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弃荒林
当双子星显耀在弗狄塞亚斯大陆的上空,亚索人欢跃地到室外仰望着这一道可能给族人带来吉运的景观。屋内,依纳躺在木床上,她屈膝紧咬着牙,大汗淋漓的用双手捂着凸起的腹部;巴鲁曼则焦急地在门外徘徊。不多时,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让人们从双子星的喜悦中回过神。当得知是异性孪生子时,屋外的气氛沸腾。
族长慈爱地从巴鲁曼手中接过女婴,看着她吹弹可破的净肤,“今夜月色正圆,加上双子星出现在我族的上空,相信双子星的降生是神灵恩赐,这个孩子一定是神灵选中的圣女。多么漂亮的孩子,赛蕾思,这个代表圣洁的名字应当属于她!”
巴鲁曼紧抱着怀中的男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孩子,应该赐予他一个怎样的名字?相信他未来一定能成为我族的勇士!”
“让我想一想。”族长将赛蕾思放在母亲的身边,转身将男婴从父亲手中接过来,仔细端详着。突然他看到男婴的双眼过早的睁开,那是一双晰透的双眸,瞳仁间却散放着血红的光芒,且血光弥漫全身。
血红色如利剑般向族长的内心,他猛然一惊,怀中的男婴掉在了地上,“这个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可能……”
族长举止与神情的变化令族人的不解,他们纷纷走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他们的面容上出现了与族长同样惊愕的变化。
“为什么他会有一双血红的瞳仁?难道他是……”
“怎么会这样,这个孩子是邪恶的象征,难道是神灵对我族的责怨吗?”
“杀了他,不能让这个恶魔活下去!他的存活只会给族人带来灾难!将他活埋,将他烧成灰烬,不要让他的一丝头发留在这片洁净的大地上。”一时之间,屋内外嘈杂声一片,他们不断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这个可怜孩子的降临。
“这个孩子必须处死,在他被处死之前,我仁慈的将那个象征着罪恶与毁灭的名字"捷纳齐斯"赐予他。希望他能在地狱的煎熬中悔过自己对神灵的不敬。”族长惊惶的面色逐渐平息,他转过身望着孩子的父亲巴鲁曼,“相信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虚弱的母亲依纳奋力挣扎地爬起,颤抖的手停悬在半空,她希望能将捷纳齐斯紧抱在怀中,却被族人冷酷的拒绝。
“将这个孩子扔进鬼泣林,凶残的恶狼会撕烂他的身体。”族长的话得到了族人的认同。
“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不会因为是自己的亲骨肉而破坏族规,亚索人是正直无私的。”巴鲁曼用力甩开依纳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快速将捷纳齐斯裹在草席中,他的心没有丝毫的颤抖,面目仅流露出一丝故作不舍的伤感,他更多的是在思索怎样逃避族人的指责。依纳单手紧抱着赛蕾思,另一只手捂着嘴,泪珠簌簌落下,她不敢多言,不敢违背族人的愤怒,更不敢冲上前去抢夺孩子,她清楚激怒了族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捷纳齐斯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此时他只感到粗糙的草席将自己稚嫩的皮肤擦得生痛,他觉得很不舒服,嘶哑着嗓音嚎啕大哭。他的哭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赛蕾思,霎时双生子交织的哭闹声在夜间回响。哭声没有动摇父亲的思虑,却撕碎了母亲的心。巴鲁曼被吵得心烦意乱,抱着捷纳齐斯一脚将门踹开,头也不回得消失在凄冷的月色中。
这里是鬼泣林,通往渊恶森林的必经之路。林间古藤缠绕、荆棘遍地,婆娑树影在夜风中摇曳;四周冷雾迷朦、阴风惨惨,浓厚的血腥气息迎面而扑,坚硬的树蔓如同野兽贪婪的利爪,随时等候着生命的落网;夜间阴冷的气息流漫向上空,枝头猫头鹰的双目在残月下释放出煞人的光芒。此时,前进只会让生命受到进一步威胁。巴鲁曼怀抱着捷纳齐斯,不自然地紧捏拳心,恐怖阴冷的气息令他不寒而栗,他不敢再向前多进一步。在这样的气氛下,捷纳齐斯竟停止了啼哭,或许他已哭累了,躺在父亲的怀中咬着下唇酣然入睡,眼角在月光下闪现着泪迹。
突然前方密集的草木间,红色的光缀若隐若现,在它下方闪动着几束煞人的白光。飒飒冷风拂过,草木间真实的情景令巴鲁曼睁大了双眼,他清楚的发现那只躲藏在丛林间满腹杀机的黑狼;它目露凶光、撕张着大嘴,雪白的獠牙沾满斑驳血迹,霎时血腹味弥漫向夜间。
“不要过来……畜生!再向前一步,小心我杀了你……”巴鲁曼无法自我控制的颤抖着双腿,他非常清楚没有人可以在这片林中逃脱恶狼的利齿;此时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溢出,他感到心脏因恐惧而痉挛得发痛。
黑狼忽然腾空跃起,向巴鲁曼扑上来,他本能的将手中包裹着孩子的草席举起以阻碍黑狼的袭击;当发现已无处可避时,他无丝毫犹豫的将捷纳齐斯扔向了死亡,随即毫无挂念的飞速逃离了这片不安之地。
黑狼见异物从空中抛过,落在自己面前,便停止了攻击,慌忙用有力的前爪将草席紧按在地面。隔着草席,它嗅到了那种令自己着迷的人类的气息,它仿佛更深层的嗅到隔着皮肉漂香的血腥气。它迫不及待的将草席撕咬开,在草席的撕裂间,它出乎意料地发现一个因被惊动而啼哭的婴儿:脸颊润红、双目紧闭,两只小手微微蜷捏,裸露的肚脐残留着血迹。
黑狼俯首将鼻翼凑向捷纳齐斯的腹部,目光逐渐变得温和。它伸出舌尖轻舔着婴儿的伤口,然后慢慢舔向他的全身。捷纳齐斯张着小嘴,渐渐停止了哭声,他无意识间挥动的小手打在黑狼的鼻翼上。
黑狼竖直身体遥望远方,昂首向着夜空一阵长嗥;它用前足轻轻将草席两侧向内相对裹向婴儿的身体,并用利齿衔住,随即以轻快的姿势向前跃进,快速消失在丛林间。
捷纳齐斯被带往狼穴,与刚出生不久的狼崽一同躺在黑狼柔软的肚皮上;他与狼崽们一同吮吸着母亲的乳汁,他饿坏了,无力的小手轻抓着肚皮周边的皮毛。此时他失去了孤独的恐惧,他能清晰的感到母亲温暖的怀抱向自己敞开……
二、亲人重逢
捷纳齐斯在与狼群的朝夕相处中成长着,他用矫健灵敏的四肢奔跃在丛林间,他像狼一般用利齿撕裂猎物。他一直困惑在狼群中没有一只与自己的面容有一丝相似的同伴,他喜欢独自面对着古橡树下洼地间浅浅的积水,俯望着自己与众不同的长相;对他而言,唯一的庆幸是自己拥有着与野狼一般散发着相似血红光芒的瞳仁。
“不要随便接近人类,更不要去触犯他们,因为人类是极其危险的动物!”母狼一直这样告诫捷纳齐斯,他却并没有牢记于心。
一日,当捷纳齐斯俯身舔吸洼地间的积水用以解渴时,突然嗅到了猎物的气息,在同时他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向自己所处的方向跑来。女孩神色慌乱的四处张望,她软软的黑色长发贴至胸前,白色的长裙垂至脚裸。捷纳齐斯在狼群中长大,他最讨厌陌生人的气息,他立刻警惕地躲在枯藤缠绕的古橡树后的灌木丛中,躬起身体仅露出血红色的双目窥视着猎物的逼近。他等待良机以扑上前撕裂猎物的胸膛,他却丝毫不知,眼前这个与自己外貌惊人相似的女孩,正是自己的孪生姐姐赛蕾思。
赛蕾思满目惊慌,从她苍白面容与蹒跚的步履可看出,她已疲惫不堪;她因与家人失散而误入到鬼泣林,此时她已迷失方向,无法找寻回家的道路。
“妈妈……”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亲人,却毫无回应。她因过分焦急而啜泣,抬起小手不断地抹着眼角的泪水。
捷纳齐斯躲在灌木丛中,心中正盘算着与同伴分享眼前猎物的计划。或许因为发现猎物而过于兴奋,他不小心使灌木丛发出的沙沙响声惊动了赛蕾思。
“是谁?谁在那里……”赛蕾思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的身体僵住了,她站在原地双手紧捂胸口不敢动弹。突然她看到暗藏在灌木丛间闪动的血红光芒,她大叫着转身飞快地向身后跑去。
捷纳齐斯眼见快到手的猎物跑开,慌忙从灌木丛中跃起,疾速在后追赶。赛蕾思紧张的心脏快跳出体外,在这危机时刻,她却在慌乱中被脚下的树根拌倒在地,捷纳齐斯乘机跃起将她扑倒在身下,死死撑在地面。尽管捷纳齐斯发现眼前的这张脸与自己在水洼中看到的自己的面容十分相似,他却已顾不得这些。他紧按住赛蕾思的双肩,撕张着嘴侧脸向她的下颌咬去,突然一支利箭划破半空伴着飞溅而出的鲜血射入他的肩胛骨;他惨叫一声,捂着溢血的伤口痛苦地倒在枯叶横铺的地面,用惊慌燥怒的目光望着骑马向自己逼近的陌生人,他完全不知此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巴鲁曼。
“赛蕾思!”从巴鲁曼身后走出的伊纳跑上前将惊乱无措的女儿抱在怀中。
“妈妈……”赛蕾思哭着依在母亲的怀中,当她情绪稳定下来时,不住地指着捷纳齐斯,“他要杀我!他眼睛的颜色真可怕,他是不是怪物?”
当依纳注意到那个痛苦地在血泊中挣扎地满脸污垢的孩子时,她呆住了,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即使不去注意那双招上天诅咒的血红色瞳仁,他与女儿极其相似的面容也能让依纳轻意的认出,这就是被自己及族人丢弃的亲生子,“捷纳齐斯……我的孩子!”
然而没等依纳上前将捷纳齐斯抱住,巴鲁曼已飞身下马拦在她的面前,同时他侧身不住地招唤逐渐拢近的同伴,“他受伤了,将他带回去交给族长。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没有死!”
“将他绑起来,可别让他跑了,这小子比狼还要精。”一个亚索人走上前抬起捷纳齐斯下颚,希望能看清他的面容。捷纳齐斯忍着伤痛憋足气,一口狠命地咬在这个陌生人的手腕上,亚索人大叫地将手松开紧捂着伤口,眉头皱成一团。巴鲁曼上前一巴掌挥向捷纳齐斯,他脸侧向一边,长发散乱在面前,一抹鲜血从嘴角流下;他咬着嘴角,忿恨地望着面前这个伤害自己的陌生人,血红色的双目中充满煞气。
“放开他,不要再伤害他了!求求你,放了自己的孩子……”依纳抓住丈夫欲再次挥下的手,几乎跪在他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不要再打他……即使是恶魔的化身,也无法抹灭他是我们的孩子的事实,你真的如此狠心的非要毁灭他吗?”
“松开你的手,滚开!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不用你们这些妇人插足!”巴鲁曼一掌将依纳推开,“族人不能容忍他的存在,你应非常清楚违犯族规的人将不得好死。你难道就愿意为这个不值得怜悯的野孩子放弃自己的生命吗?愚蠢的女人!”
巴鲁曼不顾妻子的哀求,抬脚有力地踩在这个虚弱的孩子的身体上。捷纳齐斯已无力反抗,任由父亲用粗糙的长绳将自己捆绑住。巴鲁曼将绳的一端牵在手中跳上马背向族中的村庄走去。捷纳齐斯带着伤痛被拉在马的身后,步履蹒跚的拖着瘦小的身体向着死亡前进;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在他的身体上,他眼前一片朦胧,只感到痛与累……
三、族人的歧视
“烧死他,他背叛了神灵,他盗走了冰魔圣枪,他是恶魔!”亚索人将捷纳齐斯关在空地的兽笼中挂在半空,任由他被日晒雨淋,他们如同与这个孩子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带着极度忿恨的表情向他大声的叫嚷。
捷纳齐斯蹲在兽笼中,时而狂叫耸动着笼门,时而缩成一团躲在角落。村内的大人用矛尖刺他的脚背,孩子则将拾起的碎石扔向铁笼。他们用铁棍用力敲打着铁笼,看着他被惊吓的上下跳动而放声狂笑。
“冰魔圣枪?”他完全不知这群咆哮的族人所说的“圣枪”为何物,更不知它与自己有何关联,在他听来一切显得如此陌生,更多的是茫然疑惑的无辜。
“瞧那个怪物,他双目的颜色真令人恶心。听说他是灵狼转世,他看上去果然像一只狡猾的狼。”人们经过兽笼前,都是带着鄙夷的目光望着他。
村民们认为不能因饿死而便宜了这个小恶魔,便将极少份量的余饭残渣塞进他的铁笼内,他们甚至硬着心肠将尘土埋在食物中。即使是这样,捷纳齐斯仍然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咽下;他饿坏了,咕咕声从他的腹内发出,他按着扁平的空腹,双目无神地望着笼外那些对自己百般嘲弄的族人。
其中一个小女孩却有别于其他人;她走到笼前将捏着大块鹿肉的手伸进笼肉。捷纳齐斯失神的双目立即出现光芒,他没等那女孩缩回手,早以快速将鹿肉一把抢在手中塞入口中撕咬。
女孩吓得慌忙将手缩回,但她并没有离去。她隔着铁栏用怜悯的目光望着正在为鹿肉痴迷的狼孩,“好吃吗,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
“……”捷纳齐斯只顾着手中的食物,完全没有作出反应的时间。
“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去你拿一些给你!”女孩双手抓住铁栏,脸贴得更近些,她看到捷纳齐斯狼吞虎咽的模样,觉得他很可怜,“你孤独吗?我愿意陪你说话!”
突然女孩手腕上佩带的散发着光泽的晶莹手链引起了捷纳齐斯的注意,他一面继续将鹿肉往口中塞,一面呆望着那条紫晶手链。
“漂亮吗?”女孩发现他目光细微的变化,善意的举起手腕,“你喜欢吗?它很美!”
捷纳齐斯跪着从笼内抓住铁栏,凑向女孩抬起的手腕,红色的瞳仁与紫晶相互映衬。他伸出油腻的手用指尖轻碰向光亮澄澈的饰物,露出欢悦的笑容。
女孩看见他的笑容,对视着他也欣喜的笑出声,“如果喜欢,我可以将它送给……”
“琳芙娜,你这个孩子都在做些什么?”没等女孩话音落下,她的母亲已从远处跑过来,“快跟我回去,你竟然用鹿肉喂这个臭小子?他可以得到一些剩饭充饥,已是族人对他最大的宽容。”
“妈妈,让我再多待一会,不要打断他的笑容!”琳芙娜执意不肯回家。
“你竟然在可怜这个该死的小杂种!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回去,快跟我回去!”母亲用力抓住她的手,“你这个孩子想挨打吗?”
琳芙娜极不情愿的跟在母亲身后,她不时回头望着捷纳齐斯,“妈妈,他也是亚索人,为什么族人要这样对待他?”
“因为他是灵狼转世,他是恶魔,他不值得怜惜!恶魔即使轮回万次也无法偿清自己所犯下的罪恶。”母亲头也不回的回答。
“他看上去真可怜!他吓坏了,他没有家人吗?为何他的家人不来救他?”女孩再次回首遥望。
“他的家人为他感到耻辱,他们站在族人的一边希望他被毁灭。”
“灵狼给我们的族人带来过伤害吗?”琳芙娜一直问着。
“没有,只是传说他盗走了冰魔圣枪。”
“那为什么族人憎恨他?”
