手。岛上的淡水井就建在厨房里,但他不可能进去做手脚。每天早晨叶梅都会把装满开水的水瓶放到大厅里,这是他动手的好机会,可他接连观察了两天,又没了信心。
叶梅提出水瓶的时间,也正是众人用餐之时。饭后众人把自己的水瓶拎回房内,西门宇在旁边只有心焦如焚的份。
值得欣慰的是西门宇不会担心这种被杀方式落到自己的身上。可以肯定,岛上根本不存在要人性命的药物,如果有,罗郓在第一时间就可以让所有的人闭上眼睛。
这种杀人方式是他西门宇的专利。他没有能力与岛上任何一个男人肉搏,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才有脱离险境的可能。
眼下西门宇不担心岛上的女人对他有什么危机,自己毕竟是个男人,即使再软弱也能对付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岛上所有的男人!
西门宇在商场上混过多年,残酷的竞争练就了他理智的头脑。这种理智在眼下尤为重要,一旦自乱了方寸,必然导致满盘皆输。
现在对自己真正造成危险的就是罗郓!
武振雄可以不必考虑,这个富有正义感的男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害人之心,他的心思全都用在对付恶魔的身上。即使遭到了别人的算计,也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
蒋二可以暂时放到一边,自从西门宇为王小跳医好病之后,蒋二对他有了明显的好感。这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即使他想害人,也不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而罗郓是个冷酷无情的混蛋,他随时都可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而且他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岛上的男人。
从踏上死岛的那天起,西门宇就对罗郓心有余悸。现在这种余悸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落下来。
如果他想活到最后,罗郓必须尽快闭上眼睛!
晨曦穿过牢狱一般的窗户,房间里有了几分亮色。
西门宇起身下床,洗漱之后来到楼下。
平日里西门宇不敢这么早出门,现在他必须鼓起勇气寻找机会,等到别人对自己动手的时候,那就一切都晚了!
西门宇来到大厅,心脏咯噔一紧,罗郓端坐在大厅里。
罗郓没有戴墨镜,两只不协调的眼睛暴露出来,仿佛一具复活的僵尸。
罗郓的手里举着一只南瓜般大小的紫砂茶壶,此时他刚刚把壶嘴从嘴巴里拔出来。看到西门宇,冷着脸盯了他一会,摸出墨镜戴上遮住了眼睛。
“罗先生的兴致不错啊!”西门宇开口道,“看到你这般状态,倒让我忘了岛上曾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罗郓笑了笑,高高扬起了下颌,一副得意的样子。
看来罗郓的心情很好,西门宇很少见到罗郓如此开心。
“西门先生不是同样很有雅兴吗?我可是很少看到你这么早出来过!”罗郓说道。
西门宇苦笑道:“在这种时候,我想岛上所有的人都在睁着眼睛!”
罗郓含着壶嘴猛喝几口:“西门先生,你认为六天之后谁最有可能离开死岛?”罗郓问道。
西门宇坐下,半晌说道:“你的问题让我很为难。”
“别给我卖关子!”罗郓沉下脸道。
“那我就直言了!”西门宇道,“应该是武振雄!”
西门宇不是傻瓜,此时正是讨好罗郓的机会。他完全可以说出这个人是罗郓,以博得他的欢心,可他在这句话中寻到一道火苗。这道火苗也许会引发一场激烈的战火,不管是谁倒在地上,对他来说都去掉了一块心病!
罗郓听到西门宇的回答非但没有震怒,反而昂头狂笑起来。“我原以为西门先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罗郓笑道。
“第二个人就是你罗先生!”西门宇又道。
“错,第二个人应该是叶梅!”罗郓正色道:“我可告诉你,现在老子就是这个岛上的阎王爷,想让谁死去,谁就不能睁着眼睛。你相信我的话吗?”
罗郓的话使西门宇心头打鼓,很长时间了,他都没发现过罗郓有如此底气十足的时候,一夜之间他好像在急流中摸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罗郓绝不会如此嚣张!
看来自己今后的每一句话,必须百般小心。
西门宇叹了口气,说道:“从武教授离开后,我就把你当成了岛上的主人,而且你有足够的能力掌握所有人的命运!”
“哈哈哈……”罗郓狂笑几声,一口气喝尽了壶中所有的茶水,将砂壶放到桌上,“就凭你这句话,我罗郓会给你一个最后喘气的机会的!”罗郓道。
西门宇眼睛一亮,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西门宇真的能走出死岛,天骄集团将会出现第二个股东,他的名字就叫罗郓!”西门宇说道。
罗郓突然沉下脸,站起来,伸手摘下了西门宇的眼镜:“西门先生,擦擦你的眼睛!你以为我罗郓是个贪财的小人吗?老子的承诺是让你死在最后,而不是离开死岛!”说完大笑着离开了大厅。
西门宇的眼神暗淡下去,脸上阵阵发烧。他感到羞辱难当,却没有发泄的勇气。这个该死的地方磨掉了他所有的棱角,现在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两分钟的功夫,罗郓双手摆弄着腰间的裤带回到大厅,显然他刚刚去了卫生间。罗郓拿起桌上的砂壶步入厨房,提出满满一壶水,重新端坐到桌前。
这一刻,西门宇的脑壳里砰地响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髓,西门宇的眼睛闪亮了一下。
那双僵直的眼睛紧紧地盯在罗郓手中的砂壶上……
(十二)
叶梅将早餐摆上桌,众人也来到大厅。潘玉倩选出几样食物喂过两只鹦鹉后,大家开始用餐。
潘玉倩拿起筷子盯了门口半晌,然后起身离开了大厅。
潘玉倩离开后,蒋二和王小跳也停止了用餐。
西门宇同样停下手中的筷子。
武振雄没有来到大厅,显得非同寻常。
罗郓却不在乎,饭菜上桌时他便喝起了酒,每喝下一杯,便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得意地望着眼前的众人。
潘玉倩很快回来了,她的脸上有着少有的惶恐和紧张。
“今天早晨,有谁见过武先生吗?”潘玉倩对众人道。
没有人回答。
潘玉倩的话使西门宇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早晨到现在他一直呆在大厅里,没有看到过武振雄的影子,而罗郓得意忘形的状态俨然暗示了一些东西。
“潘小姐有没有看过其他房间?”西门宇问道。
“楼上所有能打开的房间我都去过了,包括三楼!”潘玉倩说道。
“也许武先生在外面散步!”王小跳说道。
“武先生一向是个很自律的人,这个时候他不会不回来的!”蒋二说道。
空气一时凝固了。
潘玉倩的目光转向窗外,眸子里蒙了一层清亮的泪翳。
两只鹦鹉也似乎意识到了危机,先前啁啾不止的嘴巴也没了声息。
“咣”的一声脆响。
罗郓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
“真是一群笨鸟!”罗郓冷笑说道:“武先生也许已见了阎王。岛上死人是常有的事,难道你们不为少了一个活着的对手而高兴吗?”
“罗郓,你怎么知道武先生离开了我们?”蒋二问道。
“这不仅仅是我的想法,我想岛上所有的人都希望别人尽快死去!”罗郓笑道。
蒋二呆了一会,沉闷的脸露出了笑意:“罗郓说的不错,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活着,这种时候已经由不得我们,因为谁也无法与恶魔抗争!”
“蒋先生的意思是武振雄被恶魔夺去了生命?”西门宇问道。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吗?”蒋二反问道,“在这个岛上还有谁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殆尽?”
罗郓注视着蒋二,手里转动着酒杯,蒋二的话好像给他吃了一剂迷幻药,令他无法品出味来。
不知什么时候,潘玉倩已经离开了大厅……
(十三)
腾起的烟尘使武振雄睁不开眼睛,地板的震颤又令他站立不稳。
武振雄迅速移到门口,身体紧紧地顶住房门。
剧烈的轰鸣声仿佛一道道响雷在大厅里翻滚回荡。
每一声轰鸣响起,飘起的烟雾如旋风般涌入地下,在烟尘坠落的地方,地板裂开了个巨大的口子,仿佛魔鬼的巨口,正贪婪地吞食着房内的一切。
房内的血衣也似乎注入了生命,飘向空中,在尘埃中翻腾飞舞。轰鸣声仍不绝于耳,一个个黑洞洞的口子在地板上四处裂开,排山倒海般涌到武振雄的面前。
武振雄好像站在舢板上,身体如打摆子一般摇晃不已,眼瞅着一道道裂缝涌到脚下,他扔掉手中的火把,纵身跳起来,迅速展开四肢,撑住门口两边的墙壁,仿佛壁虎一般悬在空中。
火把将地板上的血衣点燃,留下最后一道辉煌,转而被敞开的黑洞吞没。
房内漆黑如墨,轰鸣声如海浪的潮汐渐渐退去,最后仅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武振雄的呼吸渐渐急促,体内像燃起了火,烧得他口干舌燥。
武振雄双脚用力,腾出一只手,掏出身上的手电筒,扫视着眼下的一切。
所有的黑洞都没有了。
地上撒满了零乱的血衣,地板上面的尘埃也不见了,有清晰的光亮浮现出来,宛如被洗过一般。
大厅的地板是用紫色的檀木铺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每块地板的接缝处要比相同的建筑宽出一些,那些巨大的黑洞正是从这些缝隙中开裂的。
武振雄将微型手电筒含进嘴里,光线指向地板中心的位置,一只手重新撑住墙壁,抬脚将一只鞋甩到地板上,只听“轰”的一声响,地板突然张开了一道口子,将鞋子吞进腹内,然后又缓缓地合上嘴巴。
武振雄喘息片刻,光线移到脚下,将另一只鞋子甩到门口的地板上。
又是一阵轰鸣,身下再次裂开个黑洞,有更多的血衣堆积在洞内,血衣的旁边撒满了碎乱的骨头,没有一块完整的骨架。
很显然,这些死去的人是被两边的墙壁活活地挤成了碎片!
洞口渐渐合拢,武振雄的身下复归于平静。
但此时武振雄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鞋子没有随之掉入洞中。
它稳稳地停落在紧挨着铁门的位置。
这个位置刚好是门口墙壁凹陷处。
武振雄一点点向地面移去。
他的一只脚试探着踩住自己的鞋子。地板上没有任何反应。
另一只脚也轻轻地落到实处。
武振雄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现在虽然他的身体落到了实处,可心里依旧虚悬着。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被黑洞吞没,也会被饥饿夺去生命……
(十四)
潘玉倩走了以后一直没人见到她的影子,中午也没有回到小楼。大厅里只有五个人用餐,显得比往日清冷许多。
罗郓的表情没有早晨的得意,相反有种怅然若失的神态。闷闷地喝了几杯酒,看到叶梅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罗郓推开酒杯,开始用餐。
西门宇暗中注意着罗郓,眼里含着不动声色的狡黠。西门宇可以肯定,潘玉倩即使遭遇不测与罗郓也没有任何关系。从早晨到现在他始终与罗郓在一起,可他不能猜透罗郓为何会有如此状态?
从登上游船那天起,罗郓对潘玉倩已是虎视眈眈。现在还没容他尝到美人的味道,人却已经没了踪影,不仅罗郓失落,就连西门宇也颇为难受。
踏上死岛以来,他早就看出罗郓也是个情种,对叶梅言听计从,情真意切。但男人的本性终究不能脱出肉体凡胎,看到新鲜的东西,总会禁不住想入非非。
就像他西门宇!
王小跳显得心乱不已,坐到桌前不停地观望着窗外的情况,有几次走神都被蒋二挟起的食物卡在嘴里。
蒋二似乎比早晨更为镇定,午餐后他与王小跳相拥着走出小楼,在温暖的阳光下悠闲漫步。
叶梅收拾完餐具回到房间,西门宇和罗郓则留在大厅里喝茶。
西门宇今天的表现使罗郓心生疑惑,他嘴里含着那只硕大的紫砂壶嘴,咕咚咚喝了一气,沉着脸对西门宇说道:“西门先生,你是在盯我的梢吗?”
西门宇讪笑道:“我说过,看到罗先生的状态,能让我把所有的恐惧都忘记!”
罗郓眉头舒展,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这话听着受用,谁知道你的脑袋里装着什么东西!”
“是啊!”西门宇叹道:“罗先生的想法不错,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敌人。可凭罗先生的能力,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来说是不是有些太防备了?”
“西门先生以为自己很弱吗?”罗郓笑道。
“罗先生以为西门宇又比岛上的女人强多少?”
罗郓开心道:“所以说我会给你个最后喘气的机会!”
“有罗先生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西门宇怅然说道。
罗郓像注射了一剂吗啡,复现出早晨的神态。他提着砂壶一口气喝尽了里面所有的东西。
西门宇提起水瓶为罗郓斟水,罗郓摆了摆手。
“罗先生酒量不俗,喝水也有如此海量!”西门宇说道。
“老子这一砂壶的水,足以抵上一个暖水瓶!”罗郓道。
“难以想像罗郓身体的容量。如果是常人,早就已经往洗手间跑了很多次了!”
西门宇的话看似敷衍,心里却装着算盘。西门宇精通医术,知道诱导的作用,他料想用不了多久,罗郓就会按照他思路走下去。
“你以为我罗郓的肚子盛不了二两油吗?”罗郓不快道。
罗郓嘴上很硬,几分钟的工夫还是印证了西门宇的判断,之后不久就有些坐不住了,又强挺了几分钟后起身离开大厅。
看到罗郓消失在门口,西门宇的目光回落到桌上的紫砂壶上。
他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西门宇的手伸进口袋里,触摸到一团薄薄的纸袋。
他的手心淌出汗来。
他的手指暗暗打开了纸袋里的封口,眼前飘起一团模糊的雾气,罗郓翻白瞪圆的眼睛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西门宇的手在即将抽出口袋的那一刻,又停下了。
那团雾气变成了黑暗无边的深谷,西门宇一下子坠了下去……
叶梅手里提着一只水瓶走进大厅。
继而,罗郓摆弄着裤带回到桌前。
西门宇正了正身子,点燃了一支烟。
紧张的神经渐渐回复过来。
西门宇露出欣慰的笑意。
虽然此举没有成功,但他总算在黑暗的深谷中看到了一线光亮。
只要有这道光亮存在,他迟早都会爬出谷底……
(十五)
下午,罗郓与西门宇又闲聊了一会儿,闷热的海风吹进大厅,罗郓的眼皮发涩,连连打了几个呵欠,提着砂壶回房休息去了。
西门宇也有了困意,正准备上楼,蒋二和王小跳回到小楼,看到西门宇在大厅里,两个人也折身进来。
西门宇打消了回房的念头,眼下正是联络感情的时候。罗郓已经给了他活到最后的机会,只要蒋二不把他看成眼中钉,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应对潜在的危机。
蒋二和王小跳进来后,并没有与西门宇说话,两个人坐在一张方桌前下起了五子棋。
西门宇颇有兴致地看了会,偶尔送上几句恭维话。蒋二还算客气,敷衍了几句,目光却一直落在棋盘上。
西门宇甚觉无聊,知趣地离去。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来临。
西门宇下楼,大厅里已经点起了蜡烛,蒋二和王小跳依旧坐在桌前下棋,厨房里传出厨具的声响。
西门宇来到大厅后,罗郓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走进来。
蒋二见两人进来,推开棋盘,对罗郓点了点头。
罗郓愣了一下,他很少见到蒋二有如此主动的时候。
“罗先生,有没有兴趣今天晚上喝个痛快?”蒋二说道。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种时候蒋先生怎么会想到喝酒呢?”罗郓颇有意味地说道。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先活个痛快。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难道就能改变命运吗?”蒋二反问道。
“有理!”罗郓道,“蒋先生的修为不浅啊!你比我罗郓的心还大!”
