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园光着脚走在一条幽深漆黑的走廊里，尽头是整面墙的落地窗。昏暗的月光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暗影，穿透玻璃，投射在墙壁上。夜风偶尔经过，暗影摇动，鬼魅般地伸展。
张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她有一种感觉，在窗外，有什么在等她，在召唤她，她必须要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两边都是紧紧关闭的铁门，一个挨着一个，锈迹斑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整个空间弥漫着阴秽的气味。张园走到了窗户前。
窗外是一个空荡荡的庭院，张园置身高处，俯视下面的杂草，没有人迹，也没有通常人走多后踩出的小路。张园仔细地查找，她感觉下面死一般的宁静里隐藏着什么，她是为了它走过来的。
大地突然震撼，夜空中划过刺目的闪电，暴雨紧随而至。整栋楼似乎也跟着突如其来的飓风摇晃不止，张园站立不稳，双手抠紧窗棂。窗外，满院的杂草齐唰唰地倒向一侧，大地从中间裂开，汹涌的海水从中涌出。高达三十米的巨浪竖起一道海墙，在窗外咆哮，转瞬奔到窗前，玻璃碎裂，海水席卷而入，张园来不及逃生，望着汹涌到眼前的海水，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小楼刹那间被彻底吞没。
张园从梦中惊醒，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心仍在怦怦乱跳，不能平静。窗外刮起了大风，淡蓝色的窗帘被风灌起，鼓鼓的，飘来飘去。
张园坐起来，戴上眼镜，了无睡意。她换上白色的工作服，走进了隔壁的工作室。
工作台上摊开着她的工作日记。她是一个生物学家，致力基因研究。一面墙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复杂的计算公式。
张园扭开台子上的荧光灯，照亮了灯下透明的标本瓶。她把它拿起来，凝视。一个星期前，公元2024年5月17日，中国大陆一个偏僻的海域，发生了七点六级的海震，海水涌上附近的海岸。这次海啸从深海带来了这种奇异的生物。相关单位迅速做出反应，派出调查组，采集了一些标本，昨天刚刚送到研究所里。张园认为这是海洋生物的变异。
张园举着瓶子仔细观察，它的样子颇似化石还原后，恐龙世纪时的翼龙，只是体积却只有手掌大小。海啸带来的深海生物，怎么会有翅膀？张园沉思。
“铃……”死寂的工作室里，电话响起。张园看看液晶挂表，深夜2点。她拿起了电话。
“喂，张博士吗？”电话里传出男人的声音。
又是这个该死的刘波。张园不悦，他是张园的竞争对手，在学术研究上两个人不相伯仲。
“我是。刘博士这么晚打电话来，就不考虑别人正在休息吗？”张园非常不客气。
“看到你工作室的灯亮了，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还没有睡。也难怪，你不这样玩命，怎么可以超过我！”刘波在电话那边不忘回敬。
“你真是很无聊！”张园“啪”地挂断了电话。这个男人的讨厌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噩梦。
电话又响了起来，张园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
“你别急啊。我只是要公平地和你竞争，资源共享。”刘波的声音变得严肃，“告诉你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海啸发生地临近的渔村，发生了暴力流血事件，不是一般的残忍啊！你最好马上去了解一下，而且，这里也发现了深海变异生物。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输给你的，你去忙你的吧。”她再次挂断了电话。暴力流血事件？渔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和变异生物及海啸有什么关系？张园没有多想，拨通了助手晓青的电话，电话里是晓青睡意朦胧的声音：“张老师，您还没有休息？”
“晓青，不好意思，这么晚吵醒你，我需要一些资料，你可以马上去办一下吗？”张园很信任这个已跟随自己三年的年轻女孩，办事能力强，极有悟性，深得张园的喜爱。
“嗯，好。什么资料？”晓青恢复了神采熠熠的语调，迅速调整了状态。
“查查海啸发生地临近的渔村，听说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详细一些。”张园简短地布置了下去。晓青应着，挂断了电话。
张园戴上手套，打开标本瓶，从变异生物的表皮取下了一点样本，做成切片，放到显微镜下。这是她第三次查看它的表层，前两次她找到了深海生物的共性，这也使她确定它来自深海。
张园调整显微镜，低头认真地看下去，突然她看到了奇怪的形状，而且在剧烈地活动。张园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她无法相信她看到的东西。重新再去看，她没有看错，显微镜里显示的是桃心的形状，象男女恋爱时，经常使用的心型图案一样，在那里有规则地扩大，缩小。张园前两次都没有看到。
刘波手里握住电话筒还在发呆，这个张园，三十岁了还是云英未嫁，小姑独处。可惜了那江南女子水样的肌肤，眼镜片后充满灵气的眼睛。他暗暗叹气，她这般争强好胜，不知吓退了多少对她有意的男子。刘波本对她有强烈的好感，但是却没有机会表达。
刘波放下话筒，再望向电脑，电脑里打开了一张刚刚收到的相片。相片是晚上拍摄的，摄影师用的是远焦镜头，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拍下，背景很暗，但却也看得清晰。相片上几个村民打扮的男女，正围着一个躺倒的人，人的肚皮已被剥开，几双手伸进他的体内乱翻乱揪。那个人尚未死，满脸惊恐、凄楚、嚎痛的表情，整个画面惨不忍睹，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现在文明社会发生的事情。在照片的边缘，一个村民蹲在地上，面对着镜头，两只眼睛翻白，手里捧着的好象是一截直肠，正在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
刘波感到一阵恶心，他捂住嘴冲到洗手间，忍了忍，没有吐出来。打开电磁水管，温热的水涌出，他匆匆地洗了把脸。
工作室中突然传来东西坠地破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个撞击声。刘波抬起头，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后背产生了寒意，说不出原由，他是个第六感异常发达的生物学家，灵机总是能在瞬间涌现。现在，他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迅速返回到工作室查看。
装有变异生物的标本瓶摔破在地上，变异生物不知去向。刘波仔细地在原地寻找，一无所获。一阵风吹过来，刘波看到窗户玻璃上有一个比手掌大些的缺口。
张园聚精会神地工作，一边看着显微镜，一边在工作日记上画下看到的图案。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张园的滚珠笔沙沙磨在纸上的声音。
身下一阵晃动，张园明显地感觉到大地在摇撼。灯突然灭了，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地震？张园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黑暗中，她熟悉地走到窗口，窗户洞开着。向外望，整个研究基地里没有任何灯光。停电了。张园看着天上的月亮呆想，琢磨着变异生物的特征，它是从哪种海洋动物变异而来？隐隐的，漆黑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微弱的响动，似乎在工作台的位置。张园警觉地转过头，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摩摩挲挲的声音在继续，越来越近，夹着轻微地破风声。张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噩梦，鬓角上不由沁出了汗。声音已到达眼前，张园下意识地伸出手……灯骤然亮了起来，基地的电力恢复了。
张园四下张望，并没有任何东西，秉住呼吸倾听，也再没有任何的响动。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是个科学家，竟然有那么一刻，会有迷信的想法。她笑着摇了摇头，走回工作台，重新开始工作。
她拿出一个针管，打开标本瓶，把针头刺入变异生物的体内，她必须在实验室对生物尸体做出防腐处理前，多取一些样本。长长的针扎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张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似乎看到变异生物睁开了眼睛，瞪着她，目光凶狠。她把针头拔出，盖好标本瓶，再去看，变异生物死死地躺在里面，毫无声息。
吸出的体液被推进试管，盖好。张园摘下手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一定是压力太大，不是做噩梦，就是出现幻觉，应该全身放松地休息一下。有了这样的想法，张园靠在工作椅上，头仰起对着天花板。手臂上一阵奇痒，好象什么东西迅速爬过。挽起衣袖，左小臂上斑红一片，她使劲地抓了抓，皮肤上凸起一块块的红色斑点，越抓越痒，越抓凸起的速度也越快，几下，左小臂上布满了红斑。
第二章
地震的时候晓青正关上门，准备去讯息中心。黑暗骤来，走廊里没有一丝光亮。基地从未停过电，应急设备应该可以马上恢复电力，她犹豫了一下，摸着黑继续往前走。基地的构造并不复杂，晓青走过太多次，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找到讯息中心。她唯一担心的是，是否可以顺利的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张园要的资料。
远远，晓青听到了脚步声，缓慢，清晰。这不是值班警卫，经常熬夜的晓青太熟悉警卫的皮鞋踏在塑料地板上的声音，比这个要急促很多。是谁？这么晚在走廊里如此悠闲？晓青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基地尸体失踪的事情，头皮一阵发麻。她沿着墙根，转过一个拐弯，明亮的一束光线照到她的脸上，她不禁“啊”的喊出声来。
“是我，是我！”男子的声音。
晓青惊魂未定，把光柱打倒在地。是手提照明灯。
“是我！刘波！”刘波忙捡起照明灯。
“刘博士，你吓我一跳。这么晚了你溜达什么？”晓青呼吸逐渐平缓，在照明灯的光线下，她看到刘波表情严肃。
“出了一点问题，我打算去趟讯息中心。”刘波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正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吧。”晓青爽快地说，她对刘波一向有好感，虽然张园很讨厌他，但是晓青对他的学术成绩及才华还是非常钦佩。
“哦？让你的张老师知道可不得了啊。”刘波似乎笑了笑。
“张老师其实人很好的。”晓青的脸略微红了红，刘波并未察觉到。
“张园人是不错，就是不正眼看我。”刘波说着往讯息中心走去，晓青紧跟了两步，并肩和他走在一起。她从刘波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意思，难道？这不可能，他们是死对头，刘波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张园。
“刘博士，你去查什么东西？”晓青与他闲聊。
“嗯……和变异生物有关，我怀疑调查组送来的只是它的假死状态，而且临近海啸发生地的渔村又发生残忍暴力骚乱，这让我想起一个星期前，内部公布的尸体失踪案件。”刘波的表情更加严肃，“变异生物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也许它早就在陆地活动了。”
“你不要吓我啊。张老师也让我去查渔村的事情，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晓青突然感到好奇，那个死者感染了奇怪的病毒，医学界从未有过如此的病例，尸体被送到研究基地，她和张园都去看过，张园曾表现出强烈的研究欲望。但是，一个星期以后，尸体神秘失踪，没有任何痕迹可寻，整个基地人心惶惶。刚刚独自在黑暗中的晓青，脑子里也曾想过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被吓到。
“给我送来的变异生物尸体，刚才突然不见了。我想把我研究出来的结果和那个尸体的对照一下。”刘波顿了顿，“你可以告诉张园，让她也小心那个生物。”
“这……你在怀疑……”晓青停住了脚，她不敢继续想象。
“是的，如果真的事实如此，这对人类是一个很大的灾难。”刘波转过头看晓青，照明灯的阴影里，他的表情异常沉重。
“可是……可是……那个尸体在什么地方？难道……”晓青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走廊里亮了起来，刘波关掉手里的应急照明灯。晓青还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是不是认为，尸体是自己走出去的？”晓青突然问出这句话，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到讯息中心查过以后才知道。但是变异生物却是自己飞出去的，应该还在基地里。”刘波说着继续往前走。
“那……尸体……尸体会不会也在基地里？”晓青越想越怕，她急急跟上了刘波。
讯息中心二十四小时有人工作，透过电子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三五个人坐在大型电脑前紧张地工作。刘波掏出身份验证磁卡，打开大门。晓青一起走了进去。
“我先去找张老师要的资料，给她电脑传送过去后，再来找你。”晓青对刘波说完走向了左边的外部资料室。
刘波的手心里全是汗，他意识到，如果他的推测正确，基地、海啸发生地、渔村及其他周边地区会被马上隔离监控，但是现在，变异生物到底是什么，它是不是带着奇怪病毒，人体被感染后马上会出现什么症状，而结果是不是就是变成一具会行动的活尸，他一无所知。他希望他的联想是错误的，这两者根本毫无关系。
他走到内部研究资料室，输入密码，找到了关于尸体的报告。尸体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脑细胞也亦坏死，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它只是一具尸体。报告中说明没有查出是何种病毒致死，但尸体的皮肤上布满了凸起的红色斑点，内脏器官也同样。刘波沉思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下面是一张高倍显微镜下的皮肤表层图片，刘波马上被吸引，整个图片上是桃心形的图案。刘波不禁拍了桌子，叫出来：“就是这个！”这和他看到的变异生物皮肤表层，完全一样。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但是，人是如何被感染的？刘波开始担忧，他也接触过变异生物，还有张园和晓青，他们都有被感染的可能。变异生物已经飞离了他的工作室，在基地中除了张园那里，还有另外八个。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跑到外部资料室：“晓青，你马上跟我去找张园。事态非常严重！”晓青正在收集资料，她看到了一张张恐怖的画面，正强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
“我们快走……到了张园那里，我要给上面打个电话。”刘波一把拉起晓青。
“可是，可是，这个……”晓青指着电脑。
“我们两个都看过了，待会讲给张园听就可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刘波拉着晓青跑出了讯息中心，正在工作的人看着他们两个，莫名其妙。
刘波和晓青大步地跑到张园的工作室外，刘波举起手打算敲门。
“等一下，门开着。”晓青阻止了他。
门虚掩，露出一条缝隙，晓青轻轻地把门推开：“张老师，我来了。”
没有人回答，晓青和刘波对望，走了进去。
工作室里，台子上的荧光灯亮着，窗户大开，风呼呼地灌进来，书页急速翻动。
“刘博士，你在这里等一下，张老师也许在卧室。”晓青说着推开了卧室的门。刘波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卧室中幽幽的亮着盏壁灯，房内空空，从洗手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响。晓青如释负重，走过去拍了拍洗手间的门：“张老师，您在里面吧。我是晓青。”
水继续响着，里面没有其他的动静。晓青想了想，走回工作室。
“张园在吗？”刘波正在打量张园的工作台。
“在洗澡吧，我听到洗手间里有水声。”晓青笑了笑，顺手把散下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刘波皱了皱眉：“张园都是在这里工作吗？她的工作日记在哪儿？标本瓶你知道她放哪里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看她的笔记，只是有点奇怪。”
“她的工作日记在台子上啊，我今天离开的时候，标本瓶还在……”晓青一边说，一边指向她熟悉的地方，但是她诧异地发现，工作台上，工作日记和标本瓶都不见了，“应该在这里的啊，张老师从不改变她的习惯。我跟随她的这几年，她的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晓青开始在工作室里查找。
“你确定她在洗手间吗？”刘波站了起来，望向卧室的门。
“我刚才叫她，她没有回应我，我想可能是水声太大，她听不到。”晓青从刘波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心，她再次走进卧室。刘波跟了进来。
“张老师，张老师，您在里面吗？”晓青用力地拍门。里面还是没有回答。她扭动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打不开，她转向刘波，有些焦急，“我这么大的声音，张老师在里面，没有道理听不见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闪开。”刘波等晓青侧身让过，他使劲地向门上撞去。一下，两下，终于，木制的门被撞开。
洗脸池子的电磁水管开着，水不停地涌出。张园并不在洗手间里。窗户同样大开着。
刘波急急地趴到窗口向下望，门从里面反锁，张园唯一离开的出路只有窗户，从这里到地面有三层高，中间没有任何可攀附的地方，下面是坚硬的石板地，难道张园从这里跳了下去？刘波的脑中转过几个疑问。他迅速地扫视，没有张园的踪迹。
“刘博士，你看这里。”晓青俯下身察看垃圾筒。
刘波离开窗口，走到晓青身边，标本瓶静静地躺在垃圾筒里，空空如野，里面的变异生物不翼而飞。
“张老师去哪里了？”晓青直起身打算出去寻找。
刘波一把拉住了她：“等一下。你去拿两副手套来，快！”
晓青不解，但还是顺从地走了出去，很快返回把手套递给刘波。刘波戴上手套，拿起标本瓶，掀掉两张废纸。一块长三寸，宽两寸，红色，布满血迹的东西露了出来。
晓青惊叫：“这是什么？”
刘波小心地把它取出，放进晓青递过的玻璃皿：“跟我来。”
两个人走回了工作室，荧光灯下，刘波和晓青仔细地观察，丰富的经验和科学知识，使两个人几乎同时确定了一个事实：这是一张人的表皮。
第三章
张园抱着工作日记站在地上，抬起头向上望，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地从洗手间的窗户跳了下来。轻飘飘的，似被风托着落地。
左小臂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没有流出什么血，感觉不到痛。她在奇痒难忍，极力抓挠后，小臂上的一块皮竟被撕了下来，撕下的瞬间，心中莫名地感觉畅快。
耳边“扑扇扑扇”地有东西飞动，张园转头寻找。幽幽射出红光的眼睛，两个变异生物在她的身侧盘旋。她依稀记得，她拿起工作日记，抱起标本瓶，走到洗手间，打开电磁水管，把变异生物投到池中，窗户打开，另一个变异生物滑翔而至，两个变异生物在池水中，瞬时变得生龙活虎。
不知道为什么跳了下来。她隐约感应到一种召唤，掌控着她的大脑，呼唤她过去。远处漆黑，废弃的旧研究所的四层小白楼，在密集的小树林后隐隐显出一角。召唤来自那里，张园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不好的预感再次袭入刘波的脑中，张园严肃却秀丽的脸不停在他眼前晃动。他急急地把人皮表皮切片放到显微镜下，不出所料，桃心的图案。
他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张园感染了病毒？他看向站在旁边，一脸疑惑等待着的晓青，声音有气无力：“你马上调出张园的DHA结构，然后把这个分析比对一下。我现在要向上面汇报。但愿还来得及……”
晓青匆匆坐回平日自己工作的位置，手下不停，担忧地说：“难道张老师被感染？那我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首先要控制住。”刘波头也不抬，拨通了电话。他详细地汇报了他的推测和验证，以及张园染病的可能和失踪。刘波的话让对方异常震惊，挂断电话二十分钟后，刘波看到整个基地的灯都亮了起来。他知道，基地和远在海边的渔村已经开始被监控。
张园去了哪里？刘波站起走到窗口，巡视着整个基地，他的心莫名地感到痛楚。张园是年轻优秀的科学家，卓卓不群。刘波一直强制自己否认，但是这一刻，他彻底地明白，即使张园是他的竞争对手，即使张园很讨厌他，但他是爱她的，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去交往其他女性的原因，他在等张园有一天可以回心转意，开始欣赏他。
“刘博士……”身后是晓青怯生生的声音。刘波转过头，面对晓青一脸忧色，她的眉头紧锁，“刘博士，结果出来了……那张人皮是张老师的……”
窗外的夜空骤然划过明亮的闪电，惊雷紧随而至，豆大的雨点瞬间倾泄。晓青急急走去，迅速地关闭好所有的窗户。又一道闪电，映亮了站立在窗前刘波的脸，他突然似有所悟，转身返回工作台，吩咐晓青：“给我去洗手间取点水来。”
晓青疑惑，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水递给了刘波，刘波用吸管把水滴在切片上，重新放回显微镜下，认真地看去。
显微镜下，被注入水的细胞急速分裂扩大，运动加速。
刘波双手撑住工作台，突然站起：“晓青，我们必须找到张园，晚了就来不及了。”说完，他率先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张园千万不要站在雨里，他要把她找回来，找到解救的钥匙。晓青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暴雨，抓起门后两件防水衣，跑着追了出去。
走廊里，被惊醒的研究人员们行色匆匆。刘波逢人就问：“看见张园了吗？”刚刚得到上级指示的人们，心情忐忑，还未搞清基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满脸疑惑地摇摇头。
晓青紧张地跟随，她拉住刘波，诧异地看到刘波一张异常担忧的脸：“刘博士，张老师会不会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刘波停住脚，转头看晓青明亮的眼睛。聪明的晓青从刘波慌乱的神态中，证实了她的揣测，刘波对张园有情。她莫名地有些失望：“刘博士，你应该冷静下来，想一想，张老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晓青的话点醒了刘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嘲地笑笑，转而皱着眉头思考，张园会去哪里？显然张园已经感染了病毒，她曾强烈表示过研究尸体的欲望，尸体的丢失说不定和她有很大的关系。刘波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他接过晓青手中的防水衣：“我怎么把监控室忘了，走，我们去那里查一下监控录象。”晓青点了点头，她知道刘波已经恢复平时睿智的状态，但对于刘波对张园的感情流露，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监控室在地下二层，刘波和晓青迅速地赶到。离监控室不远，就是曾放置尸体和变异生物的冷库。
和上面不同，地下室幽静，空空的走廊没有人迹。刘波和晓青的脚步声显得沉闷，空寂。推开监控室的门，值班警卫不在里面。刘波大声询问：“有人吗？”没有人回答。监控台面上放着喝了一半，犹温的花茶。
“人都去哪儿了？”晓青盯着监控台，指着一排排的按钮，对刘波说：“这个你会操作吗？”
刘波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手开始动起来：“很简单。”
刘波首先找到了尸体失踪前的影像，许多人围在尸体旁讨论，晓青站在张园的身边，认真地听着别人的论点。张园双手抱在胸前，死盯着尸体，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她绕过停放台，走到尸体头部的位置，戴着手套的手，撑开了尸体的眼皮。突然，她全身似乎微微一颤。这个细微的动作，当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发觉。张园若无其事地缩回手，跟着众人离开，走出前，她转头又盯向尸体，目光似乎看向尸体的左手小指。
刘波屏住呼吸，把尸体小指的图像放大、拉近，敏锐的他发现，在张园看着小指的同时，尸体左手小指，竟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张园当时就察觉出尸体并未完全死亡。刘波轻轻叹了口气。晓青却忍不住惊呼出来：“你的推测没有错！而且，张老师当时就发现了。但是，她为什么没有对我提起？”
刘波没有回答，他继续查找，尸体失踪那天的图像显然已经被人破坏。刘波抬起头看了眼晓青，说：“尸体失踪和张园有很大关系，这些图像很有可能是她破坏掉的。她完全可以申请做这个研究，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晓青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申请一个研究需要上级批准，张老师已经抱怨过很多次了。也许是强烈的研究欲望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未知科学的魅力让她铤而走险吧。”
刘波无语。晓青说的是实情。他又调出了张园窗外的图像，不久前的图像。
“这怎么可能？！”刘波和晓青同时叫了出来，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情况。
图像中，张园站到了窗台上，怀里抱着厚厚的工作日记，她的眼神呆滞，目光直盯着地面。突然，她纵身跳了下来，却不是以地球引力的常速落地，白色的工作服似乎灌满了风，张园仿佛失去了重量，在幽暗的夜色下，形如鬼魅。她飘飘忽忽地落地，头发散乱，左小臂上红红的一片。瞬间，她好象清醒，眼睛警醒地望向四周。
刘波和晓青都看到了，看到了在张园身侧盘旋的变异生物，晓青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她看到的，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张园。
刘波的心骤然刺痛，张园的样子陌生恐怖，犹如聊斋中的女鬼，脸色苍白，左臂通红。但是，他仍看到了希望，张园在落下后，曾经恢复了意识，虽然转瞬即失。
画面上，张园的目光又变得迷惑不解，身体僵硬，她的头转向一个地方。
大地又突然摇撼，晓青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刘波怀里。放在监控台边上的茶杯摔落在地，水溅到晓青的后脖颈上。头顶的灯，嘶嘶闪烁后，骤然熄灭，监控室一片漆黑。又是地震。
“我们快离开这里。”黑暗中，刘波摸索着晓青的手。
晓青伏在刘波胸前，心神有些荡漾，男人的体味，还有刘波常用的古龙水香气。晓青不禁双手揽住了刘波的脖颈，语气轻柔：“我很怕。我不想放开你。”
晓青的发香冲入刘波的鼻息，他看不见晓青的表情，但是他感觉到了晓青的暗示。他皱了皱眉，心底苦笑：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也许还会得意一下，甚至会故意在张园面前表现表现，让她知道他刘波还是很受欢迎的。可是现在……
刘波轻轻推开晓青，拉住她的手：“虽然基地构造可以抵抗一般的地震，但并不意味着就不危险，如果你不想被活埋在这里，就马上跟我出去。”
摇撼停止。伸手不见五指的监控室里，晓青的脸红不会有人看见。她紧紧咬住下嘴唇，暗恨自己的行为，是什么驱使她突然失去控制的投怀送抱？她感觉双脸滚烫，脖颈后没来由的奇痒。一支手被刘波拉紧，摸索着往外走，一支手伸到后面抓挠起来。
刘波和晓青走出了监控室，刘波凭着记忆，在走廊里跑起来。他要迅速地从安全通道上到地面。晓青跟着奔跑，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属于第三个人的。她拽了一下刘波的手，低声说：“这里还有别人，你听到没有？”
刘波没有停下来，他静心地听了一下，除了他和晓青的声音，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安全通道就在前面，他回答：“有人也不奇怪，现在地震，我们还是快点跑到外面比较安全，相信那个人也是在逃生，不用担心。”
安全通道的门打开着，刘波和晓青急速地经过，爬上楼梯。
晓青跟在刘波的身后，她突然发现眼前明亮起来，安全通道里并没有窗户，电力也没有恢复，但是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刘波和周围的一切，整个空间变得象是日落前的黄昏。因为用力地抓挠，奇痒的感觉蔓延至整个后背。她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跟随，晓青停了下来，拉紧刘波：“等一下，后面有人跟过来。”
这次，刘波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重重地喘息，有些嘶哑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前面是谁？等等我！”
大门就在上面，转过一个拐弯就可以出去。刘波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
一束摇摇晃晃的光线照过来。骤然的光亮，晃得刘波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住了脸，挂在胳臂上的两件防水衣掉落在地。
“是刘博士……”说话的年轻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刘波使劲眨眨眼睛，视力恢复，站在身前的是来研究基地不久的新警卫，王建。刘波诧异地看他，王建满脸惊恐，右臂的衣袖短了一截，似乎被硬撕下去。衣服脏乱。