“因为神灵憎恨他!”母亲毅然回答。
“或许他愿意悔过,我们为什么不给他悔过的机会?族人告诉我,说要学会宽容他人的罪过。”女孩感到不解。
“因为他必须用痛苦去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恶!”母亲不以为然。
捷纳齐斯呆呆地望着琳芙娜远去的身影,又蹲向铁笼角落撕咬起手中的鹿肉,晶莹手链的幻影在他眼前晃动;他将食物紧紧抓在手中,他害怕连这小小的要求也受到阻碍。然而最后一小块鹿肉却从他手中滑落,他慌忙去拾,却眼望着食物穿过笼底的铁栏掉在地面。他顾不得太多,心急如焚的将没有受伤的胳膊伸出笼外,希望能抓到那块已沾满泥土的食物。却因铁笼悬在半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鹿肉,他急得面红耳赤。
“你们看,那个小恶魔的胳膊伸出了笼外!”周围围观的人都发现了他的举动。
一个强壮的年青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强行扭扳,捷纳齐斯痛得大叫。周围人狰狞地狂笑,并用火把去烧他的手指。他疼痛难忍地大声惨叫却无法动弹,随后在快速抽回胳膊后将受伤的手放在口中。
四、母爱的消逝
伊纳躲在石墙后遥望着这些情景泪流满面,她扶着墙体的双手不断颤抖,她的内心已痛不欲生,“捷纳齐斯,对不起……”
她为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眼看自己的孩子招受屈辱却只有怯弱的退缩,感到无以言表的悲痛与自责。当她再次看到族人将树枝伸入笼内抽打孩子时,她的泪水已无法停息。她闭上双眼捂着嘴,簌簌泪水流向手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无法狠心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再受到更深的伤害。”
于是伊纳灌醉丈夫盗取钥匙,她在夜深人静时乘族人已进入梦乡,悄声来到铁笼前。她看见捷纳齐斯侧卧在笼内伴着寒风入睡,夜间寒冷的雾气丝毫不能影响他的睡意,他早已疲惫不堪。
看到眼前的情景,伊纳内心一阵揪痛,她慌忙将铁笼从半空放落下地面。尽管她极其小心的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却依然惊醒了笼中的孩子。伊纳心底一阵慌乱,她害怕他在逃离中惊动族人。然而令伊纳几乎再次流泪的是,当孩子看清自己时,早已失去狼一般的敏锐与反抗。他先是在睁眼的霎那间猛然用双臂立直上身,随后惊惶失措的跃身靠在铁笼内的角落环抱一团,颤抖着用惊恐的目光盯着眼前陌生的妇人。
“我的孩子,快过来,快到这边来!”伊纳向他伸出手。
“……”捷纳齐斯依然蹲在角落,用怯弱的目光盯着她。
“抓住我的手,我不会伤害你,让我带你离开这里。”伊纳尽力使声音变得更轻柔。
捷纳齐斯慢慢用将手指轻触向伊纳的指尖,又迅速缩回到身边。伊纳花费很大的精力才得到他的信任,她觉得应尽快将孩子送回森林,可她仍然希望能再多看他几眼,于是她将他带到村外一间长久无人居住的小屋。当她点燃木桌上的烛台时,捷纳齐斯吓得缩在墙角,双臂紧贴墙壁。
“不要害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伊纳拿出药水轻试着狼孩遍身的伤痕,这些瘀紫的伤痕令她心痛不已。当她的手碰到捷纳齐斯肩部被利箭射伤的伤口时,他痛得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并缩抱作一团,母亲的泪水又一次溢出。她在极其小心的将药水涂抹在孩子的伤口上后,将他带到已调好水温的木盆前,将温水缓慢地浇在他的身上。刚开始捷纳齐斯会受惊般的跳开,慢慢地他竟适应了这种从头顶淋下的感觉。
伊纳擦净他的身体后将他带到床边坐下,并用被褥将他紧紧裹住抱在怀中。她双手捂着他的小脸,端详着他的面容,随后又将他紧紧抱住轻抚着他的黑发。捷纳齐斯并不理解妇人这一连串的举止所代表的含义,他只是感到她的怀中特别温暖,似母亲般的温暖……
当他醒来时,是被一阵浓郁的肉香味吸引而醒,他迫切的从床上坐起掀开被褥冲到桌前,望着粗糙瓷碗中的食物出神。他的食欲在内心翻滚,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碗中的食物。这时伊纳从屋外推门而进,捷纳齐斯吓得将手收回缩在床边。伊纳笑着将他扶到桌前,他望着她露出胆怯的神情。当他确认香喷喷的食物是为自己准备时,一把将碗抢到自己怀中,将脸埋在碗中,狼吞虎咽的咽下。
突然远处传来喧杂的脚步声,捷纳齐斯惶恐的将碗扔开并躲向母亲的身后。伊纳手扶着桌边,心中忐忑不安,她再一次将孩子抱在怀中,“真希望可以听到你叫一声母亲,恐怕已没有这样的机会。快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接近这个村庄。”她边说边将拉着捷纳齐斯向后门跑去。令她出忽意料的是,巴鲁曼带着一个族人已守在后门外;当她拉开后门时,阳光下武器闪烁的刺目的光芒直射向她的双眼。她慌忙将门关上,却被丈夫一脚踢开。捷纳齐斯吓得连连后退,那个族人上前一把拧住他的颈项。
“放开他,他只是一个孩子!”伊纳欲上前阻止。
“你的胆量可真不小!”巴鲁曼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并拉向自己的面前,“你敢救他,你真是不想活了!”紧接着他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就这么怜惜这个小杂种?”
“杂种?他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子吗?你就这么狠心吗?”头发被拉扯的疼痛让伊纳皱紧眉头。
“臭婆娘,你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巴鲁曼抬脚踹向妻子的腹部,然后转身望着族人,“将他们都带回去,按族规惩治!”
突然伊纳站起身狠狠的朝丈夫脸上咬去,在巴鲁曼大叫地捂着脸时,她又用力撞向那个跟在丈夫身后的族人,然后在将捷纳齐斯推向门外后关门用身体抵住,“快离开这里,捷纳齐斯,不要再回来!”伊纳不知自己哪来的这般勇气,可是为了孩子,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捷纳齐斯被母亲从屋内推出,当他看到不远处的丛林,仿佛获得新生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林中跑去。然而尽管他跃进了林中,却并没有回到母狼身边,他在渊恶森林的边界逗留了一夜。他感到自己在与妇人分离的时刻有一丝隐藏在内心的不舍,他对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妇人有这样的感情而迷惑不已,在次日清晨他竟潜回了亚索人的村庄。捷纳齐斯并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一种留念,更不知自己这种做法所带来的致命的危险,他只是觉得很想再见到昨日那位令自己倍感亲切的妇人。
村内静得只听得见风声,当他走近时,眼前的情景令他呆滞。他看到妇人的身体悬挂在半空,冰冷的铁链套住她的颈项,她瘦弱的身体如凋零的枯枝在强风中翩跹;她零乱的长发飘散在胸前,面目上除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没有半刻的恐惧。
正当捷纳齐斯没有完全清楚自己内心产生的疼痛所代表的意义时,躲藏在暗处的亚索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涌向他的身旁。他本能做出属于狼的反抗,然而他却因伤势寡不敌众。锐利的矛尖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的身体中,他挣扎着因体力不支倒在地面。
“杀了他,像他母亲一样吊死他!”族人的叫嚷声在他耳边响起。
“烧死他,他背叛了神灵,他是恶魔!”人们带着极度忿恨的表情向他大声的叫嚷。
“我不会原谅你,一切都是因为你!”赛蕾思哭泣着走到孪生弟弟的身边,她拾起石块叮向他,并用恶毒的话咒骂他,“是你害死了妈妈,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捷纳齐斯呆滞的望着赛蕾思,在族人的叫嚣声中连恐惧也丧失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半空悬吊的带给自己温暖的妇人正是自己的母亲。突然他的颈项被坚硬的镣链拉住,他的身体毫无反抗力的被从地面拉向半空。镣链带给颈部剧烈的疼痛与窒息感,他在半空踢打着双腿,伸出双手用最后的余力拉扯着镣链,然而他的挣扎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痛苦。
“像他母亲一样吊死他!”这是捷纳齐斯在痛楚与喧杂的叫嚷声中听到的最完整的一句话,“母亲……”他的脑海中一直涌现着这道声音,他的视线却已变得模糊。“为什么我必须被毁灭……”
正当他对生存已不抱希望时,黑狼突然从欢呼地亚索人身后窜出跃向半空,用利齿咬断了悬在半空的铁链。在人们的思维并没完全反应过来时,它将捷纳齐斯快速驮在背部,向鬼泣林的方向奔去,断裂的铁链上仅留下它口齿间的一抹鲜血。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了满足内心虚伪的嫉恶如仇,为了获得神灵的欢心与恩赐。”
“那个待我亲切的妇人为什么会被处死?”
“因为在万物生灵的心目中,神灵即是真实,违背神理便是恶魔,将被毁灭。”
“她为什么宁愿被处死,也不站在族人的同边?”
“因为她是你的亲生母亲……”
五、野兽的复仇
当年经历这一切的捷纳齐斯仅是不满十岁的孩子,然而同等漫长的岁月即使再次从他眼前飞逝,他依然无法忘却那具在风中蹁跹的飘尸,那停息在半空中属于母亲的最后的笑容,以及母狼为救自己在奋力咬断铁链时碎裂的獠牙。
捷纳齐斯再不是面对伤害无法反抗的孩子;在母狼将他从镣链救下后,因自己獠牙碎裂而几近失去了捕食的能力,它在月圆之夜将捷纳齐斯带到巉岩叠嶂的山颠,将一生所有的生存绝学全部授予他。
“为什么我会引起族人的憎恨?冰魔圣枪究竟为何物?”捷纳齐斯多次提出这样的疑问。
“捷纳齐斯,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有天生的灵力,背叛神灵的罪名,不可抹灭你力量的强大。”黑狼已不想再对他有过多的隐瞒。
“背叛神灵?”他无法接受这令人窒息的真相。
“因为你是灵狼转世!”
“灵狼?”捷纳齐斯感到震惊,“传说中柏撒最宠爱的神兽!听说它因触犯天规而受到严厉的惩罚与诅咒。但……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天地间万物生灵皆知,灵狼盗走了神灵在天地之初时所制创的神器,冰魔圣枪!那柄用人类献奉的纯洁少女的鲜血与肉体,能化去一切邪恶力量的拥有生命的至高神器!”黑狼的语气低异而沉重,“灵狼是柏撒神座下的宠物,它是从天地之初时便伴随在柏撒身旁的神兽,它拥有一身雪白光亮的皮毛,它的双目能望彻千里,它的嘶嗥可震裂山谷。柏撒对它宠爱有加,却狠心的将它推入地狱倍受煎熬,难道真是因为圣枪?没有人看到这一切最真实的一面!”
“不可能!一切都是谎言,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冰魔圣枪,它……怎么可能在我身边?这不过是那些将我唾弃的可恶族人编造的借口!”捷纳齐斯不屑于这样的解释,他的脑海中更多充斥着对亚索人的仇恨,“他们希望将我毁灭!”
“作为灵狼的后裔,我们深信着它的无辜,这也是自天地之初起人类与狼群成为夙敌的原因。虽在冥冥之中感到这一切实有蹊跷,但我也无法解释出更多的真相。捷纳齐斯,灵狼虽未复活,但它一定会时刻守护在你的身旁。只是不要忘记,一切并不是背负着被诅咒的命运的恶灵在真正的选择背叛,而是在万物生灵的心目中,神灵即是真实……”
岁月的流逝使捷纳齐斯对亚索人憎恶日益俱增;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月夜,亚索人的村庄中留下他的足迹,他们面对失踪的亲人留下的残物及满地的血迹除了痛苦与愤怒,并无任何解决的方法。
“那个恶魔又来了!”当捷纳齐斯再次出现在村口时,族中的女人抱着孩子如以往一般呼叫着向屋内躲藏,用重物抵住不堪一击的木门;而男人们则一边握紧手中的武器叫嚣,一边目露恐惶的向后退缩。人数已不足以成为他们战胜对方骄傲的手段;他们的头颅及身体在自己挥动手中武器的瞬间,伴着飞溅的鲜血撕裂成碎片。族长在命令族人抵抗的同时,躲藏在屋外堆积的木桶后,他眼见着冲在最方的勇士被捷纳齐斯举过头顶撕成两段,弹蹙的下半身躺在自己眼前的血泊中。
“妈妈……”一道稚嫩的声音被族人杂乱的脚步声中淹没,一个身材矮小、年幼的女孩站在飞扬的尘埃间哭泣,泪滴经过沾着尘灰的面颊留下浅浅的痕迹。
一个亚索人眼见捷纳齐斯冷颜向自己走来,惊慌失措的将手中的铁棍扔向他,却未料到铁棍在他手中断为两截。“滚开……”亚索人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捷纳齐斯的逼近所代表的是自己生命的终结,他吓得面如土色,不断将身旁可利用的东西扔向对方,并希望能找到藏身之处。在危急之时,亚索人突然发现身后离自己不远的在哭泣的孩子,他顾不得太多,缓缓后退猛然抓起孩子细瘦的胳膊越过头顶抛向恶魔。
“啊……!”孩子嘶哑的尖叫声从半空划过,如僵硬的石块般击落在捷纳齐斯的怀中。
“不……”沉闷而绝望的喊声从屋内被捂住嘴的妇人口中传出,泪水打湿了那只捂在她嘴前的身后族人的手。
“不要出声,你想让那家伙发现我们吗?你不要命了吗?”众人的怨言同时指向这个随时有可能失去孩子的可怜妇人身上。
当捷纳齐斯看清落入自己怀中的仅是一个弱小的孩子时,那欲发出攻击而紧捏着拳心的手垂向身旁,此时他清楚地感到女孩在自己怀中因恐惧而剧烈的颤抖。
“可怜的孩子,恶魔不会放过她!”族人在心中默默的自语,然而他们的脚步却在后移。
“卑鄙!”看到女孩无助的目光,捷纳齐斯仿佛看到自己童年的遭遇,他的眼前又一次出现母亲最后的笑容,他的心如同锥刺般一阵剧烈的痉挛,“在危难之时,那些所谓的道德伦理已无法藏匿在虚假的面孔下吧!这才是你们最真实的本性!”捷纳齐斯已失去了与亚索人周旋的耐心,他因担心伤害到女孩,将她抱到树后放下,并微笑着蹲下身稳定她恐惶的情绪。
族人惊愕地看着捷纳齐斯奇怪的举动,戒备的握紧了手中的利器。他们惊恐的看到周围的空气中浮现出层层如冷月下般的薄雾,在同时他们感到群狼的怒嗥响彻耳鼓。阴雾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他们顾盼四周、相互靠挤的霎那间将他们引入了死亡。
当捷纳齐斯的招术下仅存的生还者,回忆起一切时,仍然是一副恶梦初醒的神色,“我看见在地面的泥土卷向半空、地面划出斑驳的裂隙的同时,自己被群狼撕咬,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分离撕裂时产生的剧痛!”
这是亚索人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浩劫,族中的男人中只有那些躲藏在屋内或安全地带的胆小怯弱的人才得到幸免,并在每次谈起时都心有余悸。
“族人的惨重伤亡使我们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我们不能再任由那个恶魔为非作歹,我们必须让恶魔知道恶索人是不容欺辱的!”亚索人震怒了,尽管他们认为灵狼盗走了圣枪,但他们依然坚信圣枪拥有着能识别善恶的强大灵性。亚索人的祖训中提到必以纯洁少女的鲜血与肉体祭奉圣枪,因此他们决定按照族规选出圣女唤醒圣枪以驱逐魔灵。按照族规,族中每百年将选出的三名最圣洁美丽的女子,她们将带着族人的期望步入渊恶森林间的圣祭山,等待着圣女在其中最中意的女子体内复活。
渊恶森林是弗狄塞亚斯大陆上被诅咒的土地,一片死亡气息流绵其间的没有入口的密林。生活在与之相连的枯旱大地上的亚索人,宁可面对着头顶的烈阳与漫空飞旋的黄沙,也不敢寻找入口进入林中捕杀猎物以求生存。他们并不清楚这片密林被诅咒的原因,只知道没有除圣女之外的人可以活着走出来。成为圣女的道路光荣而曲折,尽管这份荣誉是族中每个女孩的希望与期盼,但在族人的心中却异常清楚:历来被送往圣祭山顶的女子都暗存必死之心;因为最终只有成为圣女的女孩回到族中,其他的人都杳无音信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尸骨无存。族人只在心中对此事置疑,但并不敢有过多的议论,仿佛这一切已成为极其普通的现象,因此她们孤魂只能在族人的记忆中谈忘。另外为了防止一些被选中的女孩因路途的艰辛而放弃、逃亡现象的发生,族长将血镜摆在三个女孩面前,“将你们纯洁的血液滴在血镜上吧!中途退缩者将在血镜的惩罚下,全身腐烂的在极度痛苦中死去;这是圣女的毒咒!”