蒋二笑道:“难道还要天天哭着过日子不成?”
“好!古人在被砍头的时候还要喝上最后一碗酒,我罗郓陪你乐一乐!”
蒋二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罗郓的桌前。对西门宇道:“现在岛上只剩下我们三个男人了,西门先生不想独树一帜吧?”
西门宇故意打了个愣,好像没明白蒋二的意思,他环视着左右,半天没说话。
其实他完全清楚蒋二的意思。蒋二的举动令他费解,几天前自己准备行事的时候也主动提出喝酒,但他拒绝了。而现在蒋二竟然提出同样的要求,他不知道蒋二此举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招数?
可蒋二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他不想喝酒,也不可能独立不群了。
西门宇似乎回过神来,说道:“身体有些不适,酒就免了吧!但我还是愿意凑一下热闹!”
西门宇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蒋二的旁边。
酒菜上来之后,西门宇稍稍安下心来。酒是叶梅拿出来的,还没有开封,蒋二不可能在这里做手脚。西门宇稍做推辞,任蒋二把自己的酒杯斟满。
天完全黑了,叶梅在桌上多增加了两支蜡烛,坐在了罗郓旁边的位置。
蒋二表示为了感谢罗郓与叶梅对众人的照顾,首先干下了第一杯酒。
罗郓毫不含糊,端起酒杯也干了下去。
西门宇稍稍抿了一口。心里暗暗思量,今天晚上一定要百般小心!
叶梅似乎不同寻常,一改往日镇静安详的神态,不时地观望着三个男人。
一瓶酒很快下去,蒋二又打开了第二瓶,斟满酒杯。尔后,掏出一盒香烟,扯出一支递给罗郓。
来到死岛后,每个人身上的香烟早已用完,平日所用的香烟都由叶梅提供。
罗郓摆了下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黑色的雪茄。
蒋二站起来,举着打火机送到罗郓面前。
蒋二的打火机没能摁燃却掉在了地上。
罗郓躬下身去捡,身子一歪,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
这场变故使西门宇颇觉意外,罗郓显然不是失去重心,而是他身下的椅子腿断了。
西门宇听到了明显的断裂声。
罗郓倒地的瞬间,蒋二站了起来,将身前的桌子突然推倒,桌子的边沿牢牢地压在罗郓的脖子上。
同时,蒋二的手里现出一把雪亮的钢刀。
那把钢刀有如一道闪电,飞速地刺向罗郓的胸膛。
西门宇的眼睛瞪直了,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仿佛晴空猛然炸响了个霹雳。
但是,西门宇还算清醒,他知道,此时的罗郓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蒋二的出手,几乎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猎杀……
(十六)
当兵的时候武振雄曾站过六个小时的岗。
那是为了维护一项重要的军事会议。
从早晨八点一直站到会议结束。
下岗后,他的身体僵硬了,一小时后,大腿才有了知觉。
现在武振雄已经站了20多个小时,这段时间就像经历了无数个年轮,不仅仅是腿部没了知觉,连他的身体也没了感觉。
再这样站下去,他就会像隔壁死去的容月一样,永远地僵硬下去了。
幸运的是在这个方寸之地不像站岗一般规矩,他可以稍稍切换着双腿,即使是这样武振雄的身体也渐渐不支。
他也许不会僵硬在这里,可他的身体一旦软下去,就会像黑洞里那堆散乱的白骨一样四分五裂。
在这漫长的煎熬中武振雄试着敲击着铁门,他的拳头擂在铁门上,就像棉花落在水中,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武振雄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举着微型手电筒,仔细观察房里的一切。
大厅里空空荡荡,四周的墙壁除了身后的铁门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出口。
显然,恶魔没有在这间房子里,他应该在地下。
武振雄记得在地板开裂的轰鸣声中,他依稀听到过狰狞的狂笑声。
这笑声同样来自于脚下。
希望总是在绝望中现出身来。
此时的武振雄已经断了活着的念头,另一种希望像重锤一般击打在他的心头上。
与其这么死掉,不如与恶魔拼上一回。
哪怕是死在恶魔的手中,也不会有丝毫的遗憾!
武振雄将剩下的那只鞋抛了出去。
他试图在敞开的黑洞中找到恶魔的影子。
只要能看到恶魔,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他终究没能如愿。
地板开裂之后,黑洞里仅仅残留着几件血衣和碎乱的骨头。
武振雄开始大声吼叫,他想通过吼叫使恶魔现出身来。
恶魔终究没有出现,武振雄却已气喘吁吁了。
漫长阴冷的黑暗蚕食着武振雄激奋的血性,他渐渐地闭上眼睛,身体的轻摇又让武振雄激灵一下惊醒。
武振雄的身体紧紧地靠在铁门上。
冰冷的寒意刺激他麻木的神经。
武振雄瞪圆眼睛。
只要还有一丝气力,他绝不能闭上眼睛!
武振雄关掉了微型手电筒。
两只耳朵同时立起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煎熬。
武振雄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那团影子裹着白色的雾气,有一张青色的脸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影子轻轻地向武振雄的面前游荡过来。
武振雄没有动,他等着对手临近的最佳距离。
雾气越来越近,武振雄看到一张紫色的嘴巴咧出了笑意,同时喷出一股腥臭的气息。
武振雄突然举拳,迎头向那张丑陋的嘴巴击去。
自己的拳头却一阵剧痛。
武振雄骤然惊醒了。
刚才他瞪着眼睛出现了幻觉。他抡起的拳头撞在了身边的墙壁上。
武振雄轻轻地走了几个踏步,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久他感到耳边有风掠过。
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进了房内。
武振雄打开手电筒,微微怔了怔。
他看到一团蓝色的影子。
那团影子模糊且飘逸。
好像是个年轻人的身影。
这道身影一点都不可怕。
武振雄突然想起就在他的房间门口被设下尖刀的那天晚上,这个影子也曾出现过。
武振雄用力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那团影子果然像蒸气一般消失了。
这时,武振雄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铁门外面传来的。
武振雄熟悉这个脚步声。
这是潘玉倩走路的声音。
武振雄再次晃了晃头。
他意识到自己的神经又出现了错乱。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步入满地白骨的洞穴里。
武振雄身后的铁门开了。
一道红色的光亮投进房内。
潘玉倩站在门口。
潘玉倩微笑地望着武振雄,她的手里端着一支点燃的蜡烛。
武振雄没有说话,跟着潘玉倩木然地走出地下室。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武振雄慢慢地滑倒在地。
同时,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武振雄直直地望着潘玉倩。
“难道这是真的吗?”武振雄问道。
潘玉倩点了点头:“是子鸣告诉我你被困在了铁房子里!”
“子鸣是谁?”武振雄问道。
“我曾经对你说过!”潘玉倩说道。
武振雄愣了一会儿,眼神渐渐恢复了生机。
他突然想起了那道蓝色的影子……
(十七)
蒋二的出手快如闪电,从罗郓倒地的瞬间,他就把桌子摁倒在罗郓的脖子上。一把钢刀如变戏法般攥到他的手里,钢刀在红色的烛光里划出一道闪电,直逼罗郓的胸膛。
西门宇像遭了霹雷,一动不动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知道罗郓这下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蒋二有如发疯的烈马,这一刀下去,罗郓即使是一头大象,也会变得四脚朝天!
西门宇在惊栗的同时,心胸骤然开裂,淤积在体内的恶气如潮水般释放出来。一种高声叫“好”的冲动顶上了他的喉头。
西门宇张开了嘴巴,却没能发出声来。
他看到雪亮的刀锋在即将送入罗郓体内那一刻,蒋二如一道残破的老墙,轰然坍倒在地上。
蒋二的额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叶梅举着一根木棒站在了蒋二的旁边。
她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蒋二。
这会儿,西门宇回过神来,如脱兔一般逃到大厅的角落里。
罗郓推开身上桌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墨镜没有了,那只假眼球也离开了眼眶,罗郓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恶魔。
罗郓抬起一只脚,从裤管里抽出一把一尺余长的短刀。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尖利的叫声,叶梅应声倒下。
王小跳同样举着一根木棒站在叶梅的旁边。
王小跳脸色苍白,眼里充满了无限愤怒。
叶梅倒下之后,王小跳抡起木棒冲向罗郓。
王小跳的木棒没能落下,就被罗郓踢翻在地。
罗郓的目光回到蒋二身上。
罗郓走到蒋二近前,铁青的脑袋折射着寒光,他手中一道更刺眼的光亮划破黑暗,如流星一般飞向蒋二的胸膛。
西门宇闭上眼睛。
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这是个让他难以预料的结局。
这种结局不啻于给自己的胸膛插上一把刀子!
但西门宇没有听到那一声血肉绽开的闷响。
西门宇睁开眼睛。
罗郓的身边竟多出了两个人!
西门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两个人正是武振雄和潘玉倩!
此时的武振雄抓住了罗郓举起钢刀的手。
罗郓同样震惊不已,他瞪着武振雄,正要挣扎,武振雄的一只脚落到了他的脸上。
罗郓一头栽倒在地。
罗郓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迅速起身,没容他站稳,武振雄飞起的脚再次落到他的头上。
罗郓的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液。
罗郓再也没有起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倒在地上。
武振雄提着短刀走到了罗郓的身旁。
一种叫“好”的冲动又一次顶上了西门宇的喉头上。这是种久违的感觉,憋得西门宇近乎发疯。
西门宇屏住呼吸,只等着武振雄手起刀落的那一刻。
然而,这口气终究没让他吐出来。
西门宇眼冒金星,像挨了一记沉重的耳光。
罗郓翻过身子,跪在武振雄面前。
“我认命了!”罗郓说道,他的声音低沉且倔强,“在你动手之前,请答应一个死鬼最后的请求!”
“说!”武振雄给了罗郓的机会。
“我死后,请放过叶梅!她是个好人!”说完,罗郓闭上眼睛。
武振雄沉沉说道:“你不应该忘记那个有关狮子的寓言,如果你不想成为那个可怜的狮子,这一次是你最后的机会!”
武振雄说完,手臂一抖,短刀飞落到厨房的门板上……
(十八)
这天晚上,众人回房不久,门外又刮起了旋风。剧烈的风声仿佛群魔乱舞,在走廊里徘徊冲撞。
每个房间里的衣柜似乎也附上了魔力,柜门突然敞开,房内的藤椅摇摆不止,所有房间的蜡烛全部熄灭了。
一阵嘶哑冷厉的叫吼声在风中响起:“四天后,这个岛上还有第三个人活着,所有的人都会被撕成碎片!”
这天,正是恶魔第一次发出警告后的第三天……
第七章 残忍和感动
(一)
如果没有恶魔的第二次警告,今天的聚会也许是踏上死岛后最愉快的日子。即使人们的气色中流露着恐慌,脸上还是浮着少许的兴奋。
武振雄与潘玉倩的归来让大家宽心许多。
再残忍的人也有温良的一面,踏上死岛之后,大家每天相聚在一起,虽然内心对他人顾忌重重,可毕竟结下相识的缘分。一旦有人离去,心里不免有些空落。
罗郓的表情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肥厚的嘴唇绽着微笑,全没有往日拒人千里的样子。
蒋二问起武振雄为何整整消失一天,武振雄轻松道:“去树林里转了一圈,后来迷路了。如果没有潘小姐,到现在也不会走出来!”
罗郓听完武振雄的解释,头埋得很低,一副惭愧的神态。
西门宇在一边打量着众人,不禁嘿嘿笑出声来。
大家的目光转向西门宇,又循着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明白了西门宇发笑的原因。
每个人都显出几分尴尬。
一夜之间,大家全都变了模样!
罗郓的鼻梁上粘着创可贴,墨镜没了一块玻璃,用一张白纸蒙住,仿佛一个滑稽小丑。
叶梅的头顶到额下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个半遮半掩的阿拉伯女人。
蒋二的一只眼睛本来蒙着白布,现在他的脑门上又多出了一道,仿佛遭到重创的日本武士。
王小跳脸上有好几块发紫的淤青。
武振雄的脸上也不似以前光润,两只眼睛陷入眼眶,一副黯然伤神的状态。
潘玉倩依旧是忧郁的神态,眼睛的周围爬满了青晕,眼皮有些浮肿,像一只令人垂怜的熊猫。
西门宇看着别人发笑,当众人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时,也同样笑起来。
西门宇摸着自己的脸,无奈地摇摇头。
他能够想像自己的模样。
他明显地瘦了,无边眼镜已经从他的鼻梁上落到了鼻尖。他的头发干枯且蓬乱。他的胡子像钢针一样穿透了他的脸皮。这模样俨然就是困入牢中的囚犯!