刘波刚想询问，王建急急地说：“我们快离开这里，有非常恐怖的东西。快走，快走！”说着，他拉起刘波和晓青往上面跑去。刘波来不及捡起掉落的防水衣。
转过拐角，晓青突然一声惊呼。月色透过巨大的玻璃门射进来，警卫队长站立在大门口，身体正对着刘波三人站立的方向，他的脸色苍白，衣衫敞开，浑身湿透，两只眼睛里只余下眼白。听到晓青的尖叫，他僵硬地抬起腿，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我说的就是这个！”王建的声音颤抖。刘波一阵激灵，感染的不止张园一个人。他脑中浮现出渔村的恐怖照片，前无去路，刘波迅速地做出判断：“我们回地下去。”晓青完全呆住，双腿瘫软，无法迈动。刘波抗起晓青，向地下跑去。
“我们走另一个安全通道试试。”王建边跑边说。刘波没有反对，事情发展得比他预想的严重得多。虽然要去找张园，但是现在还是保命要紧。三个人跑到了地下一层，刘波放下晓青，穿过职工餐厅，向另一端的安全通道跑去，身后远远，已经变异的警卫队长脚步粗重地追赶。
“其他的人呢？”刘波脚步不停地问王建。
“第一次停电的时候我出来查看，发现冷库的门打开，我刚走过去就遇到了队长，他就象刚才那样恐怖，幸好我跑得快，躲进冷库，把门锁了起来。但是，自己却出不去了。”王建的声音清晰，却带着明显的惊恐。
冷库只能从外面打开，关上门后，里面如坟墓一样。如果没有第二次的停电，或者有人在外面开门，王建恐怕会一直待在里面，直到变成冰棍。刘波沉思一下，继续问：“冷库里有没有少什么？你查看了没有？”
王建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我刚进去电力就恢复了，在里面我呼叫过控制中心，刚才我以为你们就是派来放我出去的。等候时，我仔细检查过，从渔村送来的八个变异生物都不见了。其他的都还在。幸亏里面有件冷库专用的保暖衣，否则我这会很可能已经冻僵在里面了。”
晓青终于缓过神来，她小声地抽涕：“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都活不了了？”
王建看了眼晓青没有回答，刘波有些生气：“亏你还是个科研工作者，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一定有办法的，目前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后面追赶的它身体笨拙，你担心什么？”
“可是张园会飞啊！”晓青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刘波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是的，张园的确是从三层高的地方飞下来的。
三个人已经爬上了楼梯，前方就是基地小楼的后门。刘波抓紧晓青急步跑了出去。瓢泼大雨，三个人没有多想，冲进了雨中。
第四章
研究基地的负责人老张，穿着防水衣站在顶层平台上，这里有一个直升机降落台。第一次地震电力恢复时，从冷库传来的呼叫，让他心惊。年轻的警卫王建，汇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内容。从尸体失踪开始，老张就感觉事出蹊跷，多年行政工作，他缜密的头脑中联想不断，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远远的夜空，苦苦思索，为什么不久前，呼叫监控中心，没有警卫的回复。临时抽派去的研究员，直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地震突如其来，气象局没有任何的预报及警示，就连这场暴雨也来得莫名其妙。脚下的大地，人类生存的地球到底是怎么了？海啸带来的变异生物和这些没有预测到的自然现象有没有什么相关联系？难道又是因为海啸？神秘的大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老张紧锁着眉头，那个年轻警卫，仿佛见到了厉鬼。这怎么可能？在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怎么会有鬼怪出现？
谨慎的老张，在第二次地震前，思虑再三，还是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重视，负责变异生物研究第二小组的刘波已经给上面打过电话。老张紧急联系刘波，却到处找不到他，连第一小组的张园和晓青也找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级指示老张原地待命，将会派遣特警部队和直升机来援助。
第二次地震的时候，老张没有跟着众人跑到外面，他爬上了顶层平台，直升机很快就会到达，他要在这里守侯。他握紧了手中的传报机，等待它随时响起。
暴雨下，除了砸在地面的雨声，一切声音都变得微不足道。突然，从楼下传上阵阵凄厉的喊叫声，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的哀号。老张心中一惊，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一个人头从平台的边缘探出来。缓慢地，缓慢地，一个人爬了上来。全身上下湿透，白色的工作服已经变成灰色，沾着血迹，两只空空的眼眶，血从里面不断流出来，马上又被雨水冲洗掉。直直伸过来的两只手，可怖的布满了红斑。老张认了出来，即使它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它就是不久前派去的研究员。
老张骤然感觉心脏被攥缩，他连连后退，它一步步地逼近。老张退到了顶层平台的边缘，一个踉跄，他笔直地从平台上栽了下去，摔到基地小楼后门的水泥地上，一声闷响，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脑浆四溢，身下流出鲜红的血。
刘波在冲进雨中的刹那，听到了基地前面，无比凄惨的嚎叫。三个人愣在雨中。
王建不停地用手去抹脸上的雨水，紧张地对刘波说：“你们都听到了吗？”
刘波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我不去！我不去！”晓青死命抓住刘波，哭着叫。
沉闷的声音，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在三个人的面前，迸起的脑浆溅到三个人的身上。刘波和王建抬头望，一个灰白的身影正以蛙跳似的奇异动作，倒悬着从上面一下一下往下跳。
刘波看出摔下来的是基地负责人老张，他手上紧紧攥着传报机，刘波条件反射地抓起传报机，大叫：“快跑！”
刘波和王建拔腿跑向基地小楼的前面，跑了几步，刘波发现晓青并没有跟上来。他转头望，晓青站在那里，全身急剧地抖动，暴雨下，她的头发根根竖立。刘波心底一沉，晓青原来也被感染了。
王建拉了拉刘波：“怎么办？她……”
刘波毅然地转过身，一边跑一边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快走。”
“那还要不要去前面？”王建紧张地问刘波。
刘波又想起了张园，想起她秀美却严肃的脸。雨还在噼里啪啦地砸下，他大声对王建说：“我要找到张园，你跟不跟我去？”
王建点了点头：“我跟着你，不过，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基地。”王建抬起头望，从楼上往下跳的灰色影子，马上就要落到地面，再看向门口，变异的警卫队长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刘波和王建转过楼角，隐向小楼旁边的树林。趴在暗处。
变异的研究员和警卫队长，身体僵硬，目不斜视，沿着墙根走了过去。晓青没有跟过来。
两个人在树林里，悄悄向基地小楼前摸过去，视线终于可以看到正门前的景象，刘波和王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正门前的开阔地上，一片混乱。刘波看到的渔村照片的惨景，在研究基地再次重演。研究基地本来就只有二三十人，从这里看去，至少有十多个人被感染，几个人已经被分食，余下的四处奔逃，却被飞在空中的变异生物攻击。八个变异生物盘旋在空中，基地大院的门紧紧关闭，有人跑到门口，使劲地敲打大门，嘶声喊叫，变异生物急飞过去，狠狠地啄食，那个人的两个眼球被啄下，捂住脸惨嚎。很快，他全身开始剧烈抖动，因为暴雨，被感染后，变异的速度加快。
“地狱！这是人间地狱！”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刘波和王建吓了一跳。他们寻声望去，在他们右侧不远，研究员何飞全身筛糠似地抖动，伏在一棵树后。
刘波和王建弯着腰，悄悄走过去，小声对何飞说：“我们要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何飞惊得差点喊出来，刘波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何飞瞪着惊恐的眼睛，看清是刘波后，忍不住抽泣起来：“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在家等着我。”
刘波刚想答话，身后女性的声音也把他吓了一跳：“我知道张园在哪里了。”
三个人扭身看，面色苍白的晓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的表情痛苦：“我被感染了，趁我现在还清醒，我告诉你。”晓青艰难地用手指了指树林那端已经被废弃的研究所小白楼，“我感觉到，张园在那边。你们快去，那里除了张园没有别人。不过，”她顿了顿，“尸体和两个变异生物也在那边。你们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变异生物和那个尸体的体液触到你们，我应该是这样被感染的。”
“和我们一起走！”刘波有些难过，晓青还那么年轻。
晓青摇了摇头：“你们快走，我马上就要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没希望了。”
刘波和晓青说话的同时，何飞和王建发现，小楼门前的十几个已经感染变异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它们似乎感应到什么，齐唰唰地转向他们藏身的地方。
何飞惊恐地大叫：“它们发现我们了！”说完，他转身往废弃的小白楼跑去。
王建紧拉住刘波：“快跑！”刘波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晓青，转身和王建离开。晓青站在那里，面容凄楚地向他们挥手。
第五章
雨势渐渐弱了下去，刘波、何飞和王建三人，踉跄着在泥地里奔跑。刘波回头望，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晓青，用身体挡住了最先走过来的几个已经变异的人，她被扑倒在地。刘波清楚地看到她的一只手臂被撕裂下来，脱离身体。泪混着雨水从刘波的脸上往下滑，滑进嘴里。
手中的传报机突然响了起来，绿色的信号灯闪烁不停。刘波边跑边打开，传报机里传出焦急的声音：“这是神鹰一号，老张，基地现在怎么样？”
刘波急忙应答：“老张已经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们需要救援！”
“你们在哪里？”传报机里除了男子的声音，还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刘波抬头望了一眼，声音慌急：“我们马上就到已经废弃的研究所旧址。请快来接应，我们坚持不了了，它们数量太多，我们没有武器！”
“别急，听我说。在旧址旁边的小屋里，有以前遗留下来的一个火焰喷射器和老式手枪，应该还可以用。你们先去那里，保护好幸存的人，我们马上就赶到了。”那端的声音在提醒刘波尽量保持镇静。
刘波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他看了看身边狂奔的何飞和王建。何飞是个书生，完全没有战斗力，王建年轻力壮，应该可以帮助自己。刘波在脑中迅速地决定，一定要找到张园，只要存在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弃她，除非她已经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刘波心中忧急，张园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微小。
废弃的小白楼已在眼前，黑暗中一片寂静，没有张园及尸体和变异生物的踪影。后面追赶的它们行动缓慢，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小屋找到火焰喷射器。三个人毫不犹豫，径直跑进了小屋里。王建扭亮手中一直关闭的应急灯。
刘波急忙翻找。王建和何飞一起搬来东西，堵住房门。刘波推开一堆堆的杂物，终于在一个铁箱内找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背在身上。
“这个真的还可以用吗？”何飞声音颤抖。
王建翻出了两把很老式的手枪：“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些东西，研究所里怎么会备着这些。我们那边只有最新型的电棍，带出来就好了。”王建递给何飞一把，“你会用吗？”
何飞接过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会，上大学军训的时候打过，有子弹吗？”
王建又翻出一些子弹，交给何飞，手把手地教他。何飞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马上学会了使用。一切准备妥当，王建转问一直在那里摆弄的刘波：“你那里怎么样？”
刘波甩了甩湿嗒嗒滴水的头发，做了个OK的手势。他是个军事爱好者，这些武器早就在心中熟记。只是没想到，今天要真枪实弹地大干一场，他巡视了一下整个小屋，视线停在了身侧的窗户上：“我们从这里出去。”
刘波跳上窗台，回头问：“都准备好了？”
王建使劲点了点头，何飞的手明显在哆嗦，但还是“嗯”了一声。前途未卜，刘波咬着下牙，毅然推开窗户跳了下去。王建和何飞紧紧跟随。
暴雨骤来骤去，天色已经微亮。
刘波三个人相继跳出小屋，王建把应急灯留在了里面。眼睛闪着红光的变异生物飞到。三个人一字排开，王建首先抠动了扳机。一个变异生物扑扇着翅膀，坠落。
“小心，不要溅上它们的体液。”刘波打开火焰喷射器，烈焰笔直得喷出去，一下卷焦了距离最近的三个变异生物。剩下的变异生物发出“吱，吱”的怪叫，没有继续飞过来，远远地躲在变异人类的身侧盘旋。
王建手上枪声不断，又有两只变异生物被击毙。他兴奋得大叫：“真他妈的痛快！这比玩游戏真实。”
被感染变异的人们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刘波心底苦笑：还没脱离危险，年轻就是这点不好，刚看到转机就忘乎所以。
何飞双手举着枪，扭着头，闭着眼睛，噼里啪啦一阵乱射。子弹打入已变异的昔日同事体内，它砰然摔倒。何飞很快打光了枪中的子弹，他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拿出子弹准备装上。已被击倒的它，突然晃晃悠悠地再次爬起。何飞吓得大叫：“子弹没用啊。杀不死它们！刘波，刘波！”何飞惊恐地躲到刘波身后，手枪掉落到地上。
“真没用！”王建生气，他一枪又干掉了一个变异生物。
火焰扫去，浓浓的烤肉味在雨后的清新中传过来，带着一点点甜腻腻的味道。瞬间，一具具人型的焦碳，相继倒地。王建停止了射击，轻松地站到刘波身边，两只手抱在胸前：“没有那么可怕啊。刘波，你一个人就够了，把它们都干掉。我和何飞等着直升机来接就行了。”
刘波并没有王建那么乐观，火焰喷射器在他的手中已经变得炽烫，这毕竟是已经淘汰很久的武器，不知道它还可以坚持多久。和张园在一起的两只变异生物和尸体还没有出现，它们在什么地方？张园现在怎么样了？
刘波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火焰喷射器射出的火越来越小，直到微弱。王建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又举起了枪。何飞看着浑身燃着火却犹在前进的变异人类，腿不自觉得开始哆嗦。他的牙齿上下碰撞：“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三个人连连后退，步入杂草。何飞不安地前后左右巡视。
天上传来轰鸣声，巨大的气流让刘波三人几乎站立不稳。更强烈的火焰喷出来，余下的变异人类，瞬间全部被消灭。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架直升机停在杂草旁的空地上，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人员跳下。行动队长大步向刘波走来。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和刘波握手。刘波尴尬地缩回手：“我可以理解你，不过，我们三个人都淋了暴雨，至今没有任何变异反应。我以我的荣誉担保，我们三个人没有被感染。”
队长有些不好意思，严肃地转移话题：“只剩下你们三个？”他看看地上一具具焦碳，“我们来得太晚了。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刘波摇摇头：“不知道，要回去查一下。在基地那边也许还有人躲起来，没被感染，或者还有已经变异的没被消灭。”
队长点了点头，马上指派部下前去搜索。刘波马上又说：“还有两个变异生物在这里，你要提醒他们小心。”
王建一直在数着地上的战绩，他突然抬起头说道：“还有三个！这里……”王建话音未落，直升机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寻声望去，何飞捂住双眼，躺在泥地上打滚，躲藏起来的变异生物，偷偷袭击了他。血顺着手缝流出，他不住哀号。变异生物一袭奏效后，不知又躲到了哪里。
一个特警走过去，伸出手，打算帮助何飞。
“不要过去，他可能被感染，”队长下达命令，“大家戒备，搜索。它就在我们附近。”特警迅速地站成圆圈，把两架直升机围在中间。
何飞浑身沾满了泥水，缩在地上。刘波非常难受，他有些冲动得想扶起何飞，让他躺到直升机里，接受治疗。但刘波明白，何飞应该已经被感染，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水，很快他就会变异。一瞬间，刘波想起了不久前，他们一起工作，聊天的情景，想起了在何飞工作台上，他的妻子和五岁女儿的照片。
刘波大步地走过去，在何飞还没有变异前，他应该帮助他。队长拉住刘波：“你干什么？”
“我们不能不管他。”刘波语气激动，他用力甩队长，队长的手却如铁箍般抓紧他，表情严肃：“你能现在治愈他吗？你想把病毒带到外界去，引起恐慌？我理解你，但是不要忘了，外面还有无数的幸福家庭！”队长的话让刘波止住了脚。
队长转头示意部下，一个特警从直升机中拿出两个最新型的火焰枪，它同样可以射出高温火焰，体积比几十年前的小了很多，威力却增大。刘波和王建各领到一把。
队长拍了拍刘波的肩膀：“你们两个好好守住他，如果他变异，那就送他走吧。”说完，他开始重新布置任务，原本去搜索基地的人员，因为何飞被袭击尚未行动。在队长再次确定下，十个人呈扇型，缓慢地向基地方向移动。剩下的几个人在原地搜索，所有人精神高度紧张，还有三个变异生物存活。
“刘波，刘波，你过来。”刘波惊讶地听到何飞在喊他。他转过身，何飞已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下，双手不停地抓挠身体。身边不远处的特警，举起了火焰枪。刘波忙伸手制止，队长微微点了点头。
“何飞……”刘波语气哽咽。
“我的身体好痒，”何飞不停地挠，“我感应出，楼里有人，它们在楼里，在走廊里。”何飞抓挠的速度加快，突然，他狠命地抓脸，一块皮被撕了下来，“好舒服！”刘波和王建惊诧地跳开，何飞继续撕着脸上手上的皮。
队长皱了皱眉，从腰间拿出手枪，瞄准了何飞。刘波难过地闭上眼睛。“砰”一声枪响，刘波再次睁开时，何飞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枪打在心脏的位置。一个特警迅速地跑过去，火焰枪把何飞的尸体变成一具焦碳。
刘波终于控制不住眼泪，王建傻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焦碳，不发一言。
队长严肃地对大家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包括我，如果被感染变异，大家要迅速地解决，不要搀杂丝毫的情感。”众人默不作声。
队长挥挥手，指着废弃的小白楼：“我们进去。”他转向刘波和王建，“你们两个守在这里，看护好直升机。”
刘波突然醒悟过来，张园在里面，他要亲眼证实张园真的变异，他无法忍受张园象何飞一样离开，如果真的要送她走，刘波也希望是他亲自动手。他坚决地说：“我也要去，里面的女人是我爱的人！”
队长的眼神瞬间表露出一丝情感，他看了看刘波：“你叫什么？”
“刘波，变异生物研究第二小组的负责人，生物基因研究博士。”刘波回答。
队长点了点头：“好，你跟我们进去，但是不要感情用事，照顾好自己，你这样的人才，牺牲了是国家的损失，我不想为了保护你而分神。”队长留下了一个队员，和王建一起钻进直升机，关闭好舱门。八个人小心谨慎地走进小白楼。
第六章
天已亮。楼内，采光昏暗。
八个人谨慎地沿两侧步入。楼内弥漫着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浓重，刺激得刘波皱了皱眉。两侧的墙壁已经渗水，墙皮斑驳，铁门上锈迹斑斑。刘波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似曾见过这一画面，却想不起是何时的经历。
一层的走廊空荡荡，特警人员的软底靴，踏在石制地面上，如猫的肉垫，没有一丝声音。刘波尽力保持脚下不发出任何响动。八个人分做两组，分别从走廊两端的楼梯上到二层。
转过楼梯，刘波几乎惊叫出声。尽头，落地的一面窗前，张园背对着他们，站立在那里。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俯视着楼下，背影孤单，沉寂，一只手放在窗上。肩膀上停着一个变异生物。
刘波克制不住，他想走过去。刚刚抬起脚，敏锐的队长轻轻拦住了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队长示意所有人慢慢靠近，同时小心变异生物和尸体的袭击。八个人缓慢地蹭过去。
“刘波，你来了。”张园突然说话，语调冰冷，她没有转身。肩上的变异生物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靠近的八个人，眼睛中是邪恶的红光。
刘波艰难地张嘴，声音从嗓子中挤出来：“你……”
“你在担心我吗？”张园终于转过来。看到她，刘波不禁骇然。张园的眼睛中也射出红色的邪光，表情陌生，袒露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的斑点。
“她已经变异了。”队长冷静，立即下令部下消灭她。
部下举起火焰枪，急速向张园喷射。张园突然凌空跃起，闪过了火焰，飘飘忽忽地落地，轻蔑地说：“可怜的人类。即使你们消灭了我，又能怎样，我不过是顺从它们的其中之一。它们马上会成千上万地登陆，到时候妥协的，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它们？变异生物吗？”刘波紧张地问，“你为什么要妥协？你为什么和其他被感染的人不一样？你还有理智。”
阴惨惨地大笑，响彻在静寂的小楼。张园面部狰狞，声音嘶哑：“它吗？”她看了看仍在肩膀上的变异生物，“你们太小看这个世界了。人类统治地球前，大地上遍布恐龙。而在人类之后呢？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变异生物的主人。它们来自深海。这是对人类破坏自然，破坏环境的惩罚。地球也是有生命的，近几十年来接连发生的海啸，是她发怒了。”
“你在说什么？”队长无法相信张园的话。
张园伸出手，变异生物飞到她的掌间：“这小小的东西就引起你们这么大的恐慌，它的主人来到人类世界的那天，就是所有人类生命终结的时候。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印度洋海啸吗？那不过是它们的牛刀小试，现在，它们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人类将被消灭，地球要重新规划这个世界的秩序。我妥协了，我厌恶做人。我有远大的理想，但是看看这个世界，哪里是干净的？它们许诺我更美好的未来，我为什么要放弃？”
刘波听到这里，重重地叹气：“张园，你的心魔驱使你偏离了正道，你希望人类从此消失？海啸不过是一种自然灾害，怎么可能发生你所说的那种事情？你一直认为我在敌对你吧？其实……其实我爱你……我很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张园的红眼睛突然瞪了起来：“爱我？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竞争？你是男人，你不懂惜香怜玉的吗？”
“爱和工作是两回事！”刘波急急地解释。
“哈哈……男人还真会找借口。”张园突然伸展开双臂，左臂上通红一片，那里已经没有了表皮，“让你们看看我得到的力量，我从没有这样释放过自己。”
张园的全身开始剧烈抖动，身体扭曲，皮肤膨胀，形状骤然变大，遮住了窗外的光亮。一个骇然的怪物出现在八个人的眼前。她嘶声尖叫着，扑了过来。
众人骇然后退，几把火焰枪同时喷出烈焰。张园变异后的怪物，上下腾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闪，火焰枪无法伤害到她。转瞬，她奔到了眼前，抓起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特警。展翅冲过来的变异生物也在刹那间袭击了一人。
队长大声喊道：“退出去！我们先退出去！”声音未落，从天花板骤然冲下一个庞大的怪物身影，拎起队长跳到张园的身边。另一个变异生物也随之出现。刘波和另外几个人手中的火焰枪不停地喷射，两声怪叫，两个变异生物化为灰烬。张园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怪物却停了下来，相继扯下队长和另一个特警拿着火焰枪的右臂，走廊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你们还是放弃吧。”变异后的张园，脸上凸起了一块块硬甲般的红色肿块，头发蓬乱，耳朵尖长，布满如钢针的灰色长毛。另一个怪物明显是男性，虽然他已全无人类的形状和特征，但是刘波还是隐约认出，他就是曾经失踪的“尸体”。他把队长摔在地上，一脚踏住，脸亲昵地蹭了蹭张园的头。
刘波颓然地放弃了抵抗，心中莫名的悲凉。其他的特警人员迟疑着后退，只留下刘波一人独自站在走廊间，与张园几步之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园，用手指着男性怪物，低声说：“是你把他带到这里的？”
张园微笑，表情却异常恐怖：“是他召唤我帮他离开冷库的。你知道他是谁？刘波，上面隐瞒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海震预测组的负责人，他第一个发现深海世界，第一个醒悟，作为使者又重新回到内陆。他要转达深海世界的消息，在人类无法到达的深海，已经潜伏千万年更高级的生物，马上就要顺应地球的发展，浮出海面。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张园的话让特警们惊恐地看刘波，每个人都感到绝望。刘波低头沉思，再次抬起头后回答张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张园，你应该去照照镜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多么的丑陋和邪恶。一个生物学家，应该为人类研究出更先进的科学，而不是去毁灭。我是不会和你站在一起的，即使在这以前，我曾经多想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明显激怒了张园，她粗粗地喷出一口气，手下使劲，把特警人员的另一只手臂生生扯了下来。特警闷哼一声，昏死过去。张园扔下他，一步步地向刘波走进，幸存的特警们顾不得刘波，转身往楼下跑去。刘波留在原地，他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失去一只手臂的队长，躺在地上，不忍再去看，闭上了眼睛。
张园笨重地脚步声，砸在刘波的心里，随着她每一次的迈步，刘波一下下的心惊。张园终于走到了他的眼前，她俯下身：“你很想死吗？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还想继续跟你竞争下去，这样才有意思。我会让你走，去通知那些可怜人。地震会越来越密集，暴雨会连绵不绝，海震，飓风，一切都会来，会超过二十年前的印度洋海啸……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措施。最后，它们会从深海移居这里，人类会从地球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刘波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园又在恐怖地微笑，继续说：“我也会给你点提示，在一楼大门后的角落里，有我的工作日记，我把我知道的变异生物及它主人的一些特征和弱点，记录在了里面。我们开始更有趣的竞争吧。现在你可以走了，快去通知那些上级领导。”
刘波看了看绝望得闭上眼睛的队长，以及另外两个被袭击的特警，他咬了咬下唇，毅然转身，奔跑着离开了小楼。他没有忘记拿走张园的工作日记，踏出小楼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此起彼伏地惨叫声，但是他没有任何感觉，心似乎麻木了。
第七章
空地上的直升机已经重新发动，螺旋桨发出轰鸣。去基地搜索的十个人正在往回跑，没有其他人跟随。基地里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刘波和王建。所有人匆匆地跳上直升机。
刘波抱着工作日记，向直升机跑去，王建出现在舱门后，向他伸出手。他登机前转头向小白楼上望去，张园站在那里，恢复了人类的外型，对他轻轻地摆手，笑容得意。刘波感觉她目光锐利，如一把刀，一下下，反复地刺入他的身体。一阵剧痛，心仿佛被挖去般得痛苦难忍，眼泪终于汹涌地流下来。他突然冲动，举起手，对着楼上的张园挥，挥别他的爱情，挥别平静的生活。今后……人类的存亡将与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刘波握住了王建的手，最后一个跳上了直升机。直升机缓缓飞离地面，张园的身影越来越小……
一个去基地搜寻的特警，扭开了直升机里的内部通讯显示器，骤然的画面和解说，让机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茫茫，生机盎然的大海，卷着巨大的浪潮，咆哮着。铺天盖地，如乌云一般的黑潮从海面升起，汹涌着奔向陆地。镜头推进，刘波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无法计算的变异生物，红色的邪恶的目光……