经过庄严的仪式后,赛蕾思与同族的两个女孩被同时选中。当得知拥有被选为圣女的资格,三个女孩喜极而泣。从儿时起就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在族中女孩的心底萌生,那就是成为圣女将给自己及家人带来至高的荣誉。尽管每个人都清楚成为圣女可能遭受的险境,甚至她们并不知在三人中能成为圣女的人是谁,但她们仍然为能拥有这样被族人仰慕的命运感到激动而自豪。然而亚索人却不知此时捷纳齐斯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一切,他藏在石墙边的木酒桶后,盗听着族人的一举一动。
琳芙娜捂着胸口,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凯妮则站在不远处,亲人将她团围在中间。她为了不让自己因激动而显得过于幼稚,强忍住内心的激喜,对周围的人露出和平而含蓄的笑容。
“竟然会在谎言的蒙蔽下如此高兴!”捷纳齐斯玩弄着指间的枯草,冷笑着望着他们,“真是一些幼稚可笑的女人,你们终会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后悔!”突然,他发现一个步履蹒跚的大汉向这边走来,慌忙移向石墙将自己藏得更隐蔽。
“酒……我要酒!”巴鲁曼摇摇晃晃的穿过人群走向女儿。他脸颊泛红,一只手紧握着空荡的酒瓶,另一只手不时扯弄着杂乱的头发;他打着酒嗝,将抹过嘴的手放在胸前的衣襟上不断擦拭。突然他没站稳,跌跌撞撞地趴倒在地,手中的酒瓶摔得粉碎。
“这个讨厌的酒鬼,见到他真令人扫兴!”族人用鄙夷的目光望着巴鲁曼,他们讨厌他周身熏鼻的酒气,纷纷向旁避开。赛蕾思无奈的将父亲从地上扶起,得到的却是父亲响亮的耳光。这一耳光得到的是周围人的冷漠,却令捷纳齐斯万分惊讶,他打消了准备离开的念头。
巴鲁曼强睁着红肿的双眼,手无力的举过头顶挥舞,“要你老实的呆在家里,如果不是费力找你,酒……酒瓶怎么会碎!”
赛蕾思捂着肿痛的脸,背对着族人在旁落泪。她知道因为母亲的背叛使父亲更加无法在族人面前立足,族人以他的妻儿对他任意嘲讽。他只能整日以酒为伴,他酗酒成性,烂醉如泥的倒在家门前已令族人见怪不怪。也因为这样,他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
当从族人口中得知女儿拥有可能成为圣女的资格,巴鲁曼转怒为欢,他不再提酒瓶的事,转身又走回女儿身旁,“一定不要让父亲失望,一……定要成为圣女后再回来见我。千万要记住,如果失败了,就不要回来!”巴鲁曼摇晃的走开,并不时扭头提醒着赛蕾思。
“真可怜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族中一些妇人在一旁偷笑,她们斜着眼对赛蕾思指指点点。如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兴灾乐祸。
看到族人的议论,赛蕾思将泪水往心底咽,自从母亲死后,她就活在这样的嘲讽中,“我为什么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必须永远生存在他人的唾沫中?”
族长将一切看在眼中,又一次将旧话重提,“不要忘记是谁让你落入如此境地。记住,亲手杀了你那给家人带来灾难的孪生弟弟,捷纳齐斯!”他故作凝重的望着赛蕾思,他希望将这道理念根深蒂固在她的脑海中,“如果有幸成为圣女,你一定要狠心亲手杀了他!他果然是恶魔,与他亲近的人几乎没有好下场,真希望你能逃脱他的诅咒,切勿手下留情,只有圣女能够诛灭这个恶魔!”
对于眼前亲人被族人歧视的情景令捷纳齐斯感到有些意外,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并不为这一切而心软,“如果在这样的境遇中,你们仍然执意站在亚索人的同边将我逼入死路,那就不要怪我心恨!”
六、圣女之行
三个女孩被族人送到村口,便独自走上了通往圣祭山的路途。她们越过枯旱的沙漠,来到异石嶙峋的山谷,她们沿着崎岖山路走向位于山另一面的鬼泣林。暮色逐渐苍茫,夕阳逐渐隐藏山后,雁群从头顶飞向远方的一抹残阳,瑟瑟冷风带着哭泣声吹入深谷;她们已进入恶狼的领土,却不知捷纳齐斯一直紧跟其后。
“听说在鬼泣林中除了恶狼,还有四处漂动的鬼影,这是真的吗?”赛蕾思小声的问着身旁的同伴。
凯妮望着她皱着眉头,“从你的口中难道不能听到一些开心的事吗?”
“凯妮,不要这样!”琳芙娜清楚好友对赛蕾思的不满情绪,“我相信圣女会保佑我们。”尽管她这样说,内心依然不时会闪出一丝恐惧。
“圣女?真可笑!”这个字眼令捷纳齐斯躁怒,“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还能撑多久。”对女人下手让他感到可耻,他肯定的认为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孩在恐惧中见不到次日的晨曦。
“我觉得有些渴。”凯妮拿出水袋欲解除口渴之苦时,却因将树枝间琉斑驳的死蛇吓坏而将水袋扔在地上,清水从袋中流出浸入泥土中。
赛蕾思发现水袋倒在地面已空,吃惊而沮丧的将它拾起,“怎么办?这里面装有我们全部的水,没有水我们无法生存!”
她的话令凯妮怒火中烧,仿佛是在故意揭自己的伤疤,“你是在责备我吗?”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还是想办法尽快找到水源吧!”琳芙娜见好友脸色难看,慌忙将她们的注意力引入正题。
“我很累!”凯妮觉得有失面子,索性坐在一颗树桩上生闷气,“需要这么多人去找水源吗?”
为了避免争执,琳芙娜提出抓阄的想法。令凯妮异常满意的是,赛蕾思被选中去寻找水源,这个被她厌恶的人终于可以在自己眼前暂时消失。她从心底讨厌这个被族人歧视的同伴,她讨厌对方满身的晦气,她认为与这样的同伴在一起只会有损自己脱俗的形象。
“……”赛蕾思接过水袋,内心充满恐惧。她无法推脱,她已习惯这种不走运的生活,在她眼中幸运永远降临在自己身上。
“这片森林很危险,还是一起去吧,!”琳芙娜很不放心。
“决定的事不能改变,亚索人不能违背自己的决定!”凯妮口气强硬,她拉住好友的衣裙等着看赛蕾思的笑话。
“凯妮,不要任性……”“不要再说了,你们就在此处等我。”没等琳芙拉说完,赛蕾思便拿起水袋走向林间。
“不要这样……”琳芙娜抓住水袋,在与赛蕾思的抢夺中,腕部的紫晶手链掉在地上。
“……”捷纳齐斯正为女孩们无聊的争吵感到困倦,断裂在地的晶莹的紫晶链将他牵回童年的记忆,“是她……”捷纳齐斯感到内心剧烈的颤动,“为什么会是她!”
“你喜欢吗?它很美!”女孩甜美的声音轻荡在他的脑海中;汗水浸出他的手心。
“备选的圣女?不,这不会是真的!”他紧靠着树干全身颤抖,极不自然的握紧拳心。
赛蕾思推开琳芙娜向林中走去,然而她没走出太远,因没有注意脚下不平的道路,不小心踩在凸起的石块上将脚扭伤;她痛得跌倒在地。
“伤得重吗?”琳芙娜上前轻捏住她的脚踝,她痛得叫出声,她的叫声将捷纳齐斯带回现实。
“你现在终于可以推卸找水源的任务了!”凯妮斜眼望着赛蕾思,露出藐视的笑容。
“凯妮!”琳芙娜瞪视着好友,“你留下来照顾赛蕾思吧!”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将水袋拿在手中,“我去吧!你们不要四处走动,我会很快回来!”
琳芙娜的决定不但令同伴不解,更让捷纳齐斯震惊,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林中致命的重重危机。
“不要勉强自己!”赛蕾思面带愧色的望着琳芙娜,“都怪我不小心!”
“不用自责,这不是你应尽的义务。”琳芙娜将她扶坐在凯妮身旁后,快速消失在林间。
“如果琳芙娜出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满身晦气的家伙!”凯妮在她耳边低声骂道。
琳芙拉独自步入丛林深处寻找水源,她强忍着心底的恐慌,不断在路过的橡树旁做记号,捷纳齐斯寸步不离地在暗处紧紧跟随。或许因为他过于心急,时而在不甚中弄响的枝叶声,如同凶残野兽的磨牙,吓得琳芙娜加快了脚步。片刻后,当她听到隐约传来的流水声,欣喜不已的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捷纳齐斯想上前拉住她,眼见将触到她的手臂,又莫名的将手收回;他决定在真正的危机现身的时刻再采取行动。
如纱的月光直泻林间,前方婆娑树影在幽朦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她感到水流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便逐渐加快了脚步;穿过层层夜雾,晶莹清透的溪源映入她的眼线。
“水!”她高兴地跑上前。或许因为过度的兴奋,她并没注意脚下,古树下的盘根险些将她绊倒在地,她手中的水袋被抛向溪旁;此情景令捷纳齐斯一阵颤动。
“真是太不小心了!”琳芙娜慌忙跑过去俯身将水袋拾起,在拾起的瞬间她突然发现离水袋不远处出现一件乳白色物品,她猛然抬起头迅速望去,只看到一块杂草丛生的暗石。她转身向四周遥望,依然是冷月迷雾下的古林清溪,她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只是幻觉,转回身欲走向清溪。这时眼前的情景令她大惊失色,她看到幽月下一条乳白色的长裙搭在那块被杂草包围的暗石上。
“……刚才这里分明……”琳芙拉感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就在此时,飒飒冷风从后灌向她的身体;并在同时,隐现不定的凄厉哭泣声轻漫入她的耳中。霎那间,一个不断梳弄着白发的女人从溪底慢慢浮出,她在月下回眸的笑容迷魅动人。
不知死活的家伙!“捷纳齐斯咒骂着水妖,手心紧捏住坚硬的碎石以待攻击。
琳芙娜脸色惨白,她清楚的看见那女人白皙的皮肤逐渐腐裂,在月光下泛着青绿色光芒。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几近停止跳动,她吓得大声尖叫,低身乱抓着脚边的碎石向水妖扔去,石块去透过她的身体消失在水雾中。
“不……”琳芙娜魂不附体地向身后来时的路跑去,在同时她感到无数的水妖在身后追赶自己。这时隐藏在暗处的血红色光芒出现在茂密丛林间,她僵硬住身体感到心脏因极度的恐惧而痉挛,突然她感到一只冰冷的手触摸向自己肩头,在扭头的霎那间她看见水妖悬站在地面露出狰狞的笑容,同时她看到丛林间跃起的黑影向自己扑来,她顿时摔倒在地晕厥过去。她失去了知觉,对随后周围发生的一切已全然不知,她更不知自己是因捷纳齐斯的相救而逃脱水妖的纠缠,她被这个恶魔救下推入了树洞中。
凯妮正在不耐烦的为赛蕾包扎伤口,两人同时听到丛林深处传出的琳芙拉的惊叫声,“是琳芙拉,她出事了……
“不要再管我,快去救她!”赛蕾思按住伤口勉强站起身,她希望能走动,伤口却疼痛难忍。
“不要管你?”凯妮面带怒色望着她,“你以为我真得想顾着你吗?如果不是你那该死的弟弟,我们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什么渊恶森林的入口,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受苦。你和你的家人一样,只会惹事生非;如果不是脚受伤,去找水的应该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尽管赛蕾思已习惯于这种唾骂,她仍然对凯妮所说的话感到震惊,当想到琳芙娜还处在危险中,她已容不下过多的伤感。
凯妮无可奈何的扶着赛蕾思一直向前走,或许是迷蒙的夜雾遮住了她们的视线,除了满林的古木虬枝,她们并没有找到琳芙拉的踪影。突然赛蕾思受伤的脚踩在一件凸起的物体上,她痛得侧身跪倒在地。
“水袋……我们的水袋!”当她看清身旁的物品时,慌忙去拉扯凯妮的裙摆。
“琳芙拉来过这里,她将水袋扔下……难道她真的遇到危险?”
两人不时向四周张望,她们并没察觉无数从泥土间伸出的枯瘦的手正在向自己逼近。突然她们脚下的泥土向旁融化,当她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险境时,泥土化为了溪水,她们同时落入水中。凯妮眼睁睁的望着赛蕾思向水底沉落,她慌忙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拼命用双臂拍打着水向岸边游去。她眼见自己的指尖几近触到岸边的杂草,突然数只手在水中紧紧捏住了她的脚腕。她正欲大声呼叫,一只冰冷的手伸出水面游漫向她的下颚堵住了她的口。她被快速拉入水底,林间又瞬即恢复了平静……
七、寻觅入口
琳芙娜被水妖吓晕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昏迷中,可怕的情景在她在梦中飞旋,她早已不知自己的生死。一缕金阳射向她朦胧欲睁的双眼,当她完全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数尺深的树洞中,“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环望四周,除头顶洞外高空的云层,只看到周围凸出泥土外盘缠的树根,“凯妮!赛蕾思!”她向洞口大叫着好友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当琳芙娜希望站起身向洞外攀爬时,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令她再次跌倒在地。她低头才发现脚踝处一道撕裂的伤口正向外渗血,她立刻判断出这是从上方跌落下来时所受的伤,“难道我必须在这里等死吗?”她紧捂着伤口,焦急地向上方遥望寻求一线生机,突然她看到那双熟悉的红色瞳仁出现在洞口上方,顿时涔涔冷汗渗满她的额头。
捷纳齐斯注视着这个被自己救下的受到惊吓的女孩,他此时内心已清楚的意识到,眼前人正是那个在自己被众人歧视时,为自己递上鹿肉的小女孩。虽然对方的容貌因成长而发生改变,他依然可以感觉到曾经熟悉的温暖。
“不要过来……”琳芙娜眼见捷纳齐斯跳入洞中,吓得努力用双肘支撑住身体向后移动,“求求你不要过来……”见他慢慢逼近,她失声痛哭起来。
捷纳齐斯一把抓住琳芙娜的脚腕,这突然的举动险些令她再次晕厥。“不要乱动!”他将女孩按倒在地。她摊倒在地,只能任其摆动,可是她非但没有等到捷纳齐斯对自己的伤害,反而在感到伤口处有阵阵凉意。她对生已不报任何希望,壮着胆向从地面挣扎而起向伤口处望去,却惊异的发现捷纳齐斯用嘴凑向她的脚踝处的伤口,吮吸着伤口处脏污的血液并不时啐向一旁。
“你……”琳芙娜呆滞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可她却真切的看到眼前的情景。尽管她在此之前已见过撞入村庄的捷纳齐斯的身影,但此时她才如此近距离的看清他的面貌。
“伤口不久后会愈合。”捷纳齐斯没有说过多的话,从身后腰间取下还残留着血迹的猎物,扔在琳芙娜脚边,随后快速跳出洞口消失在女孩的眼前。
“我在做梦吗?”琳芙娜将手用力按向伤口,她痛得深吸一口气,这时才确定自己身处现实中。
从此时起的数日间,捷纳齐斯总是在将身有余热的猎物扔向她脚边后,再消失在洞外。他因为考虑到她无法咽下这些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生食,便找来一些燧石打出火星点燃堆积的枯叶,用以将生食烤熟。
捷纳齐斯似乎对这些熟食有着特殊的情感,他在琳芙娜烧烤猎物时,趴在洞口向内窥视。或许是因为数日来的相处,他的举动让琳芙娜感到他并非传言中的如恶魔般可怕。
“这串给你!”琳芙娜将一串烤好的食物递给他,并示意让他坐近火边。捷纳齐斯接过肉串,却不敢接近散发着热浪的火堆,他站在离火推较远的位置,并希望离它更远一些。
“亚索人希望用复活的圣女力量对付我吧!”他对族人的举动了如指掌。
“……”琳芙娜猛然一惊,随后无奈的点点头。
“用纯美的少女唤醒圣枪,被圣枪选中的女子将成为圣女,这是亚索人传说吗?真是可笑,即使成为圣女,那些柔弱的女孩会是我的对手吗?捷纳齐斯似乎无视她们的存在。
“圣女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她的力量可以唤醒圣枪!”琳芙娜与他争执。尽管她因惧怕而目光略显散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你是在害怕吧!”
“害怕?还有什么比你们的无知更可怕?”捷纳齐斯将血红的双眸凑近琳芙哪,“为何圣女必须受到血镜的诅咒?恐怕你们到死也不知,一切不过是亚索人的祖辈与神灵间不可告人的交易吧!”
“你……你在亵渎神灵!”琳芙娜满目怒色望着他,脸涨得通红,“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是在担心圣女的安危吗?真是虚伪的无耻之徒!圣枪被你所盗,竟恬不知耻的装出一副圣人的模样!”