早餐后,潘玉倩第一个回到楼上。
接着蒋二和王小跳也相拥着上楼。
武振雄原打算与罗郓商讨一些事情,他但想起了潘玉倩离开时对他深望的一眼。
昨晚武振雄回到房间时,潘玉倩投来同样的目光。武振雄本想与潘玉倩独处一会,可身体的疲惫令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武振雄心生歉意,他知道潘玉倩眼含着心事。
武振雄也离开了大厅。
西门宇与罗郓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在这期间,罗郓同样喝了满满一壶茶水,去了两次洗手间。大厅里剩下西门宇一个人,可他没有什么举动。西门宇一直盯着手腕上的表,直到罗郓回来。
武振雄来到潘玉倩的房间里,满地的贝壳被踢开了一条通道,一直延伸到床前。武振雄在愣神的工夫,潘玉倩已扑倒在他的怀中,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睛里潸然落下。
一股醉人的馨香侵蚀着武振雄的嗅觉,心内却涌出酸涩的味道。武振雄的眼睛湿润了,他紧紧抱住潘玉倩。他安抚了饱受惊吓的女人,同样女人也把他的心填满了。
在地下室里,武振雄之所以没有倒下,不仅仅是为了与恶魔一搏。他的脑海里不时浮现着潘玉倩的容颜,那时候他的心泪暗流。他无法想像,自己倒下后,潘玉倩该是怎样的命运!
潘玉倩把自己的双唇送入武振雄的口中,就像一团火,把武振雄的血液点燃了。
潘玉倩的身子一点点软下去。
武振雄抱起潘玉倩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可潘玉倩有如摄魂夺魄的鬼魅,使他难以自制。
“送给你……趁着我们还活着……”潘玉倩呢喃道。
武振雄轻轻地解开了潘玉倩长裙的腰带。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潘玉倩在他的心里早已形成一道梦境般的风景,这道风景使武振雄流连忘返。当真实的风景横陈眼前时,武振雄已然失去了理智。
潘玉倩在他的身下轻轻颤抖,武振雄撩开了她的长裙。
武振雄回头再看潘玉倩时,女人的泪水如泉般流淌不止。
武振雄微微一怔,停止了动作。
他隐隐感觉到某个地方不对劲。
“我不会怪你……”潘玉倩含着泪眼道,“除了子鸣之外,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武振雄从潘玉倩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他起了身,将潘玉倩的长裙重新落下。
“对不起……”武振雄不自然地说道,“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
“那你还等什么?”潘玉倩红着脸说道。
“我知道,我还是错了!”武振雄终于冷静下来。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潘玉倩坐起来,捧住了武振雄的脸,“是我把你推入了火炕。”
“为什么这么说?”武振雄擦去了潘玉倩眼角的泪。
“最初来到这里……我以为我们会活着出去……”
“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武振雄坚定道。
潘玉倩摇了摇头:“不可能了……即使你能够战胜恶魔……也不会走出死岛……”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子鸣告诉我的……”
武振雄凄然一笑,女孩俨然又步入痴迷的境界。
武振雄心念回转,蓦然悟出了什么,他吃惊地望着潘玉倩:“刚才你所做的一切,就是对我步入火炕的回报吗?”
潘玉倩哽咽道:“即使我把自己的生命给你,也无法偿还我对你的愧疚!”
武振雄热血上头,脸上火辣辣发烧,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嘴巴……
(二)
西门宇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暗自发呆,后来,坐起来开始吸烟。
西门宇吸尽了整整一包香烟,房间里变成了一个密闭的蒸笼。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离去,敲响了蒋二的房门。
蒋二见到西门宇,有些疑惑,转而笑道:“请进!”蒋二侧身让到一边。
西门宇站在门口没有动。他警觉地望着门内的天棚。
蒋二笑道:“我的房间虽然机关重重,但它对付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恶徒!”
西门宇贴着蒋二的身子走进房内。
蒋二的房间设下机关之后,西门宇第一次来到这里。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除了门口的天棚上悬着两根粗壮的圆木外,窗口的上面同样横着两根木头。有一根绳子连在上面,一直延伸到床头。
西门宇看不明白这根绳子的用意,但他知道蒋二的设计绝非多余!
王小跳坐在床上,身前摆着一个棋盘,上面布好了围棋子。
“这两口子活得倒挺滋润!”西门宇暗道。
西门宇坐在藤椅上,王小跳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中。
西门宇端起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锁紧了眉头。他向蒋二要了一支烟,点燃,半天没有讲话。
蒋二似乎看透了西门宇的心思,说道:“我知道西门先生有事,既然你找到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蒋二,别的我也不必多说了!”
西门宇不自然一笑:“不错,我是有事求助于蒋先生!”
“只要对我和小跳没有任何危险,只要我能做到,我蒋二绝不含糊!”蒋二说道。
“我也知道西门宇不配请你做事!可这种时候我根本就是个废人!”西门宇叹息道。
“西门先生客气了,如果你没有为小跳治病,现在我肯定不会让你踏进这个房间!”蒋二坦率道。
“痛快!”西门宇道:“不管你能不能帮我,有你这句话我西门宇就满足了!”
“说吧!”
“不知你有没有发现,罗郓是个瘾君子?”西门宇低声道。
“你是说罗郓吸毒?”蒋二不解道。
西门宇点了点头。
“不可能!如果他用那东西绝不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和身手!”蒋二道。
“这也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原因!不过,我实实在在地看到他在胳膊上注射白粉!”
“你是怎么看见的?”蒋二反问道。
“这时候每个人都恨不得全身长满了眼睛!”西门宇没有直接回答蒋二的问话。
蒋二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难道你是要我断了他的毒瘾?这样罗郓就会自然死掉?”
西门宇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你相信这个岛上真的有恶魔吗?”
蒋二反问道:“如果是人在作怪,谁会有兴风做浪的本事和穿墙破壁的能力?”
“当然,我也相信岛上肯定有某种难以理解的魔力!”
“西门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卖关子了!”蒋二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西门宇正色道:“三天前,也就是恶魔发出第一次警告的那天晚上,罗郓的毒瘾犯了。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在外面转了很久,回来后已是深夜。当时,罗郓端着蜡烛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他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而且他的鼻涕和口水也流了出来。我被他的样子吓住了,没敢惊动他。可我对他的举动感到奇怪,就悄悄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他去了哪里?”蒋二急声道。
“地下室!”西门宇道。
“那里不是停尸房吗?”
“不,里面还有一个大厅!”
“我从来没去过那里!”蒋二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西门宇继续道:“当我跟着罗郓走到地下室最里面的时候,他推开了一道铁门。那个房间里挂着很多衣服,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罗郓拨开了那些血衣,从里面搬出一只黑色的铁箱子。他打开那个铁箱子,开始往身上注射毒品。后来,罗郓又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线盒子,是红色的。罗郓打开了盒子,一种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怎么了?”蒋二道。
“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那个盒子里装着一颗特别耀眼的珠子。它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蒋二疑惑道。
“千真万确!在没有来到死岛之前,我们谁会相信有恶魔存在?”西门宇道。
蒋二有些沉不住气:“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西门宇仿佛还沉在那场奇怪的境界里,痴痴说道:“那个珠子显然非同寻常,它的光线不断地变幻。罗郓的表情也一点点好转,最后我看见他的那一只眼睛里也发出了奇怪的光亮,就像一道利剑!更像一个魔鬼!他好像吸收了无穷的力量!罗郓把铁箱子藏好之后,他完全像变了另一个人!他的脚步“嗵嗵”作响,他的神态好像蓄满无穷力量的恶魔横空出世……”
蒋二笑起来:“听你的话,就好像看了国外的魔幻电影一样可笑!西门先生,你是不是被岛上可怕的事情吓昏了头?”
西门宇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其实你完全能想到罗郓是注射了毒品之后才出现那种精神饱满的状态的!”蒋二说道。
“也许是我的错觉,可这种时候没法不使人胡思乱想。我觉得岛上根本没有什么恶魔,那个行凶作恶的家伙就是罗郓!”
“如果他真的有恶魔的本事,也不会被武振雄踢趴在地上!”蒋二笑道。
“不管怎样,这就是我请求蒋先生帮忙的原因!”
“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说要我如何帮你!”
“打开那个箱子,我们要看个究竟!”
蒋二沉下脸,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能打开那个箱子?”
“王小姐患病的那天早晨,你曾打开过厨房的门。”西门宇轻声说道。
“西门先生!”蒋二缓缓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可你的故事却令我非常好奇,如果罗郓真的是一个毒鬼,打开那只箱子应该不算是一件坏事!”
(三)
武振雄忘记了他是如何走出潘玉倩的房间的。
从地下室里出来时,他就感觉身处梦中,刚刚发生的一切依旧如梦似幻。
这场梦虽没有第一次可怕,却使他羞愧不已。
武振雄第一次遇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潘玉倩的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拳,击得武振雄几乎晕倒。
离开潘玉倩后武振雄走出小楼,他有种无颜见人的窘迫。
武振雄来到广场中心的石桌前,木然坐下。脸上的烧灼渐渐退去,一种深深的失落又爬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在潘玉倩的心里确实占有一个位置,可他绝不是女孩的惟一!
她的爱早已被子鸣占去,仅剩的一点空间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对一个帮助她的人施以的感激和愧歉。
从潘玉倩的泪水中武振雄读出了一切。
武振雄庆幸自己的理智,如果真的做出昏了头的举动,对这个受伤的女孩无疑是更大的伤害。
她的心就像一块纯净透明的海,她守候这片清纯的世界已步入痴迷的境地,一旦溅入尘埃,注定就会使她伤心不已。
虽然这场缠绵是出于女孩的本能!
10分钟后,武振雄回到小楼。
多少年来,他练就了一身果断决然的性格。
人可以惭愧,可以痛苦,可以欢乐,但绝不可以沉溺下去!
不管处于何种境地,一味地沉溺只会断送前进的脚步!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潘玉倩的绝望武振雄并不相信。从他准备与恶魔较量的那天起,已经看到了一线亮光,他一直奔着这道亮光悄然迈步。从铁房子里出来以后,这片光亮愈发明晰起来。
他必须尽快采取行动!
他必须在恶魔动手之前,首先让它化为灰烬!
武振雄回到小楼,罗郓已离开大厅。武振雄径直走进罗郓的房间,发现自己来的并不是时候。
叶梅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罗郓也是一副黯然失神的样子。面对武振雄又多了几分不自然,没等武振雄开口,罗郓首先说了话。
“我知道武先生一定会来找我,对于前天晚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罗郓向你保证……”
“事情已经过去,罗先生不必耿耿于怀!”武振雄打断了罗郓的话。“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眼前的危机!我相信只要罗先生肯伸出手来,我们一定能渡过这种危机!”
罗郓苦笑道:“我认命了,武先生!现在我已经断了活下去的念头了!”
“凭罗先生的性格不应该如此消沉!”武振雄说道。
罗郓摇了摇头,闷头不语。
武振雄对叶梅道:“叶小姐,现在我们的食物能支持多久?”
叶梅忧郁道:“一个月应该没问题!”
武振雄的目光转向罗郓:“罗先生,你能肯定送给养的船只一定会来吗?”
罗郓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
“罗郓!”武振雄高声道:“在你把我关到地下室的那天晚上,你是否想过我武振雄还会活着出来?”
“没有!”罗郓低声说道。
“所以说,你无法意料的事情很多!”
“可你对付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罗郓道。
“这么说还有其他的东西?”武振雄抓住了罗郓的话头。
罗郓一愣,垂下头,不再言语。
“告诉我,罗郓!”武振振雄的话寒气逼人。
罗郓脸色苍白,他的嘴唇急剧地抽动几下,依然没有开口。
武振雄也同样保持着沉默。
这是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罗郓似乎透不过气来,憋了半晌嘶哑地说道:“你不要做梦了!武振雄!在没有见到恶魔之前你可能已经死掉!它们比恶魔还要凶残,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恶魔还有其他的帮凶?”武振雄道。
“没错!”
“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郓咬着嘴唇,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骤的风声,罗郓又闭上嘴巴。
罗郓发白的脸瞬间变成了青色。
武振雄拔出飞刀,冲出门外。
阴暗的廊道里什么也没有。
武振雄回到房内,叶梅蜷缩在罗郓的怀中,两行清泪从叶梅的眼里流了出来……
(四)
午餐时,罗郓没有来到大厅,叶梅把饭菜端到他的房间里。
蒋二和西门宇面面相觑,武振雄倒没什么反应,闷头吃着饭。
叶梅离去后,蒋二调侃道:“罗先生是不是被武先生的脚给踢怕了?”
“我看,罗先生没准在房间里还享受着其他的什么东西?”西门宇颇有意味道。
武振雄苦笑,此时,他已没心思应付这种调侃了。
黄昏后,蒋二和西门宇提前来到大厅,告诉叶梅准备一些酒。叶梅摆好酒菜,武振雄和潘玉倩双双下楼。
蒋二和西门宇在餐桌周围摆好四把椅子,三个男人围坐在一起,分别斟满了酒,罗郓还没有来。这会儿,叶梅将盛好的饭菜放入一个盘中,送出了大厅。
蒋二狐疑道:“看来罗郓病得不轻!”
“如果罗郓真的有病,我这个‘三脚猫’也许能派上用场!”西门宇说道。
蒋二站起来:“不管怎么说,罗郓也算得上是我们的患难之交,应该关心一下才对!”说完与西门宇一同离开大厅。
武振雄犹豫片刻,也跟了出去。
三个男人步入房内,罗郓闷着头坐在桌前喝酒。
蒋二的“豌豆眼”转了一圈,哂笑道:“罗先生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享受,难道我们几个人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身体不适,就不能奉陪了!”罗郓低声道。
蒋二抢下罗郓的酒杯拿在手中:“我们在大厅里早已给你斟好了酒!”
罗郓重新回到大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下意识地看了看身下的椅子腿。
蒋二和西门宇相视一笑。
这顿酒喝得很压抑。武振雄不胜酒力,喝下一杯后便不再应酬。蒋二和西门宇分别与罗郓碰过几杯,罗郓也按住了自己的酒杯。
几个人只好作罢。
罗郓吃了半碗米饭,便放下筷子:“对不起,不再奉陪了!”说完离开餐桌。
夜色渐浓,微弱的蜡光好像熬干了心血,尽管拼力地抖动着身躯,还是无法驱散愈来愈重的黑暗。
有轻风涌入大厅,红色的蜡光晃了晃。
罗郓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渐渐远去,紧接着,人们听到罗郓发出一声惊恐地惨叫。
这声音让每个人通身一震!