突然解说停止，镜头摇晃，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定格在沙地上，一滩血涌进画面。刘波似乎听到了变异生物震耳欲聋的怪叫声，就在身边，就在驾驶舱内。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发疯似的举着火焰枪在直升机内乱射。“砰”“砰”的火星迸射，直升机内燃起大火，失去控制，刚刚升入空中的直升机迅速地从高空坠落……
刘波似乎从高空落地，骤然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女子温柔甜美的声音。
刘波转过头去看，张园微笑着坐在他旁边，翻看他的工作日记。刘波吓得惊跳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的转椅倒在地上，惊动了其他的人。
“睡糊涂了？我说刘波，你也不要太辛苦自己了，老让张园等着你。”何飞从工作台上抬起头，笑着对刘波说。
刘波扶住沉重的脑袋，打量四周，这是他的工作室。
有人敲门后进来，晓青笑盈盈地走过来，直奔刘波：“刘博士，把那本内刊给我看看。”说完，她自顾自地走过来。
“拿去。”张园把在桌子上摊开的一本杂志拿起来，随手翻翻后递给晓青。杂志的封面，醒目的大字：来自海啸的警告—人类对海洋环境的破坏。
晓青高兴地接过。
刘波想了起来，他刚才在看内部刊物，因为过度疲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园是他的未婚妻，在另一研究组工作，三个月后他们将举行婚礼。
刘波想起了刚才的噩梦，他重新放好转椅，坐了下去，自嘲地笑笑，对张园说：“刚才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跟全息电影一样真实，真是吓死我了。”
张园注意到了刘波一脸的汗水，她掏出手绢：“什么梦，这么恐怖？”
刘波想了想，没有告诉她：“没什么。世界末日。”
传讯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老张表情严肃地出现：“所有研究人员请马上到地下二层的冷库。”
刘波疑惑，张园亲昵地拉起他：“走吧，听说送来了一个染病毒的尸体。”
“什么？”刘波吃惊。拉紧张园急匆匆地离开了工作室，晓青和何飞跟了出来。
四个人下到地下二层，迎面走来年轻的警卫王建，他谦逊地向刘波打招呼，略带羞涩。刘波却感觉异常的亲切，紧紧拥抱了他一下。王建有些不知所措。刘波笑笑离开，以后会告诉王建他的梦。
冷库的门前，老张已经等候在那里。其他的研究员陆续赶到。警卫队长打开了冷库的大门，老张带着所有研究人员走了进去。刘波在看到尸体的瞬间，全身刹那冰凉。尸体皮肤上遍布红色的斑点，和他的梦何其相似。他紧张地观察张园，她正在低头思索，从口袋中取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绕到了停放台的前面，用手撑开了尸体的眼皮。
刘波惊恐地倒退，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不！”
第八章
于飞点起一颗烟，轻烟徐徐在眼前腾起，他不耐烦地看了眼墙上的液晶挂表，2024年8月14日11点14分。真不吉利，他皱着眉头吐出大大的烟圈。多久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了，于飞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自从三个月前，变异生物随着海啸潮水般从海洋涌进大陆，他领命率领着自己的行动组，跟随整个特警组织，一直不停地消灭进入这个城市的变异生物。身边曾经一起泡妞打牌的哥们，相继在身边倒下去，莫名其妙的变成僵尸。于飞的心已经麻木，从最初流着眼泪发射火焰枪，到现在毫不犹豫地喷射被感染的人。他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具僵尸，不过是个还保有人类思维的僵尸。
幸存的人类都转移到了地下，变异生物突如其来，毫无预警。于飞悻悻地想，这要感谢一向有先见之明的政府，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修建了如此庞大的地下通道，但是连地下铁都挤满了幸存人类的今天，政府这件曾耗费人力物力的举措还是有了用武之地。
于飞又抬眼看液晶挂表，刚刚过了两分钟，不知道上面特意把他叫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他知道自己功勋卓著，他的分队多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他也由此成为英雄般的人物，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过比别人多了份冷静，这救了他无数次的命。他的分队几天前刚进入北京的世贸大厦，在没有破坏建筑的前提下，消灭掉大厦中所有的变异生物，把那里幸存的人全部带到了地下城。地下城，于飞嘲弄地撇了撇嘴，现在他们是这样称呼这个地方的，人类变成了象蚂蚁一样的脆弱生物，不敢在地面露头，害怕从海底来的，那么小小却邪恶的东西。
门外的走廊响起脚步声，门随即被打开，特警部队的头头身后跟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人。于飞扔掉手中的烟，站了起来。
中年人伸出右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科学院的张景方，生物基因研究博士。”
于飞马上握住他的手：“特警二分队队长，于飞。”
特警部队的头头示意三个人坐下，简短地说道：“于飞，这次找你是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需要你的分队去完成。具体的事情张博士会告诉你。”
于飞点了点头，头儿的话他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白净斯文的科学院博士要告诉他什么，反正是危险拼命的工作，于飞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他掏出兜里的中南海烟递过去。
“谢谢，我不抽烟。”张博士摆了摆手，表情一下变得严肃，“我必须长话短说，三个月前，在郊区的科研基地……”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没有大而明亮的玻璃窗。
刘波睁开眼睛，房间寂静，只听见仪器哒哒的声音。他把目光转向左右，屋顶悬挂的吊架上吊着几个医用袋子，里面的液体通过透明的细长管子输入到他的体内。屋子里摆着各种仪器，大大小小的监测器连接在他的身上。
刘波感到头痛欲裂，四肢完全不能控制。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有人推门进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一张秀气的脸探到刘波的眼前，陌生却亲切。
“我……”刘波苦苦思索，但是两个太阳穴却如迸裂般疼痛难忍。
“刘博士，你已经昏睡了将近三个月。我们尝试潜入你的潜意识，用脑电波寻找你的正常波段，才把你唤醒，不过可能造成你暂时性头痛。我很抱歉，我马上给你输入一些镇痛剂。”女子微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次性针筒，准备静脉注射。
刘波的眼前突然晃现出雨夜的基地，变异生物，张圆，晓青，王建还有何飞。他记得这一切曾是一场梦，一场很恐怖的世界末日的梦，但是他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他完全想不起。针头扎入静脉，刘波毫无感觉，他艰难地张嘴，声音微弱：“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基地，我记得我是在基地的冷库，和别人一起察看送检的尸体。”
“刘博士，那是你的梦境，我们用强力脑电波冲击后你的梦境。你是因为直升机失事被送到这里的。你都不记得了吗？”女子缓慢地推着针筒，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一切都是真的，刘波突然感觉眼中酸涩，但是却什么也流不出来，那些人是真的离开了，永远离开了。人类的灾难开始了，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还有它们的主人……
“刘博士，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女子拔出针筒，点上止血剂，小小的伤口迅速凝固，“它们来了，在上面，不计其数……”
刘波想到张圆，那个好强的女子，他曾爱过，却一直没有机会表白的女科学家。不，他表白了，在她已经不是人类的时候，他告诉她，他爱她。可是，有什么用……刘波想了起来，工作日记，张圆的工作日记。他努力地张嘴，还没有出声，又有人走了进来。
张景方，曾师从同一导师的同门师兄，刘波认了出来。张景方的身后，一位全副武装的年轻人，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五六，身材高大魁梧，浑身带着股说不出的懒散，但是从他的衣着，刘波判断出，他是特警。
“刘波，很高兴你能醒过来，如果在二十年前，也许你就成为植物人永远睡下去了。”张景方还是那么理智，理智得不带一点表情。刘波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虽然和他跟随同一位导师，但是交往并不深。
女子端着一些器皿，打算走出去，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对刘波说：“刘博士，我叫钟菲，是负责你的特护，等他们离开后，我会再来。”她又转头对张景方和另一个人笑笑，径直走了出去。
“我是于飞，特警二分队队长。我知道你已经和我们特警部门有过接触。”年轻男子关好房门，返身走回来，坐在刘波旁边。
“王建呢？和我一起获救的人？”刘波从喉咙里挤出这些话。
“你所乘的直升机，我们只救活了你一个。”张景方站在床头冷静地回答。
刘波的眼前浮现出和王建并肩作战的情景，泪，终于从眼中流了出来。
第九章
于飞看着刘波从眼角滑下来的眼泪，心中莫名的难过，他完全理解刘波的感受，就象他在心中送走被感染的哥们一样。他从床头架子上摆放的纸巾筒里抽出纸巾，笨手笨脚地给刘波擦拭。
刘波感激，没有发出声音地说：“谢谢。”
于飞点点头，没有回答，却对刘波有了好感，也许是因为他们曾面对同一种痛，明白永远失去是怎样的感觉。
张景方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低声对刘波说：“刘波，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全力抢救你，你是基地唯一的生还者，”他顿了一下，逼近刘波的脸，“我们从返回的特警那里听说，在基地里还有一个被感染的女人……为什么你们没有消灭她？”
静脉注射的镇痛剂似乎失去了效果，刘波感到脑中的神经又在隐隐作痛，张园的工作日记在什么地方？刘波答非所问：“我从基地带出一本工作日记，在什么地方？它很重要，里面有张园，你说的那个女人对变异生物详尽的研究。我必须告诉你们，变异生物只是开始，更可怕的是在深海下，已经潜伏千万年的高级生物，它们同人类一样拥有智能。”刘波说到这里，突然警醒地睁大眼睛，急问道，“是不是又发生了多起海啸？它们是不是已经来到地面？”
于飞感到震惊，一下站了起来，插话道：“什么？潜伏在深海的高智能生物？”
张景方似乎并不意外，他伸手示意于飞坐下，继续对刘波说：“海洋局的人在这次海啸发现变异生物前，已经确定深海有高智能生物生存的迹象，被送到基地研究的尸体就是那个项目小组的负责人。他的小组对外宣称预测海震，监测海啸的发生，实际上他们在秘密调查深海生物……政府在二十年前印度洋海啸发生后，曾接到过一个信件，就是有关深海物种的，尤其提到了深海恐怖生物，但是当时没有引起政府足够的重视，没想到二十年后……”
刘波焦急地打断他：“不，那不是尸体，他还活着，以另一种生命体的形式继续延续生命，但不是僵尸，它保有人类思维，而且拥有人类没有的力量。我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变异后的生命前，人类太脆弱了。它是一种基因突变，把人类的能量提升到极限，快速纵跃，躲避火焰枪的喷射，它甚至可以从几层高的地方滑翔落地，这是人类都做不到的。”
于飞下意识地从口袋中拿出烟，放在嘴上，却没有点燃，刘波的话让他感到匪夷所思，他说道：“你让我想起来了很多年前，美国拍的电影—《异形》，你们都看过没有？它们会不会也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太空来的外星生物？”
“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它们来自深海，而张园的工作日记对我们的研究会有帮助。”刘波停了一下继续问张景方，“上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二十年前收到过信件？是什么人？”
“上面现在很糟糕，世界各地都有变异生物登陆，沿海地区更是暴雨不断，相继有飓风形成，小规模的海啸在各地都有发生。世界范围内的科学家及政府部门已经着手研究对抗的方法，政府希望我们继续走在世界科研的前端，早其他国家找出拯救人类的办法。现在，人类都已转移到地下。说起那个写信的人，有点诡异，他在信里自称是某海洋学专家，但是二十年前的政府查过档案，却发现这个人早已经死亡。”张景方从于飞的嘴上拿出香烟，递给于飞，“这里不能吸烟。”
于飞皱了皱眉：“我根本没打算抽。”
刘波继续追问：“工作日记，张园的工作日记在哪里？”
张景方摊开双手，回答：“很遗憾，我们在救援你的时候，没有发现。”
“会不会已经烧掉了？”于飞提出疑问。
张景方低头沉思，刘波急急接道：“不会，我们的工作日记都是特殊质材，一般的火烧对它根本不起作用，这是政府为了更好的保存这些珍贵资料研究出的新型材料。它一定还在那里，在直升机坠落的地方。我们必须回去找到它！”
张景方抬起头：“直升机坠毁在基地里，我会向上级申报，派人去寻找工作日记。”
“让我去，我熟悉那里。”刘波想到了张园，张园的情况，除了他没有人了解，“我去，也许可以减少伤亡。”刘波明白，其实他还在担心张园，即使她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怪物。
“别开玩笑，你的身体怎么可能这么快复原，别给特警们添麻烦了。”于飞摇了摇头。
“不，”刘波露出微笑，“你不了解，张景方一定有办法，你太小看我们国家的科技水平了。有些内部秘密研究，普通人是不知道的。”
张景方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刘波，原来你知道那个计划，好的，我想政府会批准的。你就等我的消息吧。还有，你似乎不太想告诉我那个女人的事情……”他打开门，叫于飞，“我们走吧，刘博士需要休息。”
于飞站起身，对着刘波：“好好休息，我们很快会再见。”说完，他跟着张景方走了出去。门轻轻关闭。
门外，张景方伸出右手：“于队长，别忘了你的任务。”
于飞有力地握住张景方的手，点了点头。
张景方头一次露出笑容：“你会和刘博士一起返回基地，现在，你也去睡个觉，养足精神。”张景方摆了摆手，大步离开。
于飞目送张景方的背影在拐角消失，他凑到刘波门上方方正正的探视玻璃，往里望。刘波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于飞心里升起疑惑，政府派给他这样的任务，到底有什么企图？他完全想不通，这个任务的目的何在，而且，必须严守秘密，即使连最亲密的部下，也不能告诉。知道的人除了上头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制定人，只有他和张景方。连头儿都在张景方说出任务之前，避了出去。于飞回味着刘波刚才的话，疑窦丛生。
第十章
巨大的机器发出隆隆声响，精密的元件，错综复杂地构建起高达两层的脑波监视仪。一个男子面露疲态，从最下方的监视床上坐起，摘下头上如摩托车头盔一样的圆形帽子，放置在一旁。他双手撑住脑袋，低着头，等待身边穿梭的研究员拔去连接在身体上的探测线。
张景方推开二楼的门，径直走了进去。他的上司，头上已经完全呈地中海风格的老方，站在整面墙大的监视屏前，正在凝神注目屏幕。张景方犹豫了一下，走到老方身侧，低声说：“那边都安排好了。刘波果然要求亲自返回基地。”
老方回头看了张景方一眼，指着屏幕，回答：“你看那是什么？”屏幕上漆黑一片，只有两个红色如灯泡般闪亮的光点，由远至近地快速移动，冲到面前的刹那，强烈地红光迸现，继而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尖声嚎叫。画面开始混乱不堪，各种情景出现。一个十岁的长发男孩羞涩地微笑；一艘巨大的深海潜水艇；几个海军在船舱里玩扑克。
张景方皱了皱眉，问道：“这是王立的脑电波还原后的图象？”
老方点了点头，引着张景方走向另一侧，向楼下望去：“王立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我们无法知道他们在深海遇到了什么，这几个月，他的心神不宁，总是出现幻觉，而且，记忆遗失。”
“他们海震预测小组组长的尸体被送到研究基地，刘波说，他在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生命，如果要拯救人类，只有消灭掉深海的高智能生物才有希望。”张景方盯着楼下的王立，研究员正在拆除他身上的装置。他目光痴呆，完全没有一个三十岁男子应有的活力。
老方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内部对讲机，吩咐楼下的工作人员：“带王立回去，让他好好休息。”放下对讲机，老方再转向张景方，“于飞那里都安排好了？”
张景方肯定地点头，但是表情却露出怀疑：“您肯定他可以完成这个计划？他不过是一介武夫。”
老方露出微笑：“这个计划不需要太聪明的人，我们只要他有武力就可以。懂得太多的人会成为最后的障碍。”
张景方马上接道：“可是刘波……您不认为他知道后，会破坏这个计划吗？”
老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向门口走去：“还有一个女人不是吗？刘波和她的关系一定很不寻常，你担心什么？现在你快点去让刘波站起来……”老方说着停下来，沉思一下继续说，“让刘波和于飞把王立带去，不过要保护好他，我们还需要他的脑袋……你赶快去办吧，不要再耽误时间。如果局面再不控制，也许真的就是世界末日了……”
张景方跟着走出了大门：“派谁去保护王立？”
老方用手摸了摸锃亮的秃顶，回答：“最好的选择不是已经有了，你就别磨磨蹭蹭了。正好可以测试一下。”
张景方恍然大悟，拍了下脑门：“我这就去办，我怎么把那个忘了！办好后，我再来向您汇报。”
老方没有回答，大步地走向通道的一边。张景方转身，迅速地跑向另一边。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王立快步跑到门口，通过门上的探视口大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你回来，你给我回来！”脚步声在走廊里越来越远。随着门的开启，声音完全消失。
王立气喘吁吁地坐回床上，紧张不安地环看四周。长明的灯，室内一片惨白。他惧怕红色，房间中因此颜色单调。
王立用手梳理蓬乱的短发，脸上胡渣耸立，面容憔悴，双眼无神。他静静地坐着。突然，他警醒，猛地抬起头，仰视天花板，那里什么也没有。摩挲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粗重的喘息，破风飞跳的纵跃声，似乎近在咫尺。
眼前，光亮突然消失，房间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走廊中响起凄厉的狂笑，如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王立感觉全身的汗毛刺起，冷汗瞬时涌出，背脊湿透，他颤抖着向角落缩去，口中喃喃自语：“它来了，它来了！”
王立紧盯着门上的探视窗，突然，一双邪恶红色的眼睛出现在那里，目光不措地直盯向王立。王立无法忍受恐惧，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不要过来！”
刘波被男人惊恐的喊叫惊醒，他睁开眼睛，钟菲正站在仪器前做着记录。走廊里响起跑步声，几个人冲进了刘波隔壁的房间。
钟菲走了过来：“你醒了？”
“隔壁是谁？他怎么了？”刘波好奇地问。
“隔壁的叫王立，他经常出现幻觉，恐怕刚才又发作了。”钟菲检查了一下刘波身旁的监测器，继续说，“他们会给他注射镇静剂，让他睡个好觉。”
“他是什么人？”刘波追问。
“嗯，好象是海洋局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和你一样要重点保护。”钟菲又露出甜美的笑容，“刚才我接到电话，你很快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刘波感激地笑笑：“谢谢你的照顾，离开你这么漂亮的小姐，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钟菲有点吃惊，马上笑着接道：“我没想到刘博士这么风趣，不过……”钟菲的表情有点神秘，“在您的身体未完全康复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所以一段时间内，无论您去哪里，我都会跟着。”
钟菲的话，使刘波的脸上显出诧异：“你跟着我？我要去非常危险的地方，你一个小护士，怎么可能？”
钟菲打断他：“你太小看我了，我是经过特种训练的，否则也不会安排我来照顾你，”钟菲合上手中的病历夹，温柔地说，“你继续休息吧，我会去拿一点流食来。”
钟菲打开房门离开了。整个房间与走廊又是静悄悄的。刘波脑中想着钟菲的笑脸，张园的脸又重新浮了上来，她穿起了粉色的护士服，戴着粉色的护士帽，娇羞地对刘波说：“今后，你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刘波轻轻地叹息，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十一章
张景方推开房门，刘波嘴中插着一根长长的吸管。吸管中段是可以更换，装有流食的密封袋子，下部是带有动力的输送装置，患者可以不用费力地吸到食物，由监护人员控制流量与间歇时间。钟菲站了起来，让开床边的位置，退身到一侧。
刘波似乎想停止进食，张景方摇摇手：“等你吃完，我们开始给你注射，你知道这个项目计划，我就不多解释了。三天以后，你的身体会修复再造，体力强于以往，身材也会有所改变。不过，因为研究出来的时间不长，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临床实验曾出现过肌肉硬化的症状，它采用的是改变人体基因，让它进行突变，再生。我想你是明白这个原理的。”
刘波眨了眨眼睛，表示理解。他看向钟菲，再看向吸管，钟菲马上会意，走了过来，关掉装置，把吸管从刘波的嘴中取出，拆掉前面部分，扔进床边的垃圾处理箱。
张景方打开门，陆续进来三个研究人员，手中捧着玻璃器皿。三人头也不抬，拿出手腕粗的针管，开始准备。张景方望向刘波，表情严肃：“你马上就会昏睡，等你再醒来时，接受一个全新的自己吧。”
钟菲微笑，笑容甜美，刘波望着钟菲的脸，三个人围了上来，逐渐，刘波在钟菲语音温柔，态度亲切的安慰中失去了意识。
幽深的走廊，两侧是一个挨着一个紧紧关闭的铁门，门上挂着曾经风行，现在已经被淘汰的深色挂锁。滴水声从角落传来，滴答滴答，在空寂的走廊里异常清晰，每一声都砸在刘波的心头。刘波可以听到自己的喘息声，粗重，紧张。
走廊的尽头是正面墙的落地窗，刘波认了出来，这是研究基地的小白楼，就是在这里，张园变形为恐怖的怪物，飞扑到他的身前。刘波不安地四处寻望，没有任何生物在这里。他朝滴水的地方走去，脚上穿着的拖鞋，发出哒哒的声响。他走到了滴水的门前。
一股浓浓的腥臭，窜进刘波的鼻子，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液体稠浓沾手，昏暗的光线下，刘波看到满手黑红色，这是已经不新鲜的人血。手中的血突然扭曲，从手中拧转直立起来，直冲到刘波的眼前。红色邪恶的目光，血化做手掌大的变异生物，绕着刘波头顶怪叫，盘旋。走廊的另一端，不知从何处涌来咆哮的海水，淹逝掉对面整条走廊。海水奇异得停在滴水的门前，浪花如人的手掌，时时在水墙中隐现。
刘波骇然，惊恐得大步在走廊里狂奔，直冲向走廊一侧的落地窗，回头望，数不清的变异生物，从滴水的门上，化身飞起，朝他涌来。他感觉心脏急速跳动，似乎欲冲破身体的束缚，呼吸紧张。
临近落地窗，刘波骤然停了下来，那里，原本无人的窗前，站着一个俏丽的身影。长长的头发散落，她在呼唤：“刘博士……”
刘波再回头，所有的变异生物不见，海水消失，身后又是空荡荡的走廊，滴水声再次清晰地响起。刘波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凄楚的眼神，熟悉的面孔，曾经谦逊温柔的脸上，布满了红斑，她是晓青，张园的助手晓青。
刘波试探性地询问：“晓青，是你吗？”
晓青招手，披散长发的头毫无方向地点着，声音缓慢痛苦：“是我，刘博士，你不要过来，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晓青，我不该把你留在基地……”刘波的心抽痛，晓青还这么年轻，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如此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他的话音哽咽。
“刘博士，这不怪你，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跟随张老师……”晓青艰难地继续说，“只是，我很舍不得你。”
空间中突然响起嗡嗡的鸣响，似乎巨大的翅膀拍起气流的声音。晓青一下变得紧张，着急地说：“刘博士，不要回基地来，不要和它们抗衡，没希望的，你斗不过它们，千万不要回来。”晓青说着，身体开始急速变化，同张园一样恐怖的怪物再次出现在刘波面前。
怪物红色的眼中似包含着深意，背后巨大的翅膀展开，粗壮的双腿使劲纵跃，从刘波的头上掠过，直直得冲向另一边，在走廊的尽头消失。走廊里仍回响着晓青的话：“记住，不要回来！”
“晓青，晓青！”刘波急急喊着，快步追了过去。冲到楼梯口，一个硕大的怪物脑袋骤然出现，张开大嘴，恐怖而狰狞地对着刘波笑着。
刘波不由惊呼一声，吓得失去了知觉。
张景方皱着眉头看着沉睡中刘波的脑波监视仪，上面呈现急速而复杂的曲线，这说明刘波现在的大脑正在进行剧烈的活动，科学上的解释是梦境，确切的说是噩梦。
于飞站在张景方的身侧，小声询问：“他怎么了？”
张景方吩咐周围的研究人员及特护钟菲：“你们要小心地照看他，两天后他自己会醒来。注意查看他身体的变化。”
钟菲的嘴角上扬，菱角形甜美的笑容：“您放心吧，我会留意并记录，然后跟您报告。”
于飞目不转睛地盯向钟菲，粉色的护士服，包裹着钟菲S型的玲珑曲线，波浪卷发盘起，压在护士帽下，于飞不由心动，心底暗暗琢磨：真是天生尤物。
张景方转身出门，走到门口，发现于飞并没有跟出来，站在那里盯着钟菲发呆。他返回拍拍于飞的肩膀：“小子，现在不是看美女的时候！跟我走，我有事情跟你说。”
于飞尴尬地笑笑，对着钟菲诙谐地挥了挥手，语调轻松：“再见啊，美女！”
钟菲眨着大眼睛，笑意漾于眼角，点了点头。
于飞跟着张景方走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态度恢复认真：“什么事？”
张景方没有回答，径直向另一个房间走去，等候在门口的人，迅速打开房门。于飞不解地一同走进。屋内坐着一个眼神涣散的中年男子，从他的眉宇间，于飞仍可以感觉出，他曾经的年少得志。
第十二章
张景方坐到中年男子的对面，轻轻地唤他：“王立，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王立点了点头，目光移向于飞，语调并不客气：“他是谁？”
张景方露出难得的笑容，简短地给两个人做了介绍，继续说：“王立，你现在的状态好多了，我们安排你加入一个任务小组，和深海生物有关的行动小组。于飞就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
王立木讷地摇摇头：“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意识深处总是有很可怕的东西。老实说，如果有选择，我不想去。”
张景方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逼近王立：“你这样说很不负责任，你想想人类的存亡面临挑战，而你们海震预测项目组的人，掌握了那么珍贵的资料，却无法让其他人知道。”张景方缓和了一下语气，按住想要插话的于飞，接着说，“可靠消息，你们海震预测项目组的负责人并没有死，你也许有机会再遇到他……”
“他在什么地方？”王立猛地抬起头，直视张景方，苦苦思索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不，他是第一个失踪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面目全非，他不可能还活着。”
于飞挤过来，坐到王立身边，摘下帽子，用手摸了摸刚刚修剪的小平头，对王立说：“你不是记得很多吗？为什么不敢再次面对？”
“我……”王立看了于飞一眼，欲言又止，眼睛转向对面雪白的墙，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叹了口气，“我们下潜，研究，组长失踪，其他人陆续失踪，这些我都还记得，但是，从找到组长开始，我的记忆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是怎么返回陆地的，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里，那段经历是什么，我也全想不起，只是记得血红的眼睛，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古怪声音……”
张景方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王立，你是海洋局的精英，这次任务你跟着去，会有助于你的记忆恢复。”张景方抬起手看看腕表，对两人说，“我们该走了。其他人应该已经到了。”
于飞和王立相继站起，王立回身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窄窄的过道，为了防止变异生物通过通风孔进入，通风设备完全转换成手指粗细的强力抽风制氧系统。
董志良嘴上斜叼着根中南海烟，眯着眼睛看坐在对面的女人。高头大马，面目冷峻，这是一直萦绕在董志良脑子里，想说出来的的话，他实在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来描述对面的女人。他也实在不想用女人这个词来称呼对面坐着的人，虽然从胸前巍耸的位置，可以看出绝对是个女人，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女性特征，刚毅，倔强，坚定，这些词用在对面的人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董志良心里暗暗替这个女人惋惜，一个女人长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可悲了，要是于飞看到，一定马上跳起走人，大喊会少活500年。