“神圣的谎言就这么令你信服吗?”捷纳齐斯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凶色,他上前将琳芙娜的双腕按向地面,“你最好给我听清楚,我什么也没见到,我甚至没有触摸过那该死的圣枪!”
“放开我!”她吓得又一次尖叫,“一切令我如何相信你……”
捷纳齐斯松开双手走向一旁,他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他此时隐约的回忆起柏撒将自己慈爱的搂在怀中的情景,他甚至可以感到抚摸在周身皮毛上的温和。突然他看见一片火海,地狱熔炉中雄雄燃烧的火焰;他不禁一颤,“我无法回忆起真相!”一段前世记忆的空白使他的努力变为徒劳。
“血镜的诅咒……”琳芙娜在捷纳齐斯的提醒下,忽然想到族长的警告,感到一阵焦虑不安,“无论如何,正如你所说我的身体已被附上圣女的毒咒,早也无法退缩!”
“人类的智慧使他们更能超于野兽的残忍!”捷纳齐斯突然一把抓住琳芙娜的手腕。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琳芙娜扭动着右臂。
“带你去寻找渊恶森林的入口!”捷纳齐斯松开手,背对着她单膝跪地,“你想死吗?不尽快找到入口到达圣祭山,你不如坐在这里等死!上来吧,你的伤根本无法远行!”他凶狠而粗鲁的背起琳芙娜,更多的是不希望被对方看到自己善意的内心。
“捷纳齐斯……”琳芙娜无法言表内心的情感,她趴上对方的背部,心底燃起一丝感激,“如果成为圣女,我们会变成敌人吗?”她的梦想甚至开始动摇。
他们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隐约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虽然看不见他们,但脚步声可说明他们的人数很多!”琳芙娜趴在捷纳齐斯背部,不时扭头遥望。
“是蜥蜴人,他们正在觅食,或许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捷纳齐斯可以看到身后数百米外的危机,他看见身着铠甲的蜥蜴人手握长弓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我们必须躲过这些麻烦的家伙,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害。”虽然他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但想到受伤的琳芙娜,他加快了脚步。
“抓住他们!”蜥蜴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放出手中的利箭向他们射去。捷纳齐斯清楚的感觉到如梭的利箭穿过空气的声响,他背着琳芙娜轻意的躲过,快速将手中扳下的树枝掷向身后。他的力量超出蜥蜴人的意料,他们如肉串般被树枝刺穿身体血溅满地。同伴的惨死惹怒了蜥蜴人,他们手握长弓在后疯狂的追赶,“不能放过他们!”
为了避免琳芙娜中箭,捷纳齐斯将她从背部放下,搀扶着她向林中深处跑去,但这严重影响了他们的速度。眼见身后利箭将接近琳芙娜的背脊,捷纳齐斯伸出右臂挡在她身后,随即用力抓住她的肩头随自己的身体侧身翻滚入灌木丛中。
琳芙娜被按住双肩躲藏在灌木丛间,她感到沾稠的液体顺着自己肩头滴落,迷惑的扭过头却惊讶的发现滴在自己身上的是捷纳齐斯的血,“你……”她话未出口,便被捷纳齐斯捂住了嘴,“不要出声!”
“他们一定躲在这里,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一定要将他们垛成肉酱!”蜥蜴人聚集在灌木丛前,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向灌木丛间刺去,却不知捷纳齐斯已施展迷障术隐蔽着藏身之处;以至于他们虽可以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眼见快到手的猎物跑开,他们只有相互责骂着失望地离开。
“你受伤了!伤得重吗?”见蜥蜴人远去,琳芙娜脑中最先反应的是捷纳齐斯的伤势,她低头看见滴落的血液染红了地面的枯叶。
“没什么,只是擦破皮肤……”捷纳齐斯将右臂藏向身后。
琳芙娜却没等他话音落下,强行将他受伤的胳膊拉向眼前,“这仅仅是擦破皮肤吗?”当看到利箭深刺入对方的右臂,她感到愧疚而心痛,“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是敌人,如果我是圣女,我会亲手杀了你,难道你不知情吗?”鲜血溶化了她的心,对方在她心底的印象已发生了改变,只是她还不清楚自己心底生产细微变化的原因。琳芙娜替他擦拭伤口旁的鲜血,并不时从身后望向那双曾令自己恐惧的双眸,现在从她眼中看来它不再那么可怕,她嘴角露出浅浅一笑。
“还记得幼年时为关在笼中的我递上鹿肉的情景吗?”捷纳齐斯按住伤口。
琳芙娜迷惑的摇摇头,“我早已记不清那些童年往事。”
“可是我不会忘记!”捷纳齐斯强忍着剧痛将箭体从伤口处用力抽出,他痛得大汗淋漓,琳芙娜慌忙扶住他,他却将她的手从自己伤口处拿开紧握手中。
“那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必须尽快止住血。”琳芙娜撕下自己裙摆边为他包扎伤口,“都是因为我的连累,你才会受伤。”
“我情愿这样!”伤口的疼痛令捷纳齐斯不住的喘息,他将真实的情感藏在心底不希望被对方知道,“我永远无法忘却……即使是被狼抚养长大也不可否认自己是亚索人的事实,你是除了我的母亲外,唯一关心我的人。我已失去了母亲,所以不能再失去你!”在不经意间,母狼的警言突然回响在他的耳边,“虽然此时灵狼之魂并未在你体内复活,但你依然流着它的血,它的血液将开启通往渊恶森林的大门!”
“我找到了通向渊恶森林的入口!”他没等到琳芙娜反应过来,便快速搂住她的肩头默念着记忆中的咒语,他伤口处溢出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血液泛起细小的涟漪呈旋状环绕逐渐环绕向半空将他们包围其中,他们伴随着飞旋的血圈消失在鬼泣林间。
八、渊恶森林
……捷纳齐斯看见自己站在村口,他看见琳芙娜的父母被捆绑着送上绞架,他们正用失望而怨恨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他看见她的身下堆满枯柴,滚滚浓烟从她腿下燃起。他惊乱的冲上前想大声呼喊,声音却无法从喉中传出。
“醒了吗?这里看上去真美!难道这里就是渊恶森林?”当捷纳齐斯的思绪还停留在梦中可怕的情景时,琳芙娜的声音将她从梦中唤醒。
“渊恶森林!”他猛然睁开双眼,看见上空的薄云在缓缓的移动,耳边的青草在拂地的轻风中齐身摇摆。他看见琳芙娜透洁的双眸正望着自己,垂下的软软黑发贴近自己的颈部;他竟忍不住抬手轻抚向她的脸颊,触近她的唇边。
“……不!”琳芙娜用力推开他,转身避开,在不远处的草地间坐下。
捷纳齐斯并未意识到自己无理举动的意义,他仅仅是因看到对方平安无事而感到欣喜。他坐起身,当撑着地面时突感到有硬物刺手,他移开右手才发现琳芙娜的紫晶手链正躺在草丛间;他慌忙将手链捡起,注视它晶莹表面。
琳芙娜没有上前打扰,仅是默默注视着他,从侧面看去,他的鼻梁挺直,漆黑的过肩长发在晓风中轻摆向肩头,他眼型略长的透晰双眸流露出坚定而茫然的神色。
“他的双眸像红宝石般夺目!”琳芙娜不知不觉得沉浸在这片血红的光芒中,“他不像恶魔,他周身散发的令人依恋的温暖!”想到此处,一阵红润泛上她的脸颊,“这真是危险的想法,可是……”她感到一股相吸的力量,她不敢再想下去,轻声走到他面前,捷纳齐斯感觉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我的手链,可以还给我吗?”琳芙娜微笑着将手伸在他面前。
“……”捷纳齐斯迟疑片刻,他意识到应将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归还,带着一丝不舍将手链轻放在对方的手心。
“这可是女孩的饰物!”琳芙娜笑出声,她很快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抓住捷纳齐斯的手将手链放回他的手中,“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条紫晶手链一直陪伴着我的成长,如果你喜欢,我愿送予你,愿它能保佑你的平安并远离杀戮!”她目露真诚。
……“你孤独吗?我愿意陪你说话……喜欢吗?我可以将它送给你!”这些琳芙娜童年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此时回响在捷纳齐斯的脑海中。他将晶莹的手链注视片刻后,很快低头将它掉系向腰旁,神色中流露着欣喜。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琳芙娜暗暗偷笑,数日来经历的一切,令她感到捷纳齐斯有别于冷酷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或许这才是他的真实吧!”
“这里……真是渊恶森林吗?”琳芙娜突然想起自己该做的重要事情,然而此处的蓝天碧草没有丝毫传说中的阴恶气息。
“顺着这条河源将会到达黑死河,那是便是渊恶森林真正的入口!”捷纳齐斯为她指明方向,那条隐匿在树丛间河流此时才引起她的注意,然而渡河工具的缺乏却令琳芙娜为难。
捷纳齐斯走到一颗大榕树后将一结实的木筏拖入琳芙娜的视线并扔入河中,“它足以承受我们的重量!”他却未料到她竟会因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喜,冲过来搂住自己吻向自己的脸颊。
“真没想到……这是你的杰作吗?太棒了!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琳芙娜满心欢喜的跳到木筏上试撑着竹竿。他却呆站在原地,用手捂向被亲吻的脸颊,一股难言之情从心底浮出。
“快上来,捷纳齐斯!你还在那干什么?”琳芙娜为自己能亲手使用木筏而兴奋,她激动地向那个曾经自己无比惧怕的人招手,此时她早已对他失去了恐惧与陌生。
两人划着木筏向渊恶森林的方向前行,当进入黑死河的入口时,他们看见两岸曲绕的虬枝在半空相互攀缠,并遮住了头顶的暖阳;他们被狭窄的如同深隧的河道指引向未知的迷途。
“这里就是渊恶森林的入口?”尽管在此之前,琳芙娜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她依然无法适应此处鬼魅的气息,她站得离捷纳齐斯更近一些,甚至在不经意间捏住了他的手,但她很快将手放开,捂着胸口忐忑惶恐的站在他身旁。
捷纳齐斯看在眼中,他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将她轻轻搂住,“不用害怕,至少身边还有我,不过在这片密林间的确需要更谨慎一些。”琳芙娜可以感到捷纳齐斯身体异于四周阴寒的温暖,她努力稳定情绪身体仍在不禁的颤抖。
突然木筏底部有不明物伴着刺耳的怪叫声不断向上冲撞,筏面失去平衡左右摇晃。琳芙娜吓得不知所措,脸色灰如土色。
“我们必须离开木筏,它支撑不住了!”捷纳齐斯将竹竿抵向一旁河岸的硬土上,向另一边河岸划去。突然底部一阵剧烈的撞击,两人同时跌倒在木筏上,数条滑软的足须从河底伸出沿着琳芙娜的双腿向上攀缠。
“不……”她想呼叫,因足须缠身过紧,她几乎叫不出声来。
眼见她被不明物向河底拖扯,捷纳齐斯果断的抬脚踩向足须将它徒手撕断踢入河中,并在同时握紧手中的长竿用力向河底刺下。不明物被袭,在河中嘶声狂叫,它急速收回来足须,转眼间河中恢复了平静。
“它不会再出现吗?那到底是什么怪物?”琳芙娜松了一口气。
“不太清楚,不过它应该受了重伤,不会再有力气袭击……”捷纳齐斯话音未落,整张木筏被巨大的力量掀起,翻入河中。他眼急手快,快速将琳芙娜推扔向岸边,自己却随木筏翻入河底。
“捷纳齐斯!”琳芙娜抱着岸边的矮树焦急地向河中呼喊,除了剧烈翻滚地泛着血色的河水,她看不到他的踪影,“不要吓我……”她痛哭出声。
捷纳齐斯在河底被缠住颈部无法脱身,他透过血色的河水看见一个硕大的蛇头向自己袭来,“蛇,是水蛇!”但他很快怀疑到自己的答案,他看见它浑圆光滑的身体上长满张舞的足须。“足蟒!”这种怪异的家伙,他仅从母狼口中偶尔听说过,一种在天地之初时因龙脊的剧毒而异变的生灵。眼见撕张的大嘴向自己袭来,他已顾不得思绪太多,他挣扎着一脚踢向它的利齿。足蟒似乎为自己屡次的失手而愤怒,它疯狂舞动着周身的沾须,那力量便捷纳齐斯感到窒息,他用力扳着颈部的异物,希望能缓和那可能捏碎自己颈项的蛮力。
“捷纳齐斯……”琳芙娜在岸边哭喊着他的名字,此时她在为自己的失去而恐惶,她意识到自己心底对对方强烈的在意,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她突然看到捷纳齐斯水被抛出水面,脚腕被足须紧紧缠绕。
捷纳齐斯失去平衡的被甩向半空,身体在沾须的控制下重撞在岸边坚硬的秃石上,这一重击几乎摔裂他并不强壮的身体;同时粗圆的蛇尾挥扇在他的脸颊,他痛苦的滚落在地面,被足蟒欲再次拖入河中。琳芙娜慌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妄想阻止他再次受到伤害,他却在滑入河中的霎那间,强行扳开她的手指将她推向一旁。琳芙娜惊异的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捷纳齐斯再次落入河中。
然而事情并非琳芙娜想象中的糟糕,捷纳齐斯虽滑入水中,但他没有再让足蟒的长足绕住自己的颈部。尽管水中的战斗不是他的强项,但他已对四周的情景不再陌生。此时他红色的瞳仁发出耀眼的光芒,从他手中浮出的数股寥寥白雾轻旋在足蟒身旁;当它妄想再次发出攻击时,白雾逐渐变粗向上绕旋随即相互绞缠,如利爪般刺入它浑圆的身体中,腥红的血液染红了河水。它痛苦的在水中剧烈翻滚着身体,足须、长尾不断拍打着河床;没过多时,它的身体便被如爪的雾旋分裂为数块,漂浮出水面。
琳芙娜焦急万分的看着翻腾的河水,她突然看见从河底升起的白雾呈现出狼的幻象,“灵狼!”此时,她看到灵狼幻象的额间显映出一块水晶旋转的虚影,它聚集着灵狼双眸的红色露出冰魔圣枪的枪形,随即消失在半空。
“圣枪……”琳芙娜呆滞的沉浸在刚才的幻象中。
“琳芙娜!”捷纳齐斯的叫声令她回过神。
琳芙娜再也无法忍中眼中晃动的泪水,上前将他紧紧抱住,“你不要命了吗?”