一行人来到罗郓房间时,罗郓倒在地上,身体如触电般抽搐不止,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有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武振雄扶起罗郓。
罗郓的鼻孔如风箱一般剧烈喘息着。
“怎么了?”武振雄问道。
“恶魔……”罗郓呆呆说道,“他对我动手了……”
武振雄移开罗郓满是鲜血的手,心脏咯噔一紧。
罗郓的一只耳朵没有了……
(五)
上午的时候,蒋二听完西门宇的叙述,决定进地下室一睹真相。两个人下了楼,发现罗郓坐在大厅里,遂放弃了行动的念头。
午餐后,休息了一会儿,西门宇又来到蒋二的房间。蒋二建议请武振雄参加进来,被西门宇坚决拒绝。
“为什么?”蒋二不解道。
“如果那个箱子里真的有毒品,你认为武振雄会眼睁睁地看着罗郓被活活折磨而死吗?”
蒋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如果那颗珠子真的有神奇的魔力,你认为我们三个人当中谁会得到那颗珠子?”西门宇又道。
蒋二的“豌豆眼”转了转,俨然发觉有种不对劲的地方。他怪异地盯着西门宇:“如果那颗珠子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神奇,你认为我们两个谁会得到它?”
“既然是我找的蒋先生,就根本没有拿那颗珠子的念头了!”西门宇说道。
蒋二揶揄道:“我知道西门先生并不是贪财的人,但也不能算得上是个舍生取义的君子!”
西门宇哑了半天说道:“我的本意只想弄清楚箱子的秘密。蒋先生搞得如此复杂,我也无话可说了!”说完离开了蒋二的房间。
西门宇回到自己房间后,将房门虚掩着,过了不久他听到蒋二走出了房间。
西门宇悄悄地跟了过去。
蒋二首先到大厅里看了看,又望了眼通向罗郓房间的走廊,转身直奔贮藏室。
西门宇也随之下楼。
蒋二走到贮藏室的门口,迎面碰上叶梅拎着一些杂物从里面走出来,蒋二微微一怔。
“有事吗?”叶梅疑惑道。
“需要我帮忙吗?”蒋二反问道。
“谢谢!”叶梅淡淡说道,从蒋二身边擦过。
蒋二只好折身回来,看到西门宇,并没觉出意外,对西门宇说道:“看来,我们只能等别人闭上眼睛才能做这件事情!”
晚餐时蒋二和西门宇主动要求喝酒。本想让罗郓大醉,却没能如意。罗郓遭到伤害后又使两人安心很多。
罗郓的这一重创,会比喝了酒还要踏实!
安顿好罗郓之后,武振雄与蒋二和西门宇在大厅里呆坐了一会,回到各自房间时已是深夜。
西门宇又悄悄地来到蒋二的房间。
蒋二却犹豫起来,如果罗郓没受到伤害,他当然不会想得太多,现在他担心地下室里会不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
蒋二迟迟没有动作,西门宇有些沉不住气:“你怕了吗?”西门宇低声道,言语中露出几分讥笑。
“你呢?”蒋二反问道。
“三天时间,对一个生命来说就像眨一下眼睛。我担心过了今天我们是否还有机会?”西门宇说道。
西门宇的表现令蒋二惭愧不已,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身手要比西门宇强得多!
可现在他在西门宇面前竟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蒋二扔掉手中的香烟,抄起两只火把递给西门宇一支,起身欲走。
“等等!”王小跳开口说道。
西门宇突然愣了下。
“我也去!”王小跳说道。
“不行!”蒋二厉声说道。
王小跳拿起一支火把,神色充满了倔犟。
“这样也好!”西门宇说道:“王小姐一个人留下肯定会为我们担心!”
(六)
三支火把在地下室里点燃,阴暗清冷的走廊变得分外明亮,三个人像一队昂然行进的兵马。西门宇虽然紧张,却没有第一次到来时那样可怕。
到了铁门前,西门宇伸手拉住门柄,用了用力,铁门没有动。
“蒋先生,帮帮我!”西门宇说道。
蒋二稍一用力房门渐渐地被打开了,西门宇侧身让到一边。
蒋二站在门口没有动。
房内的地板上布满了浮尘,有许多血衣挂在墙壁的周围。每件血衣上都安了一束长长的黑发,乍一看就像一具具悬挂的尸体。
王小跳看到这些,一脸的紧张。
“那只箱子就在衣服的后面。”西门宇说道。
蒋二向里面迈开了脚步。
西门宇又转到了王小跳的身后。
王小跳紧张的面孔又显出惊奇的神色,她的嘴巴动了动。
“那是我的衣服!”王小跳望着里面说道。
蒋二回过头:“你说什么,小跳?”
“还有你的衣服……”王小跳呆呆地说道。
这时,蒋二似乎发觉了什么,他阴着脸对西门宇说道:“西门先生,你为什么不进来?”
西门宇冷冷一笑,没有理会蒋二,一只手搭到了王小跳的后背上。
蒋二吃了一惊,正要往外冲,王小跳却如受惊的小鹿,被西门宇一下子推进房内。
铁门重重地关住了。
房内突然响起了剧烈的轰鸣声……
(七)
蒋二紧紧地抱住王小跳,地板下面发出阵阵轰鸣声。他的脚下突然没了着地点,重重地坠了下去。
蒋二掉在了一堆碎乱的白骨上,他感到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可他已无暇思考这份痛苦,蒋二摸起身边的火把,寻找着王小跳。
王小跳就在他的身后。
王小跳同样受伤非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你怎么样?”蒋二问道。
王小跳摇了摇头。
王小跳的身下也堆满了白骨,几根尖利的肋骨刺破了她的手臂。
蒋二搀起小跳,发现他们身处一个黑暗地下室里。
地下室不是很大,约有四五平米大小,四周的墙壁粘满了干涸的血迹,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窒息的腥臭。
蒋二抬头望向头顶,火把的光亮照到了室顶的天棚上,蒋二宽心许多。
这个地下室大约有三米的高度,两个人搭成人梯足以爬到上面!
蒋二刚刚镇静下来,又被一种剧烈的轰鸣声惊呆了。
他的脸顿时变成了一张白纸!
随着这种令人心悸的轰鸣声,两边的墙壁一点点向他们移了过来。
蒋二回过神来,丢掉火把,躬身托住了王小跳的双腿,“快上去!”蒋二叫道。
王小跳同样惊慌不已,手忙脚乱地踩到蒋二的肩头,双手终于搭住了头顶的地板。
蒋二托住王小跳的两只脚,双臂突然发力一顶,王小跳飞出了室外。
王小跳惊叫着回过身,一只手伸入洞中,“拉住我!”王小跳哭声叫道。
这时,蒋二深深地意识到:即使自己插上翅膀也不能与心爱的女人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两道墙壁有如魔鬼血淋淋的巨口已经移到了他的近前。
“拉住我!”王小跳的泪水打到了蒋二的脸上。
蒋二突然伸出手臂,握住了王小跳细软的手,王小跳大叫一声,用力拉拽,一下子坐在地上。
她没能拉出蒋二,她的手里攥住了一枚晶莹透亮的钻戒!
王小跳看到蒋二在洞中绽开最后一缕笑容,眼前便黑了下去。
那颗钻戒仿佛一颗耀眼的明珠,在地板上放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欲把整个黑暗洞穿……
第八章 生死较量
(一)
就在这天晚上,岛上下起了暴雨。雷电的轰鸣和雨水的撞击声使整个小楼为之震颤。暴雨从深夜持续到第二天早晨才停止,不多久天地间就清澈透明起来,金色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小岛的天空。
武振雄起床后,与潘玉倩一同下楼,西门宇已经坐到餐桌前,罗郓还没有出来。
武振雄来到罗郓的房间。
罗郓躺在床上,脸上缠满了纱布,正瞪着眼睛发呆。武振雄安慰了几句,为罗郓倒了杯水,回到大厅里。
叶梅将饭菜端上了桌,蒋二和王小跳还没下来。武振雄正要上楼去找,被西门宇叫住。
“不用找了,一大早这两口子就出去了!”西门宇说道。
武振雄看了看手表,微微皱着眉头。
“没准被岛上美丽的风景迷住了!”西门宇又道。
吃过早餐武振雄再次来到罗郓的房间,两人吸了支烟,说了些闲话,没提与恶魔有关的任何事情。武振雄即将离去时,罗郓那张僵硬的脸有了一些舒展,他的口气也温和了许多。
罗郓的转变使武振雄暗自欣慰,他拍了拍罗郓的肩膀说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让叶小姐告诉我!”
罗郓点了点头。
武振雄离开小楼,走进树林里,他找到蒋二曾经搭建草房子的那棵榕树。草房子已经没有了,一个残败的木架子掉在地上,里面还放着一条污浊的褥子,上面落满了杂草。
武振雄在这条褥子上发现了几块干枯的血迹。
武振雄蓦然想到被毒蛇攻击的那天晚上蒋二这对情侣之所以回到小楼的原因。
显然他们在这里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武振雄继续在树林里寻找蒋二和王小跳,到了中午也没见两个人的踪迹。
回到小楼,午餐已经开始了,罗郓也来到了餐桌前,蒋二和王小跳还没有回来。
武振雄径直来到二楼,蒋二的房门没有锁,他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没有人。
武振雄来到三楼,将所有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
武振雄回到大厅,对西门宇问道:“西门先生,你是什么时间看见蒋二和王小跳出去的?”
“一大早!”西门宇说道。
“那时候雨停下了吗?”武振雄又道。
“好像是刚刚停下。”
叶梅接过话道:“那会儿,我一直在门口清扫地面的积水,没见到他们出去啊!”
西门宇改口道:“我也没看见他们出去,我是在房间里听到了他们出去的脚步声。”
“那时候我也醒了,我怎么没听到?”武振雄疑惑道。
“也许是我的错觉……”西门宇显得颇不自然。
武振雄皱紧眉头,吃了几口米饭,将碗重重地放到桌上,起身离开大厅。
罗郓也似乎意识到什么,尾随着武振雄出去。
西门宇的脸色苍白,沉默半晌,也跟了出去。
武振雄走到地下室,打开了微型手电,他的脚步走得很急。
罗郓和西门宇紧紧地跟在武振雄的身后。
西门宇虽然紧张,心里还算有底,即便武振雄怀疑是他做了手脚,蒋二和王小跳也不会再说话了。
他们早已变成了地下之鬼!
武振雄来到铁门前,让罗郓和西门宇后退几步,突然拉开了铁门。
三个大男人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西门宇当即瘫倒在地上。
门口站着一个满面苍白的女人!
她的眼睛僵硬且呆滞,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
见到武振雄的到来,女人僵滞的眼睛微微地动了动,几滴清亮的泪珠掉在地上。
“王小姐!你怎么会在这?”武振雄吃惊地说道。
王小跳没有说话,木然地迈开脚步,仿佛一具僵尸,在黑暗的走廊里踏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二)
王小跳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直没有出来。
武振雄和西门宇端着饭菜送到楼上,叫了半天,房内也没有反应。武振雄推开一道门缝,王小跳躺在床上睡着了。
武振雄将碗筷送进门内,关好房门,回到大厅。
“可以肯定,蒋二已经死了!”武振雄坐下后说道。
“蒋二为什么要去那里?”罗郓开口道。
“也许他们感觉那里好奇,所以蒋二才送了命。”西门宇说道,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啊,多好的一对情侣!一个死了,一个却变疯了!”
“你的意思是说王小跳神智出现了问题?”武振雄说道。
“毫无疑问!”西门宇道:“家父曾经医治过多起这类症状的病人。从王小跳表情上看,她完全没了清醒的理智,即使能说话也只会胡言乱语,绝不会是真话!”
“这都怪我们没把铁房子里的危险告诉他们,否则蒋二也不会死!”武振雄说道。
“虽然王小跳变得精神错乱,可毕竟还活着。以后不管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还是应该照顾好她!”西门宇显出一副颇为同情的样子。
西门宇对武振雄发了几声感慨之后,离开大厅。
西门宇回到房间后,冷汗已经把整个衬衣湿透。
(三)
西门宇万万没想到王小跳会活下来。
当他第一眼看到王小跳时以为眼前出现了厉鬼!是王小跳的鬼魂再现。所以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王小跳的眼泪流出那一刻,西门宇更加绝望。
他知道王小跳即使不会对他报复,岛上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至少罗郓会借机把他杀掉!
好在王小跳什么也没说。
更幸运的是自己的诡辩给他留下了一线活下去的机会。
但危险决不会没有!
虽然他给王小跳先下了精神错乱的定论,但只要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岛上的人谁也不是傻瓜!
他西门宇注定要完蛋!
西门宇通身发软,躺在床上如一滩烂泥。他又看到一把利剑悬在了他的头顶。
他没想到自己昼思夜想,绞尽脑汁炮制的计划才生出就破灭,而且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西门宇一开始并不想干掉蒋二这对情侣。
在武振雄上次失踪时,他把对手直接定在罗郓的身上,罗郓才是他最为仇视的敌人。西门宇在大厅里与罗郓磨合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罗郓致命的空档。前天早晨如果不是叶梅搅了好事,罗郓早就躺在了停尸房里。
第二天,西门宇谨慎许多,又一次找到机会,却没动手。他估算着行动的最佳时间,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他就踩在了地雷上。
西门宇明白,只有干掉罗郓,再拿下其他人的性命就要容易得多。
至少他可以有恃无恐地接近厨房,只要他把药粉投到任何一种食物中,西门宇就可以死里逃生了!
如果蒋二没有对罗郓采取行动,他仍然没有干掉他的想法。蒋二的那次行动简直称得上鬼斧神工,无懈可击!
事情过去以后,西门宇特意看了下罗郓坐过的椅子,有一条腿明显被锯过,只有一条微小的断面虚连着,只要稍稍一动,上面的人就会翻倒在地。而蒋二的打火机又不失时机地掉在地上,罗郓刚好中了埋伏。
蒋二简直是太精明了,精明得让西门宇害怕!如果蒋二想对付别人,肯定能想出更高明的手段!
西门宇百般琢磨,最终悟到蒋二才是他最可怕的对手!