冯明明冷眼瞟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身穿特警统一的服装，斜叼着烟的样子却象个流氓，他会不会也是一起参加行动的人，冯明明皱了皱眉，心底思忖，她知道自己不是美女，相反，她的外貌很男性化，即使身材不错。敏锐的冯明明从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怜悯，她厌恶地转过身，越发挺起了胸。对面的男人“嘿嘿”笑了一声。
脚步声远远传来，董志良和冯明明不约而同地站起。
“嘿！头儿！”董志良看见走在张景方身后的于飞，掐掉手中的烟，兴奋得打了个招呼。
冯明明又厌恶地瞟了董志良一眼，快步向张景方迎了过去。
张景方点了点头，指了指一侧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好，你们都到了，进来说吧。”五个人鱼贯而入。
董志良笑嘻嘻地跟着于飞，小声嘀咕：“头儿，这几天哪儿去啦？哥儿几个想你着那。好几天没事干，闷得慌。”
于飞笑着捶了董志良的胸：“这不赶紧把你找来了？有大买卖做啦！”
“真的真的！好！好！”董志良裂着嘴傻笑，揉了揉自己的胸，不忘偷偷瞄一眼冯明明高耸的前胸。
张景方低着头整理桌子上的文件，不耐烦地说：“安静点！”
冯明明微微仰起头，得意地看着董志良，似乎在说：“活该！”
董志良安静了下来，对着冯明明一张傲气十足的脸，心里不满：“男人婆。”
房间内，一张椭圆形长条会议桌摆在中央。董志良紧挨着于飞坐了下来，王立坐在于飞的对面，冯明明的旁边。张景方面对大家，拉下身后的白色屏幕，遥控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研究基地的详细图示。
张景方严肃地对大家说：“你们坐在这里，是因为你们都是精英，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骨干，这次任务需要你们精诚合作完成，特警二分队的队长—于飞将负责这次的行动。”
于飞摘下帽子，对着大家点了点头。董志良也跟着把帽子放在桌子上。
张景方指着冯明明，郑重地对大家介绍：“冯明明隶属国家安全局，才能出众，不要看她是女性，她的射击、自由搏击都曾在国际上获奖。王立我就不介绍了，于飞和冯明明都已经和他有过接触。我现在要你们熟记基地的情况。”
“还有我呢……”董志良举起手，十分不满。
“你是于飞推荐来的，等我讲解完，你再做自我介绍吧。”张景方皱着眉，不予理睬，董志良没有给他留下好的印象。他指点着大屏幕，开始详细地解说。
第十三章
荒草漫上小径，残肢零碎地弃在地上，已经腐臭。昔日中国内陆，拥有尖端科研成果的研究基地，空旷静寂。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剧，现场没有人整理，残留着雨夜那晚的痕迹。老张从顶楼摔下的尸体，仍然躺在那里，只是已经被开膛破肚，肢体分离。
月影投射，枝叶摇曳，基地三楼，张园的工作室，亮着整个基地中唯一的灯。
无影灯下，张园恢复了人类的外型，全身斑红，左臂曾失去的表皮，重新长了出来。她依旧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坐在工作台前。手上拿着一把锋利，凛着寒光的手术刀。张园拿着刀，毫不犹豫地向左臂划去，黑色的血瞬时涌了出来，她拿起工作台上的小号烧杯，抵住胳臂，血流进杯中。没有痛楚，丝毫感觉不到刀子划过身体。
破风声从窗外传来，窗帘被风带起，鼓鼓得扬起来。长发的女性怪物，停在窗台上，收起翅膀，迅速恢复了人型。
“张老师，你在干什么？”长发怪物急跳下来，奔到张园的身后，随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工作服穿在身上。
“晓青，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张园一脸诡异，红斑可怖地凸起。
“张老师……”晓青无语，张园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找到她，吐出粘稠腥黄的液体。她喝下，身体开始转变，没有选择，她生存了下来。情绪总是突然躁狂，她努力压制，但她知道，她已经改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晓青。
张园从台子前站起，放下烧杯，用手使劲抠扯左臂的皮肤：“我现在好爱这个身体，晓青你看！”手臂的表皮被撕裂，张园捏住一边，狠狠地撕下，一直撕到手掌，她拿起台子上的手术刀，一点点割裂下来，“我把它撕下来，就象撕一张纸一样轻松，而24小时后，手臂又恢复如初。你不觉得这个身体比以前的好很多吗？”
晓青难过，看着张园表皮下，布满红斑的肌肉组织，晓青明白，张园变异的不仅是身体，她的心也彻底改变。晓青感到悲哀与恐惧，是否自己也将会完全变成张园这样，只要她完全的妥协，她的心也会偏离人类。她知道，张园在等她的决定，张园在等她同意，一起去深海世界。而在这之前，张园迟迟不肯离开这里，也是因为刘波。晓青看到刘波被救走，张园故意让所有变异生物隐藏，她要刘波活着，她仍旧不忘和刘波的竞争。
“晓青，你在想什么？”张园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晓青，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在想刘波？”
晓青点头：“他什么时候会来？”
“等他醒过来，他一定会来。”张园转身拿起桌子上的工作日记，对着晓青扬了扬，“他会回来取这个。”
晓青的心骤然攥缩：“张老师，你打算怎么办？他回来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张园笑着，把工作日记放回台子，拍拍晓青的肩膀：“你紧张什么？我会让他拿走，我已经写了更多的研究进去，他没有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不过，”张园拿起烧杯，凝视杯中的血，“我不会让他太容易地从我这里拿走，一定会非常有趣，晓青，你觉得呢？”
晓青不知道张园要做出什么，她担心，担心刘波的安危，但是却不能在张园面前表现出丝毫。她曾是那样崇拜张园，死心塌地地跟随她，张园在晓青的心中，已经是今生不能超越的偶像。但是此时，一切都天翻地覆地变化。晓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张园敛起笑容，背转过身，语气突然冰冷：“晓青，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曾做过什么，你现在拥有意识感应的能力，但是这能力是我给你的，你感应刘波的事情，我很清楚。”
“张老师，我！”晓青慌急，急急辩解。
张园伸手阻止了她，又变得温柔：“没关系，你会发现，人类在我们的面前不堪一击，我会在你面前，把刘波的自尊击得粉碎。那时，你会承认，喜欢上刘波是多么错误地决定。”
“我……”晓青呆住，张园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刘波，怎么会知道她曾经利用意识感应刘波，阻止他回到基地。难道因为她喝下张园的体液，身体变异为张园身体的分支，而使张园可以随意看穿她的思想？这让晓青感觉匪夷所思，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是如同科幻电影一样，无法想象，却真实地发生了。
张园摇头：“不用回答我，你明白，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只有接受，没有选择。”张园从桌子上拿起另一个空烧杯，对着晓青，“继续跟我研究下去，你对现在的这个身体不感兴趣吗？”
晓青茫然，手足无措。
张园撇撇嘴，似在微笑，面部开始扭曲，她迅速脱下衣服，身体急速膨胀。裂开阔嘴，张园对着空空的烧杯，一股冲鼻的酸味传来，浓稠深黄色液体从张园口中流出，滴落烧杯。张园满意地摇晃杯子，严肃地对晓青说：“我们开始工作吧。”
第十四章
钟菲从刘波额上取下一次性体温试纸，递给双手抱着肩膀，站在床边的张景方，小声地说：“39度，刘波现在的体温偏高。”
张景方点点头，随手把试纸扔进垃圾处理箱，回答：“他很快会醒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于飞盯着刘波，完全不似正在高烧中，丝毫看不出体虚。相反，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裸露在外的胳臂，隆起健硕的肌肉。
于飞掏出中南海烟，头向门外偏了偏，张景方会意，两个人一起走出刘波的房间。
靠近换气设备，于飞把烟点燃，熟练地吐出椭圆型烟圈，随意地和张景方聊天：“如果我们明天出发，走101通道到基地外部，然后步行至基地。你确定刘波的身体没有问题？”
“理论上是可以的，他注射的基因已经使他现在的身体，强度耐力均达到职业运动员的水平。”张景方又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而且给你们准备的新型隔离服，具有监控身体状态的功能，并在同组间联网，我们这里也可以及时收到你们身体状态的信息。所以，如果你们中有谁不幸被感染，其他人都会马上知道他的身体变化。”
于飞使劲吸了一口烟，说：“这种隔离服投入使用多久了？”
张景方的眼睛在眼镜片后狡黠地闪了一下，回答：“你们是第一次用。”
于飞的手不禁抖动了一下，看着张景方没有说话。
犹如置身汹涌燃烧的烈火，火焰炙烤着身体。刘波感觉浑身灼热、瘙痒，试图抬起手，却无法控制意识。被焚烧的感觉持续着，刘波感到全身由里至外，撕裂，膨胀，身体的体积在变大，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他明白，他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内部的痛痒浮到身体表面，力量也似乎从意识中苏醒，他要躲避这炽热的感觉，他要逃。努力地移动双腿，艰难地唤醒一直沉睡的身体，躁渴的喉咙拼命地发出呐喊：“啊！”
随即，眼前挤进一束光亮，刘波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钟菲叫道，打开房门，呼唤站在门外不远的张景方。张景方与于飞急奔入室。
汗从刘波的额角沁出，他下意识伸手去擦。手抬起，晃在眼前，刘波无法置信地看着小臂，小臂上，肌肉的线条明显。他尝试着抬起脚，全身轻松。精神也如深度睡眠后，爽畅清醒，状态好得让刘波惊喜。刘波快速地从床上坐起，环视整个房间。
于飞惊讶地望着刘波的变化，喃喃道：“这太神奇了！”
张景方露出得意地微笑，对着刘波：“你为什么不马上下地走走，体验一下全新的身体？”
只穿着平角短裤的刘波，一跃而起，顾不得穿上拖鞋，疾步走到房间另一边。全身的长方形穿衣镜前，除了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刘波的身材已经完全转变，镜子里的刘波，身高并未改变，但全身肌肉明显，体格健壮，这些变化不过是在三天内完成。他不禁激动地笑起来，摊开双手，对着镜子，愉快地说：“我现在是不是变成了超人？”
于飞歪着头打量刘波，调侃地说：“你现在比超人还酷，这个样子，一定迷死很多女人，所以我建议你快点穿上衣服。”
刘波会意地坏笑，盯着自己全新的男性身体，回答于飞：“我们什么时候去基地？”
于飞拿着从钟菲手里接过的刘波的衣服，走过去，递给刘波：“明天。如果你现在感觉不错，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和其他的组员一起，去试一下张博士给我们准备的新战服。”于飞说着，转头看了张景方一眼，强调地说，“从没有人使用的新战服。”
穿过长长的走廊，刘波迈着轻松的脚步，浑然不觉地哼着几个月前，还在流行的歌曲。从基地发生惨变至今，刘波头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享受着新身体带给他的愉悦感。
钟菲换下了粉色护士服，穿着紧身的深色行动装，身体曲线完美地呈现出来，波浪卷发放下，在脑后利落地扎起马尾，较之以前的柔媚更添了一份性感。
于飞没有去看钟菲，表情严肃地走在前面，距离行动的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特警的责任感又使他的神经绷紧，他的大脑中，预演整个行动的安排与步骤。与刘波轻松的脚步相比，特警的软底靴质地轻柔，舒适，落地无声，但每迈一步，于飞都感觉沉重，又要面对天空中成千上万的变异生物，面对随时有同伴牺牲的危险，他只希望这次新投入使用的隔离服，可以保证行动组员的安全，不被感染，快速而成功地完成计划，尽早返回地下城市。
拉开宽大的玻璃门，连同张景方四人进入了军事部门的内部装备大厅。董志良，冯明明和王立已在等候，或站或立，心情忐忑。另有十二个特警人员，安静地坐在一边，手中捧着帽子，面无表情，看到于飞进入，他们整齐统一地站起。于飞点头示意，露出微笑，幽默地挤了挤眼睛。这十二个人，都是从追随他的部下中，挑选出来的。
张景方不发一言，伸手招呼所有人跟随他。径直穿过大厅，张景方掏出身份验证卡通过磁卡及指纹验证，带着18个人进入了另一间宽阔的房间。房间中，并墙直立着十八件隔离服，猛然看来与太空服没什么区别。
第十五章
隔离服并没有想象中的笨重，相反，除了不够贴身，稍嫌宽大外，并不影响正常的行动。左臂上带有小小控制面板，及手表表盘大小的液晶显示屏，手套的质地是人造皮，所以手指可灵活操控任何物品。美中不足的是全封闭的头盔，为了防止撞击产生破裂，面罩加大了厚度，在左脸颊的位置，安装了滤气孔，不必随身携带氧气设备，减少了负担，却影响了视距，达不到双眼180度的余光视线。
于飞把头盔戴到头上，扣紧，对着众人说：“你们感觉怎么样？”
隔离服内设的无线通讯系统，把于飞的话传给每个人。董志良愉快地打了个OK的手势，率先回答：“头儿，这衣服不错。”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于飞转向张景方，严肃地说：“你最好告诉我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小心的地方，我不想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张景方通过简单的监控台，声音清晰地告诉每个人：“你们要小心的就是头盔上的滤气孔，这是它们的体液唯一可以进入的地方，而且强烈撞击下，它是会破碎损坏的。”
于飞转向众人：“都听到了？”
众人点头。
张景方迅速把简单监控台打开，说道：“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它的所有功能和使用方法。”
张园强迫自己从显示镜前抬起头，虽然已经得出人类破坏自然环境，导致深海生物变异的结论，但是研究后的结果却显示出蹊跷，她坐在工作台前，大脑急速运转，试图寻找合理的借口来解释她新的发现。
门外传来粗重的脚步声，房门被敲响。晓青在张园的身侧缓过神来，快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原海震预测项目组的负责人—田伟，以人类的形态，站在门外。
张园没有反应，仍在发呆思索。田伟径直走到张园旁边，坐下，望着张园：“你在想什么？”
张园没有转头，小声回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我？”
田伟愣住，随即呵呵干笑：“我会隐瞒你什么？我要感谢你当初把我从冷库里弄出来，为什么要骗你。”
张园摇了摇头，把桌子上摊开的工作日记推给田伟：“你应该可以看懂吧。”
田伟没有去看，站起身，回答：“你不满意现在的身体吗？你拥有比人类更强壮的身体，拥有长过人类的寿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张园疑惑地抬起头：“我不是不满意，而是对这种生命形态产生了怀疑，我没有见过他们，你告诉我的变异生物的主人，他们和我们现在一样吗？从外型到身体内部的组织变化？”
田伟突然变得急噪，逼近张园，脸凑到张园面前，语气并不友好：“你是个科学家没错，但是有些事情刨根问底，知道的太多，对你自己并没有好处。我明白你在怀疑什么，你很聪明，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你只有选择做我们的伙伴！”
田伟说完，转身大步离开，门在身后狠狠关上。留下张园和晓青，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刘波紧靠着默默抽烟的于飞坐在敞蓬车里，六个人一组，三辆车急速行驶在军用101通道上。刘波双手摸着隔离服的两侧，双腿外侧，分别配挂着轻型火焰枪及可插换的能料瓶。胯骨的位置，别着把手掌大小的自动无声手枪，弹匣固定在臀部上方，方便拔取更换，子弹小如绿豆，却威力巨大。
冯明明表情严肃，手中捧着头盔，直视前方。
董志良嘴里叼着烟，胳膊肘碰了碰冯明明，语气轻松：“您能不能换个表情？从我见到你到现在，没见你笑过。女人老绷着个脸，嫁不出去啊。”
冯明明厌恶地转过头，瞟了董志良一眼：“我真想不通，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董志良无所谓地继续抽烟：“我就是个混混。”
“他是精英，多次获得嘉奖。我在内部资料里看到过。”王立突然插话，投给董志良信任的目光。
瞬间，一束精芒在董志良眼中闪过，随即他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对着王立：“你知道得还挺多。”
王立没有回答，漠然地低下头，不知思索什么。
董志良又转向坐在对面的钟菲：“美女，你柔柔弱弱的，上去后要跟紧我，我保护你。”
钟菲甜笑，点点头，回答：“好啊。不过，我还要随时注意刘波和王立的身体状态，那就麻烦你啦。”
董志良嘿嘿地笑着：“好说好说，能为美女效劳，我的荣幸啊。”
冯明明眼望着前面刘波与于飞乘坐的敞篷车，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车在一道严密封闭的大门前停下，于飞招手示意所有人下车，守卫在大门外的警卫，操控电子装置，大门缓缓在众人前打开。十八个人没有停歇，径直走了进去。
长长的通道，尽头是军用质材透明门，防弹，抗压，不怕撞击。等候已久的警卫队长，快步迎上来，握住于飞的右手：“都准备好了？”
于飞回头望了眼其余十七个人，转过头，坚定地回答：“开始吧。”
于飞率先戴上头盔，众人戴好后，互相检查，确定无误后，做出OK的手势。警卫队长再次确定后，下达命令，透明门自下而上升起，门内是宽大，承重达数吨的升降机。众人鱼贯而入。于飞最后一个进去，队长拍了拍于飞的肩膀，认真地说：“哥们！祝你好运！”
于飞露出微笑，挥挥手，大步迈入。透明门在身后紧紧关闭。
众人站在升降机上，手中握紧火焰枪，抬起头，如太极图案的圆门向两侧打开，虽然已是上午，天色仍然灰暗。于飞沉声对众人说：“准备吧，游戏开始了！”
第十六章
升降机缓缓上升，刘波的心紧张起来，他可以感到手心中湿哒哒的汗，粘在手套上。张园，她还在基地吗？刘波隐隐约约明白，他还是放不下她，即使她变异成恐怖的生物。刘波痛恨这种感觉，痛恨心里总是牵挂一个人的感觉，但是，爱本身就是很难控制的，尤其是对一个男人，一旦爱上，很难从心底把这个女人抹去，她根深蒂固地留在那里。
出口外，架着高压电网，于飞率领众人踏出升降机，升降机缓缓下落，出口再次紧密封闭。众人站在原地四望，犹如置身铁丝笼中，军方的防备措施，不能不说是十分周详。高压网外，并没有变异生物盘旋，它们身体虽小，但似乎已经明白冲击高压电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周遭异常宁静，听不到鸟的鸣叫，人类活动的声音，地面世界似乎已经被变异生物统治。
众人的耳边传来张景方的声音：“电网会切断三十秒，你们看到绿色灯闪亮后，要马上打开门通过。”
于飞环视，迅速地找到了红灯闪烁的小门，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开始倒记时，于飞冷静地快速回答：“找到了。”其余众人疾步跟过来，等候。董志良抢先站在门侧，把火焰枪置于左手准备。
5，4，3，2，1……绿灯亮了，董志良以专业的准确速度，打开小门，第一个蹿了出去，举起火焰枪，全神戒备。众人相继跳出，时间紧迫，于飞眼睛扫着计时器，最后一个跳出。刚刚跳出，身后的电子门锁咣当扣上，红灯再次亮起。
“往那边。”于飞右手持枪，左手打出手势，食指指着基地的方向。董志良与另外5个特警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前面，冯明明带着另外5个人押后，于飞扭头对刘波、王立与钟菲说，“你们三个走在中间，跟紧队伍。我们走！”十八个人谨慎地向基地迂近。
张园独自站在基地的大院里，杂草丛生，腐尸横陈，张园无动于衷。曾几何时，这里有年轻警卫巡视，有其他同事晃在楼里的身影。张园突然感到一种落寞，她抬起头，望阴霾的天，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她在心底一直渴望的。太多的竞争与压力，让她喘不过气，不服输的性格，使她屡屡不肯放松要求，她想要一个绝对自由的环境，不需要时时关注别人的研究项目，不需要申请，验批……现在不是如她所愿了吗？为什么她此时却不再象开始时那样兴奋？
张园低头，伸出手掌，注视。这身体，在她初次可以纵跃滑翔时，带给她多大的快乐，它的再生能力也是超乎她想象得完美。但是，为什么研究后的结果……她头一次感到动摇，甚至有点怀念过去。
“张老师，您在干什么？”晓青远远跑来。
张园收回思绪，迅速调整心态，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想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看着晓青年轻的脸上，一块块凸起的红色硬块，张园瞬间有一丝不安：“晓青，我出来走走。”
晓青疑惑地盯着张园，短短两天，张园突然变得心事重重，是因为研究后新的发现？晓青担心，低声询问：“张老师，您还在想那个结果？如果现在讯息中心还可以联网，就能查出相关资料，也可以打消您的疑虑。不过……”晓青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们没有变异，也得不到现在这个结果……”
张园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回答：“别担心，事情总会有结果，会有一个答案的。”
“您想……”晓青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答案不知道，也许对张园，对自己会更好。
静寂的基地大院突然躁乱起来，隐身在各处的变异生物扑扇着翅膀，怪叫着在天空盘旋。田伟纵跃着奔来，身后跟随着几十只变异生物，他大声喊着：“有人来了。”
晓青惊住，转望向张园。
张园瞬间恢复常态，精神抖擞：“是刘波，一定是刘波来了。”她的表情，晓青看在眼里，张园红色的眼中流露出期待已久的惊喜，兴奋莫名。即使张园再不承认，晓青此时也感觉到，刘波的存在似乎成为了张园的寄托，刘波在张园心中，即使是竞争对手，也是让张园异忽寻常重视的对手。
“你打算怎么办？”田伟停在张园身前，邪恶的眼睛望着她，嘴角嘲弄地抽动，等待张园的回答。
“你答应过我不管这件事情。”张园毫不示弱，人类形态出现的她，站在田伟变身后的对面，显得瘦弱，“这是我和刘波之间的较量，我要自己解决。”
田伟摊开双手，耸耸肩膀，说：“我绝对不插手，不过……”
“不过什么？”张园紧紧逼问。
“不过，我担心你会输给自己。”田伟说完，再次嘲弄地望了张园一眼，转身纵向楼里。
张园不自觉地攥紧手掌，喃喃自语：“我会输给自己？”
晓青转望向变异生物怪叫着飞来的方向，心中开始为刘波担忧。
第十七章
于飞一行人远远听到了变异生物的鸣叫，就在靠近基地的地方。火焰枪早已准备，随时可急射出，消灭这些恐怖生物。但是，随着缓慢地靠近，逐渐缩短与基地的距离，他们诧异地发现，所有变异生物，似乎隐身起来，踪迹全无，周遭又是一片寂静。
董志良小心地走在前面，警惕地审视四周，背对着于飞说：“头儿，有点不寻常啊。”
“嗯。”于飞简短地回答，大脑迅速转动，这些变异生物是有智慧的，但却与以往发现人类后，蜂拥而上的情况不同。
“有人在指挥它们。”刘波意外地插话，却说出了于飞心中的想法，两个人同时认定，这些变异生物也许就隐身在什么地方，等着大家全部进入，退无可退时，全力进攻。
“现在就是斗智斗勇的时候，兄弟们，咱们要准备进去了。”于飞尽量让口气轻松，基地后的偏门已在前方不远，此行的任务就是要进入那里，拿到张园的工作日记，还有……即使那里已经变成变异生物的巢穴，此时，他们也只能义无返顾地进入，别无选择。
“头儿，我们进入吧。”董志良背对着于飞，举起左手，伸出大拇指。
于飞马上下令：“志良，你要小心，基地有发电设备，如果这里有变异后的人类在操控，那这里的电力警戒很可能仍在运作。你到门口后，不要动任何东西，等我的指令，我告诉你开门的密码。”于飞又呼唤冯明明，“明明，你的小组要全力掩护。OK，现在，我们跑过去。”
于飞话落，十八个人，急速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留意变异生物的突然袭击。变异生物仍然没有出现，众人顺利跑到门边。事实出乎众人意料，偏门虚掩，毫无任何戒备，门上，红色，疑似人血，犹自淋漓的大字，刘波熟悉的字体，那是张园的笔迹：欢迎回来，刘波。
“张园……”刘波不禁喃喃出声。
“你原来的同事？”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立突然挤到刘波的身边，“她已经变异了？在里面？”
刘波点点头，头盔使刘波的动作并不明显，看在王立眼里，刘波在沉默，没有回答。
“头儿？”董志良转头询问于飞。
站在门前，特警的直觉让于飞明白，对方一直在等候刘波的到来，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叫张园的这个女人和刘波的关系不同一般。他转头看刘波，头盔中露出刘波若有所思的表情，于飞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门后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他迅速下令：“大家戒备，志良，我们进去。”
董志良得令，与两个特警站定位置，举起火焰枪，其他众人闪身躲开。董志良开始计时：“5，4，3，2，1。”身侧的特警，一脚踢开偏门，火焰枪直对着门内。
刹那，直对门内的特警，似乎愣住，举着的火焰枪放了下来。刘波、于飞大步赶过去，与董志良等人一起往门内看。
门内，杂草丛生，对面是废弃的小白楼，墙上醒目的红色尖头，指着基地树林的方向。没有变异生物，仍旧是寂静得可怕。
张园收起巨大的翅膀，停在一棵树上，晓青紧紧靠着她，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基地偏门。那里，于飞率领着十七个人正在急速进入。
“看到了吗？他们来了，哪个才是刘波？”张园的语气透出无法掩饰的兴奋。
“张老师，如果你想把日记给刘波，那就直接给他吧。”晓青犹犹豫豫地小声说出。
张园回身瞪她一眼，再转头继续俯视：“我等了他这么久，让他多待一会不好吗？或者，让他永远留在这里，你觉得呢，晓青？”
张园的话使晓青从心底产生一股寒意，她完全猜不透张园的意图，如果让刘波留下来，晓青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心动，让他留下来，变异为和自己同样的生物，那……
“不，不能留他，我看久了他就烦，而且，我希望他能把日记带出去研究，就让他来研究那才有趣。”张园打断了晓青的胡思乱想，但是晓青的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晓青希望刘波留下来，晓青希望刘波和她在一起，她在心中默默地怪责自己，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只要刘波变异，她也许就可以得到刘波的爱情。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心也在逐渐偏离人类的正常思维。
十八个人全部进入了基地，穿过没膝的杂草，可以看见直升机失事后的残骸。于飞手臂一挥，指示所有人潜行到直升机的位置。众人的火焰枪分指向不同的方向，缓缓向直升机靠近。
于飞边行边对张景方汇报：“我们已经找到直升机。”
还没有听到张景方的回答，众人却听到钟菲的急呼：“刘博士，你在干什么？”
众人回头，刘波站在杂草间，面对树林的方向，眼睛直视树木的上端，不知望向什么。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张景方疑惑的声音传来。
于飞招呼董志良及另外两个特警，快速跑到刘波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树叶摇曳，林中空荡，极目搜索，不见任何可疑生物。于飞立即回答：“没事。”
刘波抬起左臂，指着树林，说着：“她在那里，她在那里看着我们笑……”
第十八章
王立跟在冯明明的身后，朝直升机走去，左顾右盼，他不安地望向四周。寂静，又是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王立握住火焰枪的双手，无法控制得轻微颤抖，他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海震预测小组出事前，就如现在，表面平静，实际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上埋伏已久的陷阱。在深海中，王立也许直面过变异生物，但是，他完全失去了相关的记忆，他认为，在地下城市病房中的闭路电视中，他第一次见到这恐怖的生物。红色邪恶的眼睛，深深烙刻在他的脑中。
他缓慢地随着十几个人移动，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突然，他感到背上的寒毛竖起，冷汗骤然冒出，急转过身，对面就是废弃的小白楼，直对着王立的，是二楼宽大的落地窗。王立的目光巡视所有的窗户，他感觉到，在那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红色，红色邪恶的眼睛。脑中瞬时一片混乱，语气强硬的男子声音在脑中不停反复：“王立，喝下去，喝下去……”
“不，不……”王立手中的火焰枪掉落在地，他双手捧住头，撞过几个人，近似疯狂地向直升机奔去。
“拉住他！”冯明明冷静沉稳地命令走在最前面的特警。同时，眼睛扫向小白楼二楼的落地窗，黑色巨大的影子，在窗前一晃不见。冯明明凝目再望，影子不再出现，她抓紧火焰枪，马上说道，“有情况，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刺耳的怪叫从直升机残骸中响起，数十只变异生物突然涌出，冲向最靠近直升机的特警。
伸手拉住王立的两人，毫无防备，来不及举起火焰枪，变异生物汹涌着，急速飞来，从头到脚袭击，一声声惨叫响起，两人的头盔，从滤器孔位置碎裂，脸部皮肤被变异生物狠狠啄食。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冯明明举着火焰枪，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变异生物的组员，心急如焚，却无从下手。
“该死！”董志良身经百战，面对骤然的袭击，仍旧沉着，把火焰枪挎向背后，迅速掏出随身的匕首，冲了过去。
于飞立即命令几个特警，留在刘波与钟菲身侧，用火焰枪喷射飞离出的变异生物，保护大家安全，随即，带着另外几人拔出匕首，在没有确定是否被感染前，他要竭力拯救每一个部下的生命。
惨叫声让刘波缓过神来，他转头，众人已经投入战斗，身材娇媚的钟菲，也在旁边，不停地喷射火焰枪。他急急加入，心神仍有些恍惚，刚才，他应该看到了张园，满脸红斑，她蹲在树上，对他颇有深意地微笑，那是一种嘲弄。可是，身为科学家的他，警醒后马上意识到，从他现在站立的位置，到张园出现的树端，以正常人的目力，不可能看清楚面部表情。难道是他的幻觉？但，却又是这么真实。刘波没有时间和余力多想，脑中迅速掠过疑虑后，全身心与其他组员并肩作战，消灭变异生物，他又找到了那种感觉，三个月前，与王建联手时的感觉，只是，那时，心中是绝望。他看到前面已经有三人倒下，两个仰面重重摔倒在地，口中哀号不断，一个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脸，全身瑟瑟发抖。