“啊……”捷纳齐斯强忍住伤痛,露出勉强的笑容。
“很痛吗?”琳芙娜泪流满面的望着他,轻抚向他青肿的嘴角。
“脸如果哭得太肿,就不会好看……”捷纳齐斯忍痛深吸一口气,抹净她脸颊的泪水,“我现在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吗?”他的声音变得虚弱,目光中流露出疲惫。
“傻瓜!你真是愚蠢至极!”琳芙娜已完全明白自己内心的情感,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无法失去眼前人的存在。当看到他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她笑着用手背抹擦着不断溢出的泪水。
“我们走吧!这里似乎并不安全!”捷纳齐斯将她拉回正题,他走在她的身后,将口中的鲜血吐向路旁,又慌忙擦净嘴角的血迹,“我还可以坚持!”他默默对自己说。
“我看见灵狼从河中浮起,难道……它已在你体内复活?”琳芙娜想起自己所见的一切。
“虽然知道自己是灵狼转世,但此时我并没有感觉到灵狼存在的气息。”捷纳齐斯否定着。
“我的确见到!”琳芙娜感到蹊跷。
“我相信它一直保护着我们!”捷纳齐斯感到灵狼将欲在自己体内复活。
他们没有走出数步,漫天的黑羽纷纷落下,如幕的鸦鹊振翅擦过他们的头顶飞过,刺破了琳芙娜的脸颊。捷纳齐斯抱住她,将她的头按下跪在地面躲避袭击。待一切安静下来时,他们抬起头却惊诧的发现带着闪电的大片黑云压向头顶。云层向他们逼近,四周瞬即漆黑一片,利电呈枝状撕裂天幕,林中的古木枯土在闪耀电光中若隐若现。狂风在黑暗中抽打着大地,漫飞的枯叶尘土在林间穿梭,大地在从头顶劈下的令人心惊的震雷中剧烈的颤抖,惊雷如恐怖的战场厮杀声响彻四周;冰雨伴着疾风从天而落,灰朦的土地间泛起微小的泥旋。琳芙娜吓得紧闭双目捂住双耳,捷纳齐斯捂住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他清楚地感到她的周身因恐惧颤动不安。
“冷……”琳芙娜紧抱住对方的身体依偎着微弱的温暖。
“我们必须找到一处躲雨的地方!”尽管捷纳齐斯的语气中带着坚毅,但他已隐约感到四肢的无力。雨水浸透了他的衣饰,包扎在他伤口处的白布已无法掩盖渗出的鲜血。他搂住琳芙娜支撑着疲惫的身体移动着脚步。
“捷纳齐斯……”琳芙娜已感到他有些不对劲,她伸手抚向他的额头,“这么烫!你不舒服吗?”她抓住对方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冰凉,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肩头的伤口已裂开,“伤得这么重,为什么不说出来?”她焦急地望着他。
“我们不要讨论这些,这里气氛有异,必须尽早离开!”捷纳齐斯避开对方的追问。突然前方跳跃的幽蓝的火光映入他们的视线;伴着凄厉的哭嗷声,零乱的荒墓忽现在刺目的电光中。
“我们必须通过此处吗?”琳芙娜不敢上前。
“我们已步入它们的迷局,早已无法后退!抓紧我的手,我们从这里穿过去!”捷纳齐斯强行拖住对方略有僵强的身体穿梭在荒墓之间。他们的腿步声在死寂的大地中如同铁器在蹭擦,坟场间的凄草在冷风中如鬼影般流漫,鬼火在他们脚边燃烧跳跃,琳芙娜拉起裙摆小心翼翼的快速移动着脚步。此时乱坟间的啜泣声响彻四周,墓间的石棺从土间窜出,棺盖向旁掀落;棺盖上灰褐色的松土洒向一旁,瘦骨嶙峋的骷手缓缓从石棺中伸出。
“快跑!”捷纳齐斯拉着琳芙娜向前飞跑,然而一切已来不及。当他一脚踢开抓住琳芙娜脚踝的骷手时,却被腐尸从身后抱住身体用力咬向渗血的伤口,他感到全身发软并摇晃着,意识略有模糊,他的伤势已使他气力衰弱,仿佛身体被抽空一般。
琳芙娜顾不得恐惧,她一面将脸侧开躲避着浓郁的死尸气,一面拼命用力扳动腐尸腐烂的手指,并拾起坚利的石块扎入它的手背。她惹怒了这丑陋的家伙,腐尸伸手捏住她的颈项,将她用力摔向乱坟堆中,她的头部撞在石棺上,在捂头睁眼的瞬间却看到从墓穴间爬起的骷髅向自己拥来,并且越积越多将自己包围其中。
此时捷纳齐斯感到周身产生无法言语的剧痛,他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欲将自己身体剥离从中窜出;他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他感到周围的恐怖情形犹如梦境,腐尸骷髅的身影在眼前形成错影恍惚不定,耳边的凄厉哭声忽近忽远。他双臂相互紧紧环抱,青筋从他双臂的皮肤间凸暴而出。
“捷纳齐斯……”面对拥至而上的尸群,琳芙娜已无路可逃。
捷纳齐斯听到她的呼救声却无法回答,他感到无形的力量逐渐逼进自己的大脑,他感到双目胀痛,头骨几近撕裂。
“救我,捷纳……”当琳芙娜急切地将手伸向他时,她看到他血红的瞳仁散放着红光,看到他的目光变得散乱。她有些慌乱,当她闭上双目,希望在睁开时能发现自己看到的仅是幻象的瞬间,她看到一匹毛色光亮无瑕,有着血红瞳仁的雪白的狼从捷纳齐斯的身后跃起,在同时它听到震耳的刺裂长空的悲嗥,那是灵狼的凄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几乎忘记自己所处的危机,“灵狼的复活……”
捷纳齐斯捂着头部两侧,痛苦地跪倒在地,在痛苦中他看到还是婴儿的自己被狠心的父亲扔在渊恶森林边界的橡树边;他看到族人举着武器向被吊在半空的自己露出狰狞的笑容;他看到母亲温暖的手逐渐离自己远去,并渐渐幻化为夕阳下悬在半空随风飘摆的枯尸。
“抓住我的手,我不会伤害你,让我带你离开这里。”此时母亲与琳芙娜的声音相互交织。
“真的快死了吗?我不能死……”大粒的汗珠从他的额首流下。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也令尸群感到惊诧,它们似乎忘记了脚下的琳芙娜,目惊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情景。一只骷髅竟壮着胆去接近捷纳齐斯,但它的枯手刚触向他的身体时,便被牢牢的吸住,其他的同伴见状慌忙上前拉住他,他们却同时被吸住。一股钻骨的寒流窜入他们的身体,它们的体内如热焰燃烧,它们大声尖嚎着,枯骨逐渐萎缩并化为粉末飘散在冷风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捷纳齐斯,怎么回事?”见身边的尸群逐渐散去,琳芙娜快速爬起,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她看见他泛着红光的双眸正望着自己,“灵狼复活了吗?”她质疑地望着他,伸手去拭他额头的汗滴。
“我深感到它的存在,可是我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薄障无法相合……”捷纳齐斯的目光中充满失落与迷惑,“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止着它的复活!”
“灵狼终会在你体内复活,现在不必太在意这些,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琳芙娜心痛的轻触着他伤口的血液。
捷纳齐斯注视着琳芙娜,双眸中流露出捉摸不定的神色,他突然出其不意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不断亲吻着,“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再失去你……答应我,不要离开!”
“……”琳芙娜望着他,这似乎太突然,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我为什么会这般感动?仿佛实现期盼已久的愿望……”她的心底燃起这样的想法,她感到激喜之情在内心翻跃,她喜极而泣,“我们逃吧!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这种想法曾在她心中不敢产生,或许她此时太激动,这一切已对她不再重要。
“不行!”捷纳齐斯竟断然拒绝她,“圣女毒咒!如果不能为你解除此咒,一切将是徒劳!”
“我不希望再卷入这样的恐惧中,只希望余下的日子能与你在平和中度过。”
“不要再说这样的蠢话,我不能如同眼见自己母亲的死亡一般看到你离我而去,我们不能退缩!”他早已下定决心,不能再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在眼前消亡。
琳芙娜望着他泪流满面,紧搂住他将自己的鼻尖凑向他的鼻尖,“我相信我们永远会和你在一起!”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包围全身。
九、友善的生灵
他们在危机重重的密林间行走数日,因灵狼未完全复活而使捷纳齐斯一直感到体内灼热剧痛,他缓慢移动的腿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他的手心渗满汗珠,眼神有些涣散,心脏的剧烈跳动令他感到窒息。琳芙娜扶着他坐下靠在一颗大橡树下歇息,她盘顾四周希望找到些能令对方恢复体力的食物,顺便可以充饥。突然她感到上空有少许粉末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时惊诧的发现一群扇动着薄翅的透明小人接踵而至的从头顶飞过,薄翅上的银色粉末洒向大地。她由诧异变得惊喜,眼前的一切形成别于这片阴晦之林的奇异而美丽的景象。
“仙灵,是美丽的仙灵!”琳芙娜轻轻摇动着捷纳齐斯疲惫无力的身体,希望他能看到这奇异的景象,“真希望可以和他们一样自由的飞翔!”
捷纳齐斯在她的惊呼声中振作起精神,他勉强睁开双眼,看见她在透明小人的吸引下向不远处跑去。“快看这里有大片的蘑菇!”她的欢喜声令捷纳齐斯大为惊讶,他分明只看到无路的斜坡。他猛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兆,然而当他想上前阻止她时却无力站起身,“不要过去!”他憋足气力叫喊,但琳芙娜似乎已无法听到,完全陶醉在仙灵制造的幻境中。
这时,一只飞在尾处的仙灵突然转过身向捷纳齐斯露出狰恶的笑容,他极度清晰的感到那如同幽灵的召唤。“琳芙娜!”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没走数步却因头重脚轻而重重栽倒在地。“我无法救你……”他万般憎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他痛苦地看着她在那些邪恶小人的吸引下一脚踏空,身体剧烈下降向坡底滚落;他看见泥土碎石飞溅在她的身旁。
一双陌生的双眼正躲藏在树丛间窥视着这一切,正当捷纳齐斯悲痛不已时,他感到带着强力振翅声的异物擦过头顶,一个扇动着大蝶翅的怪物急速拉住琳芙娜下坠的身体将她救起。这时他才清楚地看到他的面目:一个有着红发和尖耳金眸并身躯单薄瘦弱的拥有蝶翅的蝶精。
“你双眼的颜色与我的头发真相配!”还未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蝶精扇动着蝶翅飞到捷纳齐斯面前向他吐着舌头,不时揪起自己火红色的头发在他眼前晃动,“陌生人,你们是谁?”这家伙似乎很开心,对眼前红色瞳仁的人毫无惧色,或许他认为对方因伤病而无法伤害到自己,所以更大胆的将蝶翅不断扇拍在捷纳齐斯的身体上。
“让开,讨厌的家伙……”捷纳齐斯无力地推向他,他扇动着蝶翅灵敏的退向一旁。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即使你的脾气太暴躁,我也不太介意。”蝶精蹲下身望着头晕目眩的对方,满面笑容的将手伸向他面前,“叫我艾斐诺吧,大家都这样叫我!”
捷纳齐斯讨厌陌生的生灵接近自己,他开始烦躁不堪,他忍痛猛然疾速地抬手揪住人蝶的红发将他摔倒在地,并紧压住他瘦弱的身体。然而这样的举动,让他耗费了自己最后的力量,他虚弱的倒向一旁,无力攻击眼前这个心烦的家伙。
“……”蝶精捂着头部睁大双眼望着几近昏厥的捷纳齐斯,他没料到此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么用力!只是开玩笑,你不会当真吧?”
“你休想伤害她!”捷纳齐斯大汗淋漓的妄想揪住他的蝶翅边缘。
“伤害她?当然不会,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艾斐诺扇动着蝶翅从地上跳起,“如果不是及时将她救起,她早已成为妖灵的腹中物!”他为自己的壮举感到自豪,“你难道不应感谢我吗?”
“妖灵?可是,他们看上去很友善。”琳芙娜站在一旁感到蹊跷,向自己方才跑去的方向望去,那里果然仅是陡峭的斜坡。
“真相在你眼前,我可不会骗你。记住,友善不过是希望得到腹中物的手段!”
“谢谢!”琳芙娜为蝶精在危难之时将自己救下而表示感激,她很快对他消除了陌生感。搀扶着虚弱的捷纳齐斯随他走进用蘑菇与花瓣修饰的干净整洁的小屋,这里与外界相对弥漫着安宁舒适的气息。
“这是我的家,现在你们也可以暂将它当作自己的家!”艾斐诺窜到他们身后,将他们友好地向屋内推进,并将可口的食物摆在桌上招待客人。
“看上去味道很不错!”他的热情好客令琳芙娜感动不已,“你没有家人吗?”
“曾经有,可是……现在只剩下我孤零零的活着。”
“对不起,我真不该……”
“不要提这些,你们尝尝我的手艺!”艾斐诺打断对方的话,迫切的将食物递向客人面前,“没有人可以抗拒它们的美味!”
“真的吗?那我可一定要尝尝!”琳芙娜将食物递至体力虚弱的捷纳齐斯嘴边。
“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停留!”见递向眼前的食物,他用手拦开并将脸侧向一旁,挣扎着要站起身。
“为什么?”她疑惑地拉住他,“不要辜负艾斐诺的好意!”
“不要相信他,这里是渊恶森林!”捷纳齐斯不断提醒着她。
“宁愿身处险境,也不愿相信我吗?外面的危险你已亲身体验过,现在你的伤势很重,离开这里必死无疑!”艾斐诺希望能阻止捷纳齐斯希望离开这里的打算。
“为什么要这样热心的对待我们?”捷纳齐斯捷纳齐斯扶着木门喘息,他的语气中依然充满敌意,他对这个热心过度的家伙满腹疑虑。
“因为没有朋友!”眼见他们执意要离开,蝶精将心底话脱口而出,“你们觉得我的蝶翅美丽吗?这是精灵与蝴蝶结合的艺术品!”
“什么?”艾斐诺的话令他们停下脚步,捷纳齐斯惊诧的扭转过头。
“一个精灵族的女子与自己饲养的幻为人型的蝴蝶生下的异种。”艾斐诺扇动着蝶翅笑了笑,笑中带着一丝苦涩,“没有精灵可以容忍像我这样足以毁坏他们名誉与尊严的孽种的出生。所以蝶精,也就是我的父亲被扔入烈火中烧为灰烬,母亲被囚禁精灵塔中在焦虑中死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凄凉。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无话可说。”尽管捷纳齐斯明白自己伤势的严重,但他不愿在此多留。然而当看到琳芙娜哀求的目光,他终于心软下来。
热情的笑容又浮上艾斐诺的面颊,他上前挽住琳芙娜的手臂,开心的将她拉到桌前,然后转身将自已的软床铺好,让捷纳齐斯躺下休息,“终于有人可以陪我度过今夜,想起来真是一种奢侈。”他又靠近琳芙娜身旁,跪在小木椅上,将双肘撑在桌上面带微笑的望着她。
“你真可爱,真像孩子般顽皮!”琳芙娜忍俊不禁伸手轻捏着艾斐诺的脸,他晰透明亮的双眸在柔软蓬松的红发映衬下,散发着水晶般金色的光芒,“他是一个漂亮的精灵!”她不得不承认,她看着他甚至会产生一种再捏捏他脸蛋的想法,手不禁轻刮在他秀气的小鼻尖上。
“我看上去像一个成年的精灵吗?”
“不,你看上去更像个可爱的孩子。”琳芙娜摇摇头笑着。
“这可是我独特的魅力!”艾斐诺拉动着尖耳对她做鬼脸,“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很快乐。”
“真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琳芙娜在桌上烛光的闪烁中陷入梦乡,“神灵,希望不要让我成为圣女……”这才是她心底真正的夙愿。
次日,当香喷喷的食物端在桌上时,捷纳齐斯仍然晕睡在床,伤病并无起色,琳芙娜跪在床前紧捂着他的手,感到他的手在自己的手心微微触动,他的呼吸仍然微弱。
……
“我的孩子……”捷纳齐斯迷朦中看到母亲站在自己面前,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过来,不要怕……到母亲身边来!”
“妈妈……”他第一次这样叫出声,他将手伸向母亲,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向前移动着脚步,他听到前方有缓缓的溪水声,如同天界净泉的涌动声。
“捷纳齐斯!”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琳芙娜的呼唤声,转过身时看到她慌乱的神色,他的手被她紧紧抓住,眼见着母亲离自己逐渐远去。
十、真相毕露
捷纳齐斯猛然从梦中惊醒,他睁开双眼仅看到琳芙娜欣喜的笑容,及艾斐诺扇动的蝶翅与飘动的红发,“原来只是梦!”他的疲惫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失落。
“感觉好些了吗?”琳芙娜抚摸着他的额头。
“我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脆弱不堪。”虽然他仍感到头骨裂痛,却不愿让对方轻视自己此时的能力,特别是那个令他厌烦的蝶精。于是他逞强支撑着身体坐起,却无法掩饰自己颤动的肘臂。
“不要这样,快躺下!”琳芙娜阻止住他。
“我日夜期盼着灵狼在自己体内复活,为什么如今却变成这样!”他极度愤恨地倒在软枕上,捏拳捶打着头部,“我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废人!”他因过于激动而大声的咳嗽。
“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一切会好起来,不要这样!”琳芙娜忍着泪水,将水递在他面前。
“看来他伤得不轻,如果这样下去……”艾斐诺神色中露出一丝诡异,但这细微的变化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听说,密林深入有一股泉水可以治百伤!”这句话带着几分不安从他口中蹦出。
“为什么不早说?在哪,快带我们去!”琳芙娜的剧烈反应,倒令蝶精有些失措。
“让我想想,记得不太清。”他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但已无法收回。他紧捏手心望着窗外,神色飘移不定,“对不起,不要怪我,一切都是逼不得已,我真不想伤害你们。”他暗暗在心底下定决心,“跟我来,让我带你们去!”
他们跟随着艾斐诺离开小屋再次穿行在阴暗的密林深处,琳芙娜搀扶着捂胸喘息的捷纳齐斯,不时指向身旁怪异的植物以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他的伤痛。
“我们不要太接近那个家伙!”捷纳齐斯低声凑在对方耳边,他仍然觉得蝶精不怀好意。
“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你太多虑了!”琳芙娜轻吻向捷纳齐斯,“相信我!”
艾斐诺走在前方没有回头,他早已听到两人的对话,却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如果没有猜错,泉水就在前方不远处!”