对付罗郓他已经找到了机会,对付武振雄也不是没有机会。武振雄的房门时常开着,只要在他的水瓶里做点手脚,武振雄就难逃升天厄运。
蒋二整日闭门不出,想进他的房间那是自寻死路。更何况蒋二这种人说不上什么时候对别人下手,罗郓险些丧命就是最好的例证。
西门宇对蒋二说的那些谎言看似简单,却让他颇费思量。蒋二贪财,所以他编了个绝世无双的珠子故事。他知道蒋二对罗郓恨之入骨,所以他把支持罗郓活下去的毒品也弄进谎言里。而珠子带给了罗郓无穷力量的说法本来是想让蒋二更觉神秘,没想到差点成了败笔。
蒋二虽然怀疑西门宇的话,可他还是中了圈套。而且事情的结果竟出现一石二鸟的局面。
他原打算把蒋二送走之后,再回头把王小跳骗进铁房子里,这样就会死无对证。
王小跳却主动送上门来,这使西门宇有种事半功倍的激动。
现在王小跳死里逃生,西门宇却踏进了地狱的门口!
无论如何,在王小跳开口说话之前,首先要她永远地闭上嘴巴!
西门宇横下心,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泛着铁青……
西门宇来到王小跳的门前,房门已经锁住了。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西门宇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虚掩着房门,聆听着走廊里的动静。
脑袋里却茫然一片。
如果王小跳走出门外,他应该如何下手?
……
(四)
王小跳被解救出来后,诸多的疑团在武振雄的脑海里缠绕,王小跳的状态又让他不忍心开口。
这个女人还处于极度悲伤之中,他不能让她再度回到那个肝肠寸断的境地!
西门宇的话有一点道理,王小跳确实有些精神恍惚,可并没有严重到精神错乱的地步!
从王小跳的眼泪中可以看出,女人还有着常人的思维。
武振雄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沉重如石,灾难还没有降临,危险却无处不在。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人为的血光之灾就一刻也不会停止。
他早就想好了对付恶魔的方法,罗郓的话又让他暂时停止了行动。
他相信罗郓说的不是一派胡言。这个岛了除了恶魔以外,还存在其他的东西。
它就是恶魔的帮手!
而且这个东西出奇地强大!
它可以让一个身手敏捷的男人眼睁睁地失去眼睛,也可以让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无声无息地没了耳朵。
甚至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容月的死也许就是那个东西所为!
罗郓显然知道这个残忍的东西,可他不敢说出来。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武振雄不会轻易行动。
这是他最后一搏,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西门宇上楼之后,潘玉倩也离开大厅。武振雄与罗郓坐了一会,两个人沉默好久没有说话。罗郓喝完了一壶茶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表情有些异常,他的手里多了一只酒瓶。
罗郓站在门口,对武振雄说道:“武先生,我想知道你的飞刀到底有多快!”
武振雄警觉地盯着罗郓,一只手暗暗伸向腰间。
武振雄坐着没动,沉着脸说道:“你可以数三个数,如果数到二,我的刀子还没飞出去……”
武振雄没能说完,罗郓手中的酒瓶首先飞了过来。
武振雄手臂一抖,空中的酒瓶登时变成了碎片。
罗郓举头狂笑,笑得他涕泪四溅,摇摆不已。
武振雄也被罗郓笑得神经紧绷,茫然不解……
(五)
王小跳在踏上轮船之前,正在操办结婚用的东西。她在一家婚纱店里买了一套廉价的长裙,又给蒋二买了一套精制的西装。
那时,两个人的经济入不敷出。蒋二每天都在外面游荡,为了使他安下心来,王小跳准备提前举行婚礼。
她要让自己的男人知道,她并不在乎他一无所有,她只希望他从此不再误入泥潭。
王小跳买完这些东西之后,在一家大酒店的门口发现了蒋二,跟着他登上了那艘步入死亡的游轮。
现在,蒋二的那套西装已经留在了地下室。
而她结婚用的长裙还没有穿过。
今天王小跳穿上了那件长裙。
而且还化了淡淡的妆。
王小跳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打扮,眼泪潸然落下……
(六)
王小跳走出房间时,西门宇也出现在走廊里。
西门宇的双手插进裤袋。
一只手攥着裤袋里的一把冰冷的剪刀。
他决心已定,只要眼前出现王小跳的影子,这把剪刀就会送进她的喉咙里!
这样做虽然冒着极大的风险。
但同时也有逃脱危险的可能!
岛上每天都在发生可怕的事情,别人有什么理由把王小跳的死安到自己的身上?
王小跳出现在西门宇的眼前之后,他却没有抽出那把剪刀。
他被女人的变化惊呆了。
踏上死岛以来,他第一次看见王小跳如此的动人!
那一袭白裙有如天使坠落凡尘,那张精致的脸仿佛一朵绽放的桃花。
王小跳看到西门宇之后,竟羞涩地垂下了头。
她贴着西门宇身边过去,来到潘玉倩的门前。
她敲开了潘玉倩的房门。
“潘姐,我漂亮吗?”王小跳微笑地对潘玉倩说道,在地上轻轻地转了一圈。
潘玉倩也是一副不解的神色,王小跳如鸽子一般跳进她房内,关住了房门。
西门宇站在走廊里愣了好半天,才渐渐地回过神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剪刀扔在地上。
他没想到自己说出去的谎话歪打正着了。
王小跳的精神果然出现了问题!
自己根本无须动手!
以后不管王小跳讲出来的故事如何真实可信。
再愚蠢的人也不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讲出的疯话!
(七)
罗郓在大厅外面的门口摆上了一只方桌,方桌上放了两根点燃的蜡烛。
罗郓又把六个点燃的火把安放到大厅周围的餐桌上,小楼里的夜晚第一次出现了灯火辉煌的景致。
武振雄端坐在餐桌前,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罗郓所做的一切,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武振雄看不出罗郓的心思,但罗郓的这番举动绝非没有来由!
众人先后来到大厅,看到这般变化有些新奇也有些迷惑。
王小跳最后一个走进来。
王小跳的出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夺了过去。
王小跳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行走的姿态飘逸舒缓。她的面容含着几分羞涩,仿佛是步入殿堂的款款新娘。
武振雄看了眼王小跳,扭过头去,心里像被揪了一下。
西门宇说的论断果真应验了!
西门宇也没想到王小跳会穿着这身衣服下来。这又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女孩的此举刚好印证了自己的谎言。
而且西门宇可以毫无顾忌地欣赏王小跳的美色。
现在的王小跳比潘玉倩还要抢眼!
那细柔的腰肢,那丰满的前胸,那嫩得如玉质一般的长颈,让西门宇找到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的体内又串起一阵燥热。
王小跳来到大厅后,没有坐到原先的位子上,她紧挨着西门宇身边坐下。
西门宇先是一愣,旋即一笑,对王小跳点了点头。
西门宇暗暗地抽动着鼻子,身上的燥热愈发地浓重。
罗郓安放好火把之后,回到座位上。
接着,他请武振雄坐到自己的身边。
武振雄坐到罗郓指定的位置上,门外方桌上的两支蜡烛刚好收到眼底。
罗郓扫视着众人,粗糙的脸膛变成了一面青色的铁板,“大家用完晚餐后,请立刻回到各自的房间,我与武先生有话要说!”
罗郓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分外刺耳,几乎不是在讲话,俨然像是点燃了一只雷管,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炸。
王小跳第一个吃完晚餐。
她用纸巾轻拭着粉嫩的双唇,对西门宇微微笑了下,款款走出大厅。
西门宇随之放下筷子。
五分钟后,大厅里只剩下罗郓和武振雄两个人。
罗郓为武振雄倒了一杯酒。
“你可以不喝!”罗郓说道,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八)
西门宇来到楼道里还能闻到王小跳走过后留下的淡淡清香。
王小跳对他的一笑已经把他的魂勾走了。
那一刻,西门宇的大脑全然没了意识。王小跳离去后,他仿佛坐在了针板上。
王小跳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有光线流出来。
西门宇的手搭上房门,又如电击般缩了回来。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黑暗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
西门宇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自己不是在玩女人,而是在玩命!
如果他步入这道门槛,他的脑袋就会像被摔碎的西瓜一样四分五裂!
西门宇呆了片刻,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露出了王小跳那张桃花般的容颜。
“不进来吗?”王小跳含着笑,轻声说道。
西门宇摇了摇头。
王小跳的嘴角露出几分鄙夷,她一闪身没了身影。
紧接着,西门宇的眼前暗了一下,地板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两根粗壮的圆木滚落在地上。
西门宇惊得目瞪口呆。
王小跳又出现在门口。
“这回,你放心了吧?”王小跳说道。
西门宇完全清醒过来。
他看得出王小跳的神智毫无问题!
西门宇的身上突然蒙起了一层寒霜!
这时,潘玉倩走出门外,武振雄和罗郓也跑到楼上。
“怎么回事?”武振雄问道。
西门宇摇了摇头。
王小跳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九)
武振雄和罗郓重新回到大厅。
两个人坐到了原来的位子上。
罗郓又倒了一杯酒,对武振雄说道:“你可以不喝!”说完又一口气喝下。
武振雄点燃了一支烟,一副泰然的神色。
“现在还没到说话的时候吗?”武振雄说道。
罗郓将武振雄手里的香烟拿到自己的手中,吸了几口,“你一直想知道那个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罗郓说到这,声音明显发抖。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武振雄问道。
罗郓没说话,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门口的蜡烛!
武振雄蓦地意识到什么,两只手暗暗地握住了两把飞刀。
“那个东西就是……”罗郓说到这,门口的蜡烛突然灭掉。
一股风声骤然而起,一团黑影窜进房内,有如一道闪电,呼啸着扑向武振雄和罗郓。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鹰!
那双利爪有如魔鬼的巨手!
那双眼睛就像一对牛眼,喷射着嗜血的寒光!
那双翅膀有如魔鬼的长袍,发出凛凛的声响!
这个狰狞的东西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没!
黑鹰冲进房内的一刻,武振雄的刀子已经拔出来,待他看清真相,手中的飞刀也变成了一道手电光,插进了黑鹰的腹中。
但巨大的惯性没能让它停下来,黑鹰一头栽倒在两个人中间的桌上。
这畜生身下淌着血,却有着极强的斗志,落到桌上的瞬间,那张有如钢刀般的利嘴直刺罗郓的眼睛。
此时,罗郓手里多出了一把砍刀,巨鹰的脖子刚刚伸出去,一颗硕大的鹰头就飞落在地。
大厅里像下了一场血雨,墙壁上溅满了斑驳的血迹。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罗郓铁青的脸变得分外苍白。
他提着短刀走出门外,重新点燃方桌上的蜡烛,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叶梅带到了大厅。
罗郓将叶梅按倒在椅子上,为她披好一条棉被。
回头对武振雄说道:“武先生,从现在开始,你一刻都不能离开我们!”
……
(十)
武振雄和罗郓离开后,西门宇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把剪刀把玩着。
他身上的寒气已经退去,心里却打起了鼓。
他不明白王小跳现在到底处于怎样的状态?
如果她还算正常的话,肯定不会有如此的举动!
自己的男人刚刚死去,她却打扮得有如一朵鲜花!
如果说不正常,但她的头脑却又分外清醒!
她的语言,她的表现没有一点精神病人的症状!
西门宇沉思良久,脑海变成了一团乱麻,找不到一条清晰的头绪。
但不管怎么说,干掉王小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即使王小跳重新提起自己的罪恶,也不会让其他人产生共鸣。
王小跳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一个傻子!
西门宇索性闭上眼睛。
他的眼前却浮起了王小跳柔美的身姿。
西门宇的身体再次涌起热流来。
西门宇尽力控制着体内的冲动。
可这份炽热似乎被泼上了煤油,愈发地热烈。
西门宇坐起来,点燃一支香烟。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又点燃了第二支。
这时,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接着一缕清香飘进房内,一团白色的影子出现在西门宇的眼前。
王小跳站在了门口。
这一刻,西门宇仿佛置身于童话之中。
他的灵魂已飘到了云外。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小跳那双明亮的眼里却饱含着无限的柔情!
王小跳站在门口没有动。
西门宇后悔把房间里弄得危机四伏!
“我来还你一样东西!”王小跳说道,手里捏着一枚闪亮的钻戒。
西门宇眨了眨眼睛,好像从梦中醒来,“谢谢你……”西门宇说道,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梦呓。
那枚钻戒就像他身上用过的弃物,他已经不在乎了,可现在他是找不到更为恰当的语言。
“同时,我也对你说一声感谢!”王小跳又道。
西门宇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又哑了下去。
“谢谢你替我送走了蒋二!”王小跳说道。
西门宇沉下脸,一只手暗暗摸向身边的剪刀。
“你让我终于从一个盗贼的手里彻底解脱出来!”王小跳又道。
西门宇轻轻抽动一下着鼻子,他闻到一种异样的味道。
王小跳微微笑了下:“知道我为什么穿上这身衣服吗?”
西门宇摇了摇头。
“为了你!”王小跳的面容又显现出曾有的羞涩。
“王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西门宇沉沉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
西门宇终于露出笑脸。
王小跳果然疯了!
对付一个疯子,自己无须如此伤神!
“不管你相不相信,今天我终于能够讲出我的心里话。”王小跳俨然看穿了西门宇的心思,神色中浮着几分伤悲。“你是我曾经的一个梦想,可是我却落到了一个窃贼的手里。但上天对我还算公平,我心中的男人把我从地狱中解脱出来,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王小跳说完,将那枚钻戒放在地板上,悄然退去。
王小跳离开后,西门宇足足呆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他的脑海像扯开了一道黑幕,眼前清澈如水。
王小跳并没有疯,她是个十分理智的女人!
王小跳的梦想不仅仅属于她一个人,所有围在他身边挥之不去的女人都做着同样的梦!
可在眼下的境地里,王小跳对西门宇来说是如此的珍贵!
西门宇暗暗发誓:一旦离开死岛,王小跳就是自己一生的女人!