董志良异常勇猛，一支胳臂牢牢护住左边滤器孔，另一支挥着匕首，上下飞舞，企图救出被袭击的三人。变异生物的数量在减少，只要飞离人体一定距离，马上就被火焰枪喷射，全身焦黑坠地，落地的刹那，身体粉末般散开。新式火焰枪不同以往，不仅轻便，携佩方便，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调整火焰的大小与喷射距离，威力决不逊色。
“快，去查看一下王立的情况！”于飞早已收起匕首，改用火焰枪，他心底庆幸，变异生物只有这几十只，直升机残骸就在眼前，他盼望早点找到张园的工作日记，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但，直觉告诉他，不可能就这样简单，那个叫张园的女人，既然知道刘波的到来，一定会精心布局，他突然想起了实验室中的小白老鼠，他担心将面临任人宰割的局面。
应声向王立奔去的，除了冯明明，还有钟菲，变异生物几乎被消灭干净，余下的几只，似乎惧怕火焰枪的威力，朝树林的方向逃去。周围，再次恢复宁静。
于飞抬起左臂，马上调出王立的身体状态监测，绿色信号显示，王立因为从始至终护住头部，由此没有被感染。于飞再调出另外两人，不用查看，于飞已经知道，这两个人绝无幸免的可能。两个人的左脸颊，完全被啄烂，皮肉翻裂，露出白骨。左眼中的眼球，挂在眼眶外。两个人已不再痛楚地嚎叫，晕死过去。
董志良拿出无声手枪，对着两人，抬头问于飞：“头儿？”
于飞心情沉重，挥了挥手，难过地转过身，背后，董志良迅速扣动扳机，准确地打在心脏的位置，必须在他们变异前，让心脏死亡，更不能让被感染的他们接触到水，否则，就只有用火焰枪把他们彻底焚尽，才能消灭。其他人沉默着，在心中为他们送行。
董志良收起无声手枪，大步走向王立，声音急噪：“我告诉你，你最好能控制住自己，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哥们，因为保护你而牺牲。你听懂了没有？”
刚从地上爬起，坐在原地的王立，目光呆滞，他喃喃地说：“你们不知道，它在这里，它就在那个小白楼里。我们都会死的……”
“别胡说！”冯明明严厉地打断王立的话，扭头再去看小白楼二楼的落地窗，想起刚才的黑影，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第十九章
自从变异生物从海岸登陆，于飞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以为已经麻木到无所谓，看到人体被撕裂，啄食，仍旧可以举起武器，让生命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对死亡熟视无睹。此时，望着王立软弱无助的举动，他突然意识到，人类其实是这么的弱小，可怜，面对自然界突如其来的灾难，束手无措。从二十年前的印度洋海啸开始，到现在如世界末日般的恐怖……为什么？究竟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人类要面对这个局面，身为特警，只知道执行上级命令的于飞，第一次对生命及人类的未来有了思考。但这思考是短暂的，他明白，当务之急是寻找到张园的日记，他的任务，他最根本的任务，要在找到日记后才可以正式启动。
于飞整理思绪，快速调整情绪，尽量不搀杂任何个人感情，命令董志良几人：“快去找一下那个工作日记，不要放过直升机附近任何一个地方。刘波，你也过去，大家小心。”
刘波没有动，摇了摇头，对于飞说：“不用去找，我相信，工作日记一定不在这里，张园已经把它拿走，她让我们去基地里找她，日记肯定在她手里。”
董志良犹豫，停下脚步，等着于飞的回答。于飞摆摆手：“快去查找，冯明明你们几人警戒，钟菲检查王立的身体情况，快！”
众人立即行动，只有刘波仍然呆立，面向不远处的树林。废弃的小白楼墙上，指向树林的红色尖头，刘波明白，那是张园留下的路标，她就在某处窥视着所有人。刘波心绪复杂，他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张园。她会让他再次拿走工作日记？
钟菲蹲在王立身侧，双眼聚精会神，盯着王立犹自紧张的脸，她露出职业的甜美笑容，伸出手指晃在王立眼前，温柔地对王立说：“看着我的手指，随着它移动。”王立全身仍在发抖，嘴角有规则地轻微抽搐。
钟菲低下头盯向左臂的液晶检测屏，数据通过头盔与脑部穴位的连接传送过来。王立太紧张。钟菲意外地发现，在地下城市的内部医院中，一直不规则的王立脑电波，经过这次惊吓，竟有了平缓的趋势。张景方是对的，钟菲暗暗思忖，现在，坐在地上的王立一定已经想起了什么。
王立的眼睛随着钟菲的手指移动，就在刚才，抱头缩在地上，被变异生物袭击的时候，王立的脑中突然出现繁杂的记忆碎片，画面跳跃，海震预测研究小组的成员，乘坐深海潜水艇下潜到深海基地，众人愉快谈笑的音容，如昨日般历历回放。眼前闪过小组负责人田伟的脸，严肃深沉，不苟言笑，凝目沉思……王立记起，他走过去，递上温热的花茶，田伟却毫无反应，眉头深锁。画面跳跃过去，气氛变得恐怖紧张，粗重的喘气，亡命地奔跑，身边是几个同组的同事，后面……后面……王立快速转头，红色的邪恶的眼睛，脸上凸起红色的硬块，尖立长满灰毛的耳朵，一个恐怖的巨大生物在后面……紧紧追随……画面停止，王立想起了那张脸，那张异常恐怖的脸，它纵身跃过来的刹那，王立看清，那是田伟，已经完全变异后的田伟！它沙哑沉闷的声音，对着王立说：“你要改变主意吗？”
田伟的声音反复在王立脑中响起，王立痛苦地再次捧住头，俯下身子。
瞬间，钟菲的脸上闪过惊喜，马上又挂满笑容，她关切地对王立说：“现在还是很难过吗？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立隐隐有些不安，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回到陆地？为什么田伟问他那样的问题，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一切都是从深海基地开始，除了田伟，他逐渐明白，只有他了解当时的真相。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王立慢慢恢复了理智，但是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始终不能消失。
“头儿，都找过了，没有。”董志良穿过戒备中的冯明明几人，快步跑到于飞面前。
于飞没有回答，转看向刘波。刘波抬起手，指着树林的方向：“我说过，她在那边，日记也在那边，她肯定还留有路标，她在等我们过去。”
“我不去！”王立突然站起来，“我感觉到，田伟在这里，我不去，我不想见到他！”
刘波转向王立，何飞的影象似乎与王立重叠，同样的软弱与恐惧，就连刚才的话都同何飞是那样的相似。怜悯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刘波走向于飞：“让他留在这里吧，我们去。他现在这个样子，带着他更麻烦，不如就让他在这里等我们取到日记后，一起返回。”
于飞点点头，虽然把力量分散很不明智，但是王立目前的状态实在是个累赘，他在心底暗暗咒骂张景方，让他把王立这个废人带着一起行动，还要保证他的安全，实在难以理解上面的决策。于飞马上下令：“董志良，钟菲，王立连同冯明明的小组，你们八人留在这里。”
“头儿，你这是什么狗屁决定，我不在这里守着他。”董志良首先提出异议。
冯明明几乎同时说出：“我要跟你们去取日记。”
于飞的声音严肃，不容置疑：“保护王立的安全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钟菲不适合这样的行动，所以留你们在这里保护，我相信我们返回时，你们一定都安然无恙。我告诉你董志良，一个人也不许少！冯明明你协助董志良，别说废话。”于飞握紧火焰枪，转头对刘波及另外几个特警说，“听我指挥，大家靠紧，我们走！”
“头儿！”董志良来不及狡辩，于飞几人已经开始向树林走去。董志良扭头，冯明明悻悻的眼神望着他，极不友好。
第二十章
张园隐藏在枝叶繁茂的地方，偷窥着刘波的行动。看着他缓缓步入林中，张园的心情逐渐复杂。她真的讨厌他吗？她从不曾对他有过其他感情吗？这一刻，张园盯着刘波头盔中露出的脸，重新思索。
没有和他做同事前，张园早已知道他的盛名，年纪轻轻就备受国际注目，他的基因再生理论，更是赢得一片赞许。张园曾有过憧憬，有过一见钟情的期盼，但是，第一次见面时，刘波的冷漠让张园的自尊受到打击，再加上在科研项目上的竞争，让张园彻底死心，并对刘波产生了怨恨。此时，张园终于明白，其实她是喜欢他的。张园的眼前浮出三个月前，刘波站立在身前的身影，他在说，他爱她。张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张老师？”晓青疑惑，小声询问。
张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刘波一步步走在树林中，手握紧火焰枪，全身紧张，他不停地问自己，如果张园出现，他要不要开枪。余光扫向于飞和其他特警，刘波明白，即使他阻止，于飞也会下令消灭张园。张园在其他人的眼中，已经是恐怖的异生物。
林中寂静，毫无变异生物的踪迹。八个人马上就要走出树林，基地前的开阔地已在眼前。
一个特警似乎松了口气，目光向树下随意扫去。点点暗红色，浸在地面。他不禁快速抬起头，搜索树部顶端。红色的眼睛，全身斑红的皮肤，巨大的恐怖生物伏在树端，眼睛直盯着他身侧的刘波。另一个蜷伏在旁边的恐怖生物，脸转过来，迎着特警。
特警头皮骤然发麻，直觉反应，举起火焰枪，向树端喷射。树叶簌簌坠地，两个巨大的身影从树上疾飞而下，闪过特警的攻击。树木燃起。
刘波急转身体，极目凝视，恐怖生物在于飞七人火焰枪地喷射下左右躲闪，速度惊人，几乎看不清动作。刘波无法确定是否是张园与晓青，他打开隔离服的外部扩音，举着火焰枪，大声喊着：“张园是你吗？是你吗？”
头盔中传出于飞的声音：“刘波，别愣着，快消灭掉他们。”
刘波内心矛盾，转瞬间，两个恐怖生物已被八人围在中间，上下腾跃，却无法逃出包围。一个恐怖生物笔直得向刘波身边的特警落下，刘波心中冲动，毫不犹豫，扑了过去，撞歪特警的火焰枪，火焰扫到另一个恐怖生物的左臂。刘波继续抱住特警的双臂。须臾，两个恐怖生物从刘波头顶急速掠过。刘波留意到受伤的恐怖生物，按住左臂，投来怨恨的一瞥，那是张园。
刘波愣住，松开抱紧特警的双手。
张园转身跃回，抓起刘波身边的特警，呼唤另一个恐怖生物：“晓青，抓起他，上去。”
刘波的行为，令于飞几人错愕，刘波太靠近恐怖生物，大家停止了喷射。但是，一名特警已经被张园与晓青抓起，冲上树梢。
“我本来没有想攻击你们，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张园立在树端，俯视下面，语气狠毒，眼神凶厉。
于飞打开隔离服的外部扩音，端着火焰枪毫不松懈，对着张园喊道：“放下他，我们只要工作日记，拿到日记我们就走，我保证绝不伤害你。”
张园把特警挡在身前，对着于飞说道：“晚了！你们已经把我惹怒了。工作日记想要就自己来拿，不过，我要你们的命来换！”
刘波放下火焰枪，对着张园：“拿我的命来换，你把日记给他们，让他们走。我留下。”
张园心动，但是看到左臂被火焰枪扫到的焦黑，她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再望向晓青，晓青完全一副幽怨的眼神盯着刘波，对张园说：“张老师，我们把刘波留下来，好不好？我去把日记取来给他们。”
张园的心中腾起莫名的恨意，她手上突然使劲，掀掉特警的头盔，口中发出怪声。特警挣扎，大声喊叫：“不！不！”
树林中，此起彼伏的响起变异生物的怪叫，骤然从四面八方汹涌涌来。张园高声叫着：“如果你们还有命，就到基地楼里来拿日记。晓青，我们走！”张园把特警狠狠地往树下抛去，拿着头盔向树林外纵跃，晓青紧随其后。
于飞、刘波几人顾不得张园，顾不得检视重重摔在地上的组员，围在他的外围，全力消灭突然出现的，无法计算的变异生物，几人均感到狼狈不堪。
张园气冲冲地离开树林，林中燃起大火，隐约可见刘波几人在林中艰难地反击。她在心底咬牙切齿地说：“都去死，你们都去死吧！”
晓青跟在张园的身后，感觉出张园异常的愤怒，是因为刘波救了晓青，而她却受伤？她在嫉妒吗？一直尊敬张园的晓青，此时，对张园有了一丝不满。她回头望向树林，火越来越大，刘波是否可以安全的离开，晓青担忧。她犹豫了一下，毅然转身奔回树林。
第二十一章
火继续蔓延着，连日的阴霾天气，空气潮湿，火势并不凶猛。
从特警被张园抛下，发出尖叫，董志良已经开始坐立不安。头儿那边遇到麻烦了，这是他的直觉反应，他忍不住握紧火焰枪，抬步，却被冯明明冰冷理智的声音叫住。
“你干什么去？”冯明明仍然小心戒备，身边坐着神情恍惚的王立。钟菲转头望董志良与冯明明，察觉到凝结在两人间微妙紧张的气氛。
“你没听到吗？那边打起来了，他们遇到了袭击，我们应该马上赶过去支援。”董志良停住，回答冯明明。
“于队长让我们在这里等他，这是他的命令，我们不能私自行动。”冯明明说着低头指着王立，“你以为我不想去？他怎么办？出了问题谁负责？”
“真他奶奶的。”董志良气恼，望了眼大火中的树林，走回来，走到王立身侧，“你就不能象个爷们，看你以前还象那么回事，怎么现在变成这熊样，你说你跟来干什么？”
“我压根就不想来！”王立大声辩驳，猛地站起来，董志良的话，激起他几分男人的自尊，“你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我最起码不会坐在这里让别人保护！”董志良不服气，贴近王立。
钟菲急忙拉开董志良：“别吵，别吵，变异生物再来偷袭怎么办？”
钟菲的话让大家冷静下来，董志良对着钟菲，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口气：“还是美女好，人漂亮，说的话也好听。我赶紧联系一下头儿。”
冯明明点了点头。另外四个特警始终全身戒备，毫不放松。
董志良冲着钟菲坏坏地眨眨眼睛，打开远程通话，嘴里一本正经地呼唤：“头儿，我是志良，我看到了大火，你那里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过去？”没有回答，大家面面相觑，心情忐忑。
董志良感觉汗从身体内沁出，难道……他不敢想象，也决不承认，于飞在他的心中，是哥们，更是英雄。随他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他头脑缜密，思维敏捷，总是可以化险为夷，绝地逢生，董志良相信，于飞一定不会出事。
耳机里终于传出于飞气喘吁吁的声音：“我们离开树林了。”
八人互相对视，松了一口气。
董志良继续说道：“我就知道你没事，其他人呢？”
刘波的声音传过来：“还有我，其他人都留在树林了……”
“刘波！”于飞似乎想阻止，但是已经完了。
董志良刚刚浮上脸的微笑，凝住。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于飞和刘波逃了出来。鼻子骤然酸楚，董志良极力压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于队长，我请求过去和你们汇合。王立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冯明明当机立断地请命，只有两个人，力量弱小，于飞和刘波的处境危险。
“王立现在情况怎么样？”于飞的呼吸逐渐平缓。
董志良几人不约而同地扭脸望向王立，王立似乎犹豫，转而坚定地回答：“我没事了，我和他们一起过去。”
耳机中又是短时间的沉默，随即，于飞回答：“好，那你们过来，我在树林外的开阔地等你们。除了变异生物外，你们不要随意开枪，这里有一个人和我们在一起，刘波以前的同事。”
“张园？”董志良惊呼。
“不，是晓青，张园的助手。不过，她已经变异。”刘波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冯明明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脑中浮出如活尸般脚步粗重，身体摇晃，没有人类思维，被感染后，人体变异的样子，“你们和一个活尸在一起？”
“她和活尸不同，你们过来我再解释。要小心，林中还有变异生物。”于飞说完关掉了远程通话。
董志良再次抓紧火焰枪，对大家说：“都听到了，我们走吧，冯明明和我走在前面，钟菲与王立在中间，我们六个把钟菲和王立围起来，明白了？”
大家做出“OK”的手势，董志良再次转向王立：“哥们，别给你们海洋局的丢脸，别再让我失望。如果再有不能控制的感觉出现，要提前预警，通知我们。”
王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不安地望向小白楼，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对不起，我不再给大家添麻烦。”
钟菲笑着说：“王立，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别担心幻觉，你越是紧张，它出现的越频繁。”
八人准备妥当，按照董志良的安排，站成圆形，把钟菲王立围在中央，戒备着，向树林还没有起火的地方小跑而去。
小白楼的落地窗前，闪出田伟的身影，他立在那里，低头望着八人，从行动小组踏入基地开始，他就感应出王立的到来。手摸着脸上凸起的硬块，田伟露出诡异的微笑，眼中邪恶的红光越过树林，望向基地，他喃喃自语：“张园，不是我要干涉，是因为他来了，我的老朋友王立来了，这个游戏不是你一个人的了。我也要参加。”
田伟说着，迅速转身，朝楼下疾步跑去。冲出小白楼，张开翅膀，不动声色地远远跟在八人的后面。
董志良等人，丝毫没有察觉到。
于飞目不转睛地望眼前的晓青。长发披散，脸孔膨胀，布满红色凸起的硬块，身型高大，胸前与背后披着粗硬的灰色长毛，盖住身体。于飞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想起了欧洲中世纪恶魔的形象，今天，如此生动地呈现在眼前。真的是世界末日吗？他不禁自问。
晓青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她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离去。
“谢谢你，晓青。我没想到，你……”刘波站在晓青对面，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他的脑中回想，晓青穿着白色工作服，甩着脑后的马尾长发，抱着文件走在基地走廊里的倩影。晓青并不是个漂亮女孩，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在研究基地人缘颇好。刘波心里难过，不知如何表达。
“我……我不想你死……”晓青小声回答，女子的声音，在如此恐怖的身体中发出，更显得诡异。
于飞不由头皮发紧，他偷眼望刘波，刘波眼神镇定，面对如此巨大的变异生物，反倒显得沉静，泰然。于飞不相信已经变异后的晓青，仍然保持人类善良的思维，她的形象在于飞的心目中，已经等同于恶魔，于飞始终小心戒备，不肯放松警惕。董志良几人已在赶过来的路上，距离并不远，应该很快就可以赶到，在众人到达前，于飞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触怒晓青。他明白，他和刘波，根本无法对抗变异后的晓青，更何况，还有一个张园，不知身在何处。
董志良带着七人跑进林中，林木焚着，呛鼻的烟弥漫。
“大家要快速通过这里，跟紧。”董志良大声说着，不禁被烟呛到，轻咳几声。
烟雾使树林变得扑朔，视线受到局限，八人一边小跑，一边提防变异生物突然袭击。
王立跟在董志良的身后，尽量保持头脑冷静，田伟在这里，他就在基地里。王立不明白为何可以感应出田伟的存在，但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他知道，他一定会再次面对田伟，田伟会来找他。
“王立……”王立突然全身寒毛竖起，他隐约听到了呼唤，男人深沉的声音，语调熟悉。
“等，等一下……你，你们，听，听到了吗？”王立无法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他结结巴巴地说。
众人没有停下脚步，董志良转头问：“听到什么？”
“王立……王立……”声音在继续。王立紧紧靠向董志良，抓住他的胳臂，全身紧张：“你们没听到吗？有人在叫我！”
“等等……”冯明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我好象听到了，在我们后面！”
“王立……王立……”声音越来越近，众人转过身，望向来路。所有人听到了呼唤，烟雾中，辨不清声音的具体位置。
是什么人？董志良心里嘀咕，如果是在林中未死去的特警，为什么不呼唤于飞或者董志良的名字？董志良心底有些不安，被感染成为活尸的人，没有思想，不会说话。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眼神迷惑地望向冯明明，却从她的眼中看到恐惧。
冯明明在听到声音的刹那，脑中骤然闪过小白楼窗前的黑影。是他吗？是王立口中的他吗？冯明明用力握紧火焰枪，瞄准声音传出的一片烟雾。冷汗淋淋。
烟越来越大，围在众人周围，声音临近，飘忽，似在左，似在右。王立无法忍耐，心中的恐惧加深，他打开外部扩音，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大声喊着：“是谁？谁在哪里？是不是你？田伟？回答我！”
没有回答。林中一片寂静。
“他就在附近，大家戒备！”冯明明端起火焰枪，准备有情况出现，随时喷射。
烟雾中隐隐有响动，似乎巨大的翅膀拍动气流的声音。在众人外围，看不清的烟雾中，来回盘旋。众人的神经绷紧。骤然树叶簌簌，枝叶坠落，众人急速仰头查看，大过人体2倍的躯体，没有羽毛覆盖，骨架可见的翅膀，巨大恐怖的头颅，全身斑红。它裂开阔嘴，一滴浓黄色涎水滴落。
众人惊住，眼前的生物匪夷所思，从未见过，众人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田伟！真的是你！”王立恐怖地大喊，惊醒呆立的众人。
董志良第一个反应过来，举起火焰枪。不等众人发射，田伟已经俯冲下来，双脚重重地踏上一个特警的头部。特警应声倒地，田伟再次蹬着他的头部，冲到王立的身前，双手抓起王立，转身向林外奔去。短短几秒的时间，王立已被田伟掳走，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傻呆着干什么？追！”钟菲出乎意料地镇静，抢先跑了过去。
董志良低头望了一眼，躺倒在地的特警，头盔碎裂，脑浆溢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叹了口气，随着众人一起钻进浓烟中。
跑不多远，已是树林的边界，眼前是基地楼外的开阔地。于飞与刘波一起，呆呆地望着基地楼的方向，身边站立着同田伟一样的恐怖生物，从它披散的长发，被长毛覆盖的胸前，可以看出它的女性特征。
第二十二章
钟菲跑在最前面，田伟带着王立冲进了基地楼中。钟菲停下，转向众人：“他们进楼里了。”
董志良跟过来，抬眼望，基地楼中一片寂静，如同死域。他皱皱眉：“先去和头儿汇合。”众人不再多言，一起向于飞和刘波跑去。
钟菲故意落在后面，悄悄打开预设的私秘通话频道，轻声汇报：“田伟把王立带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耳机里传出男子的声音：“王立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是的，我确定他的大脑受到强烈刺激后，失去的记忆正在迅速恢复。”钟菲快速简短地回答。
“要密切关注他的去向，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他非常重要！”男人继续说，“还有……”
钟菲关掉频道，留意其他人，没有人注意到她。
董志良停在于飞身侧，不可置信地看着晓青，捅了捅于飞：“头儿，我们这边又失去一个兄弟。王立也被掳走了。”
于飞点点头，从晓青那里，他知道刚刚带着人冲进楼中的，就是原海震预测小组负责人田伟，基地中共有三个已经变异的人类。他从晓青的眼中，看到了某种深情，这个叫晓青的怪物，很明显地喜欢刘波。于飞的大脑飞速运转，也许通过她，可以使于飞的任务顺利快速完成。可是，怎么可以取得她的信任，安全地进入张园的工作室？而她，真的不会袭击人类吗？张园会不会就在工作室中？于飞感到头疼，当初没有想到会面对这么复杂的情况，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比起晓青和张园，于飞更愿意面对铺天盖地的变异生物，而不是拥有高智商的变异人类。
“头儿？头儿！”于飞的沉默让董志良费解，他转到于飞的面前，凑近。
董志良的行为打断了于飞的沉思，他抬起头，望向基地楼，没有选择，必须进入，除了拿到张园的工作日记，还要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现在，又多了一个送命的机会，找到王立，救出他。于飞第一次感到任务的艰难，他只寄希望于晓青与张园对刘波的感情，可以帮上些忙。目前，刘波在于飞的心中，如同一棵救命稻草。他打开通讯设备，呼唤张景方：“控制台，这里是基地行动小组，我是于飞，张景方你在吗？”
“于飞，现在怎么样？我从监控中看到，只传回来9个人的讯号。”张景方回答。
“是的，我们9个是福大命大，你继续祝我们好运吧。”于飞开着玩笑，心情并不轻松，他继续说，“海震预测小组的负责人田伟在这里，他已经完全变异，你一定想不到我们看到的是什么！”于飞说着，看了眼晓青，晓青的眼睛仍在瞟着刘波，刘波却若有所思地望着基地楼。冯明明，董志良几人，在身侧戒备着，但是谁也不肯靠近晓青。
“别管你们看到的是什么，你要尽全力救回王立！”张景方口气严肃，“要不要再给你加派人手？”
于飞有点按捺不住脾气，急急接道：“救王立？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让他跟着来，他使行动出现很多变节，你知道不知道，他根本没有战斗力！我不能保证救出他，也许他现在已经死了，或者……”于飞顿了一下，“或者变异了也说不定。暂时不用你派人来。”
张景方在耳机里肯定地反驳：“不会，王立不会死，也不会变异，他要是死，三个月前就死了，他们不会杀了他，他也不会变异。你别管那么多，你要把他带回来。还有，最关键的任务你别忘了！”
“奶奶的！”于飞不客气地骂道，然后转向其他7人，“都听到了？”
众人沉默，没有人回答。
于飞气愤地背起火焰枪：“听好，第一，我们要拿到张园的工作日记；第二，一定要救出王立那个笨蛋；第三，董志良和冯明明要配合我完成一项政府交给的任务。大家明白了没有？明白了我们就进去。一定要小心，我不允许再有人牺牲！”
于飞说话的时候，刘波一直望着他，于飞情绪激动，对张景方强烈地不满。刘波再转看众人，从头盔中露出的面孔，显露出疲累的神态，犹存汗迹。他等于飞说完，接道：“我看大家都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好好安排部署一下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晓青突然开口：“我带你们进去，我知道有个地方很安全。”
众人望向晓青，脸上皆是怀疑的表情。
晓青低下头，心中难过，语气有些哽咽地说：“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可是我的心没有变啊……我……”
“晓青，不要哭，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刘波温柔地走过去，伸出手安慰她，可是晓青身材高大，刘波不知手放到哪里，他把手又放了下来。刘波再转向于飞，“相信她吧，如果她想袭击你们，早就那么做了，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她并不可怕。”
于飞半信半疑，看看晓青，再看看刘波，目前这种情况，似乎只有选择相信她，大家经过这一番战斗，的确疲惫。虽然已经熟记基地楼的构造，但毕竟没有刘波和晓青清楚，想到必须潜入张园的工作室，于飞下了决心。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下令：“大家跟着晓青，我们先去休息，再做打算。”
刘波对晓青微笑：“走吧，晓青。”
晓青抬起头，目光流露出感激，她对着众人笑了笑，走在前面。
董志良强忍住想吐的感觉，他不知道晓青以前的样子，也许是个不错的女孩，但是，此时，晓青的笑容，在董志良的眼里，却异常恐怖恶心。冯明明走在他的身侧，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董志良马上还以微笑。现在，董志良看来，冯明明虽然仍不漂亮，但是最起码不象开始的时候，那样让人难以接受。董志良决定，以后要把冯明明当个女人来看待。
第二十三章
基地楼，楼道幽暗，刘波慢慢走在晓青身后，四顾，昔日整洁的通道，布满尘土，墙角挂起蜘蛛网，整个楼里，暗斥着阴森的气氛。刘波顺手拿起楼道两旁放置的应急灯，扭开，灯还可以用。于飞、董志良、钟菲也取下沿途的应急灯，拿在手里。
走下长长的台阶，几人来到地下二层。晓青停在警卫监控室门前。刘波贴在门上，仔细察听门内的动静。
“里面没人，放心吧。”晓青指了指天花板，“他们都在上面。”
刘波轻轻推开门，昔日的经历，瞬时涌了上来，那时，扎着马尾的晓青，在这里，扑倒在他的怀中，他曾有过心动，有过想抱住她的冲动，这是男人的本能，与爱无关。他回头转望向晓青，晓青红色的眼睛，在幽暗的地下室里，诡异的闪亮，刘波心底叹息，那么温柔可爱的女孩子，现在变成了这么恐怖的样子，实在可惜。他垂下头，走了进去。
于飞把应急灯放在监控台上，四处打量。所有人进入房间，关好房门。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董志良一屁股坐下，指了指身边的沙发，招呼钟菲和冯明明，“两位美女，来，坐这儿来。”
“我不是美女。”冯明明冷冰冰地回答，坐到距离董志良很远的地方。
钟菲打开头盔，取下，甩甩头发，笑着说：“你们两个怎么象小孩似的啊。”
董志良撇撇嘴，也拿下头盔：“明明看不上我。”
“什么明明啊！你最好叫我全名。”冯明明嘴上虽这样说，口气却软了许多。董志良暗笑，女人就是女人，即使外表再强硬。
于飞皱了皱眉，对董志良与钟菲说：“你们两个最好把头盔戴上，如果突然有情况发生，没有时间给你们戴头盔！”
钟菲吐吐舌头，顺从地和董志良一起又戴上了头盔。董志良颠颠地跑到冯明明身前，笑嘻嘻地说：“明明，帮我看看扣好了没有。”
冯明明心中诧异，董志良的态度怎么会突然改变？她想不通。她不知道，董志良在和她一起经历战斗后，心中潜移默化发生了变化。只剩下了9个人，冯明明已经成为董志良生死与共的战友，董志良看到晓青后，因为以前心底对冯明明的不尊重，心怀歉意，决意彻底改变。冯明明犹豫着，还是检查了董志良的头盔，确认无误后，她转向钟菲，微笑着说：“美女，来，我也帮你看看。”
“你也跟着打趣我啊，没想到明明也这么幽默。”钟菲笑着蹭过来，低头让冯明明检查。气氛一下变得和谐，不久前的紧张，消失无踪。
于飞没有阻止，组员需要暂时的放松，马上有更重要的任务，他是行动队长，烦恼应该让他一个人承担。他转向刘波，询问有关张园工作日记的事情。
站在门边的晓青怯生生地插嘴：“我想……我可以去给你们拿张园的工作日记。”
“工作日记在哪？”于飞坐到桌子上，抬眼望晓青。
“在张老师的工作室里。”晓青回答。
“你带我们去！”于飞不假思索地说。
于飞的话让刘波吃惊，刘波以为于飞会同意晓青拿工作日记，而大家去救援王立。坐在于飞桌边的椅子上，刘波不解地问：“晓青去拿工作日记，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于飞摆手：“我还有一个任务，我必须进入张园的工作室。刘波，这是一个机密任务，本来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在来这里之前，我没有想到会有晓青的存在。”于飞说着回头望了眼董志良，董志良正在和冯明明几人说话，他接着说，“我们的确需要晓青的帮助，现在，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希望如果我们可以幸运地离开这里，你能保守秘密。”