林中的地面铺满荆棘落叶,头顶的飞鸟在枝头盘旋歇息。他们果然没走多久,便看到密林丛中缓流的小溪,溪水压过乱石蜿蜒流向远处,它看上去只是一条极其普通的溪流。
“这就是传言中可以治病的水源?”琳芙娜将手伸入冰冷的河水中,她并没感到特别。
“这不过是涌出的泉水汇成的溪流。”艾斐诺指向不远处,“那里才是泉水的蓄存地。”捷纳齐斯独自走向他所指的方向,他发现溪流的源头消失在巨石后的残垣间,这里看上去更像一座被荒弃的墓穴,“是这里吗?”他转身望着蝶精。
“进去吧,就在里面!”艾斐诺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他拉住琳芙娜向残穴中飞移。
捷纳齐斯一把抓住她,将艾斐诺推向一边,“不如你先进去!我们对这里不熟悉。”
“好吧,那你们就等着我取出泉水。”他愉快的答应下来,扇着蝶翅飞入洞中。两人在洞外等待,长时间过去,也没看见他的踪影。
“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琳芙娜开始担心,“我们是否应该进去看看?”她望着因站不住而坐下歇息的捷纳齐斯,并没发现伸出灌木丛的移动植物正逼近自己。伸张的植物轻裹住了她的腿腕,“什么东西?”她并没有感到疼痛,蹲下身拎起略显枯萎的干叶扔向一旁,那植物软软贴在地面;也就在这时,洞内传出了艾斐诺凄厉的呼救声。
“他在使些什么手段?”捷纳齐斯被惊动,但他并不动容,直到他看见琳芙娜要冲入洞中时,才慌忙拉住她,“这不过是他希望引我们上钩的小把戏!”
“不会是这样,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琳芙娜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他,“你希望看到一个与自己有着同样被族人歧视的命运的朋友受到伤害吗?”
“将他烧为灰烬,他背叛了神灵!”满腔仇恨的声音再次灌入捷纳齐斯的双耳,他松开了手走向一旁,“好,我们进去救他。”他为对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深感无奈,“我不阻碍你的决定!”他被她搀扶着向深穴口走去。
突然他们感到有粘连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肩头,两人随着滴落的方向向上方望去,看到一条暗底的巨蛇缠在岩壁间的树干上吐着长信,并用煞人的目光望着自己。
“……会飞的蛇!”琳芙娜无措的抓住捷纳齐斯的右臂,惊诧的叫出声。两人为躲避巨蛇的袭击,快速跑入中。当他们刚接近洞口,便被一股强大的引力吸入洞中。捷纳齐斯猛然被贴撞在洞内的石壁上,身体无力的滑落向地面,琳芙娜则重重摔倒在他的身上,他痛苦地侧向一旁后嘴咳嗽。
“捷纳齐斯……”琳芙娜焦急地将他扶起,嘴却被他的手轻捂住,“不要出声!”他指向洞穴深处,拉住对方的手臂努力站起。
洞口被荒乱的杂草遮蔽,两人从内向洞外半空窥望,看见黑纹蛇扇动着贴附身体两侧的羽翅向远方天际飞去,并不时扭转三角形的头部吐着红信向洞穴遥望。它混圆的身体在羽翅的扇动下在半空游动,如同巨大的蠕虫在污池间缓缓前进。
洞内漆黑一片,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扑,两人谨慎地向洞穴深处走去,穴内满是鳞鳞湿苔与厚粘的蛛网,一条行动迟缓的黏蔓从角落的石缝间游出,贪婪地吮吸着刚才从捷纳齐斯嘴角滴落的血液。洞内湿苔铺地,他们踩在上面感到脚滑使不出气力。透过洞穴深处射出的凄凉微光,他们看见洞顶悬掉着相互交错、张牙舞爪的奇型钟乳石,冰冷的的水滴落在他们肩头,四处散漫着腐烂的臭气。一只硕大的黑红相间的圆肚蜘蛛从穴顶落下,沿肩向琳芙娜的下颚方向爬动,它尖利的脚刺向她的皮肤。她在慌乱中向后退,因过于紧张而险些被绊倒。当她低头望去才发现是一截深插入土中外露的骨骸,她惊异的移开脚步靠向石壁,一具地精的干萎枯尸擦过她的手臂伴着扬起的尘泥倒向地面。她吓得几近尖叫,却被捷纳齐斯拉回身旁,霎时沾满蛛网的半颗矮人的头骨从她身后的洞顶落下。体内无形的力量折磨着捷纳齐斯,但他依然紧捏住对方颤动的手借给她一份勇气。
“我听不到艾斐诺的呼叫声,难道他……”琳芙娜难过的捂住嘴。
“事有蹊跷,还是不要早下结论,我感到遇到危险的是我们而不是他。”捷纳齐斯相信自己的直觉,“那该死的家伙!”他在心底咒骂着。
前方的微光如同鬼魅的招唤,他们无法退缩,因为他们的双脚已无法停息。一条斑驳的蛇懒洋洋的从他们的脚背游过,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识,在捷纳齐斯的眼中,这里弥漫着颓然而压抑的死亡气息。
“这里似乎发生过一场争斗。”他将手指触向石壁上的裂痕,将裂痕间的石末在指间碾磨。
“争斗?难道是艾斐诺的反抗?”琳芙娜发现石壁上有多处相同的裂痕。
“不,我感到更多的是隐藏在这股力量后的另一道极其强大的力量。”捷纳齐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深深感到在幕后操纵的神秘力量如此熟悉,“这力量令我倍感亲切与恐惧!”
突然他们听到从深处传出的震耳的轰隆声,如同山体的崩裂般令人心惊胆颤,紧接着他们又听到艾斐诺垂死的挣扎声及隐约的振翅声。
“是艾斐诺,他还活着!”琳芙娜放开紧抓着对方的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捷纳齐斯知道已无法阻止她迫切的心,便紧跟在她身后冲过去。
他们刚才分明听到蝶精的叫声从深处传出,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寻找,前方道路似乎永无止尽。更要命的是,因他们捉摸不定蝶精呼救声传出的确切方向,最终发现自己已误入刻意的迷局。
“我们似乎一直徘徊在此处!”捷纳齐斯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累得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喘息。他发现情形异常,他感到此处像迷宫般找不到进路与退路,“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想尽办法离开!”他愤怒地喘息,“那家伙在捉弄我们!”
正在此时,他们眼前完好的石壁在剧震声中轰裂,捷纳齐斯将琳芙娜抱在怀中防止被震落的碎石击中。崩裂的尘灰逐渐消散,一座被蛛网缠绕的石桥显露在他们眼前。当他们走上前去,才看清石桥的桥面破损不堪,桥下睡满叠落交错的残尸,冲鼻的尸臭迎面而扑。
“这座桥通往什么地方?”琳芙娜被臭气熏得几近呕吐。
“不要上前,我感觉到重重杀机。”捷纳齐斯将手捂在鼻前。他拉着琳芙娜刚欲退回原路,突然崩裂的石壁竟在他们身后复原并拦住了他们的退路。壁缝间刺出数截如利刃般的尖石随着石壁的移动向他们慢慢逼近,似乎希望刺穿他们的身体;他们非但没有退路,并且必须通过眼前的石桥才能躲过此劫。
他们走向石桥,或许是因为桥面过于破损,琳芙娜突然踏空,顺着被踩烂的破损处的破洞向桥下摔落,在这紧急之时被捷纳齐斯一手紧紧抓住。因对方身体下落带来的巨大力量,捷纳齐斯险些栽倒在地,这力量几乎撕裂他的伤口,他忍痛强撑着破洞的边缘,努力将对方向上拉起。
琳芙娜的大部分身体还吊悬在桥面下的半空中,她紧闭双眼尽量不去望向身下的残尸。这时,她突然感到的沾粘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脚上,当她睁开双眼时,竟发现一只扭曲的血臂挂在自己眼前的桥面底部。
“啊……快拉我上去!”她大声尖叫,同时剧烈摆动着身体希望能离断臂更远些。
“不要乱动,很快就可以上来!”捷纳齐斯按着伤口,大汗淋漓地使出最大的力气。
当琳芙娜被完全拉回桥面时,竟没想到断臂因钩住自己的脚,而被拖到自己面前。她慌乱的将它踢开,拼命向捷纳齐斯身旁靠拢。他看到她惊恐万状的模样,笑着捡着断臂欲扔下石桥。
“等…一会!”琳芙娜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用极度震惊的目光望着残臂,她在它血肉模糊的手指间发现令自己熟悉的散发着微弱宝石光泽的戒指,“那是……凯妮!”当她说出这个名字,泪水已无法控制的溢出眼角,“是凯妮……”她的声音因剧烈的悲痛而发生变化。
面对泪水,捷纳齐斯感到左右无措,他跪在她的面前不断地抹擦着她脸颊的泪水,“不要这样,究竟怎么回事?凯妮……是谁?”他降低声音,尽量不去刺痛对方已脆弱不堪的心。
“她是我的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满面泪水、抽泣不止,“我认识那枚戒指,那是她爱的人所赠的生日礼物!”她的泪水又一次溢出。
“……”捷纳齐斯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只好任由她独自哭泣,“我们先到达对面,不要在这座桥上有过多的停留。”他仅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她远离那令她伤心不已的残物。而在同时,他已感到双腿再次发软,他明白自己已无过多余力,“她们是同时去往圣祭山,为什么凯妮的残体会出现在此处?”这是他心底疑虑的问题。他们拔开粘连的蛛网,躲过飞窜的昆虫,通过石桥走进对面的洞穴,此穴深处的宽敞使他们感到犹如走入殿堂。
没过多久,便发现微淡的红色波光在宽敞的洞穴深处闪动,并伴随着阵阵滴水声。他们看到乱石垒落的池沿间积满晰透的清水;滴水声正是清水渗出石缝滴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红色的波光是泛红的池底通过洞内光洁的岩壁反射的光芒。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感觉到死亡!”捷纳齐斯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里真美!”琳芙娜看到迎面光洁的岩壁散发着炫亮的宝石光泽,不禁走上前去触摸,她更多的是在掩饰内心的同等的不安。
“琳芙娜……”捷纳齐斯突然发现晶岩的下方逐渐黯淡,岩壁两边各裂出一道缝隙,并在缓慢移动,“琳芙娜,小心……”捷纳齐斯话音未落,岩壁突然快速转移。
“艾斐诺!”琳芙娜突然发现转动的岩壁下蜷缩在角落已昏迷的蝶精。他已奄奄一息,蝶翅被撕裂成半,瘦弱的身体上沾满血迹。她想冲上去,却被捷纳齐斯制止住。
“你留在这里,我去扶他。”捷纳齐斯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虚假,他独自走上前。当自己将艾斐诺从血泊中扶起时,他看见对方的头侧向一旁,红发散乱在面前。“看你还要骗到什么时候?”捷纳齐斯捏住对方的下颚,他并没有注意到脚边向自己逼近的蠕动的粘团,当沾粘的软体贴向他的身体时,他感到四肢被强力的物体拉扯住。
蝶精奸笑地睁开双眼,将身后拔出的锐利的短剑狠力刺入他的身体,“即使你再聪明,也逃不出我所设下的圈套!不过我的确佩服你的判断力。”
“捷纳齐斯……”琳芙娜万没料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但她已无法堵住他体内溢出的鲜血。“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愤恨而绝望地怒视着希望成为自己亲人的艾斐诺,而倒在一旁的捷纳齐斯已痛得视线模糊。
“我要你们的血,因为你们体内有新鲜的血液!”艾斐诺几近疯狂地捏住琳芙娜的手腕,他纤细的胳膊此时竟散发着惊人的力气;他凶相毕露,金色的双眸间露出凶煞的光芒。
“放开她……”已受重伤的捷纳齐斯此时根本不是蝶精的对手。
岩壁在旋转中缓慢的向后移,一张深嵌入碎石间的脸庞伴着狂笑声转向他们面前,数条蠕动的黏蔓在半空回旋;琳芙娜被岩石转移的巨大力量弹向一旁并摔倒在地。她惊惶失色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她看到那仅是一张嵌入碎石中的脸,没有身体靠黏蔓捕食的脸。她看到令自己作呕的东西,方才晰透的清水在霎那间变成稠粘的血液,相互垒成池沿的乱石幻为残牙外暴、枯发稀疏的尸群,它们的身体被围成血池的池沿。
“艾斐诺,我闻到新鲜血液散发的诱人的香气,那是你带给我的礼物吗?”石面人的声音响彻洞中,她仅有那张丑陋的脸透过石壁显露在被当作礼物奉送的两人的面前。她露出奸残的笑容,橙色的双眸散发着贪恋的光芒,并不时伸出舌头将在嘴角蠕动的尸虫舔吸入口中。
然而她的狂笑声中充满疲惫,她的脸上挂满伤痕,伸出乱石的数根黏蔓无力地挥舞。尽管她看上去令人生畏,但她似乎已受到较重的创伤。
石面人用一根黏蔓缠住了琳芙娜的手腕,将她从地面拖起拉至自己脸前,“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家伙救了你,你将成为三人中最早被我吸干血液的人!”石面人伸出长舌舔向琳芙娜颤动惊恐的脸颊,并带着捉摸不定的怒光斜望着捷纳齐斯,“他破坏了我的期待,所以你的朋友替代了你的死亡!”石面人的黏蔓将对方的缠得更紧。
琳芙娜早已魂不附体,她不住地向后退,手腕却被黏蔓几近撕裂,同时她感到灌入耳中的狂笑声震裂头骨。叠砌的碎岩在四方晃动,血池间的血液如沸腾的热汤般翻滚并散发出腥臭的雾气,垒成池沿的枯尸挥动着瘦骨嶙峋的双手痛苦的嘶号。
“你……是你害死了凯妮?”琳芙娜痛得用另一只手去拉扯黏蔓,“赛蕾思……她也死了吗?”她突然想起捷纳齐斯的孪生姐姐,然而这个名字却令石面人极度愤恨。琳芙娜感到自己手腕剧烈的疼痛,她被黏蔓猛烈拉扯着摔向地面,手腕被撕裂地血肉模糊,她随即痛得昏倒在地。
“克罗莉!”艾斐诺站在一旁有些不忍心,“我不希望……再伤害到她!”他阻拦住石面人。
“这真是你所希望的吗?”石面人克罗莉的声音有些变化,她似乎没有料到蝶精的改变,“好!如果你执意这样,我愿答应你的要求!”她用黏蔓抚摸着艾斐诺蓬松的红发,目光变得亲切温和。
艾斐诺用滚落在一旁的水杯盛满从处于半昏迷状态下的捷纳齐斯伤口处的鲜血,将它递向克罗莉的嘴边,“快喝下它,它可以使你很快恢复体力!”
“只有你会这样善心的对待我!”石面人面露幸福的微笑。
捷纳齐斯倒在地面已无法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此时他只觉得一股逐渐变强的寒气灌穿全身,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在黑暗中他看到毛发光亮的雪狼向自己奔跑过来。“灵狼……”他将手伸向它,眼见着它顺着自己的指尖进入自己的身体。霎那间,他感到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伤口的血液停止了流溢。
艾斐诺一面用手抹拭着克罗莉嘴边的血迹,一面欣喜地望着她,“他的血足以令你完全恢复力量!”他们认为处于昏迷状的两人已无力反抗,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捷纳齐斯的伤口在愈合。当克罗莉发现捷纳齐斯竟从血泊中爬起时,她立刻绷紧了所有的黏蔓欲发出攻击。
捷纳齐斯上前抱住在剧痛中昏迷的琳芙娜,他看到她被撕裂折断的手腕,狂暴的怒气愤涌而出。他未等到石面人行动便发出了攻击,殿堂似的石穴间很快被如雪夜月光般的寒气笼罩。石面人感到他产生变化的巨大力量,她意识到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她将黏蔓伸向对方的身后以备偷袭。她狂舞着黏蔓,乱石在强力的冲击下化为粉末,地底的尸群在崩裂的地面间带着悲凄的嗷叫向上爬出。而在此时,石面人与蝶精惊讶地看到捷纳齐斯逐渐站起的身体与灵狼的身影向旁散涣为数道朦胧的重影,当黏蔓猛力刺向他的身体的瞬间,他的体内冲出数只狼魂,将挥动地黏蔓撕为碎片。克罗莉因无法承受他的力量而感到耳边的乱石逐渐崩裂,她看到数道煞人的白光向自己扑来,她的脸颊因强力而划伤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乱石;她感到自己的眼球几近崩裂,她感到身体被尖利的獠牙撕咬得几近碎裂,她的黏蔓几近丧失了力量,她明白这预示着自己生命即将灭亡。在她绝望万分时,她看到眼前扇动地蝶翅,随即便发现艾斐诺痛苦地从半空摔落而下,满身伤痕的无法动弹;艾斐诺正是用自己的身体为石面人挡住了这几近致命的一击。
“不要伤害克罗莉!”艾斐诺无力的抓住捷纳齐斯的脚腕阻止他上前,克罗莉则虚弱地紧蹙着眉头闭目休息。
“像她这样的女妖凭什么得到你的自我牺牲?”捷纳齐斯想到琳芙娜所受的无辜的伤痛,一把揪住艾斐诺的红发将他甩向一旁。
“如果你深爱着琳芙娜,自然可以明白我对克罗莉绝对的感情!”艾斐诺从地面强行扎挣而起跪在捷纳齐斯面前抱住他的腿,他似乎已做好被对方撕碎的准备,“我什么都不在乎,因为她是唯一不会嫌弃我的人!”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我们有着相似的被抛弃诅咒的命运,为什么我们还在歧视对方,相互视为恶魔!”