……
(十一)
叶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罗郓将叶梅身上的被子扯了扯,盖住了她的头。
火把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罗郓回到厨房,拿出一个油瓶,分别将火把的油料添满。
武振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只手挟着香烟,另一只手握住一把飞刀。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门口。
罗郓再次回到厨房,拿出三只井盖一般大小的铁盆,将一只铁盆子倒扣在叶梅的被子上面。
另一只放到武振雄面前的餐桌上。
武振雄淡淡一笑,将盆子推到了一边。
罗郓为自己斟满了酒。
罗郓已经喝完了整瓶白酒。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夜色渐浓。
窗外刮起了风。
火把的焰火摇起了头。
罗郓放下酒杯,将每个窗子关住。
又坐到武振雄的身边。
罗郓将一支烟塞进嘴里,按燃了打火机。
打火机刚刚送到嘴边,“吧哒”一声掉在桌上。
武振雄的眼皮微微地跳动一下。
罗郓的一只眼睛也瞪得滚圆。
门口的蜡烛灭掉了。
武振雄站起来。
两把飞刀紧紧地握在手中。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人呆了半晌。
罗郓提着砍刀正欲起身,被武振雄按住。
武振雄一个人向门口走去。
大厅里的光投到外面,楼道里并不很暗,但武振雄什么也没看到。
武振雄来到方桌前,准备点燃那两根蜡烛。
这时候,他身后“呼”地一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了过来。
武振雄甩出手中的飞刀。
那个乌黑的东西随之坠落在地。
武振雄走到那个东西近前,猛抽了口冷气。
他击中的竟是一件黑色的衣服!
武振雄的目光转向黑衣投过来的地方。
那个地方刚好是步入贮藏室的走廊。
武振雄一步步向那里移去。
这时,大厅里突然传来罗郓吼叫:“武振雄!”
那声吼叫几乎把武振雄的胸膛震裂!
他迅速返回大厅。
一只巨鹰已经冲进了大厅里。
罗郓的砍刀掉在地上,他的双手高举着一只铁盆,巨鹰在罗郓的头顶舞动着双翅,两只利爪仿佛擂鼓一般将铁盆击得猛响。
武振雄的出现,巨鹰停止了对罗郓的攻击,扭头向武振雄扑来过。
武振雄的飞刀正欲甩出,又陡然僵住。
现在他的手里仅剩下一把飞刀,而眼前的巨鹰要比第一只还要强壮。
这一刀下去,这个畜生不会马上死掉,它还会发出更猛烈的反击!
然而,巨鹰魔鬼般的利爪已经压到了他的头顶。
武振雄迅速低头,手中的刀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几节乌黑的利爪掉在地上。
巨鹰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
房内像刮起了狂风。
巨鹰煽动着翅膀,骤然升空,在天棚上打了一个旋,呼啸着又反扑向武振雄。
武振雄看清了自己刚才的战绩,他削掉了巨鹰的三节指头,仅剩的两节利爪有如一把钢叉,直取武振雄的面门。
更可怕的是它的另一张完好的爪子同时抓向他的头顶。
武振雄冷气顿生。
手中的刀子即使再锋利也不可能同时应对两面的攻击!
武振雄手臂一抖,将刀子放飞出去。
他看见那把利刃着实地吞没在巨鹰的腹内。
武振雄就地一滚,翻出了几米远。
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巨鹰已反扑到他的面前,那只尖刀般的利嘴直刺武振雄的眼睛。
武振雄闻到一股死亡的气息。
这畜生的反应有如闪电!
他已经没有躲闪的机会!
武振雄的眼前划过一道寒光,只听“噗”地一声响,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落到地上。
另一只毛绒绒的身躯在大厅里翻腾冲撞。
罗郓提着一把带血的砍刀站在他的身边……
(十二)
王小跳离开西门宇的房间后,西门宇洗了一次脸。
他对着镜子抚摸着自己粗糙的胡须,摇了摇头。
西门宇悄悄跑到武振雄的房间,摸回了一只电动剃须刀,把脸上的青皮弄成一副干净的白脸。
西门宇脱去了外衣。
在镜子前端详了好一会,离开了房间。
王小跳的房门半开着。
里面还亮着灯。
西门宇轻轻地敲了下房门,没容王小跳说话,闪身步入房内。
西门宇又轻轻地关好房门。
王小跳穿着那件白色的纱裙坐在床上。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书。
王小跳放下书,对西门宇含羞一笑。
“我知道你会来!”王小跳说道。
“可是你不知道也许我还能把你带出死岛!”西门宇说道。
王小跳低低说道:“现在,我不再有这种奢望了,只要活着的时候能实现我的梦,我也就满足了!”
“小跳,请你相信我!”西门宇说道,捧住了王小跳的脸。
王小跳倒在西门宇的怀中。
西门宇的嘴巴含住了王小跳的双唇。
西门宇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一侧身,扑到了王小跳的身上。
王小跳呻吟一声,双手在西门宇的后背急剧地摸索着。
西门宇的热吻几乎让王小跳窒息,她躲开西门宇的嘴巴,咻咻喘息着。
王小跳拿起枕边的一条丝巾,轻轻地围到西门宇的脖子上。
西门宇对王小跳暧昧一笑,又一次堵住了王小跳的嘴。
渐渐地西门宇也感到透不过气来。
他脖子上的丝巾越来越紧。
西门宇抬起头,愣愣地望着王小跳。
王小跳的脸变成了一面冷厉的寒冰。
西门宇好像意识到什么,刚要起身,只听“嗵”的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在他仅有的几分意识里,西门宇看到窗户上的两根圆木落在地上。
而连接木头上的绳子刚好悬在了自己的头顶……
(十三)
武振雄和罗郓收拾好大厅,窗外露出了晨曦。
叶梅也在厨房忙乎起来。
“武振雄,以后的事情就看你的了!”罗郓说道。
“现在,我们应该去一趟贮藏室!”武振雄说道。
两个人先后步入贮藏室,武振雄指着一间耳房说道:“打开房门!”
罗郓打开房门。房间里堆满了煤气罐和散乱的杂物。
“告诉我,有多少煤气罐可以用?”武振雄问道。
罗郓略微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他拍了拍武振雄的肩膀,说道:“这里装着小岛整个一年的燃料,现在它们仅仅用过三分之一!”
武振雄走到里面,拿起一根长长的绳子,对罗郓说道:“我需要一桶煤油!”
罗郓从另一间房里提出一个白色的油桶递给武振雄。
武振雄将所有的煤油浇到那根长绳上。
“我想,你还缺少一辆车子!”罗郓说道。
“那辆车子就在小楼的门外!”武振雄说道。
罗郓转身离开贮藏室,推回一辆铁皮车,两个人将房内所有的煤气罐装到车上。
武振雄捡起地上的油绳拴到一只煤气罐的端口。
两个人又卸下两块门板,平放到通向地下室的水泥台阶上。
“我想上面的人应该离开小楼了!”武振雄说道。
罗郓转身欲走,武振雄突然说道:“等等!”
罗郓一愣。
“我们还要把所有的食品搬离这间房子!”
“你是想一辈子住在这个鬼地方吗?”罗郓说道。
“在送给养的船只没有来到之前,我们还要活着!”
罗郓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艘轮船就在小岛后面的一个水湾里!”
武振雄蓦地想起了那个地方,踏上死岛的第二天他就发现了那片水湾。
“那个水湾里落满了柴草,我没有看到轮船!”武振雄说道。
“它就在柴草的下面!”罗郓道。
两个人返回大厅,吩咐叶梅去楼上喊人。
叶梅离开不久,楼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武振雄和罗郓迅速赶到二楼。
叶梅和潘玉倩站在王小跳的门口,两个人吃惊地望着里面,抖成一团。
武振雄步入房内,西门宇悬在空中,一根绳子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脖子里。
王小跳正坐在镜子前化妆。
王小跳对武振雄的到来没有反应。她的手里握着一管唇膏,在嘴唇上涂完最后一笔,缓缓地站起来。
她木然走出门外,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蒋二……他已经死了……我们也应该团聚了……”
武振雄与罗郓放下西门宇,西门宇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他的眼睛半睁着,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武振雄合上了西门宇的眼睛。
这时,武振雄好像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出门外。
武振雄回到一楼,王小跳的身影闪进了贮藏室里。
武振雄追过去,王小跳的步子也越来越急,当武振雄冲到地下室的门口时,王小跳已消失在黑暗中。
接着,里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武振雄的拳头重重地击在墙上。
此时,罗郓、叶梅和潘玉倩已站在了武振雄的身后。
“罗郓,带她们出去!”武振雄沉沉说道。
一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武振雄拧开了铁皮车上的一只煤气罐,将车子送到了台阶下,继而,飞快地向前冲去。
武振雄冲到铁门前,骤然停下脚步,车子如离弦之箭射入房内。
里面又响起剧烈的轰鸣。
武振雄又跑出了地下室。
罗郓正守候在贮藏室的门口,一只手攥住打火机,一只手牵住油绳。
“点火!”武振雄叫道。
罗郓按响了打火机。
油绳立刻变成了一条火蛇,迅速向地下室里窜去。
武振雄关住了贮藏室的房门。
武振雄与罗郓逃到广场中心的榕树下,身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一股浓重的烟雾从楼内涌出来。
所有的窗户都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第九章 极度心寒
(一)
武振雄几人重新回到小楼时,浓烟已经没有了,里面还散发着焦糊的味道。
一切都像武振雄预想的一样,小楼里除了窗子没有一块完整的之外,其他建筑并没受多大伤害。
这座小楼的结构异常坚固,每一道墙近乎两尺的宽度,这种建筑不是几个煤气罐就能破坏得了的,它甚至可以抵御炮弹的攻击。
对于地下室的情况,武振雄颇为自信。那里同样很坚固,可他投进去的东西不但可以爆炸,而且还能燃烧。如果那里面存在着人,肯定会变成了灰烬,如果真的有恶魔,现在也不会有它容身的地方。
更何况武振雄已经料到岛上根本不存在恶魔!
武振雄和罗郓去了贮藏室查看情况,贮藏室的铁门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团团乌黑的浓烟从走廊里往外翻滚。
武振雄和罗郓相视一笑。
两个人返回大厅。
毫无疑问,铁房子里发生的一切,要比贮藏室里还要惨烈!
太阳像一轮金色的磨盘。
更像一张微笑的脸。
四个人端坐在大厅里。
这是他们在这个美丽且可怕的小岛上用过的最后一道早餐。
罗郓还想喝酒,被武振雄劝住。
“过会还要开船,罗郓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武振雄说道。
罗郓笑道:“那东西比汽车还容易操纵,你武振雄摆弄它也不在话下!”
“看来,在以后航程里我武振雄还要拜个师傅!”
罗郓惭愧道:“只要你看得起我罗郓!”
潘玉倩的表情很差,她面色苍白,甚至有种莫名的慌乱。
武振雄笑道:“潘小姐,这时候你应该高兴才对!”
潘玉倩仿佛没有听到武振雄的声音,有两滴清泪水从眼里淌出来。
武振雄为潘玉倩送过一张纸巾,埋下头开始用餐。
这时,他发现罗郓的那双一真一假的眼睛突然瞪得滚圆。
就像昨晚恶斗前的状态。
武振雄很快明白罗郓紧张的原因。
大厅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声音就像女人的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
它走走停停,好象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武振雄再次摸出了手中的飞刀。
脚步声在大厅的门外静止了。
武振雄悄悄地走向门口。
当他的目光移到外面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
武振雄回过头说道:“罗郓,你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罗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也笑出声来。
外面的楼道里站着一只狐狸,这东西通身雪白,在阳光下有如一团雪球。
白狐的一只前爪是黄色的,那只爪子上套着一只蛋壳。
白狐每移动一步,脚下都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与脚步声别无两样!
“狗杂种!”罗郓恨恨道,他摸起一只木棒向白狐走去。
白狐纵身跳到门口,回转身子,摇了摇尾巴,仿佛在向罗郓挑衅。
罗郓追过去,白狐闪身逃出小楼。
那只白狐似乎故意戏弄着罗郓,上窜下跳,一直陪着罗郓耍到小楼外面的广场上。
继而,白狐有如一道闪电,迅速消失在树林里。
罗郓骂骂咧咧地回来,没走几步,突然站住不动了。
武振雄对叶梅道:“罗郓怎么了?”
叶梅也是一付不解的神色。
广场的天空突然暗下来,仿佛被乌云遮住,外面刮起了狂风,接着传来滚雷一般的声响。
武振雄惊得眼珠子几乎弹出来!
广场上飞满了无数的黑鹰!
铺天盖地般的鹰群挡住了武振雄的视线。
两分钟功夫,鹰群骤然飞去。
天地间又是一片辉煌的景致。
可是,却把每个人的体温降到了冰点。
在罗郓站立的地方,有一堆白骨散落在地上……
(二)
叶梅晕了过去。
十分钟后,武振雄和潘玉倩唤醒了叶梅。
叶梅醒来后,将罗郓没吃完的早餐放到窗台上,拿来一只香炉摆放在碗筷之间,点燃几支香插进炉内。
武振雄转过头去,眼里模糊一片。
叶梅在罗郓的香烛前静静地呆了半晌,回到厨房里摸出一把砍刀,离开大厅。
“叶小姐,你去哪?”武振雄叫道。
叶梅没有回答,她的步子迈得很快,迅速消失门外。
武振雄追了出去。
叶梅穿过幽暗的走廊,闪身进了武宇轩曾住过的房间。
武振雄赶到那间房子里,却没发现叶梅的身影。
床前的藤椅在轻轻的摇晃着,好像有人从上面刚刚离去。
房内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武振雄听到一股呼呼的风响。
武振雄找到了这股风声的来源,它是从衣柜里发出来的。
床头旁边的那面厚重的衣柜门半开着,一阵阵冷风从里面冒出来。
这股冷风直接吹到藤椅上,使得这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仿佛活了一般。
武振雄拉开了那道半开的铁门,更大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着实吃了一惊。
衣柜后面又开了一道门,门后面的墙壁竟是空的!
这个空洞的墙壁大约有两尺的宽度,与地面水平的位置有一条灰色的水泥台斜斜地向下面延伸着。
武振雄豁然明白小楼的墙壁为何如此的厚重,也许每道墙壁里都是空的!
他想到了自己房间里的衣柜!
它的后面一定存在着同样的建筑!
武振雄踏进了那道窄小的空间,一步步向下面走去。
武振雄走到梯道的尽头,再一次吃惊不已。
他来到了一个空阔的地下室里。
有光线从不知名的地方投进来。
大厅里不是很暗,十几道狭窄的梯道整齐地排列在大厅的一边。
武振雄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毫无疑问,这些梯道连接着楼上的每一个房间!
叶梅的身影出现在武振雄十几米远的地方。
她已经走到地下室的尽头,推开一道紧闭的房门,冲了进去。
房门又重重地关住了。
里面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继而,叶梅发出一声惨叫。
武振雄奔过去,抬脚踢开房门,步入房内。
武振雄又如钉子般定在门口,没有移动半步!