刘波疑惑，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可以保密。不过，我可以帮什么忙？”
于飞俯下身子，凑近刘波，小声说：“我必须进入张园的工作室，销毁掉她关于基因研究的所有文件和笔记。除了她的工作日记，她的一切研究资料都不能保存下来。”
“为什么？那都是非常珍贵的资料啊！”刘波无法置信。
“不知道，这是上头的命令。”于飞无奈地摊开手。
“不行，我不同意。张园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她的科研成果不应该被销毁。我不能理解上头为什么要这样决定。”刘波猛摇着头，反应激烈，“那些资料是张园不休不眠，多少个日夜努力出的结果，怎么可以销毁掉。”
“也许销毁掉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反对！”晓青突然插进来，她的话让刘波异常震惊。
“晓青……你怎么会这么说？”刘波皱紧了眉。
“你不知道，刘博士……我认为……也许张老师的工作日记都一起销毁最好。”晓青犹豫着说出她的想法，“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张老师参加了一个秘密的基因计划，我现在说出来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和张老师最近刚发现，那个计划远不是张老师最初的想法，张老师怀疑有人盗取了她的研究。”
刘波疑惑地望晓青，再望向于飞，想起自己现在身体的变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晓青关好房门走了出去，门外寂静的走廊，响起晓青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于飞与刘波商议后，决定让晓青先去上面探听，确定张园与田伟目前的状态，以及王立的情况。
董志良几人不再说话，低头检视武器装备，一直戒备的心骤然放松，大家都感到疲惫。大战前的沉静，众人默不作声，抓紧时间调整状态。
于飞把身体埋进沙发，闭着眼睛思考。疑点一个个涌出，于飞猛然发现，这次任务的不寻常，他在心底把疑惑抽丝剥茧地解剖分析。为什么张景方坚持王立参加行动？王立被掳走，又一定要救出？王立不会死，为什么？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而基因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把刘波身材改变成现在的这个计划？张园现在的变异，难道不是因为三个月前基地发生惨剧，而是另有原因？包括那个钟菲在内，张景方一定要钟菲随队，放弃原本的队医。于飞看到了钟菲第一个从树林中冲出，从她矫捷的身手，于飞判断出，她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一个普通的特护，怎么会有如此行动力？这一切绝非偶然。还有这些该死的变异生物，怎么会突然随着海啸出现？深海中的高智能生物？为什么二十年前印度洋发生海啸时，就有人密报深海中恐怖生物的存在？这个当时已经被记录为死亡的海洋学专家是谁？于飞双手环住肩膀，太阳穴嘭嘭抽痛，却理不出头绪。整件事情现在想来，蹊跷，疑点众多，于飞实在搞不懂，在变异生物满陆地嚣张的时候，上面还在搞这些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刘波同样在思考，全身摊在椅背上，头仰向天花板。张园参加了秘密基因计划？刘波曾在讯息中心，内部私密档案中，窥视到这个计划的建立。但是，却没有想到张园加入。为什么上面密诏张园，却没有招集他。他的学术研究绝不比张园差，相反，在基因突变方面，他更强于张园。张园和晓青发现了什么？上面为什么要销毁张园的研究成果？谁会盗取她的资料……难道……刘波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难道和变异生物有关？刘波突然从椅子上坐起，直起身子，只要看了张园的研究资料，一切都会明白，如果这其中有联系，一定可以从张园的日记中找到蛛丝马迹。
刘波直起身的刹那，于飞睁开了眼睛。刘波转头望向于飞，两人视线相撞，眼底的猜疑毫不隐瞒地泄露出来。瞬间，两个人同时明白，他们都对目前的现况产生了疑惑。刘波略微沉思，径直走了过去，坐到于飞的身侧。
“真想抽支烟。”于飞挪了挪身体，让刘波挤进来。
董志良在一旁答腔：“头儿，抽吗？我这儿有。”董志良从口袋里把烟掏出。
于飞对着董志良摆了摆手：“只是想抽，但是现在不能抽，”说着，于飞转向刘波，“你们这些科学家，不抽烟，不喝酒，天天把自己关起来搞研究，活着多没劲啊！”
刘波笑，没有回答。
董志良把烟放好，凑过来，蹲在于飞和刘波身前，接着于飞的话说：“你们出不出去泡吧？泡姑娘？”董志良说着，回头看了看冯明明和钟菲，前者明显装作没听见，后者头歪过来，看着他们说话。董志良冲着钟菲笑笑。其他特警远远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刘波俯下身子，对着董志良笑：“等我们回去，你带我去逛逛？”话没说完，刘波骤然想起，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处是变异生物，人类都已躲到地下，地面哪里还有正常的人类活动。他猛然停住，笑容僵在脸上。
于飞和董志良理解，缄默不语。
“什么时候，一切可以恢复正常？我很想把头发留长，试一下钟菲的发型。”冯明明还是插了进来，口气有些感慨。
“那时候，跟我一起去泡吧吧，我不泡别的姑娘，就泡你。你可得打扮漂亮点。”董志良坐回沙发，靠在冯明明的身侧。
“我本来就不漂亮，你让我怎么打扮？整容去？”冯明明又白了董志良一眼。语气却不强硬。
于飞小声对刘波说：“你认为变异生物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从海底里冒出来？它们一出现，人类就象老鼠一样，全被赶进地洞里去了。”
“不知道，从它们的身体特征看，不象是深海生物，但是我研究的时候，的确从它们的细胞中提取出与海洋生物相同的基因。这也让我费解，如果它们真的象张园以前跟我说的，在海底存在了千万年，那不得不说是自然界的奇迹。”刘波尽量说得简单，他稍微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这些变异生物，就象是多种基因拼凑出来的一样……我这样说，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
于飞转过头，盯着刘波：“拼凑？什么意思？”
“就是说……”刘波脑子飞速转动，打算给于飞详细解释说明。
话没有说完，门外响起敲门声，晓青在外面急急说着：“我可以进来吗？张园和田伟在上面吵起来了。”
于飞一个箭步从沙发上跳起，冲到门边，打开门锁。
晓青立在门外，手中拿着张园的工作日记，语气焦急：“我趁张老师不注意，把日记给你们取来了。不过，不过，他们现在在上面吵得很凶。”
刘波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王立呢？”于飞同时问道。
“王立没事，可是，田伟坚持要带王立回深海。他要求我和张老师一起去，张老师不同意。”晓青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刘波，“我想，张老师她现在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刘波在。”
深海？田伟要带王立去深海？刘波与于飞对视，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第二十四章
于飞脑中闪过多个念头，先救王立，还是先去销毁张园的研究资料。如果先去救王立，救出他后，必须马上离开返回，除非可以消灭田伟，否则他一定会穷追不舍。如果先去销毁张园的资料，田伟这个时间带王立返回深海，再救出他会非常困难，张景方会不会派他再去深海？于飞犹豫不决，很难取舍。
刘波看着于飞，于飞的脸上阴晴不定，眉头紧锁，刘波马上明白于飞的想法，他略微沉思后，转问晓青：“张园现在和田伟在一起？他们在哪里？”
晓青把日记递给刘波，回答：“在顶层，张所长的办公室。他们都在那里，王立也在。”
“好，我带着几个人去救王立，于飞你和钟菲跟着晓青去销毁资料。”刘波果断地做出决定。
于飞感激的目光投向刘波：“救王立会很危险，还是我去吧。你去销毁张园的资料，你更熟悉她的工作环境。”
刘波收好工作日记，摇摇头：“我做不到，我始终不赞同销毁科研资料，但是，既然上面这样决定，又是你的任务，我只有选择支持，但是让我亲自去做，我真的做不到，”刘波露出微笑，拍拍于飞的肩膀，“你不用担心，张园和我以前是同事，她以前没有杀我，这次也不会杀我。也许还会帮我也说不定。”
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于飞不再犹豫，转身对着众人说：“除了钟菲，其他人都跟着刘波去顶层救王立。钟菲跟我走，大家动作快！”
钟菲似乎欲言又止，于飞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没有理会。心中的疑虑加深。众人起身，迅速恢复状态，进入行动准备。
晓青满怀深意地看了眼刘波，轻声说：“你要小心。”说话的同时，晓青心中早有打算，刘波不会死，她早已想好，她要让刘波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她会在最后的时刻留住他。
众人沉默着，离开警卫监控室，蹑手蹑脚地踏上楼梯，向楼上走去。为了不惊动田伟和张园，没有人打开应急灯，只有晓青不时回头，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诡异地闪亮。
走到三层，晓青指了指张园工作室的方向。于飞打出手势，示意钟菲跟紧。刘波伸出大拇指，微笑。于飞紧紧拉住刘波的手，有力地握住，兄弟间，生死与共的默契，在瞬间无声地交流。转过身，于飞头也不回地跟着晓青向张园的工作室摸去，刘波挥挥手臂，握紧火焰枪，招呼众人，继续沿着楼梯，一点点靠近顶层。
老张的办公室内，气氛紧张，张园与田伟对峙着，剑拔弓张。王立蜷缩在角落里，全身瑟瑟发抖，嘴角不自觉地抽搐。
“你欺骗了我！”张园瞪着红色的眼睛，翅膀竖立，毛发蓬起。
“我是为了你好，你已经加入了我们，为什么不改变得彻底呢？”田伟毫不示弱，跃起到办公桌上，俯视张园，“它们本来就已经存在了千万年，只是和我们稍有不同，我们更强！我们将统领海洋和陆地，你想想，以后的地球，这个世界，将完全属于我们，这是让人多么兴奋的事情啊！”
“没想到……没想到……”张园气得说不出话，凸起红色硬块，尖长的手指指着田伟，“你们太乱来了，这个世界，被你们搞得一塌糊涂，现在的这种状况，你真的满足吗？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田伟纵身，从办公桌上跳下，脸贴近张园：“你现在不喜欢了？你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喜欢这个身体吗？你不是很讨厌复杂的人际关系，讨厌别人成为你研究、晋升的绊脚石吗？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为所欲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张园愣住，田伟的话堵住了她几乎涌出嘴边的咒骂，是的，她怎么忘了？她什么时候这样伟大过，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潜藏着肮脏的思想与动机，她嫉恨一切比她强的人，她在心中，曾经咒骂过无数次阻止她研究的人，她痛恨一切不如意，厌恶所有的虚伪，但是，她自己不就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吗？张园放下手，倒退着，抵到墙边。
田伟口气软了下来，慢慢走过去，抬起手，轻轻抚摩张园的面颊：“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深海，把最后的工作完成，这个世界就完全属于我们了。我们需要你的智慧，我会全力支持你，我会让你知道，我比那个刘波强上一万倍，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爱护你。”
张园抬起头，眼睛望向田伟，心中想起刘波。该死的刘波，他说他爱，可是，刚才他却帮了晓青，张园再次看手臂上，被火焰枪扫到的地方，那里已经开始恢复。张园心中摇摆不定，田伟的计划让她恐惧，她从没想到，事情原来是如此可怕，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可以信任吗？田伟在等她的回答，等她的选择，他的脸上是胸有成竹的微笑，看在张园的眼中，却变成高深莫测的诡异表情。到底该如何做？张园一时不知怎样取舍，她现在终于明白，其实她爱刘波，爱得很深，从被火焰枪扫到的那一刻，她承认了这份感情。
犹豫间，张园突然听到繁杂的脚步声，粗重紧张的呼吸声。感染变异后，耳目变得异常灵敏，有几个人正在缓慢地向这个房间靠近。
田伟猛转过头，望向门口，在张园耳边小声说：“他们来了！”
钟菲紧紧跟在于飞的身后，随着晓青进入张园的工作室。走廊阴暗，房间的窗户向南，正值下午，阳光充足，房间内采光良好。
靠窗的整面墙是高及屋顶的资料柜，室内正中是工作台与实验架。晓青径直走向工作台，拉开抽屉，取出资料柜的钥匙，把所有资料拿出，堆在地上。于飞从隔离服的口袋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液化瓶，不露声色地看着晓青在屋中走来走去。钟菲停在工作台前，盯着盛有浓黄色粘稠液体的烧杯，疑惑地拿起，仔细打量。
“放下那个！”晓青沉闷沙哑的声音。
钟菲心中一惊，烧杯跌落到工作台上，液体溅至钟菲的隔离服。
“你不要乱动！”晓青语气不悦，走回工作台，继续取出张园的资料光盘。
钟菲急忙转身，跑向杂乱堆放在地上的笔记。背着晓青与于飞，急速地抬手擦了一下左脸。她行动快捷，动作微小，晓青丝毫没有留意。一直细心观察她的于飞，心底骤然一沉，左脸颊是滤气孔的位置。他忙低头，微抬左臂，调出钟菲的身体状态，绿色信号灯闪烁，证明钟菲身体没有变化。于飞拿着液化瓶走向钟菲，心底思忖，那浓黄色液体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资料堆在地上，于飞无从下脚，他把一个液化瓶扔给钟菲，小声说：“把这个直接喷上去，小心不要弄到自己身上。”钟菲点头。两人开始行动。
液体喷到纸面，纸张迅速溶解，化为纸浆粘连在一起。隆起的一堆堆笔记及印刷资料，转瞬在眼前消失。于飞手下不停，余光瞟向钟菲，时时注意她的行为。钟菲头也不抬，手脚麻利，在这个时候，的确是于飞行动的好助手。不需要多加嘱咐，已经把工作做得彻底完美。
晓青又抱来一堆资料光盘，轻轻放在地面，拍拍手说：“所有的都在这里，其他的就在电脑的资料库里。上面只要联网，就可以全部销毁。”晓青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张老师的一些研究报告，已经上交，这里保存的只是备份。”
“那些不用管，我只负责销毁这里的。其他的，上面可能另有安排。”于飞马上回答，继续把液体喷上光盘，一张张光盘上纹理消失，光盘报废。
“你们在这里弄，我去上面看一下。我有点担心。”晓青的紧张神色，明显挂在脸上。她担心刘波的安危。
“你去吧，这里做完，我会和刘波联系。”于飞感激得抬起头。晓青没有回答，纵身跳上窗台，展开翅膀，向楼上爬去。钟菲站起，趴到窗台，仰头观望，不禁自语出声：“这真是不可思议……”
于飞低下头继续，一张光盘引起了他的注意。光盘上字迹清秀的笔迹，写着：基因计划。表注为A级绝密档案。抬头望钟菲，她此时走离了窗户，又去拾起烧杯，凝目察看剩余下的浓黄色液体。于飞心中一动，迅速把直径一寸的光盘塞进口袋。
钟菲举起烧杯，在眼前缓缓摇晃杯中液体。于飞手下不停，钟菲对烧杯中的液体发生了浓厚兴趣，也让于飞心中疑惑。他手中不停，看着钟菲把烧杯凑到面前，似乎在努力辨别液体的气味。随即，钟菲从工作台上，拿起细长的试管，小心地把残余的浓黄色液体倒入，盖好。她从口袋中取出小小的盒子，把试管放了进去。
于飞已经完全销毁掉资料，他扔掉手中的液化瓶，走向钟菲，指着烧杯，口气怀疑地问：“这是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钟菲拍拍口袋，甜甜地对于飞微笑，眨眨眼睛，回答：“我很好奇，我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于飞脑中问号不停，如果只是好奇，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保护试管的塑料盒。他刚想继续问，楼上突然传出凄厉地惨叫，两个人都听出是王立的声音。
钟菲马上反应，问于飞：“都弄好了？”
于飞点头，急速跑向门口，头也不回地招呼钟菲：“快走，我们上去看看。”
两人冲出张园的工作室，疾步跑向顶层。
于飞打开远程通讯，心中焦急，语气却冷静地呼叫刘波与董志良：“刘波，志良。你们怎么样？回答我，我现在马上赶过去。”
耳机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刘波与董志良的远程通讯都没有打开。于飞心情忐忑，不知楼上发生了什么，钟菲快速跟在身后，于飞可以感觉得出，她同样的紧张。她已放弃伪装，行动举止，完全是专业军事人员的反应。转过楼梯角，于飞偶尔扭头，意外地发现，钟菲左脸滤气孔的位置，有如荧光的亮点。她的头盔上残留着浓黄色液体溅落的痕迹。
惨烈的哀号再一次从楼上传来。
第二十五章
刘波举着火焰枪，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桌椅翻倒，文件杂乱。王立的反抗，致使左手被田伟生生撕下，昏死过去，躺倒在墙角。随队的特警，来不及喷射火焰枪，田伟眨眼间，已纵跃到身侧，轻松地把他举起，抛下，踏在脚底。董志良子弹频频射出，子弹穿透田伟的手掌，冒起缕缕轻烟。田伟似乎没有痛感，抬起手，凝望手中硬币大小的圆洞。头猛然转向董志良，目光凶狠。
刹那，所有人惊呆，深感绝望。人类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变异后的田伟抗衡，即使使用武器，也自身难保，更不要说救出王立。
晓青挡在刘波的身前，阻止了田伟的攻击。双方沉默地对峙。刘波脑中回映刚才的片段，他们是多么小心地靠近这个房间。一点点接近。房中悄然无声，迅速推开门后，屋中不见一人。大家刚刚稍感松懈，头顶传来声响，众人抬头望，王立被田伟捂住嘴，抱在身前，贴于天花板上。没有时间反应，田伟抱着王立飞扑而下，扑倒一名特警。刘波与董志良，冯明明马上反击，田伟抓起王立挡在身前……一切只不过在瞬间发生，如果不是晓青的及时出现，也许现在就不仅仅是只有两个特警遭到袭击死亡了，他们的身下，鲜红的血淌出，隔离服的头盔破裂，除了被田伟袭击后遗留的痕迹，还有一片混乱时，子弹的误伤。
张园在哪里？刘波不禁仰起头，望向天花板。
张园在那里，身体如壁虎贴在那里，眼睛望着刘波，若有所思。
田伟狞笑，顺着刘波的目光望向张园，语气得意：“你都看到了！人类是多么渺小，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了这个人吗？”田伟的手指指向刘波，“他怎么能跟我比？”
张园沉默，仍旧贴在天花板上。
田伟逼近晓青，晓青伸开双臂拦住他，紧张地问：“你想要做什么？”
“刘波，你是不是个爷们？只会躲在女人的后面！”田伟不屑地瞟着刘波，继续对张园说，“你还留恋什么？张园，杀了他们，我们去深海！”
“我……”张园语气犹豫，她望刘波，头盔里，刘波的眼神茫然，她到底该选择哪一方？
张园迟迟不肯回答，激怒了田伟，他大声咆哮：“张园，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刘波还会要你吗？”田伟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头转向大门，不屑地笑，“原来你们还有人在后头，出来吧。”
刚走到门口的于飞，本来打算寻找时机救援，田伟的声音让他心惊，也让他意识到，他们一直都太低估变异人类的力量。钟菲与他对视，不发一言，握紧火焰枪，率先缓慢地走进了屋中。于飞慢慢走到刘波身边，低头看躺在地下的组员，心绞痛。他突然有种感觉，也许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离开基地，重返地下城市了。
此时，他异常冷静，推开刘波，径直走到田伟面前：“我是这个行动小组的负责人于飞，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田伟诡异地笑，点点头，胜券在握地退后几步，扶起桌椅，自己坐到桌子上，指了指眼前的转椅：“要谈吗？好啊，坐下我们慢慢谈。”
于飞迈步向前，却被刘波一把拉住，声音焦急地阻止：“于飞，你不能过去，他已经不是人类，没有人性。”
田伟恐怖地大笑起来，拍着变异后指结粗大的手掌，仰头对张园说：“你还不下来？你听到他说的了吗？在他眼里，你已经不是人类，没有人性，哈哈哈哈……”
张园羞怒，纵身从天花板飞落，落在田伟的身边。田伟揽住张园的肩膀，禁不住放肆地抚摩张园蓬乱的秀发。
“你住口！”刘波冲口而出，他不是不怕，田伟踏碎特警头颅的残忍，刘波已经见识过。但是田伟故意地挑衅却激起他男性的自尊。他径直走过去，和于飞并肩走了过去。
晓青心底另有打算，她紧跟在刘波身后，寸步不离，如果有意外发生，她要他喝下她的体液，她要让刘波拥有永生的生命。她不再在意张园，她知道张园最终会倒向田伟，这是无从改变的趋势。
张园任由田伟的大手，在毛发上上下摩挲，面对眼前的刘波，爱恨交集。他说得没有错，她已经不是人类，她还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情。而人类，人类又能在这个星球存活多久？她又想起了田伟可怕的计划，终于明白自己的研究被利用，但是，事态已经发展到现在，她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于飞拉住刘波的手，小声说：“冷静。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我也希望他可以返回地下城市。”
刘波无语，望着田伟嘲弄的表情，邪恶，射出红光的眼睛，他咬住下唇，扶起另一把转椅，一屁股坐了下去。不管是生是死，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田伟恐怖的脸，似乎微笑，红色硬块牵动，他转向于飞，摊开手掌，示意友好，口气轻松地说：“好吧，现在来说说，你要跟我谈什么？”
于飞沉着冷静地坐到田伟的对面，脑中却一片空白。应该跟田伟谈什么？求他放过他们？让他们返回地下城市？于飞做不到，即使明知处境危险，但是特警的荣誉感还是让他无法去祈求，宁肯就这样去死，也不能夹着尾巴回去。
他转脸望董志良，这小子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亲如兄弟，特警的工作危险，至今还没有女友。再望冯明明，满脸忧急，女人就是女人，这个时候，她做不到象董志良那样，面无表情，至生死不顾。钟菲，这个神秘的女人，如果至死也没搞清她的身份，不能说不遗憾，可是她，实在是漂亮性感，为什么会选择为政府工作？最后，于飞的目光转向刘波，刘波表情沮丧，双拳紧握，放在腿间，于飞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
于飞深感作为行动队长的责任重大，单单只考虑自己的荣誉，而不顾其他组员的生命，他也做不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目前还有个王立，如果只为王立一人，而牺牲所有人的性命，这值不值得？王立的身份特殊，虽然于飞不知道他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但如果不带他回去，也许于飞会因此而提前离开特警队伍。但是目前面对的形势，于飞明白，他根本不可能把王立救出。
“你不是要和我谈吗？怎么不说话？”田伟嘲弄地撇嘴，整个局势已经被他完全掌握，他禁不住得意。
于飞醒悟过来，是的，他要谈，在这个时刻，他别无选择，为了其他组员的生命，他决定放弃王立。他抬起头，直视田伟，声音不急不躁：“我承认我们输了。我们的力量无法和你抗衡……”
“头儿！”董志良忍不住冲口而出，眼前的于飞不是以前的于飞，不是那个英雄般屡战屡胜，临危不惧的于飞。他说出了让董志良泄气的话，董志良早已做好和田伟同归于尽的打算，实在没想到，于飞竟然会主动认输。
于飞抬手阻止了董志良，口气仍旧沉着：“志良，你别说话。”
田伟嘿嘿冷笑插话：“你怎么这么不了解你的队长，他是想保命，想保住你们大家的命。”田伟说着俯下头，恐怖的脸凑近于飞的头盔：“现在，我倒有点喜欢你了，我也曾经领导整个小组，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于飞勉强挤出微笑，头不自然地往后靠，离开田伟的脸，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于飞感觉全身汗毛刺起，冷汗淋漓。他强自镇静地回答：“谢谢！那我就不多废话了，我是想要保命，特警这个工作我干够了。我想退伍，休息休息。”
“头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董志良忍无可忍，欲冲过去。他可以冷静地面对危险，却无法忍受如此失去尊严。
冯明明一把拉住董志良，小声呵斥：“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钟菲也转向董志良，有力地点了点头，说：“保持冷静。”
“你想回去？”田伟略加沉思，转头看墙角的王立，王立此时已经苏醒，右手紧握住断掉手掌的左手腕，脸上竟没有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努力思索。田伟直起身，离开于飞，双手抱肩，红色的眼中流露出灵光一闪的喜悦，他继续说，“你不要骗我，你是个很优秀的特警，你怎么可能放弃这份工作，我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于飞皱紧眉头，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加入我们怎么样？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是个人才，放弃你太可惜了。”田伟再次把头凑近于飞，他认为在这个时候，于飞一定会妥协，没有人可以在利益前不为所动。许他权利、名誉与美女，他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于飞摇摇头，站了起来，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近距离地与田伟对视，他已经把恐惧压制到了极点，走离田伟，他故作轻松地回答：“谢谢你的赏识，我现在只想回去，做个平头百姓。”
被拒绝的田伟，脸上的硬块可怖地耸起，所有人感到屋中的空气瞬时凝重寒冷，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暗，狂风也在这个时候骤然呼啸，整个气氛变得让人不寒而栗。
董志良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于飞的身前，田伟阴沉着脸，一步步向于飞靠近。
于飞用力，却推不开如铁塔般站在身前的董志良，冷汗从寒毛孔中沁出，双手冰凉，望着田伟在昏暗的屋中，红光闪烁的眼睛，于飞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我跟你拼了！”董志良突然大吼一声，举起手枪，向田伟射去。
随着董志良破釜沉舟的吼声，田伟全身的毛发耸立起来，阔嘴张开，同样嘶声大喊，声音如指甲滑过玻璃般让人无法忍受。他纵身跃起，巨大的手掌扇向董志良。一声闷响，董志良笔直地飞出去，撞在墙上，重重地摔在地面，手枪被打飞，董志良左手握紧右臂，一身大汗。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董志良被打飞的瞬间，于飞热血沸腾，豪气骤然全部涌回心间。他迅速拔出手枪迎战。
与此同时，一声有力地威呵在屋中响起：“都给我住手！住手！田伟，我全部想起来了，我答应你！”
田伟硬生生收住攻击，手掌停在于飞头顶不到三寸。于飞已经掏出手枪，指着田伟。众人被声音吸引，于飞气喘吁吁地望，王立握住断手的手腕，从墙角站了起来，眼神不再呆滞茫然，精英人员的干练与睿智，重新出现。他及时阻止了一片混乱。
第二十六章
“放他们走，田伟，你的要求我全部答应！”王立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停在刘波的身前。
田伟转头，似乎微笑，耸立的毛发倒了下来，他歪着头审视王立，随即点头说：“你的确是想起来了，和你比起来，他们反倒不算什么了，反正早晚也是要死，我就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王立的眼中射出精芒，口气挑衅：“你好象已经掌握了一切？”王立嘴里说着，手随意地放进隔离服的口袋。
田伟得意地狂笑，再次转向于飞几人，背对着王立、刘波、张园与晓青。王立突然快速地把手从隔离服巨大的口袋中掏出，转到身后，把手上的东西塞给背后的刘波。
刘波诧异，急忙接过，放进口袋，短短几秒的时间，田伟丝毫没有注意到。刘波手插入口袋细细摸索，冷汗又从背后涌出。王立给他的是一只断手，王立短掉的左手。晓青和张园都看到了王立的动作，两人眼神迅速交流，但是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王立分别望向张园与晓青，眼神满是感激。
于飞心中惊诧，王立突然判若两人，这才是真实的他？脑中旋过无数念头，于飞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王立对田伟及张景方都这样重要。
窗外响起闷雷，轰隆隆巨响，随即暴雨狂泻，豆大的雨点渗入窗台，风从敞开的窗中灌入，在屋中席卷纸张。狂笑后的田伟在沉思，他在考虑如何回答王立的话，他知道，他还没有掌握一切，但是距离成功只差一点，只差张园和王立的协助。他慢慢抬起头，盯着于飞的脸，声音嘶哑：“你应该谢谢王立，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前，你们快走。”
早已奔到董志良身侧，查看他右臂的冯明明，立即小声询问他：“怎么样？能走吗？”
痛得满脸是汗的董志良，咬咬嘴唇，挤出笑容，勉励抬起左手，做出OK的手势。冯明明扶住他站了起来。
刘波刚刚抬腿，身体被晓青拦住，她挡在刘波的身前，目光凄楚：“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欲转身离开的几人，停下脚步，无法置信地看着晓青。只有于飞明白，晓青爱刘波，他开始担心这爱会让大家失去离开的机会。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园突然拉开晓青，“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他不要我，就会要你吗？”
“当然会！我不象你这么虚伪，明明爱，却不敢当面承认。”温柔的晓青突然失去理智，扑向张园，“只要他成为我们的一员，有什么不可能？我一直敬仰你，崇拜你，但是这次我决不再听你的了！”
张园气急，伸出手掌，狠狠地打在晓青的脸上，尖长的指甲划破硬块，暗红色液体甩在刘波身上。
王立急急大喊：“刘波，你们快走！”说着，他转向田伟，“如果你不想我改变主意，你就帮张园一起控制住晓青！”