“我并不是因为你们残害无辜而存心与你们作对。”捷纳齐斯捏住艾斐诺的手腕,“我并不亚于你们的残忍,我同样痛恨着欺辱唾弃自己的族人,但你们万不该伤害琳芙娜,更何况她如此善待你!”他真希望扭断蝶精的手腕。
十一、命中的友谊
正当捷纳齐斯怒视着艾斐诺的双眼时,他们突然同时感到脑中剧烈的疼痛,无形的如利刃般的物体从头颅间破额而出,他们相继捂住额头被强力弹开,那如同闪电劈开头骨的剧痛令他们几近昏厥,同时克罗莉也发出凄厉的嘶号声。他们感到热液聚入体内,血液如同在烈焰中炽焚。
“克罗莉……”艾斐诺忍痛挣扎着向与自己同样深陷在痛苦中的石面人移动着身体,他看到染红地面浸入泥土中的血水,无力地拾起摔裂的水杯碎片,用碎片利锐的尖刃割入自己手腕,并将从静脉中不断溢出鲜血的手腕凑向石面人的嘴前,“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喝下它……这是最新鲜的血液……”捷纳齐斯支撑着身体为眼前的一切感到震惊。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克罗莉的声音哽咽,她的双唇无声的颤抖,泪水不止的从眼角流溢,“我做不到……”剧痛撕裂着她的身体,她丑陋的脸因痛楚而扭曲不展,她的体力在逐渐衰退,她的双眼被血色模糊。而在此时那溢血的手腕堵住了她因痛而无法合拢的嘴,她清楚地感到这只手在剧烈的颤动,同时温暖的血液流向她的腹中,“艾斐诺……”
突然在三人痛苦不堪的此时,七块晶石碎片出现在他们眼前,它们在半空中拼合为缓慢旋转的完整的狱魔水晶,其中三片晶石发出黑亮的光泽,并隐约显露着陷入剧痛的三人的面容;同时,目露凶煞的三眼魔龙的虚影显现在完整的狱魔水晶中。它撕张着长着尖牙的血盆大口,挥动着狰狞的利爪,“被狱魔水晶选中的护枪魔使将永远守护着冰魔圣枪……”它的身影在话音未落中浑散在真空中,狱魔水晶也在闪耀着三片晶石光芒的霎那间随即消失,三人此时逐渐从痛苦中解脱。
“我已明白……原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同伴!”三人同时醒悟。
“不要告诉我这仅是梦境!”艾斐诺长舒了一口气,“克罗莉,你终于不必再受到他的伤害!”这仍然是蝶精最关心的事情,然而他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
“艾斐诺……”克罗莉眼见他虚弱的跌倒在地而惊慌失措。
“不过是失血过多,并不会有生命危验!”捷纳齐斯上前将他扶起,用衣布紧紧包扎住他的伤口,将体内的力量逼出为了治愈伤口。
“如果不是你,艾斐诺怎么会想出这种愚蠢的办法!”即使已得知对方是自己同伴,但克罗莉依然忍不住责怪捷纳齐斯。
“真是麻烦的女人!”捷纳齐斯没有理会石面人,将昏迷在角落的琳芙娜轻轻抱起,用同样的方式恢复着她的体力,“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我们是同伴?这真是天大的奇迹!”艾斐诺又恢复活泼顽皮的兴致,这对他这样一个喜欢热闹的精灵来说是无比的惊喜。
“这一切想起来真离谱!凯妮,赛蕾思……”这时琳芙娜想起逝去的朋友,她为她们生命的消逝深感痛楚,但一切也已无力挽回。
“赛蕾思!那个女孩?”提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克罗莉怒火中烧,“如果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受伤?”她面容因仇绪而扭曲。
“什么……是赛蕾思令你身受重伤?”琳芙娜无法想象。
“难道你的力量无法对付一个体弱无力的女孩?”捷纳齐斯不太相信。
“那个女孩不是普通的人类!她在被黏蔓缠身而濒临死亡的的时刻,体内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艾斐诺扇动着蝶翅在一旁岔嘴,他指向石壁上的数道裂痕,“这些不足以证实她力量的可怕吗?当时这洞穴几近塌陷!”他睁大着双眼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当时的情景。
“圣女……”捷纳齐斯感到不可思议,“塞蕾思?”他没料到自己的孪生姐姐竟会成为真正的圣女,同时他感到一阵轻松,“琳芙娜只是普通的女孩。”
“我憎恨亚索人!”石面人面露狰恶,“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这一切与亚索人有牵连吗?”捷纳齐斯不解。
“圣女的毒咒你可听说过吧!”提到这些,克罗莉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退缩所有全身逐渐腐烂,最终只有将自己头颅深嵌在乱石壁间,依靠着吸取地下腐烂的尸骨维系生命。”
“难道……你?”捷纳齐斯惊诧不已的望着克罗莉,“圣女,你曾是圣女!”
“我曾经也和她们一样有着美丽的容颜,可是现在……”克罗莉斜视着琳芙娜,陷入痛苦中,“只剩下与死尸般苍老干裂的面容!”
“不要再提这些陈年旧事,我绝对不会嫌弃你!”艾斐诺妄想打断她的回忆,笑着用翅蝶替她扇风,并帮她耐心的清理着脸旁吊挂的乱草。
“可恶的灵狼,柏撒的宠物!”克罗莉的怒颜带着一缕哀怨,“真是讽刺,我们竟是命中的朋友!如果不是一切早已注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盯望着捷纳齐斯,似乎很不甘心,“狱魔水晶与龙脊相合创造的神器!真是想不到,我终究与它有着无法回避的渊源。”
“狱魔水晶与龙脊?”这一切燃起了捷纳齐斯的好奇心,他希望从石面人口中可以得知一些真相,“告诉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他急切地望着对方。
“我已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年,已有三代备选圣女的少女葬生于我的腹中。随着年岁的久远,或许早已在人们心中谈忘。”克罗莉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但作为备选的圣女,竟不知冰魔圣枪的真正来历,真是可耻的悲哀!”
“纵然圣枪被灵狼所盗之事众人皆知,但没人可以完整叙述出来自远古的传说,没有人对我说过,即使是族长。”琳芙娜惭愧得脸通红,“远古的传说早已不被族人关心,如果不是灵狼的降生,他们早已在世俗的繁褥中将一切遗忘。”
石面人没有再为难他们,独自沉浸在被人遗忘的传说中,“相传天地之初,三眼魔龙在与万神之主柏撒的百日激战中惨败,它奄奄一息地坠落至弗狄塞亚斯大陆,它的血液流向四周化为河流,河水浆黑粘稠并散发着氤氲的毒气,河泥间半露着数类生灵的尸骨;它们都是在不甚中落入此河,它们在落入河中的瞬间化为白骨浮出水面,它们的骸骨被毒气侵蚀,扩散着墨绿的毒斑。这条河被称为”黑死河“,沿岸布满障雾与毒气,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的大地扩散,不断残害着弗狄塞亚斯大陆的生灵。
“魔龙虽死,它的脊骨中却蕴藏巨大的魔力,并可以不断去聚集四周的邪恶力量。柏撒感到万分忧虑,他担心魔龙会因为脊骨的尚存而复活。在危难之急,他忽然想到狱魔水晶,那枚由破坏神制造的,靠吸取邪恶力量而散发出引诱生灵步入死亡的拥有迷人光泽的黑色七菱魔晶石。当狱魔水晶与魔龙脊骨相互接近时,便彼此开始吸取着对方的邪恶力量。它们因相互吸取对方力量而化为灰雾本应是意料之中的事,然而令神灵意想不到的是,大地四周的弥漫在半空的毒雾竟因晶石与龙脊的相吸而逐渐散开,湖水变清,湖中生灵的残骨上的毒斑瞬即停止扩散。
“此后,柏撒试图将晶石与龙脊分离,然而却在将它们分离的瞬间,黑死河再次变乌,毒雾再次弥漫向四周。柏撒为了不让魔龙因复活而再次威害大地,便用龙脊与晶石炼制成一种武器,取其名为"冰魔圣枪".
“冰魔圣枪是有生命的武器,为了不让圣枪招到邪恶的利诱,为了保持圣枪洁净而巨大力量,柏撒用人类献奉的纯洁少女的鲜血与肉体祭奉圣枪,并将狱魔水晶分裂为七块;获得晶石碎片依附的七个寄存体,将成为守护圣枪的护枪魔使,与圣枪同存。他又在圣枪上附以神咒:只有能战胜七魔使并拥有坚强的意志与最真实的圣洁之躯的勇者才能唤醒圣枪,并获得弗狄塞亚斯大陆的至高统治权。
“弗狄塞亚斯大陆是在天地之初的恶战中被三眼魔龙龙脊的魔力与血液所污染,焦阳与沙砾替代了大地原有的充足雨露与肥沃土壤;魔力的散去并不能改变这片大地所受的重创,人们仅能呆滞盯望着颗粒无收干裂的大地。亚索人不愿绝望而麻木地在这片干旱的裂土上繁殖延续,因此他们每百年从族内选出最美丽的女子作为圣女献奉往神殿祭枪,用以换取神灵的怜悯而获得更多的雨露维持生计。”克罗莉一口气说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虽然这并不能完全唤起捷纳齐斯远古的记忆。
“原来……”得知圣枪的来历,捷纳齐斯并没有过多的诧异与惊喜,这似乎仅仅是一个平谈的故事,他依然没有得到灵狼被披上背叛神灵罪名的真正原因。
“难道……圣女真的仅仅只是族人用以换取雨露的奉品吗?”琳芙娜欲哭无泪,她更多的感到自己与同伴被族人欺骗的无奈。
“的确如此,圣女不过是亚索人与神灵间的交易,不过是愚蠢而无辜的牺牲品,牺牲着自己的鲜血与肉体!”克罗莉笑得更厉害了,眼角滑落下无法分辨嘲笑与痛苦的泪水,“血镜诅咒是亚索人的祖辈在远古经神灵授予,用以控制圣女的的手段。我亲手解开了毒咒,终付出这人魔不如的下场!”
此时,捷纳齐斯突感到一阵昏晕,他感到熟悉的气息涌向全身,“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力量?”他再次触摸着石壁裂痕,他闭上双眼时,在黑暗中清楚的看到一双温和的大手正慈爱的抚摸着灵狼光洁的毛皮,眼前的一切让他产生强烈的归宿感,“那是谁?那种温暖的慈爱似乎主宰着我的一切……”尽管灵狼已在他体内复活,但远古久远的记忆似乎还并不属于他。
“过去的一切已没有意思,知道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克罗莉打断了捷纳齐斯的思绪,“如果再不尽快赶去圣祭山顶,恐怕……琳芙娜会成为第二个与我这般丑陋的怪物。到达山顶祭坛后,相信你们可以找到自己的所需的答案。”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捷纳齐斯感谢石面人的提醒,他拉住琳芙娜的手。
“既然我们是同伴,那是否说明我们可以陪伴你们一起通向圣祭山顶?”艾斐诺似乎对这一切很感兴趣,这令他玩性大增。
“你们真是这样决定的吗?当然可以!”琳芙娜轻轻搓动着蝶精充满稚气的脸颊。捷纳齐斯对此也无异议;而克罗莉因无法行走而暂守洞中,满目笑容的目送着蝶精离去。
十二、生死离别
金色的暖阳从远方的圣祭山山巅显露而出,黑暗的阴冷在温暖的光芒下逐渐消散,一扫大地长久压抑的疲惫。静透的薄雾轻漫林间,清澈的鸟雀鸣叫声回响耳边。
“好久没有在这与世隔绝的林中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转眼间艾斐诺便隐藏住自己美丽的蝶翅顽皮的躲入被露水润湿的树丛中,“你们一定无法找到我!”
“知道吗?当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成为圣女时,我真希望退缩并逃离这片不安之地!”琳芙娜看到蝶精飞向不远处时,低声的笑着凑向捷纳齐斯耳边,她的笑容中充满幸福的喜悦。
“我从未有过此时般的平静,一切都过去了!”捷纳齐斯轻抚着对方的软发,逐渐感受着对方略带清香的呼吸,他抬起她的手贴向唇边亲吻着;并将她的脸轻捧到自己的脸前。
“不如你们藏起来,让我来找吧!”艾斐诺突然强行钻入两人之间,做着鬼脸硬拉着琳芙娜向前方跑去,并不时地扭头挥手,“我又想到一个好主意……”
“你……”捷纳齐斯无可奈何的望着他们的身影,略带失望地向他们的方向走去。一切的阴氲仇绪似乎已有他们的心底不复存在,被暖阳沐浴的林间留下他们平和的欢笑与身影。
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登上圣祭山山顶,远处是嶙峋异状的山峦,四周是苍劲挺拔的丛林,步入在荫翳翠掩、流漫着静谧气息的山路间,他们感到适静与遐意。
“解除了琳芙娜的圣女毒咒,我们便可以长久的住在一起!”艾斐诺狡诈的望着他们,强忍笑意的故作严肃。
“你……和我们!”捷纳齐斯深吸入一口气憋在胸口无法咽下,他的神情万般惊讶,“这该死的家伙真是阴魂不散。”他暗自偷想。
在谈笑与不知不觉中,他们逐步接近山顶;此刻映入眼前的是黝黑嶙峋的山岩,及密布上空令人难以喘息的黑云。云中刺目的闪电划破长空,浑浊的空气间弥漫着腐臭的气息,他们穿行在乱石叠嶂的山腰。当他们已到达山顶时,一扇紧闭的漆黑的大铁门矗立在他们眼前。
“我从未见过圣坛的模样,真希望能亲眼一见!”艾斐诺兴致勃勃的冲上前,用力推动着铁门。或许是他力气不足,铁门仍然紧闭毫无动静。
“让我来吧!”当捷纳齐斯刚伸手触上前,暗黑的深遂殿堂竟伴铁门发出的深重呻吟声敞现他们眼前。
“赛蕾思可能来过吗?这里漆黑一片,没有光源。”琳芙娜胆怯的拉住捷纳齐斯的手臂向里探望,然而她眼中只有黑暗。
“我们应该进去吗?但我讨厌黑暗。”艾斐诺无法拿定主意,不时望着捷纳齐斯。
“一切危难都已过去,现在我们必须进去才可解除琳芙娜所受的毒咒。不会有危难,如果你们有所畏惧,就跟在我的身后吧!”捷纳齐斯走入殿堂。
艾斐诺撅起嘴,黑暗的气息令他窒息,“为什么这里连残烛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在这样的黑暗中或许会因不小心而踩到死尸。”
“这里是圣坛,一切污秽的东西不可能接近,不要再乱猜测了!”琳芙娜小声的提醒他,此处依然静得可以听到他们脚步声的回音。
捷纳齐斯走在最前方没去注意身后人的话题,他只感到前方漫天飞扬的薄纱在眼前逐渐清晰,在其中他看到那万分熟悉的目光带着愤怒回眸望向自己。“柏撒!”他突然认出自己的主人、万神之主的身影,同时他看到大片的血液流向地面四周,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曾经见到的无法相信的情景,一切的真相从他久远的被封闭的记忆中舒醒。
“捷纳齐斯……怎么回事?”琳芙娜慌乱地摇晃着他的手臂,他却没有回头仍然呆滞的向黑暗处走去。
“我可受不起你的惊吓!”艾斐诺感到他情绪有异,壮胆耸动着他的双肩。
“我……”捷纳齐斯绝望地跌倒在地,面对突然舒醒的残酷记忆,他难以置信自己万般尊敬的神灵所做出的不可见人的秘密,“万神殿被鲜血染红……”
“你在说些什么?”艾斐诺疑惑地望着他,“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带她走!”捷纳齐斯突然紧捏住蝶精的手,“带琳芙娜离开这里!”此时他想起地狱的三头犬在面对自己坠入地狱中深受折磨时的困惑。
“你是神灵宠爱的神兽,为什么却会坠入地狱,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三头犬的疑问浮现在捷纳齐斯的脑海中,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久远而惊心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
数千年前的那一日,当柏撒手握七块狱魔水晶碎片从神殿内走出时,灵狼轻跃起身体扑向他怀中,用前爪搭在他的双肩上并用长舌舔拭他的脸庞。柏撒没站稳身,手中的魔晶碎片散落在地面。灵狼看到散落满地的璀璨晶莹的晶石,充满好奇心的用鼻翼去触碰其中一块夺目的晶石。突然晶石发出耀眼的光芒,以极快的速度飞刺向灵狼的喉中瞬间消逝。
灵狼发出凄厉的裂嗥声,它不断将前爪伸入口中希望能将晶石捞出,并用悲凄无助的目光望着柏撒。
“冰魔圣枪希望你能成为它的护枪魔使,或许这一切是命中注定。”柏撒慈爱的抚摸着灵狼柔软的皮毛,“明日的此时,短暂的痛苦将会被你内心的自豪所替代!”