叶梅死了。
她死在了武振雄的头顶。
她像西门宇一样被悬在空中,一根长长的铁链挂在她的脖子上。
叶梅嘴里流着血,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房间的另一面。
武振雄巡着叶梅的目光望去。
一只手伸向腰间,紧紧握住了飞刀的把柄。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武振雄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他的眼里喷出了火。
这个人的出现武振雄并未意外。
当他与两只巨鹰血拼的那一刻,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背后的恶魔!
武振雄的胸膛充满了杀人的冲动!
然而,他紧握钢刀的手却软了下去。
这个人距离武振雄大约十米的地方。
一道巨大的玻璃墙横在两个人之间。
他们彼此能看清对方的一切,却身处于两种不同的世界里。
玻璃墙的另一面是个精巧别致的小厅。
小厅里排满了整齐的书架和各种仿古式的家具。
武宇轩坐在一张紫色的台桌后面。
他嘴里含着雪茄烟,微笑地望着武振雄。
“不要动,武先生!”武宇轩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飞刀厉害,但我这道墙壁可以挡住枪膛里的子弹!”
武振雄走了几步。
武宇轩冷冷说道:"武先生,现在我请你看看你的头顶!"
武振雄抬起头,暗吃一惊。
他的头顶悬挂着一面厚重的铁板,铁板上焊满了尖利的铁刺,铁板微微的晃动着,几乎就要从棚顶掉下来。
“现在,你的生命就掌握在我手里!”武宇轩笑道。
“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希望能知道这场灾难原因!”武振雄说道。
武宇轩的表情突然变成一付悲伤的样子,“武振雄,你不该有这种状态,你的表现让我很伤心!”
武振雄盯着武宇轩,他无法看清这个恶魔的体内到底流淌着怎样的血液!
“这么多天来,我曾为你感到过自豪,我为我们武家能出现你这样的汉子而高兴,可你刚才说出的这种绝望的话,简直是用刀子刺在我的心脏上!”
武振雄鄙夷一笑,他终于看清自己面对的并非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一个发痴变态的疯子!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武振雄,不然,你的身体就像蒋二一样变成一张柿饼!”武宇轩狠狠说道。转而,他的表情又平静下来。
“在你没来死岛之前,我经常做梦,”武宇轩痴痴说道,“我梦见自己回到遥远的过去,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买烧饼的武大郎,我梦见自己被很多人欺辱,他们抢走了我的妻子,踢翻了我的摊子,他们骑在我的身上,他们让我给当牛做马……当你来到死岛之后,这种可怕的梦没有了,可我依然做梦,梦中的经历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我梦见我的兄弟回来了,他身强力壮,他英雄无比,他打跑了那些所有欺辱我的人,他每天让我坐到花轿上像皇帝一样威风八面……”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制造这场灾难?”武振雄打断了武宇轩的疯话。
武宇轩回过神,冷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的人喜欢钱,有的人喜欢女人,有的人看破红尘皈依佛门,而让我活下去最精彩的东西就是把活生生的人放到角斗场!”
“这么说,从那张女人的画像开始,到恐怖书的出现,至到魔鬼发出最后的警告,都是你为了让岛上的人自相残杀而一手导演的戏剧?”武振雄愤愤道。
武宇轩笑起来,“我还是高估了你!武振雄,你甚至不如一个窃贼的智力!当我第二次扮成恶魔出现在每个房间的时候,蒋二已经看出了端倪,所以他对我动了刀子!”武宇轩说着,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膊,“他的刀子几乎刺透了我的肩膀,如果不是我的‘黑头’及时相救,恐怕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相见了!”
“可是,每当你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会使人失去反抗能力?”
武宇轩将两条腿搭在台桌上,得意说道:“这个东西常人不会拥有,现在我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另一个世界里询问蒋二,这个混蛋之所以能够给我按上刀子,就是因为他非常了解这个东西!”
“可是你想过没有,所有死去的人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你错了武振雄!”武宇轩站起来,走到镜子前,“事实上,如果把一个人放到另一个环境,他们甚至不如一只畜生!”武宇轩在镜子前来回踱步,停在武振雄面前,“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见到过任何一个好人!包括你,武振雄!”武宇轩指着武振雄的鼻子道:“你看似正直,可依然有着贪婪的欲望,你保护潘玉倩是为了她的美色,当然,你可以找出种种借口为自己表白,可你还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扑到了女人的床上,虽然你没有成功,但已经证明了你的本性!”
武振雄微微一怔,似乎被这个疯子用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蒋二算得上好人吗?他表面看起来有着一股子正气,可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偷取别人的东西,来换取他的幸福生活!哪怕是危险已经降临到他的头上,他也没有忘记做出鸡鸣狗盗的事情!
“而西门宇和罗郓根本就是人性丑恶的活标本!他们一旦到了适合的环境,就会显出畜生不如的本质!”武宇轩斜睨着武振雄,将雪茄烟塞进嘴里。
“你不认为你这么做会比这些人更无耻吗?”武振雄嘲讽道。
武宇轩的鼻子几乎贴到玻璃上,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古人云‘盗国者为君,盗物者为贼’,一个人偷了别人的东西会被送进监狱,一个人如果霸战了整个国家,他就是君主,在这个岛上我就是君主,我就是皇帝!我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可耻和正义之分!”
武振雄摇了摇头,用目光反击着武宇轩的荒谬,他没有兴趣倾听这个变态狂的胡言乱语。现在他已经弄清了这场灾难的原因,还有一个更大的谜团使他浑然不解。
“我相信你就是这个岛上的主人,可我更想知道你是如何坐上了主人的位子?”武振雄问道。
武宇轩愣了下,眨了几下眼睛,仿佛陷入沉思之中,继而,他那张苍白的脸渐渐地拉长了,一双失神的眼睛望着武振雄:“武振雄,不要把我看成一个疯子,其实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醒!”武宇轩低沉说道,“我知道自己在作恶,可当我看到这些体面而又美丽的人们时,我就无法控制自己,我想剥开他(她)们的胸膛,我想知道他(她)们的胸膛里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脏!”
武宇轩说着,呆滞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清亮的泪光。
“你很幸运,武振雄,十五年来没人听过我的故事,也没有人有资格来听我的故事,今天之所以讲给你,是因为我把你看成了我的兄弟!”
武宇轩说着,重新坐到椅子上,他吸了口雪茄烟,已然沉入往事之中。
他的话很轻,武振雄能够听清每一个音符。
起初,武振雄感觉他的话有如破出污泥的泉水,没有一点亮色,渐渐地明晰起来,最后变成了一道婉转的小溪,将武振雄带入一种如梦似幻的境界里……
“死岛”真实的名字叫“琼斯岛”,它最早的资料是出现在英国二十世纪航海家琼斯·里特的海洋日记里,当时,琼斯的航船经过太平洋北部的深海区发现了这座小岛。琼斯登上小岛后记录了岛上的一些情况,但是他的资料仅仅记录了三天便没了结尾,六个月后,有人在浅海区发现了琼斯的轮船,上面却没有一个人,只找到了有关“琼斯岛”的三天记录。当人们按照记录描述的方位寻找小岛的时候,却没发现这座小岛的存在。
十年后,美国探险家格里·梅森在去太平洋的途中,发现了这座小岛,格里分外惊奇,那片海域里他非常熟悉,从没见过有什么岛屿,他判断眼前的小岛是个活岛,同时,他查到了十年前琼斯"里特的海洋记录,格里简直是惊呆了,这个小岛的外貌与“琼斯岛”极其相似,如果它正是“琼斯岛”,它漂移的速度简直是在飞!
格里详细记录下眼前的一切,带着船上的二十余人踏上小岛,再一次蒸发了。
两个月后人们发现了格里的轮船,同样找到的仅仅是一部简单的海洋日记。
四十年代初,这座小岛突然出现在静海附近,当时,正值战乱,人们对突然出现在小岛虽然惊奇,却没有人对它间生足够的重视。有人曾踏上过小岛,却很少有人活着出来。人们对这个小岛望而生畏,故而把它称作死岛。
后来,日本人派出军队进驻死岛,轮船在岛上停了几个月也没见离开,有好奇的人们踏上小岛,又惊慌地离去。他们看到小岛里面多了一幢小楼,但更多的却是满地的白骨。
七十年代末,科学家初步揭开了死岛神秘的面纱。这座小岛起源于非洲,是世界上唯一发现的飘移最快的活岛,岛上生存着稀有的生物和植物。那些造成人类神秘死亡的原因是受到岛上不明生物的攻击。
当然,这一研究结果也让科学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先后有十二位考查人员进驻死岛,最后生还的只有四个人。而且这些回来的科学家的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提起岛上的经历,他们就会处于癫疯的状态,人们对死岛的了解仅仅局限于他们带回几本简单的考查资料。
为了安全起见政府暂缓了对死岛的研究,这座神秘的小岛同时也被列为禁区。
武宇轩二十岁考入国内一座著名的生物大学,二十五岁转入英国牛津大学生物学院深造,并拿到了博士学位。为了研究动物他在非洲原始森林里居住了十一年。他以独特的方式摸索出近百种动物的生活习性。由他撰写的论文《动物的语言和人类的共鸣》在世界生物界引起了强烈震撼。
也就是说在这十一年的时间里,武宇轩找到了人类与某些动物沟通的直接方式。
武宇轩回国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研究死岛,回国后他就职于静海生物大学,并受到高度重视。他不仅仅担负着重要的生物研究课题,同时还是三十几位品学兼优的博士生导师。
这年,武宇轩四十一岁。
长年的潜心研究使他没有机会品尝到爱情的雨露,回国的第二年武宇轩的爱情姗然而至了。
她叫紫嫣,是武宇轩的学生,也是个分外漂亮而且极其聪明的女孩,她最大的理想是毕业后留在大学里从事自己最喜欢的研究项目。
紫嫣虽然漂亮,却长着一付冷漠的面容,她性格孤傲,很少言笑,致使很多男孩子对这个冰雪美人望而却步。
武宇轩的到来,仿佛带来一股春风,紫嫣那张冷傲的脸终于露出桃花般的笑容。致使很多学生戏谑武宇轩:“武教授魅力不仅能感化动物,而且还能使千年的冰山雪莲在一瞬间开花结果!”
武宇轩对紫嫣同样颇具好感。两年时间里紫嫣几乎成了他的搭档,武宇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镜子一样反射到女孩的身上。那时候,武宇轩觉得他在紫嫣面前就像一只小动物,不管自己做出如何的举止,都逃不出女孩准确的反应和判断。
心动的感觉是点燃爱的火花,当这种感觉愈来愈浓的时候,就会变成熊熊的烈火。
武宇轩坠入爱河之中。
步入爱河中的武宇轩第一次对自己的智慧产生惭愧和茫然的感觉,他可以对一个小动物了于心胸,对这个美丽且孤傲的女孩就像一部无法读透的天书,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她的疯狂无不使武宇轩震惊不已。
同时,也让武宇轩深深地体会到人生最美丽的风景不仅仅是事业的成功,前面还有着一片更加壮丽的港湾!
当武宇轩深切地领悟到生活真谛的时候,他盼望已久的研究课题也通过了审批。
武宇轩终于可以踏上死岛,去探索那片令他梦魂牵绕的神秘世界。
紫嫣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不已。她执意与武宇轩一同前往。被武宇轩当即拒绝。虽然那片神秘的世界在他的眼里并不可怕,但也绝不是没有危险。
紫嫣的一句话,让武宇轩彻底动摇了决心。
“正因为有危险,所以我才对你放心不下,对一个心里有爱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人步入危险之中,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残忍!”
与武宇轩一同前往死岛的一共六个人,领队是副校长倪峰,五十一岁,精明干练,在大学里他不仅担任领导工作,还兼任着重要的课题研究。研究员常宽,四十五岁,是个不苟言笑却非常务实的植物学教授。船长郑玉,负责本次考查的运输工作。后勤人员陈阵,是大学里的厨师,负责考查队的生活起居。
武宇轩和紫嫣是支队伍里惟一的一对情侣。
踏上死岛之后,工作进展异常顺利,岛上确实存在着残败的人体骨骸,可他们并未遇到危险的事情。经过几天的考查,武宇轩对死岛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很显然,这座小岛来源于非洲热带地区,由于它的漂移,很多动植都已经发生了变异。武宇轩被这些奇妙的变化惊呆了。他的研究兴趣也发挥到极致。武宇轩早出晚归,追寻着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小动物,他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很快与这些小家伙产生了沟通,有几次武宇轩顺利地带着几只白狐回到小楼。
最初的几天里,紫嫣一直陪在武宇轩的身边,武宇轩忘我的工作和不知疲倦地奔走使她力不从心,武宇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粗心,他劝说紫嫣在小楼里休息,从那以后,紫嫣再也没走出小楼。
常宽教授也是工作狂,他每天与武宇轩同时走入森林,很快又分道扬镳,武宇轩回到小楼后,常宽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姗姗而归。
倪峰在最初的几天与武宇轩一起对小岛进行研究,紫嫣回到小楼后倪峰再也没有出来。
这天早晨,常宽与武宇轩再次走入森林,两小时后常宽将采集好的标本送回小楼,回来时与武宇轩不期而遇,常宽却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武教授,你觉得紫嫣这个女孩怎样?”常宽似乎无意识地问道。
“紫嫣是我见到过最优秀的女孩!”武宇轩自豪说道。
“你真的喜欢紫嫣吗?”
武宇轩点了点头,“遇到紫嫣以后,我才知道生命中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
“那么她喜欢你吗?”