刘波急速跑向已走到门口的于飞，回头望，晓青与张园扭在一起，刹那，他看到张园红色的眼中幽怨的一瞥，让他心痛。手握住口袋中的断手，刘波意识到王立把断手交给他，一定是有目的，也许从中可以发现王立的秘密。
没有时间考虑，于飞催促刘波，刘波毅然转首，随着众人，向楼下狂奔。不知不觉，男儿泪滑下面颊。这次是和张园永别了吗？刘波在心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再去想，爱已被瓢泼大雨浸湿，沉重得再也提不起来……
十八个人，只剩下于飞，刘波，冯明明，受伤的董志良和身份不明的钟菲。五人冲进雨中，除了暴雨砸在石面地上的声响，众人可以听到顶层，晓青绝望无奈地怒吼。阴暗的天际，一道闪亮的闪电划过，既而，沉闷的雷声盖住了晓青的哭泣。
于飞与刘波对望，于飞眼底闪过复杂的感情，刘波瞬间感到于飞的理解，他突然想抱住于飞嚎啕大哭，把压在心底的郁闷都发泄出去。但是，没有时间与机会，刚刚冲出基地楼不远的五人，看到了从树林中摇摇晃晃走出的活尸，那是不久前，跟随于飞和刘波行动的兄弟。
五人又进入作战状态，暴雨影响视线，火焰枪喷射困难，威力减弱，众人没有选择，掏出手枪，于飞大声对着其他四人喊：“我们现在只能用所有的体力跑，快速离开这里！他们行动缓慢，我们不要跟他们纠缠！”
于飞望向董志良，目光极为担忧。
董志良左手持枪，露出笑容，马上回答：“头儿，别担心，我一定活着跟你跑出去！”
冯明明右手火焰枪，左手手枪，紧跟在董志良身侧，接道：“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一起出去。”
于飞点头，钟菲与刘波也已全神准备，于飞迅速查看树林的方向，大火因为暴雨，已经熄灭，于飞指明路径，大喊：“这边，我们跑！”
避开远远走来，部分身体已经被烧得黢黑的活尸，五人随时戒备天空中出现的变异生物，在大雨下，狂奔起来。
五人疾步跑入树林，精神皆极度紧张，快速奔跑之余，不忘左右巡视周围，天上地下，随时都会有危机出现。但，只要存有一线生机，五人都要离开这里，离开地狱般的地面，返回地下。
于飞跑在最前面，双手持枪，准备随时扫射。募然，右侧传出闷响，一个活尸身体僵硬，头部被变异生物啄食，惨不忍睹，皮肉裂开，眼眶空白，步履蹒跚地一步步靠近。
于飞扣动扳机，子弹急射而出，活尸应声而倒，躺在地上，浑身抽动。
刘波急急摆手，大喊：“快，趁他还没有再起来，我们赶紧离开！”
五人脚下不停，急急跑出去。后面，活尸摇摇晃晃地再次站起，跟了过来。前面，已是树林的边缘。
一阵刺耳的尖叫，十几只变异生物突然从林外出现，扑扇着翅膀，朝五人飞拥而来。众人端起火焰枪，急速扫射，受到暴雨影响，效果微弱，眼看变异生物落到众人身上，后面几个活尸也纷纷走来。五人危在旦夕，准备背水一战。
突然，变异生物似乎感应到召唤，齐齐停止进攻。
于飞不假思索，立即招手示意其他四人，迅速离开。五人竭尽所能，在雨中狂奔，变异生物留在林中，没有跟上来。穿过没膝的杂草，一路有惊无险，五人总算跑到了边门。
刘波回头四望，活尸仍在追赶，但已不再构成威胁。他最后一个跳出边门。于飞紧紧扣住大门，转身沉声叮嘱众人：“我们离开了这里，但是没有回到地下前，还是有危险存在。大家继续小心变异生物，提防附近万一出现的其他变异人类和活尸。”
众人认真地点头，仍不敢有所松懈。
离开边门不远，大门上响起重重的捶门声，活尸已在门的那一侧。五人只顾奔跑，谁也没有留意到左臂，液晶显示屏上接连两个红点闪烁，马上又恢复成绿色信号。
晓青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头仰起望向天花板，脸上不再有恨，眼神楚楚可怜。他走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刘波……晓青终于绝望。在张园阻止的那个瞬间，在刘波毅然离开的那个瞬间，晓青突然心痛，原来即使变异为这么恐怖的生物，爱恨还是无法控制。
晓青低下头，张园站在窗前，平静地望着窗外大雨，刚刚她呼唤了附近的变异生物。晓青领悟，张园何尝不痛，她努力维持外表坚强，内心的痛苦一定不亚于她。张园除了失去刘波的爱，科研成果也被移用，造成目前的状态，张园所承受的比她更多。但是，想起刘波也许会属于另外的女人，晓青又难过的握紧手掌。
“好了……你们也闹够了，王立现在也明白了。我们回深海吧。”田伟一边说一边走向王立，拉起王立的左手，在眼前审视，瞬间，田伟眼中红光兴奋地闪烁，“恢复得很快啊，王立，新的组织结构已经重生了！”
王立面无表情地把左臂伸到眼前，叹了口气：“是的，我感觉到它在迅速重生。”
“田伟，我们马上就走！不过……”张园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必须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变异还有王立的变异，虽然理论上都是我的研究，但是我已经发现在我的体内，有我从未见过的海洋生物基因，他们到底是谁？”
王立转向张园，语气沉重：“到了深海，你就知道了，你会去面对他们。一切都是人类的错……”
张园和晓青同时怀疑地望向王立，王立却突然止住嘴，不再继续说下去。
田伟一把抱起王立，跃上窗台，抬眼望天色，异常严肃地说：“现在就出发吧。天黑前，应该可以赶到最近的海港。”
张园走到晓青身侧，拉起她，揽她的头伏在肩膀，语气温柔：“晓青，原谅我。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张老师……我……”晓青不知如何回答，虽然知道张园的话没有错，但是心中的芥蒂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走吧。”田伟率先跳出窗台，如壁虎般，倒悬着，往楼下匍匐前进。张园和晓青相继跟上。一群变异生物紧紧围绕在身侧。
地下城市入口的信号灯又在倒计时，众人顺利地通过。从基地偏门到地下城市入口，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电子门锁在身后沉重地锁死，五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董志良扑通倒在地上，脸色苍白，过度的精神紧张，以及快速奔跑，让他耗尽了所有体力。冯明明急急俯下身体，双手托起董志良，背在背上。
“放我下来，我一个老爷们，让个娘们背着，算什么啊？”董志良极力阻止，“真要背，也轮不上你啊，还有头儿和刘波呢！”
于飞马上接道：“对！我来背志良。”
“你们怎么那么多废话，瞧不起女人吗？快点进去，别罗嗦！”冯明明很生气地回绝，因为奔跑，仍有些气喘吁吁。
刘波看着冯明明认真的脸，心底有所触动，这是男女间患难后的真情，他拍拍于飞的肩膀：“由她吧，进去就有车了。”
于飞点头，按动入口的装置，太极门在五人面前缓缓打开，升降机升了上来。五人相继踏入，钟菲低着头走在最后，从在雨中狂奔起，她就有异样的感觉，她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第二十七章
即使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前夕，人类，这种地球上最高智能的生物，总是可以找到舒缓压力的借口与办法。酒吧等一些娱乐场所，在地下城市，虽然简陋，但是仍然相继开业。人们需要在这里交流，期盼噩梦般的现状快点过去，人类不再过这种象老鼠一样的生活。
各国政府不断派出精英部队，消灭盘踞在地面的变异生物，变异生物的数量在逐渐减少，海岸线的监测也显示没有任何的异常状况发生。飓风停止，海啸预测也不再有任何警报，人们似乎感觉到有了重生的希望，有了重返地面生活的希望。
距离到科研基地行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这些日子，刘波一直在努力，政府科研部门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室，调配好一切可能需要的实验用具。张园的工作日记，在返回那天，就直接交给了张景方，直到前天，刘波才重新拿回，有机会仔细翻阅。结合刘波私藏起来的王立的断手，刘波有了惊人的发现，在他查看张园的工作日记时，他发现，工作日记的部分页码遗失了。不知是张园故意所为，还是在张景方手里的时候被撕去。
于飞从科研基地返回后，果然提交了辞职申请。王立没有随队返回，使上面震怒，但是却没有因此迁怒于飞，相反，张景方极力挽留于飞，于飞的申请没有被批准，上面放了他一个月的长假，而且授予了于飞一枚勋章。
钟菲继续穿起了粉色的护士服，间或会出现在刘波的工作室，检查他的身体。一起行动的经历，使刘波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即使钟菲脸上的笑容再甜美，语气再温柔，刘波也丝毫不敢再小睽她。刘波曾经尝试询问钟菲，探听她的身份，钟菲总是把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状，嘴角菱形般翘起，含笑不答。最后一次，钟菲终于神色紧张，异常严肃地阻止刘波，告诫他，事情知道的多，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从此，刘波小心翼翼地保持与钟菲的距离，对她的疑惑支字不提。
刘波除了和于飞偶有联系，这段时间，丝毫没有冯明明与董志良的消息。听于飞说，开始水火不容的两人，从基地返回后，冯明明每日无微不至地照顾右臂骨折的董志良，两人目前的关系，已经飞速发展，至于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于飞也不清楚。
刘波停下脚步，抬头望眼前的霓虹灯，“阳光地带”是这个酒吧的名字，里面传出轻柔的钢琴曲。有人走出，刘波闪过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幽暗的地下室，点点烛火，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刘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于飞，他正在向刘波招手。刘波对服务生指了指那里，径直走了过去，坐到于飞身侧的椅子上。
“你挺会挑地方，这儿气氛不错。”看到没有穿特警服的于飞，刘波非常高兴，也许于飞现在是唯一可靠，可以说出他全部心里话的对象。
“这不吵！”于飞露出微笑，夹着手中的香烟，拿起桌上放置的全自动点菜单，“喝点什么？”
“啤酒吧。”刘波马上接道。于飞手下不停，很快给刘波点完。
“嘿！头儿！”刘波与于飞同时抬头去看，穿着休闲装的董志良从里间走了出来，远远地喊着，语气兴奋。最让刘波诧异的是，他已完全恢复的右臂，居然揽着一个女人，头发染色烫卷，穿着性感，脸上化着淡妆，这女人竟然是冯明明。
“OH！MYGOD！”刘波忍不住惊叹，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于飞却哈哈大笑着伸手招呼：“志良，快过来！”
董志良搂着冯明明坐了过来，满面春光，眉飞色舞，样子很是得意。冯明明完全没有行动时的干练，在红色烛光下仍然可以看出双颊红晕，虽然外型绝对不可能做到小鸟依人，但是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对董志良的依恋。于飞与刘波相视对望，心底同时承认，董志良与冯明明实在是一对很奇异的组合。
“志良，你小子什么时候和明明在一起的？瞒着我不地道啊！”刘波把自动点菜单推到冯明明的眼前。
董志良哈哈大笑，拿出一只烟，亲昵地叫着：“明明，帮我把烟点上。”冯明明娇羞地笑，顺从地点着了烟。
于飞和刘波更加吃惊。于飞不由皱了皱眉：“你别刺激我和刘波了。我今天找你们来有正经事。”
董志良一下态度变得严肃，把手臂从冯明明身上抽回，一本正经地回答：“头儿，又有新任务了？”
于飞左右看看，低下头，非常慎重地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光盘盒，把盒子盖打开。
董志良不由吃惊，低声道：“这是不是上次行动要销毁的资料？”光盘上基因计划几个字，让董志良、刘波与冯明明都为之一震，于飞没有完全销毁张园的资料，他偷偷带出来了这个A级绝密档案。
“这真是张园的？”刘波异常兴奋，他想拿起光盘。于飞却急急地把盖子扣好。服务生端着几个人点的酒水走了过来。
等服务生走远，于飞继续说：“刘波，你不能拿回去看，你的电脑一定被监控，你们来我家看，我有台没联网的老式电脑。”于飞盯着刘波的眼睛，“不过，这个光盘被加密了，我尝试过很多次都无法打开。”
“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刘波疑惑地询问。
“是啊头儿，你这么干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啊！”董志良把头凑近，近似耳语的声音说。
“因为前天刘波在电话里说，张园的工作日记里有很重要的部分被撕掉，而且……”于飞没有说完，把头转向刘波，“王立的断手是怎么回事？我当初也是灵机一动，保留了这张光盘，你说王立的断手中有海洋生物的基因？”
刘波点点头，回答：“是的，很奇怪，我怀疑王立也变异了，只是和田伟、张园他们不同。”刘波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三个人，于飞、董志良和冯明明的眼中是完全不解的疑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这样说，如果王立和田伟都变异了，那么田伟的变异是非常失败的，而王立拥有了超乎寻常的完美基因，而且，他的外型没有任何改变。”
“难道上头早就知道王立变异了？所以他才这么重要？”冯明明终于插嘴，不再扮演董志良身边可爱的女友，现在她又是睿智的女精英。
“这个我不能确定，但是从张景方对王立的重视程度来看，上头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刘波端起面前的啤酒杯，深深地喝了一口。
“你不是不喝酒吗？”冯明明诧异地问。
“从基地返回后，晚上总是睡不好，开始慢慢喝了。”刘波对冯明明笑笑。
“你们有没有发觉钟菲很不对劲？”董志良突然提出大家都已经共识的问题。
于飞马上接道：“我忘了告诉你们，我和钟菲在张园工作室销毁资料时，钟菲带走了一些张园工作台上的黄色液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钟菲好象对它很感兴趣。”
“黄色的液体？”刘波陷入沉思。
“是的，而且，黄色的液体好象也溅到了钟菲的头盔上，我看得很清楚，在滤气孔的位置。”于飞用手点了点脸颊，继续说，“那是什么液体？是张园的研究？”
“这个要问问钟菲本人才知道了！”董志良说道。
“可是她会告诉我们吗？”刘波重新抬起头，“我曾经尝试和她沟通，但是都被她拒绝，她好象很神秘。”
没有人说话，四人互相对视，心中转过很多念头，却无法下定论。
刘波打破了僵局，他转向于飞：“你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坐车20分钟。”于飞回答。
刘波的眼睛望向光盘盒，于飞马上会意，把盒子重新装回口袋，拿起桌子上的自动点菜单，输入银行自动转帐密码，结算付费后，站了起来：“走，现在都去我家。”
四人相继离开了“阳光地带”酒吧。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阴暗，没有烛光的桌子前抬起头，推开身边抱住她拥吻的男子，抬起左手，对着手腕上的手表对讲机悄声说道：“他们一起离开了。”
耳上的袖珍听筒马上回应：“跟着去，看看他们做什么。”
“是。”女子站了起来，背起挎包，快速地走出了酒吧。
于飞驾着车，刘波坐在司机副座。地下城市虽然只投入使用四个月，但是一些功能却很完善。清风通过两侧的抽风制氧系统，徐徐吹拂在通道里，空气清爽，并没有因为在地下而影响空气的质量。
董志良继续搂着冯明明的肩膀，得意地吹着口哨，时不时在敞蓬车里，对着迎面开来车里的熟人打招呼。
“我怎么每次出来都看到你和不同的人打招呼？”冯明明理了理头发，脸上却是幸福的笑，“这么多狐朋狗友？”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于飞和刘波是狐朋狗友吗？多交朋友，人面广，好办事！这个，你们女人不懂！”董志良完全一副大男子的派头。
于飞从后视镜中望了望董志良，心里暗自好笑。他没有转头，问刘波：“你可以解开光盘的密码？”
刘波直视前方，略微沉思后回答：“不好说，可以试试……我平时还是很留意张园的，知道她的一些习惯和偏好，也许我可以试出张园的密码。”刘波笑了笑，继续说，“别以为科学家都很聪明，其实他们的密码一般都很简单，而且都使用相同的密码。”
“你也是这样？”于飞把着方向盘，语气轻松。
“不错。”刘波点点头，肯定的承认，“太复杂的记不住，太多了也记不住。”
“你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于飞突然很直接地问刘波，“你不觉得张景方对我们隐瞒了很多？”
刘波沉默了一下回答：“我怀疑整个事件都是人为造成的，但是张园曾跟我提过有关环境破坏的问题，我联想不到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但是肯定是有联系的……否则……”于飞接过刘波的话，“否则海洋局的人怎么会介入？田伟他们是负责海洋环境勘探的。而且二十年前的印度洋海啸，那时给政府写信，秘报深海中有恐怖生物的人是谁？”
“是的。”刘波皱紧眉头，“还有他们体内的海洋生物基因……我希望从光盘中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但是光盘能不能顺利解密，于飞与刘波都没有把握，真相也许永远是个未知数。两人不再说话，后座的董志良，迎着微风，轻松地哼起了小曲。
第二十八章
车在地下统一车库前停了下来，现在的地下城市，挤满了幸存的人类。政府对车辆有了严格的控制，并不是可以象在地面生活时那样，家家都拥有超级节能的现代汽车。而刘波外出机会不多，所以四个人里，只有于飞因为工作关系，可以享有这样的特权。
于飞锁好车，引着大家进入升降梯，下到地下五层，这里完全依靠电力制氧，而只要有自然的光源存在，电力就不会消失。夜晚的月光虽然微弱，但是也足够支撑庞大的电力系统，而白天的太阳储备能，更是用之不竭。
于飞四人从电梯中走出，径直向于飞的房间走去。电梯传出滴滴的声响，上面有人在按动电梯等候。四人没有在意，相继走进了于飞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十个平方，但对于一个单身汉已经足够。床铺整齐，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各种用具书报摆放有序。
“瞧瞧头儿的房间，再看看你的！”因为与董志良交往，冯明明不知不觉，说话语气都与董志良开始相似。
董志良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到床上，拉着冯明明的手：“不是有你嘛，有你在我的家就干净。所以，你可不能把我抛弃了啊！”
“美得你！”冯明明假装嘟嘴，心里却是非常高兴。
于飞与刘波两人进屋后，直奔电脑。于飞迅速取出光盘，推进内嵌式光驱，嘴上问着：“喝什么吗？”
刘波坐到电脑前，电脑虽然是2年前已经淘汰的机型，但是启动速度仍然很快，刘波迅速地点击盘符，回答：“不用了。我们开始吧。”
董志良与冯明明凑过来，站到刘波的身后，全神贯注盯着挂在墙上，与视线平行的电脑液晶显示屏。
刘波手放在键盘上，思索。用密码破解软件去破解？他知道，张园的密码绝不会复杂，即使这是A级绝密档案。国家对档案的控制很严格，外部网络很难攻击潜入，研究基地的保安防范设备属世界一级水平。作为自己存档留底的资料，张园设置密码也不过是象征性的。但是，这几个在张园来说熟记于心的字符，对外人，却如大海捞针。会是什么呢？她的生日？刘波想着，脑中浮出张园在基地过生日的情景。现在回忆过去，仔细思索，其实不难发现张园早就对他有意，只是那时的他太过愚笨，竟丝毫没有发觉，仍在苦苦单恋。刘波不由叹了口气，双手利索地在键盘上输入张园的生日。
于飞三人对刘波的叹息感到诧异，互相对望，但是谁也没有出声。房中寂静，只有刘波的手摩挲在电子键盘上的声音。
“密码错误！亲爱的，你怎么会想不起密码呢？”音响中传出女子的声音，那是张园轻松愉快的语调。
于飞在刘波的身后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经听了无数次张园的声音了。”
刘波没有回答，不是她的生日，那又会是什么？刘波的脑中又浮起另一个画面，宽敞明亮的大厅，张园站在主席台上，面对半圆型会议中心，激动地流下眼泪，手中握着科研成就奖。那应是她终生难忘的日子。刘波想着，手下又输入了张园领奖的日期。
“我开始怀疑啦，你是我吗？亲爱的，脑子里想别人想的太多，把自己设的密码都忘记？不会，我不会忘记这个密码的。你一定不是我。”张园的声音又传出来，语气有些调皮。
董志良在后面忍不住说道：“这是张园？难以置信！”
刘波继续冥思苦想……“脑子里想别人想的太多……”这是暗示吗？刘波思索着，他在设定密码错误时，总是习惯留一点线索，提醒自己，以免万一忘记密码，不知道张园有没有这样的习惯。刘波决定试一下，张园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晓青，难道密码是晓青的名字？刘波手下开始输入晓青的名字。
“哎！怎么会忘了呢……怎么可能会忘掉那个人呢？”密码还是错误，电脑硬盘滴滴响着，光盘的盘符被锁死。三次尝试失败。
“没办法了？”于飞犹豫地问刘波。
刘波摇摇头，重新启动电脑：“再接着来！”刘波望着液晶显示屏。张园难忘的人是谁？刘波心中突然一动，心似乎被刺痛。难道是他—刘波？他突然控制不住情绪，电脑重新启动后，他急速点击盘符，飞快地输入刘波两个字。
“BINGGOO！亲爱的，开始工作吧！”光盘被打开了，目录页出现在四人面前。于飞与董志良惊喜出声，冯明明也高兴地拍起手掌，刘波却无法按捺难过的心情，趴到键盘上，埋起头，无声地哭了起来。一直控制的感情彻底奔涌。张园，恨也好，爱也好，原来他刘波一直在张园的心底，但是现在，一切都演变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张园已经去了深海，刘波要如何才能找到她，见到她，他们的爱情根本就没有希望。刘波从没有如此的难过与绝望，这一刻，这种心情在压抑了将近一个月后，彻底爆发。
董志良皱着眉头，在刘波的身后，指了指他，不出声地问于飞：“怎么办？”
冯明明瞪了董志良一眼，手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飞咬咬下唇，拉过一把椅子，弯身坐到刘波的身侧，俯身，把手搭在刘波的肩膀：“我们明白……”他顿了顿，有些艰难地继续说，“如果你想哭，就哭个痛快，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
刘波没有回答，犹自趴在桌上。突然，桌边摆放的一个卡通企鹅突然拍起翅膀，发出声音：“于飞！于飞！”
“这是什么？”冯明明低头准备拿起它，却被于飞一把拉住。
于飞迅速掏出手枪，表情异常严肃：“外面有人，身上有枪！”
冯明明再望企鹅，憨态可掬，样子极是可爱，没想到竟是一个报警装置。于飞关掉电脑，取出光盘交给刘波，与董志良齐齐握住手枪，站到门的两侧，冯明明警觉地拉起刘波，退身到门后。
于飞的左手伸出，又开始倒计时，然后迅速地拉开大门。枪口直对门外站立的女人。
黑色裹身的连衣短裙，斜挎世界名牌背包，长及膝盖的黑色皮靴，波浪般披散在脑后的长发，脸上是甜美的笑容。门外站立的是钟菲，她正在举起手，准备按动门铃。
“怎么是你？”于飞放下手枪，让开门口，让钟菲走了进来。
钟菲甩甩长发，扭着纤腰，坐到椅子上，抬头望大家：“真好，你们都在！”她露出亲切温柔的笑容，继续说，“你们聚会为什么不叫我？要不是我突然想见见于飞，今天就错过了。”
“这也太巧了吧……”于飞关上房门，直视钟菲，“不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你怎么这么说……”冯明明给于飞递了个眼色，走到钟菲身旁，亲昵地揽了揽她的肩膀。钟菲的脸上仍在甜笑，但是对冯明明热情的拥抱，反应很不自然。她拉住冯明明的手，甜甜地说：“还是明明对我好。”
刘波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他早已在钟菲进屋前，擦干泪痕，恢复常态，除了眼睛略微有些红，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喂！哪位？”
“刘波，是我，钟菲！听我说……”刘波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狂跳不止，电话中是钟菲焦急的声音，“喂！喂！刘波，刘波？”
“我在！”刘波强自装作镇定，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另一个钟菲，她正在随意地和冯明明聊天，刘波的脑子中不断闪过念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个钟菲？他感到逻辑混乱，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听我说，刘波……除了在你工作室遇到的我以外，在其他地点遇到我，什么都不要跟我说……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但你一定要记住，要相信我。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钟菲声音焦急，不停歇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嗯……我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刘波眼睛转向于飞，于飞正抱着双肩，歪着脑袋打量另一个钟菲。
“难道……难道你遇见她了？”钟菲诧异地说完，马上又急匆匆地说道，“有人来了，我先挂了。等你回来，我去找你。”
刘波挂掉电话，怔怔地站在原地，虽然早已察觉钟菲的神秘身份，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有另一个钟菲，钟菲难道有个双胞胎姐妹？他抬眼又看了眼于飞，决定马上告诉于飞。他故意在于飞的房间左右寻找，然后有些不满地说：“于飞，咱们好不容易聚聚，怎么能没有酒啊，你也不备着点。”
于飞马上会意，他掏出车钥匙，扔给董志良：“志良，带明明和钟菲去买酒和酒菜回来。”
钟菲似乎犹豫，董志良急急拉过钟菲，揽着冯明明，大大咧咧地说：“两位美女，跟我走吧！”
钟菲勉强笑笑，点了点头。三人走出了房间。
于飞急急关好门，转问刘波：“刚才谁来的电话？”
刘波重新坐下，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回答：“钟菲！”
“你说什么？”于飞一屁股坐在刘波旁边，瞪大了眼睛。
“你没听错，我说的是钟菲。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刘波说着打开了张园的光盘，输入密码时，刘波的心还是很难过，但是他压制住了这种感觉，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爱情对于现在的他，是摸不着的水中月，镜中花。
“那刚才的是谁？不是钟菲吗？”于飞盯着刘波打开的资料目录，怀疑地说。
“刚才的从外表看的确是钟菲，但是你不觉得她对明明没有原来亲切吗？不过，她们的声音却完全一样，我在工作室和钟菲通过很多次电话，她的语气语调我很熟悉，刚才打来电话的，我认为是钟菲本人，也就是跟我们一起行动的钟菲。”刘波嘴上说着，手摸在感触垫上，点击了光盘的一个目录。
目录刚刚打开，液晶屏上出现了几张照片，下面是一些文字记录。
看到照片的刘波与于飞，不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时惊呼出声：“她？！”
第二十九章
屏幕上是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顺泽的黑发，柔美的甜笑，虽然稍现稚嫩，但是刘波和于飞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钟菲。
“怎么会？怎么会？”于飞无法相信，用手指着下面的一行行文字。
刘波凝目去看，钟菲毕业于国防大学医学院，因为成绩突出，外型靓丽，毕业后被军政部门录用，在一次特殊行动中不幸遇难。文件中没有详细记录是什么行动，尸体被秘密送往科研部门，进行克隆研究。而她的死亡并没有通报，被内部封锁了消息。
“那……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钟菲……”于飞知道国家拥有国际尖端的克隆技术，但是从细胞中分离的细胞核需要卵子作为载体，形成胚胎，然后慢慢成长，而从钟菲死亡到现在只过了1年的时间，1年就可以从胚胎状态成长为现在的成年？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想这可能跟基因突变也有关系，你看我的身体，注入后不是改变了很多，现代科技的发展，一些秘密研究是很多人想象不到的。”刘波异常镇静地说，“我没想到和我们一起行动的钟菲原来是个再造人，那两个钟菲的出现就不足为奇了。关键是……”
“是什么？”于飞紧张地掏出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关键是我们可不可以信任她！”刘波抬起头，望着于飞，目光恳切，“我有个想法一直想告诉你，我想查出这个基因计划是怎么回事，幕后的人到底是谁？深海下到底有没有更高级的生物，还有……”刘波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我想尝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把基因复原。”
于飞完全理解刘波，他的心中无法忘记张园，张园在潜移默化地牵动着刘波，如果刘波可以研究出基因复原的办法，也许，张园，晓青，都可以恢复，人类再也不用害怕变异生物，可以无所顾忌地回到地面，消灭掉所有的恐怖生物。但是，于飞马上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他急忙说道：“基因的问题如果可以解决，但是环境和气候呢？现在外面的天气暴雨连绵，飓风不断，随时有海啸爆发的危机，这和基因有什么关系？”
刘波沉默，这不是他研究的范围，这次如世界末日降临到人类的事件，环境的因素到底是什么？人类的确在不断地破坏自然，地球真的是有生命的吗？真的发了怒吗？深海真的有高智能生物要取代人类统治地球吗？刘波理不出头绪，真相似乎遥不可及。
“别泄气……一定有办法的……一步一步来。我会一直支持你，我们是好兄弟！”刘波的沉默让于飞不安，虽然他和刘波一样明白，个人的力量与如此严酷的现实抗争是多么不切实际，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于飞都愿意去协助刘波。如果人类可以再回到地面，回到阳光中……找个满意的伴侣，生个可爱的宝宝，一家三口，一起在公园漫步，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以前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情，但现在，一切都失去时，于飞意识到，这是多么珍贵，多么让人向往的幸福生活。
刘波点点头：“上次行动，我们带了头盔，所以张园没有认出钟菲。不过……”刘波继续往下看，“这里的记录显示，张园并没有直接跟钟菲接触过，她把研究出的结果交给了张景方，实验是张景方在秘密进行！”
“如果这个项目是张景方负责的，那他怎么会不知道王立也变异了？”于飞吐出一口烟，皱着眉头想不通。
“王立的变异……也许跟他们在深海下执行任务有关吧。”刘波考虑后回答。
于飞沉思，把整个事情联系起来，这似乎是唯一可以理清的线索，但他实在不擅长这种推理的思索方式，他跟着刘波继续往下看，嘴上说：“那田伟又是怎么变异的？他要王立答应他什么？”