次日当灵狼苏醒时,它体内的痛苦已消散,然而它的双眼却因晶石的魔力而逐渐变为血红色。灵狼眼望着空荡的神座感到内心空寞孤寂,它四处探望却无法寻觅到柏撒的身影。或许是寄存在它体内的晶石嗅到了亵渎圣洁的气息,晶石血红的光芒在它眼中闪耀,它看见神殿深处悬空飘舞的带着斑斑血迹的白纱,它的眼前突然出现令它难以至信的情景。在同时,他看到柏撒震怒的目光,随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中。当它再次醒来时,耳边已失去了万神殿的灵音,眼前只有地狱的烈火在无情煎熬着自己的肌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的耳边回响着当初自己坠入地狱时的疑惑。那时的他从地狱的三头犬口中得知,冰魔圣枪突然消失在神殿,没有人知道它的去向,自己因被指责盗取了圣枪、触犯天规而受到神灵严厉的惩戒;晰透的红色瞳仁已伴随着自己的身影被幻化为邪恶的象征。然而那一切的真象已成为神灵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捷纳齐斯,不要吓我!”琳芙娜的哭泣声将他从记忆中唤醒。
“我亲眼看见……万神之主柏撒夺去了圣女的贞洁,吮吸着她们的血液,掏净她们的躯干,吞食着她们的肉体!我看见冰魔圣枪因抵御眼前神圣的肮脏,而被柏撒一怒之下深埋入渊恶森林地下阴寒而坚不可摧的万年冰岩下,永不见天日。”涟涟冷汗涌向捷纳齐斯的额头,“正因为窥见了神灵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被诬陷盗取圣枪而堕入地狱,永远只能在蔑视与怨恨中存活;而那片密林也招到天灵的诅咒,成为只有通过当年魔龙坠入的黑死河才能到达的死亡之地!”
“不可能这样……这一切不会是真的!”琳芙娜无法相信神灵亲手创造的肮脏,长久以来她一直感激着神灵对自己生命的恩赐,
琳芙娜话音未落,突然被从黑暗中传出的熟悉的冷笑声打断,他们在诧异间看清在黑暗中逐渐隐现的飞扬的薄纱,透现在薄纱后的是沐浴在殿堂深处圣池间的凹凸有致的柔美身影,“终于守候到你们的到来!”她步出清池走向他们面前,柔软的拖地贴身的纱裙勾勒出她娇柔的身躯,长至脚踝的缀着晶莹水珠黑发如繁星的月夜般令人消魂。然而此时的她看上去早已失去了少女的纯洁,她借着神灵的力量复活,却出卖了圣女最珍贵的一切,她的眼中流露的更多是残忍。
“赛蕾思!”琳芙娜为能再次见到她而欣慰,她正欲上前抱住她却被捷纳齐斯制止。
捷纳齐斯感到死亡的漩涡在赛蕾思身后旋转,“不要接近她!”他刚拉住琳芙娜的手臂,突然一道如利剑般的闪电从赛蕾思向后射出直穿入他的胸口。他眼见着从自己体内飞溅而出的鲜血,便倒向地面无法动弹,他似乎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不!”琳芙娜希望扶起他,却已被赛蕾思紧抓住手腕。
“捷纳齐斯……”眼前的一切令艾斐诺始料未及,他慌忙按住从对方胸口溢出的血。
“你真得忍心吗……为什么……”钻心的痛楚折磨着捷纳齐斯,他看见柏撒显现在赛蕾思身后并走向自己。灵狼依然对主人存有一丝依恋,将手伸向神走来的方向,泪水在眼眶中晃动;他希望能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此刻,能奢侈的再次感受到神灵怀抱的温暖。
“你竟敢揭露神灵的秘密,早知如此真不该让你存活至今!”柏撒抬腿踩向捷纳齐斯的腹部,将手掌伸向他的胸口,狠心的希望捏碎他的心脏,“枉费我曾经对你的宠爱,愚蠢而又无可救药的畜生!”
最后的奢望伴着捷纳齐斯口中涌溅而出的血沫被撕得粉碎,灰白的面容上只剩下血与泪的痕迹。艾斐诺眼见捷纳齐斯面临死亡的危险,张口狠狠咬向柏撒的手腕,他似乎没有考虑到自己与神灵力量间的巨大悬殊,瞬即被神灵震怒的巨大力量击穿身体,当场血溅满地不省人事。
“放开我,赛蕾思!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做?”琳芙娜拼命的扎挣,然而她的力气太微弱,她万般担心捷纳齐斯的安危。
“朋友?”赛蕾思仰头狂笑,“我不需要朋友!什么朋友、亲人?一切不过是在危难之时给自己带来最大伤害的恶魔!你在为凯妮的死感到心痛吗?为了救她,我险些丧命,可她却在最危难的时刻她丢弃了我!”她的尖指深掐入琳芙娜的颈项中。
“不……凯妮没有你想象中的无情……”琳芙娜已感到窒息。
“的确,凯妮可真善良!”赛蕾思狠力的揪住琳芙娜的头发,“那天夜里,当听到你的呼救声,我们冲向黑林深处,却被从泥土中伸出的冰手拖入地底。”
“水妖?”琳芙娜仿佛又见到夜间在冰水中梳发的妖女。
赛蕾思忍着巨大的怒气闭上双目,那让她刻骨铭心的仇恨不断在眼前重现,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嗅到当石面人的恶心黏蔓在身后追赶着自己时的腥臭,“当我们醒来……”
……
当她们从昏迷中醒来,她们看见石面人深嵌入碎石间的脸庞伴着狂笑声出现在自己面前,数条蠕动的黏蔓在半空回旋。
“……”赛蕾思吓得面如死灰,一股冷汗涌上额头。
“赛蕾思……”凯妮的惊叫声打断了赛蕾思的恐惶情绪,这时她才想起与自己同行的伙伴,并从她的眼中看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恐惧,两人慌忙向洞口方向跑去。
石面人眼见到手的猎物逃离,面带怒色的将半空回旋的如章鱼触爪般的黏蔓伸向两个已魂飞魄散的女孩。
“不!赛蕾思,它缠住了我的腿……救我!”当赛蕾思全力向前跑时,她听到身后凯妮凄切的呼救声。她转过身,看到石面人的黏蔓缠绕在凯妮的腿部,将她向后方拖拉。
赛蕾思为难的望着凯妮,“如果救她,是否我们都会死?”她不断这样问自己,她着急的手心直冒汗,她本可以逃脱,但最后她决定要救同伴,“我不能在危难中丢弃朋友!”
赛蕾思放弃逃亡,上前紧紧抓住同伴挥动的手,然而她没有力量让对方脱离魔物的束缚。她在不经意间突然触到腰间的匕首,那柄在离开村庄前族长赠予的防身武器。她由不得过多的回想,抽出匕首对着黏蔓用力斩刺,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危急的情形由不得她去辨别。或许因为剧烈的疼痛,石面人皱怒着面容收回了捕食的黏蔓。乘此机会,赛蕾思拉住凯妮没命的向洞口跑去,她们已完全无法顾及头顶缠缚的蛛网与随时可能掉落在肩头的毛蛛。
“我跑不动了,赛蕾思!不行,我真的跑不动了!”凯妮按着腹部喘息。
“不要停,前面就是出口!”赛蕾思焦急地拉动着她,洞口已近在她们眼前。
眼见出处在前,赛蕾思突然感到黏蔓如利钳般缠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吓得惊叫却已无法动弹,“凯妮,它抓住我了……快用匕首刺它,快救……”她被拖动的重重摔倒在地,“救我,凯妮!”她拉住同伴的腿不断哀求,同时感到自己的身体向后方滑动。
“放开我,快放开!你想让我死吗?”凯妮拖动着被紧抓的腿,用焦急的目光望着出口。
“不要丢下我,凯妮,不要这样!”赛蕾思泪流满面的望着她,寻求着最后的希望。
“放开我!”凯妮紧皱眉头抬起另一只腿踢向赛蕾思,用力踩在她的身上,“你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你那令人憎恶的弟弟一样!”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赛蕾思竭尽全力的抓着岩壁角落的乱石支撑着身体,她的双手已被坚硬的石块磨出鲜血。
“朋友?真是可笑,我们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知道族人为什么会选中你吗?因为他们深知恶魔的亲姐姐不会是真正的圣女,所以故意让你来送死,以去除你周身的晦气。真是可怜,有这样的给族人蒙羞的母亲和弟弟。让你和家人到地狱去团聚吧,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活下去!一切证实我才是最可能成为圣女的人选,你应为自己会得到圣女的怀念而感到幸福!”凯妮面露欣慰的笑容,她的笑容残酷的击碎了赛蕾思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赛蕾思已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绝望的将手伸向洞口的方向,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任由石面人的黏蔓将自己拖向洞内,“捷纳齐斯,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你而生,你的存在给家人带来莫大的伤害,就算下地狱我也不会原谅你!”
凯妮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她终于触到了洞口的边缘,慌忙扳开杂草向外跑,这时她发现翼蛇还守在洞口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它正吐着长信用煞人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吓得不敢上前,一条腿跨在洞外,身体的另一旁还留在洞中,她完全不知石面人的黏蔓已悄然接近自己的身体。她就是自己犹豫的瞬间被缠绕的黏蔓拖回洞中成为魔物口中的晚餐,洞口的杂草间只留下黏蔓的缠挤过程中喷射的鲜血。
此时赛蕾思被黏蔓紧紧缠身几近窒息,她凭借着最后的气力睁开虚弱的双眼,看见凯妮的身体悬在半空,被黏蔓慢慢撕裂吸入口中。她呆滞的望着这一切,剧痛的身体已容不下恐惧,在她的脑中只是反复地告诫自己,“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从那一刻起,我就不断的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赛蕾思想到自己的遭遇与所受的不公,真希望割烂眼前琳芙娜那张漂亮的脸,“索幸上天没有抛弃我,圣女选择了在我的体内复活。”她放声狂笑,忽然又止住笑声,“不,没有人会选择我,我也不会去依靠任何人;因为我原本就是真正的圣女!”
“赛蕾思,不要这样……”琳芙娜感到她精神过于激动。
“现在是在乞求我的原谅吗?”她用力摇晃着琳芙娜的双肩,“从现在起,你的生命已由不得自己!”
捷纳齐斯按着胸口不住的颤抖着,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他痛苦的无法言语,他无力的将手伸向琳芙娜,却眼见着她在赛蕾思的强迫下离自己越来越远。正当他放弃生存的希望时,他发现身体周围的地面正逐渐溶化,狰狞的水妖从溶幻为水的地底窜出不断围绕着柏撒身旁飞旋;她们不断的增多,并不断的被神灵的力量撕碎化为水雾。
“琳芙娜……”捷纳齐斯已陷入半昏迷中,他与艾斐诺在相似的状态中,被从水中伸出黏蔓拖入地底。
“不能留下活口,快抓住他们!”赛蕾思焦急地望着柏撒。
“此时身处圣祭山顶的仅是我的精魂,现在我必须回到万神殿,我需要休息!”
“可是,他们如果存活将败坏神灵的美誉!”赛蕾思执意不肯放过捷纳齐斯。
“没有人会相信恶魔,即使他们的话是真实!”柏撒慈爱的抚摸着赛蕾思的黑发,亲吻向她的双唇,转眼消失在她眼前。
赛蕾思转身望着深受惊吓的琳芙娜露出奸恶的笑容,“落入我手中将预示着你的生命不再长久!如果你真爱着我那可恶的弟弟,那就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吧,愚蠢的女人!”
琳芙娜被强行带回族人的村庄,亚索人村庄的广场间的火刑台下推满交错的枯柴,她面色苍白的被捆绑在刑台上的木桩前。她无法反抗,因为她看见父母被作为威逼自己的诱饵,她看见父母被族人送上绞架,他们正用失望而怨恨的目光望着自己;此时她必须牺牲自己以保全家人不受到伤害,她已毫无退路。
“烧死这个满身邪气的巫女!”亚索人一面庆贺着圣女的归来,一面为这个与恶魔长久接触的女孩上刑。
琳芙娜呆滞的望着眼前仇绪满腔的族人,看着他们手握燃烧的火把向自己挥舞,此时怨言无法在她心底产生;如果自己的生命可以换取父母以及那些所谓恶魔的朋友的存活,她甘愿如此。她看见阴沉的灰云聚向自己的头顶,扬起的尘土铺盖大地。紧接着她看到燃起的在眼前闪耀的火焰,呛鼻的黑雾弥漫向上空,在黑雾间隐约只见亲人哀痛的泪水与族人得意的笑容。
“我将永远和你在一起!”此时,她感到已无法实现自己的诺言,“捷纳齐斯,对不起……”泪水从眼角溢出,她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
没有人发现捷纳齐斯此时身处在村外不远处凸起的石岩后,他眼中浸满泪水,他未料到噩梦竟会变为现实。他的双臂被从地底伸出的克罗莉的黏蔓拉扯住,艾斐诺则紧捂住他的嘴。
“放我过去!”尽管他无法出声,但他悲痛欲绝的眼中已充满痛苦的哀求。
“不要怪我们狠心,如果冲过去只有一死!”艾斐诺抬起另一只手不断抹着滑落的泪水。
“琳芙娜……”捷纳齐斯颤动着双臂,痛苦的泪水滑向艾斐诺的手背,他因巨大的悲痛在无知觉中咬破嘴角,鲜红的血液从蝶精捂在自己嘴前的指缝间流溢而出。
“此时我们除了忍受已别无选择!”克罗莉的声音不断提醒捷纳齐斯,“就当一切仅是一场梦吧……”
“我们现在必须在被亚索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艾斐诺的声音有些哽咽,“只有找到守护冰魔圣枪的其他四个同伴,以及传说中能唤醒圣枪的勇者,我们才能报此血仇。”他捂住捷纳齐斯的双眼,不让他再见到令自己悲痛欲绝的惨境,“不要再犹豫,琳芙娜一定希望看到你的坚强……”他将脸抬起望向远处,努力不让眼眶中晃动的泪水落下。
……“你孤独吗?我愿意陪你说话!”捷纳齐斯失魂落魄地在漫天黑雾中仿佛又一次见到,儿时的琳芙娜抓着兽笼的铁栏对自己露出善意的笑容。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样奢侈的话语在此时只会令他心痛不已,他解下腰间琳芙娜的紫晶手链,流着泪不断亲吻,一切的憧憬在此刻化为泡影。
“这条紫晶手链一直陪伴着我的成长,如果你喜欢,我愿送予你,愿它能保佑你的平安并远离杀戮!”琳芙娜的声音又一次响彻他的耳旁。
“多么崇高的圣洁!”捷纳齐斯咬牙切齿的望着在火刑台前得意不已的赛蕾思,“神灵的博爱与无私……”他含泪冷笑着,“寻找守护冰魔圣枪的其他四个同伴,以及传说中能唤醒圣枪的勇者。”他的脑中不断重复着艾斐诺所述忠言,“我不能死,或许这真是我唯一的道路。”
他憔悴不堪地在艾斐诺的搀扶下离开了这片绝望之地,枯旱的大地间只留下他恐怖疯狂的嘶吼声;朦胧的暮色从远方的山峦流漫伸延,脚下旋起黄沙随拂地的微风消散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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