“在没来死岛之前,谁都知道这个地方很可怕,可紫嫣为了我,还是愿意与我共同来走过这场危险,常教授认为这是种什么情感?”武宇轩反问道。
常宽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们都很迂腐!”说完,自顾离去。
武宇轩望着常宽,不解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用完早餐后,紫嫣把武宇轩准备出行的东西装好,送到大厅里。紫嫣的气色很好,武宇轩以为女孩又可以与他并肩同行了,走出小楼,紫嫣却停下脚步。
“早些回来!”紫嫣与武宇轩招手说道。
武宇轩心里有些失落,可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发现倪峰也走出大厅,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 武宇轩走到森林里,眼前里不时晃动着倪峰的那双异样的眼神,他的目光里有种嗔怒和期盼的东西,武宇轩从没见过倪峰有如此的状态。当紫嫣停在门口与武宇轩招手告别的时候,倪峰的眼神又温和了许多。
武宇轩想起了常宽教授讲过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的心脏不自主地跳起来,这是种丑恶的心跳,武宇轩为这种心跳感到脸红,可他还是带着犯罪般的心情回到小楼。
武宇轩回到小楼后,倪峰和紫嫣没有在大厅里办公。
每天这时候陈阵和郑玉会回到轮船上搬运食品。
小楼里很静。
武宇轩轻轻地推开了紫嫣的房门,里面没有人。
他又推开来到倪峰卧室的房门。
武宇轩的头几乎爆炸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嫣躺在床上痴痴地闭着眼睛,嘴里发出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的手臂举向空中,两只手紧紧地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什么也没穿,像一条白色的巨蟒在紫嫣的身上翻腾冲撞。
这个人正是他最为尊敬的领队和校长——倪峰!
武宇轩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
(三)
武宇轩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
他的脖子剧痛难忍,几乎断掉了。
他伸手摸向痛处,他摸到一根柔软的东西,那东西缠在自己的脖子上,武宇轩分辩出那竟是一根绳子!
武宇轩登时清醒了!
通身顿时生出一层冷汗!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遭遇的处境!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武宇轩想站起来,身上却没有一丝的气力。
他伸出手摸向黑暗。
他摸到一块冰冷的铁板。
他的头和脚同样触到两面坚硬的铁板上。
这是个极其窄小的空间。
他好像躺在了一具棺材里!
这时,有声音从外面传出来。
武宇轩听着这种声音,渐渐地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正在行走到地狱和人间的岔路口上!
……
“我的手现在还在发抖……”是紫嫣的声音。
“很快就会好的!”是倪峰的声音。
“他的死相很可怕!”紫嫣说。
“被勒死的人都是这种样子。”倪峰说。
“我感觉我们这样做太过份了!”
“如果你想留在大学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让我身败名裂,这是我们惟一的选择!”
“也许他什么都不会说!”
“如果真的说了,我们全都完蛋!眼下,老校长即将卸任,新的领导班子由我和另一个副职中产生,而武宇轩又是学校里权威,他的每一句话都会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我们怎么处理他,其他人发现武教授失踪了肯定会寻找!”
“暂时放在衣柜里,明天上午我们把他抛到海里!”
“可我们怎么对别人解释?”
“你真是太幼稚了,紫嫣,你不要忘了,这座小岛的名字就叫死岛!”
武宇轩听到这里,再一次晕了过去……
当然,武宇轩在没有被抛到海里之前就找到了求生的路口。
当他第二次苏醒后,衣柜后面的铁门被他无意识打开了。
武宇轩走进了那条窄小的台阶。终于发现了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秘密空间。
武宇轩想报仇,他想冲出地下室与这对狗男女拼个你死我活!
理智又让他冷静下来。
他一个人不可能斗过这两个心狠手毒的男女!
而且倪峰身上有枪!
进入死岛之前,研究小组做了充分的准备,为了应付难以想像的危险,学校通过与安全机关的协调,获得了携带武器的许可。
现在那只手枪就带在倪峰的身上!
武宇轩冷静下来之后,回到玻璃房里休息。他盼望着黑夜尽快来临,等常宽教授回到房间以后,他要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他!
时间过去不久,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武宇轩听到头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夹杂着惊惶失措的叫喊。
他返回倪峰房间的铁柜里,外面传来陈阵的声音:"倪队长,我们的轮船失踪了!"
“怎么回事?”倪峰吃惊不小。
“可能是滑锚了……”郑玉嗫嚅道。
倪峰呆了半晌,说道:“我们这次考查为期一个月时间,如果一个月后我们回不去,救援人员会及时赶来,所以说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
“可是,我们现有的食品最多只能维持一周的时间!”陈阵说道。
倪峰沉默片刻,用一种悲壮且调侃的语调说道:“从明天开始,陈阵和郑玉的主要工作是去森林里采集野果和捕捉猎物,就让我们做一回现代版的鲁滨逊!”
中午,岛上的人没见到武宇轩显得异常的慌乱,大家没有吃晚餐,分散到树林里寻找他,到了晚上,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楼。
倪峰和紫嫣一直在大厅里等候。
“看来,武教授遭遇到不测!”倪峰神情凝地重说道。
紫嫣在旁边悲恸地大哭起来……
好容易盼到深夜,常宽回到房间里休息。武宇轩等到小楼没有声息之后,悄悄走出铁柜,来到了常宽的床前。
常教授睡意很浓,武宇轩摇了好一会,常宽才睁开朦胧的眼睛。
“我是武宇轩!”武宇轩轻声说道。
常宽的眼睛渐渐地瞪圆,继而,两颗乌黑的眼球隐没了眼眶里,只听他“哦!”地怪叫一声,晕了过去。
武宇轩重新回到地下室。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融入这些活人的身边了。
他在人们的心里已经变成了鬼!
第二天,另一起突发的事故使岛上的人们在一天时间里陷入灭顶之灾!
那两个道貌岸然的狗男女终于现出禽兽般的本色!
这天早晨,常宽教授在大厅里整理标本,倪峰和嫣紫坐在大厅里整理资料。
陈阵和郑玉准备好捕猎工具离开了小楼。
两个人出去不久,天地间突然暗下来,一股狂风挟带着浓重的乌云遮住了小岛的天空。
常宽和倪峰几人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窗前,每个人都惊呆了。
岛上飞来无数只黑鹰!
天空中仿佛涌起了滔天巨浪,浪潮扑向陈阵和郑玉,几分钟功夫,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两具惨白的骨架。
倪峰几人回过神来,关闭了所有的门窗,又把每一件可以遮挡的东西钉在窗户上。
小楼里隐入了阴森恐怖的气氛中!
这个时候,武宇轩站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他目睹到外面的一切,他的心里也处于极度的悲伤和震惊。
可他并没有害怕,他了解那些黑鹰。这类物种在非洲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但如果用恰当的声波与它们沟通,这些凶悍的东西就会变成温顺的小鸟。
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发威!
群鹰离开以后,常宽教授呆呆说道:“如果武教授在就好了!”
倪峰不快道:“武教授连他自己都没能保住性命,怎么能对付这么一大帮鹰群?”
“武教授如果没有办法,也不会在非洲森林里呆上十一年!”常宽说道。
“现在不是争论武教授的时候!”紫嫣说道,“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常宽苦笑一下,“我们死定了!”
“只要能熬过一个月,我们就有获救的可能!”倪峰说道。
“恐怕在这一个月里我们不被鹰群吃掉,也会活活饿死!”常宽绝望道。
常宽的话象降了道寒霜,使这个本来幽暗的大厅里又蒙上一层阴冷的气息。
中午,倪峰让紫嫣准备午餐。他与常宽在大厅里继续工作。
紫嫣来到厨房,将几样罐头打开,刚刚码入盘中,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一声巨响,紫嫣的盘子失手掉在地上。
她回大厅,常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倪峰的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紫嫣吓得面色苍白,茫然地望着倪峰。
“现在,多一个人的存活,都是对我们生存的威胁!”倪峰冷冷说道。
这天晚上,武宇轩又听到了紫嫣那一阵阵含混不清的呻吟声。
这声音就像一把利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在他的心坎上。
武宇轩站在铁柜里,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钢刀,他在等候着这对狗男女闭上眼睛以后,悄悄地把他们送入地狱!
然而,武宇轩没能走出铁柜,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他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倪峰死了。
他的额头上开了一个血洞。
紫嫣站在床前,背对着武宇轩。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冒着青烟的手枪。
武宇轩双腿打颤,他的大脑已经没了意识,他以为自己再次步入梦中,他像僵尸一样从柜子里走出来。
紫嫣回过头,手枪掉在地上,她的脸变成了青色,她的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紫嫣躺在地上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四)
一个月后,武宇轩安全离开死岛。
武宇轩回到大学后,沉痛地讲述了倪峰队长及众队员被罕见的生物害死的经过。
最后,武宇轩表示,他愿意只身重返死岛,他一定要揭开死岛神秘的面纱!
校领导被武宇轩执着而感动,经过慎重考虑,终于同意了他的要求。
既然武宇轩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安全离开死岛,就说明他已经具备了应付各种危险的能力!
武宇轩又一次回到死岛。
但了他的研究的方向已经不在动物身上。
他把人作为自己研究的重要课题!
(五)
武宇轩的话讲完了。武振雄依然沉浸那场离奇的故事里。
武振雄点燃一支烟,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心境?
“那么罗郓和叶梅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振雄问道。
“他们像你一样,是每次灾难中活到最后的两个人!”武宇轩说道。
“也就是说,罗郓和叶梅一直陪着你度过了十五个春秋?”
“哈哈!”武宇轩笑道:“如果那样的话我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他们是第四批步入死岛的幸存者!”
“可我不明白,当你的研究开始的时候,你是如何迈开的第一步?”
“很简单,就像你们在海上遇到的事情一样,我的‘黑头’和‘英子’干掉了船长和大副,由我把轮船开到死岛,接下来我的身边就不会缺少像罗郓和叶梅这样的帮手!”
“难道他们真的愿意为你死心塌地地卖命吗?”武振雄问道。
“他们有选择的余地吗?”武宇轩得意笑道,“十几年来,我就是半人半魔的象征,不管这些人逃到哪里,我的‘黑头’和‘英子’都能把他们带回死岛,不然只能一死!罗郓和叶梅之所以没了一只眼睛,就是因为他们对我稍有不敬的恶果。当然,我不会让他们永远过着这种暗天无日的生活,我会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也就是说当他们能从第二次灾难中活下去之后,我答应他们离开死岛,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做到!”
“当你消失以后,罗郓和叶梅不知道你一直生活在地下吗?”武振雄又道。
“我说过,我就是半人半魔的象征,在罗郓和叶梅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个谜,我可以来无影去无踪,我可以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而他们完全不知道我在哪里!所以,他们对我就像一对忠诚的奴仆,我的每一句话对他都是一道圣旨!”
“可叶梅在柜子里找到了地下室的通道!”武振雄说道。
“在我被蒋二伤害的第二天,叶梅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她必须给我送来每天必用的食品,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她知道透露秘密的恶果,即使是对罗郓也会守口如瓶!”
“难道你不为自己的做法有一点的惭愧吗?”武振雄恨恨说道。
“当然,这么多年我确实看到一些令我感动的东西!”武宇轩低沉说道,“四年前有个叫子鸣的小伙子,他非常善良,也非常优秀,他有几次制止了岛上的人相互残杀,最后还是被人们用乱棍打死,他在临死的那一刻,手里攥着一张女人的照片,他是望着那个女人在微笑中死去的……还有蒋二和王小跳……还有叶梅和罗郓……他们的死都让我的心里难以平静……”
“可你最终还是杀了他们!”武振雄怒斥道。
“但是,他们又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我已经被这种风景深深地陶醉了!”武宇轩开心笑道。
“畜生!”武振雄狠狠骂道。
武宇轩冷着脸说道:“武振雄,虽然你杀了我的‘黑头’和‘英子’,但是,在我的岛上还有无数个这样忠实的奴仆为我效命,即使你走出这间房子,也不会离开死岛,你和潘玉倩只有接替罗郓和叶梅的位子,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武振雄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心情振奋不已,他知道走进地狱的并不是自己!
眼前的这个恶魔即将永远地闭上眼睛!
在武宇轩的身后有一条狭窄的台阶通到上面。
那道台阶就是埋葬恶魔的通道!
此时,潘玉倩已经从通道上走下来。
她手里握着一只粗壮的木棒!
“武宇轩,你的研究已经走到了尾声!”武振雄郑重说道。
玻璃房内传出一记重重的闷响。
这声闷响仿佛擂响战鼓的第一声。
紧接着,无数次鼓声在大厅里回荡。
玻璃墙上落满了斑驳的血迹。
武振雄闭上眼睛……
(六)
武振雄对离开死岛充满信心。
当武宇轩的脑袋在潘玉倩的木棒下变成一堆烂泥之后,他就想好了离开小楼的方法。
他可以用楼里的房门做一个足以容下两个人的木箱子,箱子的底部不必封住,在箱子的旁边挖出两只窥视的孔洞,他们可以躲在箱子里,就蜗牛一样匍匐行走。
群鹰的利爪再锋利,也不可能刺破厚重的门板!
只要他们能够安全到达小岛后面的水湾,武振雄就会有办法开动轮船。
武振雄与潘玉倩离开地下室,回到一楼,刚刚走出廊道,又立刻停下脚步。
武振雄的眼皮急剧地跳了跳。
他还是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
小楼外面飞来了无数的黑鹰。
最初的鹰群像一张张开的黑网,偶尔还能见到空隙里的阳光,转而,鹰群愈发地浓密,变成一团乌黑的云,翻滚涌动着,一点点向小楼逼进。
一股腥腻臭的味道在空中弥散。
武振雄拉着潘玉倩跑到大厅里,将潘玉倩摁倒在一张桌子下。
“不要动!”武振雄叫道。
他冲上二楼,以最快的速度卸下几块门板,回到大厅,堵住了所有敞开的窗户。
大厅里变成了一座黑暗阴森的密室。
武振雄的眼前漆黑一团。
突然,从潘玉倩的位置传来“啊”地一声惨叫。
“潘小姐!”武振雄叫道。
黑暗中只有武振雄的声音在回荡。
潘玉倩没有任何反应。
武振雄打开微型手电,循着潘玉倩的方向照去。
惊得他目瞪口呆。
大厅里没有潘玉倩的影子。
不仅仅没有人的影子,而且所有的东西都失踪了。
曾经排满大厅的桌椅倾刻间没了踪影。
整个大厅空空荡荡。
武振雄茫然四望。
突然,他听到一阵擂鼓般的轰鸣,地板上掀起一阵阵强烈的震颤。
武振雄的脚下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他的身体也随着敞开的黑洞向下坠去。
在武振雄下坠的瞬间,他感觉通身冰冷透骨。
但他的脑海却依旧清醒,他看到几个人的影子。
那是他分外熟悉的身影。
那几个人形成半个圆圈,面对着武振雄站在黑暗的大厅里。
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毫无血色的脸。
但每个人的嘴角都含着几分得意的笑。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容月、蒋二、王小跳、罗郓、叶梅、西门宇、武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