“你想不想去深海看看？”刘波突然转过头，盯着于飞。
“你在开玩笑吧？”于飞的手抖了一下，烟灰坠落到地上，“我们怎么去深海？基地行动就已经很困难。深海？如果有更多象田伟那样的东西，即使我们了解了真相，也没办法再回来了。”
刘波笑笑，没有回答，他知道于飞说的是事实。如果能再见到张园……可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研究出可以恢复的基因？但是怎么给深海的所有变异人注射？即使给张园注射了，又怎么可以安全的回来？更何况，可以恢复的基因到底能不能研究出也是未知数。但是，刘波的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如果有机会去深海，他会去，他一定会去。他继续看了下去。
刘波不得不佩服张园的研究理论，超乎寻常的卓越，细胞再生，她借鉴了一些海洋生物肢体再生的原理，提取出符合人类胚胎，也就是仍在母体羊水中成长，未分娩状态时的基因，进行组合。这样，从胎儿时期起，人类就拥有了完美的再生基因，如果身体意外损伤，也可以如壁虎被切掉尾巴一样，很快再生出新的肢体。如果这个计划研究成功，张园真的是造福了人类。这将是一个突破性的科研成果。刘波完全被张园的理论吸引住。
刘波的心情开始激动，张园的研究结合他的一些想法，如果继续下去，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刘波冲动地站起来，关掉电脑，兴奋地对于飞说：“不行，我现在就回去，我回去继续看。”
“你说什么？”于飞无法理解，摊开手，“可是……”
“回去再对比王立断手的分析资料，也许我可以找出更多的线索。而且……”刘波把光盘重新装进光盘盒，放进口袋，“钟菲电话里说，我回去后，她会来找我。她应该知道的更多，我想她会告诉我的。光盘我带走了，我会小心的，不让你被送上法庭！”刘波说完，急匆匆地奔向门口，打开大门。
“刘波！刘波！”于飞意图挽留。
刘波挥着手，脸上仍是兴奋莫名的表情：“我回头跟你联系。你等我电话！”
“你要小心！”于飞的话没有说完，刘波已经消失在门口，疾步跑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董志良、冯明明和另一个钟菲拿着大袋小袋的食品走出来。刘波招了招手，快步进入电梯：“你们好好玩，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关闭。
自动门在王立的眼前打开，张园独自一个人，坐在半圆形的休息室里，望着透明玻璃外，偶尔光点闪动的幽暗的深海。
王立静静地走过去，按动张园身旁桌子上的按扭，明亮的强光在室外亮起，旋转着，探照绚烂的深海世界。
张园没有动，目光随着灯光移动，保持沉默。王立倒了两杯热水，递给张园，坐到她的身边。他轻轻地吹了吹，抿了一口以后，望着室外，问道：“在想什么？在怀念以前的世界？”
张园点了点头，转过头注视王立的左手：“你的手完全再生了？”
王立抬起手，在张园眼前晃动：“你看，和以前的没任何区别，而且我手上原有的疤痕没有了。”
“你开始喜欢这身体了？”张园瞥了眼王立，继续端详他的左手。
王立收回手，转看向深海，摇了摇头：“如果拿以前阳光明媚的生活来做交换，那我宁肯要我原来的身体。”
“我以为我的这个研究会给人类带来幸福……没想到……”张园布满红色硬块的脸抽动起来，情绪有些激动，“没想到却给人类带来这么大的灾难……这都是我的错……”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立转过身，弯下腰，直面张园：“不要这么说，你的研究绝对没有错，怪只怪某些人的贪婪！不要这样自责，研究本身是非常伟大的科学！”
“谢谢你……”张园再次叹气，“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不能让这噩梦继续下去……”
“这么说，实验一直不成功是你故意的？”王立抓住张园的手，态度恳切，“我们必须要阻止田伟，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你和我……”
张园摇了摇头：“你和我？我现在连晓青都不能信任了，自从来到深海，她就象变了个人，很少和我交谈。这里，真是一个沉闷无聊的地方……”张园站了起来，走到玻璃前，手指在上面画着一朵朵鲜花，鲜花上是放射着光芒的太阳。
王立跟着走了过去，停在张园的身后，看着张园在玻璃上涂鸦，悄声说道：“既然你可以研究出再生的基因，你为什么不尝试研究一下把基因恢复？让我们再变异回去？恢复以前的身体？然后把深海还给他们，让他们重新自由隐秘地在这里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张园停下手，猛然转过头，红色的眼睛瞬间流露惊喜，但马上又黯淡了下去：“这需要时间，如果在这之前，田伟放弃了让我继续实验的决定，就以现在的身体登陆，那时……他会无限量的增加变异人，我们要怎么才能全消灭掉？”
张园的话让王立陷入沉思，他拍了拍张园的肩膀，沉声道：“你尽可能地去研究，我会想办法。只是我们两个的力量实在太小，你又是个女的，如果再多几个人协助就可以先制服田伟……”
张园的脑中又浮出刘波的脸，如果他在，和他一起也许会更快地找出办法，他一直都是那样睿智，灵机不断。张园又开始叹气。王立明白，张园在想念刘波，她独自一人时，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发呆，即使到了深海，海水还是阻不断遥遥的相思。王立忍不住揽住张园的肩膀，轻声说：“你会见到他的……他会为你而来……”
张园的心思被王立看破，鼻子不由一酸，她感激地望了眼王立，轻轻靠在王立怀中，回答：“我希望他不要来……”
自动门开启，晓青走了进来。张园与王立急速分开，但还是被晓青看到了。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红色的眼睛盯着两个人，嘲弄地说：“你们还真是快啊，来到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就搞到了一起，我真替刘波惋惜。”
“晓青！”张园发怒，瞪圆了眼睛。
王立心中一动，手臂抬起，重新揽住了张园，哈哈笑道：“既然被晓青看到了，张园，那我们就不要再隐瞒下去了，好不好？”
张园疑惑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王立，王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动作很小地对张园使了个眼色。张园糊里糊涂地跟着点了点头，她相信，王立这样决定肯定有他的用意。
王立自信地露出微笑，他决定开始行动了。
第三十章
刘波回到工作室，急急地换上工作服，小心翼翼地打开电脑，把无线联网设置关闭，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直接把光盘放入，复制出另一个备份。原盘必须销毁，不能留下任何证据。刻录光驱很快复制完成，刘波取出原盘，马上检查复制盘是否刻录成功，确定无误后，删除掉一切留在电脑中的记录，抽出光盘，重新接通无线网络。断网的时间只有不到5分钟，相信上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查出来。刘波急急地销毁掉原盘，终于松了一口气。
背后突然有人轻轻地拍刘波的肩膀，刘波神经紧张，从椅子上惊跳而起。
“怎么了？”后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是穿着粉色护士服的钟菲。她满脸关切，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怎么门也不关好？”
“我没有关好门吗？”刘波的心犹自狂跳不止，百密一疏，竟然紧张得忘记把门锁上。他不露声色地站起，把复制好的光盘放进光盘盒，转过头看着钟菲，到底她能不能信任？
钟菲似乎犹豫，雪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毅然下了决心：“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是……但是我很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钟菲重新走到门口，打开门往走廊上望了望，确定左近无人，重新折返回来，压低声音说，“他们的研究太过分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但是我没有力量去阻止。我很想救出他，他太可怜了……”
“他是谁？”刘波疑惑地看钟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钟菲不回答，挽起左臂的袖子，拿起工作台上细小的刀片，朝胳臂上划去，小心地割下指甲大小的皮肤，放在干净的器皿里。
刘波完全惊呆，望着钟菲鲜血淋淋的手臂，颤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做成切片，你自己看吧。还有你……”钟菲显然已经打算告诉刘波一切，她目光坚定，口气不容置疑，“我们都是实验品，都已经变异，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
刘波无法相信钟菲的话，他手脚麻利，迅速做好一切，把切片放到高倍显微镜下。又是熟悉的心型图案，红色的桃心，在那里扩大，缩小，同变异生物和张园的完全一样。但是，刘波又马上注意到，在红心旁边，同时有白色如棉絮的组织，在一点点吞噬着桃心。刘波不由心中一动。他在王立的切片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白色棉絮图案。
“你都看到了？我在基地的时候也被感染，但是因为另一种基因可以与它抗衡，所以我没有变异得象田伟、张园那样恐怖，而你……你的身体也同样有这种基因。”钟菲非常肯定地站在刘波身侧，说道。
“嗯。”刘波把视线从显微镜上移开，眼睛转向刀片，抬头望钟菲，她鼓励地点了点头。刘波下了狠心，拿出另一只消毒刀片，咬牙往胳臂上拉去。使他震惊的是，居然没有异常疼痛的感觉，皮肤只是有点麻痒，不祥的感觉充满刘波的大脑，他此时终于相信钟菲的话。他的身体不仅仅是外型不同于以前。
刘波再次做好切片，放置于显微镜下。他所看到的，与王立唯一不同的是，王立的图像中布满白色如棉絮的组织，而他的构成却很稀疏。刘波明白，他只注射了一次，如果大量注射的话……刘波的脑中突然灵光闪现，大量注射，王立是海洋局的人，他怎么会被大量注射进这种基因？在深海？谁给他注射的？如果不是在深海，他又怎么接触到这个计划的？同在海洋局一个组的田伟，为什么和王立的变异不同？而他、王立还有钟菲体内注射进的基因，到底来自哪种生物？一连串的疑问，刘波皱紧了眉头。
“我说的是实话，对吗？你可以信任我了？”钟菲热切地目光望着刘波，期待他的回答。
刘波想起了光盘，他抿了抿嘴唇，说道：“对于你本身，我还有很多疑问，如果你能如实告诉我……”
钟菲点点头：“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我们边走边说吧。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今天张景方和老方都不在，我有那里的通行证，我可以带你进去。”钟菲说着放下袖子，拉起刘波。
刘波心中疑惑，但却忍不住好奇：“你等一下。”他迅速把光盘盒放进抽屉，锁好。跟着钟菲走出了工作室。
钟菲走在刘波的身侧，压低声音说道：“你以后会遇到多个我，和我外型一样，声音一样，行为举止完全一样。”
“我已经遇到了！”刘波毫不吃惊。
“果然，他们已经开始派出她们了。”钟菲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艰难地继续说，“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你要先有思想准备！”
“你说吧。”刘波想起了档案，想起原本的钟菲已经是个死人，他不需要再做什么思想准备了。
“我……我是个再造人。我被他们称为钟菲1号，而钟菲本人，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钟菲没有停下脚步，低着头，引着刘波在走廊里疾步走着。
“哦？”刘波故作惊讶，在没有完全确定钟菲是否可以信任前，他还不能表露出他已看到基因计划的部分内容。
钟菲与刘波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大门，偶尔会有警卫在走廊中巡视。刘波与钟菲均是内部人员，没有引起警卫的怀疑。年轻警卫的目光，始终在钟菲曲线玲珑的身体，娇美秀丽的脸上巡梭。
“我保留了钟菲所有的记忆……包括她是如何死亡的……”钟菲时不时地转头，向年轻警卫甜甜微笑，然后转过头压低声音对刘波继续说，“她想救他们，想放走他们，想公布这个计划，所以被灭口。张景方封锁了所有消息，他以为再造人不会保有原来的记忆，很幸运的是，钟菲5个再造人中，只有我，第一个再造人保存了她的全部记忆。我一直在伪装，让张景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谁？这和田伟、王立有什么关系？”刘波眼睛望着前方，嘴唇微动，在每个拐角处，都放置有扣眼大的监视器，刘波不得不轻松地露出微笑，装做与钟菲闲聊。
“他们……他们是深海生物……”钟菲故意柔媚地笑，她知道目前地下城市的临时监视系统，只能看到图像，和在地面可以同步传声不同。政府还没有来得及把一切设备布置完整。
“真的有深海高智能生物？”刘波无法掩饰惊讶，在这之前，他几乎认为一切都是人为造成，深海生物不过是海洋局的谎言，他们利用这个，搞出了变异生物及变异人。
钟菲点点头：“不过，被带到这里的都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我感觉……”钟菲的眼中似乎泪光闪动，她急急低下头，稳定情绪，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又是面对监视器的虚伪笑容，“我感觉他很悲伤，他的身体是他们中最强的，但是他现在……”
“不要说了，快带我去看！”刘波再也控制不住好奇，他联想到他所不知道的深海生物基因，就是来自钟菲所说的深海高智能生物，他们是什么样子？同人类一样吗？他们……他们可以被称呼为人类吗？
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厅中寂静，一侧是高达两层楼的自动门，门的质材是新型金属，重量等同于塑料，但却坚如钻石，被许多保密部门采用，作为安全防护门。钟菲带着刘波径直向那里走去，她掏出验证磁卡：“他是四个月前才被移到这里的，发现变异生物的时候，他被送到了这里。”
因为激动，刘波额上冒出汗，他没有料到会如此轻易就探知到真相。他攥了攥拳头，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怕张景方他知道……”
钟菲马上打断刘波的话：“因为我想阻止这一切，那次我从张园的办公桌上取回了一些黄色液体，从基地返回后，我一直在犹豫……”
刘波点点头：“我听于飞提起过，那是什么？”
“那应该是田伟、张园或者晓青他们其中一人的体液！除了你将要看到的他，里面还混杂了其他基因。不管是张景方还是田伟，我们都要阻止他们，我想张景方这方面是比较容易的，你进去看过后，马上跟于飞他们联系，我们先去找张景方，让他提供一切设备，然后去深海……”门已经在钟菲与刘波前打开，钟菲一脚踏入，继续说，“你和我已经不怕再变异，我们给于飞他们也注射这种基因，阻止田伟他们的阴谋。还有……我们要把他送回去……”
钟菲异常严肃的话，刘波不禁露出苦笑：“你认为张景方会同意吗？他会给我们提供设备？不太可能吧。”
“他会的……政府已经察觉局面无法控制，我们从基地回来后的报告，上面非常重视，张景方的实验已经被迫终止，所以我们才能顺利地到这里来，你才有幸见到他，否则他也早就是一具尸体了。”钟菲似乎已经全然不顾监视器，“张景方自己想继续搞下去，老方一直在给他压力。”
“那是谁派出的钟菲2号？”刘波顿了一下继续说，“也许是3号，4号……”
“我想是老方，他担心你们会把事情公布出去，所以派其他钟菲监视你们。”钟菲引着刘波走向一个台阶，上面似乎是个大水池。
“看来二十年前秘报政府的那个人早于你们发现了深海世界……他是谁？”刘波皱着眉思忖着，既而回答钟菲，“我们谁也没有对外说，于飞他们是特警，当然知道要保守任务的秘密。”
“那个人……我也知道得不多，不过我曾经听张景方谈起过，那个科学家在三十年前死于一次海难，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是从当时的情况看，他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所以，二十年前印度洋海啸发生后，他的秘报被认为是一个恶作剧，”钟菲停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已经接近百岁高龄……还有，老方他们也许担心你们知道了其他的事情，比如说我现在要带你看的。”钟菲笑了笑。
“那为什么现在没人来监视我？”刘波开始想不通。跟着钟菲走上台阶。
“我也不知道……我是确定没有人在你工作室周围，而张景方和老方都不在这里，我才带你来的。而且……”钟菲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身，急转过头，“难道？”
一直黑暗的水池边，突然亮起大灯，激晃着钟菲与刘波，两人不禁用手挡住刺目的强光，同时听到了有人在用力地拍掌，声音通过置于四角的传声音响传来。
一个男人在说：“谢谢你钟菲，谢谢你把刘波带到这里来。”
第三十一章
“老方？！”钟菲不禁惊呼出声。
强光使刘波与钟菲的眼睛短暂失明，逐渐恢复后，刘波隐约看到二楼监控室的落地窗前，站立着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刘波从没有见过老方，但是张景方和钟菲口中，却多次提到他。刘波知道，他是直接管辖张景方的人。
强光突然熄灭，老方的身影从落地窗前消失。监控室的大门被打开，老方的手里夹着根雪茄独自从楼梯上走下来：“你们不用担心，只有我一个人。”
刘波心情忐忑，他望向身侧的钟菲，她的脸上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波暗自思忖。
“我明白了，你根本没有出去，你一直在这里等我……”钟菲盯着老方，口气带着被戏弄的愤恨。
老方微笑，点点头回答：“是的，是我派人告诉你我和张景方出去了，也是我派人告诉你刘波回来了。将近一个月来，你局促不安的心情，我早看在眼里，你保有钟菲原来的记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老方很优雅地吸了口雪茄，慢慢吐出烟雾，“让你保留了记忆，的确是张景方的失误，不过，现在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又要杀了我吗？再把刘波灭口？”钟菲毫不客气地质问，她已经不再害怕。
老方惊讶地挑起眉毛：“你怎么这么说？当初派你去参加行动，也是我的命令，我授意张景方让你参加，你很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应该更加委以重任。”老方缓缓走到刘波身前，眼睛笑眯眯地继续说，“刘波是个科学家，是这个国家的人才，而且，他还有任务要完成。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们。”
一直沉默的刘波忍不住插嘴：“我有什么任务？”他转过头，指着水池，“是那个吗？继续张园的研究？”
老方拍拍刘波的肩膀，赞许地点头：“果然聪明！不错，就是要你继续张园的研究，不过……”老方顿了顿，把脸凑进刘波，“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深海！”
“什么？！”刘波与钟菲吃惊，异口同声地开口。
老方左手摸摸秃顶，走到水池边，招呼刘波：“你过来，你应该看看这个。”
刘波迟疑着，好奇战胜了一切，他走过去，凝目向池中望去。眼前的景象，匪夷所思，刘波不禁探下身，仔细观望。
池中，通体墨绿色的人躺在水底，他的整体与人近似，双脚双手只有三个长长的指头，中间有蹼相连。双眼外凸，位置偏于脸的上方，嘴横至两侧颊下，没有嘴唇，比人的嘴大了很多。可以看出他骨骼强壮，骨节突出，应该正值壮年，全身给人腻滑滑的感觉。刘波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脑中马上反应出青蛙的样子，实在有很多近似的地方。
老方按动池边的电子按扭，水池中一侧的小门打开，几尾样子怪异的深海鱼从里面游出。深海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望了一眼，再转头看老方、刘波三人，马上又无动于衷地闭上眼睛，对游过来的深海鱼毫无兴趣。
“他在绝食。”粼粼的池水，映在钟菲的眼中，泪光盈盈闪动。
老方转过身招呼刘波与钟菲跟随他，三人走下台阶，老方无奈地说：“是的，他是在绝食。所以，你们去深海把他一起带走，送他回去吧。”
“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钟菲似乎无法相信，她抬起手，擦擦眼角滑下的眼泪，怀疑地问。
“在深海，我们有个秘密的研究基地，但是……”下了台阶，老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大门走去。
“但是那里发生了一些意外？”刘波急急接道。
老方插入磁卡的手停了下来：“你好象什么都知道啊……”大门缓缓打开，老方取回磁卡，“你们去那里继续研究。张景方这次也随你一起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让钟菲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刘波跟在老方的身后走了出去，钟菲紧紧跟随。刘波的疑问，同样是她的问题。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个计划，因为你太聪明，你和张园不同。”老方尴尬地笑笑，朝大厅的另一扇大门走去，“但是，我发现，你和于飞已经知道的太多，派出去监视你们的钟菲3号向我汇报，你提前离开了于飞家。我就知道，你们已经基本了解整个事情了，杀了你们不如让你们参与进来，就这么简单。即使钟菲1号今天不告诉你，我也会亲自找你的，但是我预感，她已经忍耐不住了，果然，她今天告诉了你一切。”
刘波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他们几人的生死只在老方的一念之间。老方似乎无所谓地说出这些话，刘波却感到已经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老方的仁慈，还是憎恨他的狡猾。
大门后是狭长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紧紧关闭的小门。老方径直走到尽头，打开房门，示意刘波和钟菲进去。
这是一间私人休息室。
老方把雪茄掐灭在烟灰缸里，指着宽大的真皮沙发，对刘波、钟菲说：“请坐。”
刘波环视整个房间，房间虽小，但设施齐全，带有独立的卫浴设备，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刘波与钟菲坐到沙发上，看着老方坐到转椅里，打开桌上的传讯显示器，张景方出现在屏幕上。
“他们到了吗？”老方询问张景方。
“到了。什么时候过去？”张景方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
“现在，你带他们马上到我这里来。”
“好，我马上到。”
老方关掉传讯显示器，转过身来。无影灯下，呈地中海式的秃顶更加锃亮。他趴在桌上，双手托起下巴，态度尽量和蔼地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刘波。等他们来了以后，我会给你们说明。你稍微等一下。”
刘波按捺住急欲知道答案的欲望，双手却因紧张而不自觉地交叉紧握，指尖冰凉。去深海？会遇到张园吗？会再次遇到她吗？他在心底不住地问自己，马上又打破这种痴心妄想。海洋这么大，怎么可能会遇到她……
门铃响起，老方打开房门。张景方走了进来，刘波与钟菲诧异地发现，于飞、董志良与冯明明也跟在他的身后。
“于飞！”刘波禁不住站了起来。
老方示意所有人坐下，重新关好了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于飞的口气不悦，“如果是新的任务，也不用拿枪指着我们吧！”
刘波投过去怀疑的目光。
董志良接过于飞的话，继续对刘波说：“你走了以后，突然有人闯入于飞家，用枪指着我们，把我们带到了这里，然后张景方告诉我们有新的任务。”
刘波自嘲地笑：“别埋怨啦，我们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已经够庆幸的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董志良更加不满。
于飞默然，他已经感觉到，他们几人被卷进了一场阴谋，不管这是政府的计划，或者是某人的行为，现在的处境已经是身不由己。
“好了，小伙子们，你们不要发牢骚了。我已经不打算再对你们隐瞒，而且你们新的任务艰巨，安静一下，让张景方详细跟你们说明。”老方的脸上仍然是笑容可掬，但看在刘波几人的眼中，却是那样虚伪可憎。
张景方直身站起，走到大家的面前，一脸严肃：“我长话短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刘波几人被带离了老方的私人休息室，各自准备后，第三天就要出发前往深海。刘波的脑中不断回响张景方的讲述，两年前……
碧蓝的大海，微波盎洋，阳光火辣辣地烤着甲板，田伟穿着背心短裤坐在船舱里，口中不停地咒骂：“这鬼天气，越来越他妈的热，怎么让人活啊。”
“太静了，大海太宁静了。”王立端着杯冰水走到田伟的身侧，“回游的鱼群一年比一年少，食物链已经彻底被破坏。”王立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现在发什么感慨？”田伟不耐烦，伸手拿过王立的杯子，大口地喝着，“我们这次是出来寻找尼斯湖水怪。”
“你相信二十年前的那个秘报是真的？真的有恐怖生物在海底？”王立转身，从制冰机中铲出一个冰块，放进嘴里。
“谁知道真的假的，上头布置了，你就得去做，你没得选择。”田伟把身体摊开在椅子上，悻悻地说，“冷气开到最大了吗？怎么会这么热啊。”
“应该派海军的潜水艇来搜索，为什么派我们来？我们是负责海震监控的。”王立坐到田伟对面。
“海军？上头在封锁这个消息，你想那些不法商人蜂拥而至，把这个海域搞得人声鼎沸吗？听说那个举报的人，早就被登记死亡，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尸体……你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国内研究海洋环境学的老大。要不是又有人举报，咱们也不会轮上这个苦差事，这个该死的举报人是谁？也不多给点线索，让我们在这里大海捞针……再待半天还没发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我真是受够这里了。”田伟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很快可以返航，他带着这个小组已经漂在这里一个月了。
王立没有回答，田伟是他的上司，他从内心并不钦佩田伟的为人，田伟活得太实际，不象他王立，真正的爱这片大海，爱自己的工作。
船舱中突然响起滴滴的警报，随即传讯器中显出值班人员的影象：“报告队长，发现不明生物在右前方500米的海面下。”
田伟懒散的表情马上消失，他腾地站起：“我马上到，继续跟踪。”说完，田伟疾步走出，快速沿楼梯向下方的控制室跑去。王立紧随其后，兴奋莫名。
新型雷达跟踪系统，不仅可以测出跟踪物体的距离，还可以通过卫星，把被跟踪物体的影像及时传送回来，时间延迟只有1秒。田伟与王立相继踏进控制室，头顶16：9宽幅的巨大屏幕上，一个全身墨绿色的人体正在急速游动。
“太棒了！”田伟马上坐到指挥位，各人各就各位，田伟严肃地发出命令，“潜下去，全速追击，我们要带活的回去。”他转头再命令王立，“你跟张景方汇报一下，我们发现目标了。不过……”田伟紧盯着屏幕，喃喃自语，“这个就是秘报的深海恐怖生物吗？我倒觉得他更象是个人……”
这是捕获深海人类的开始，田伟成功地抓到了第一个深海人，送到张景方所在的科学院，一切过程由王立详尽地做了报告，包括他和田伟在船舱里的对话。刘波走在去往工作室的路上，脑中疑问不断，人类在这个星球生存繁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两年前才发现深海中，有深海人的存在？如果没有秘报，是否永远就不会发现他们？奇怪的是，二十年前被认为是恶作剧的秘报，为什么现在突然重视了起来？只因为又有人举报？可是，深海恐怖生物就是这些深海人吗？而这些深海人在海中进化演变成现在的样子，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程，为什么要浮上来离开原来的生存环境？目前事态严重到如此地步，和深海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对于刘波来说，这些都是他急切要知道的问题。即使明知老方居心叵测，刘波仍然对深海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三十二章
刘波独自待在船员活动室内，望着潜水艇外，一条条长过人体的不知名的海鱼。虽然在市区的海洋馆已经见过多种鱼类，现在真正置身海中，直面种类繁多，形态各异的海洋物种，刘波还是感到应接不暇。占地球总面积71%的海洋，是这样的神秘与奇妙。人类到底对海洋了解多少？这广阔的海底世界，藏有多少未知的科学，等待人类去发现。发现？刘波不禁撇了撇嘴，在陆地生活的人类，现在已经转移到地下，也许多少年后，人类会进入更深层的地下，只为了生存。那时，会不会有新的物种，就象发现深海人一样的发现地底人，也就是现代人？人类是不是也沦落为做实验的小白鼠？沿海地区频繁的小规模海啸，致使人类向内陆转移，但是，随着海啸登陆海岸的变异生物，又把人类从地面驱赶到了地下……
刘波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地面变异生物的数量在减少，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钟菲告诉他，老方已经在阻止张景方进行深海人与现代人基因结合的研究计划，为什么却又要派他们来到深海的研究基地，继续张园的研究？到底谁说的是正确的？从刘波对钟菲的观察，她应该是真诚的，但是她明明被感染了，却为什么没有传播到其他人？
这次出发，除了刘波、钟菲、于飞、董志良、冯明明、张景方和必要的技术操作人员，并没有派出其他的特警和军方人员，为什么不派出武力协助？深海下也许比陆地更危险，老方就这么确定他们几人的安全？刘波想不通，除非政府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切都是在秘密进行……而所乘的这艘潜水艇，也不是编入军队的海军，而是艘私人潜水艇。太多的疑问，破坏了刘波欣赏海底世界的情绪，他皱着眉头，眼睛望着深海，脑中却如乱麻纠缠不清。
啪地一条鱼直直地拍在船身，刘波感到海水似乎沸腾起来，大量泥沙上涌，潜水艇随着海水剧烈地波动而摇摆不止。艇内的照明嘶嘶闪亮，刘波站立不稳，从船舱的一端滑至另一端。他趴在地上，双手攀住固定在船舱里的桌子，高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刘波可以听到其他船舱内一片混乱，嵌在墙壁里的节能灯突然熄灭，整个潜水艇中伸手不见五指，艇身失去控制，海中旋起涡流，潜水艇如风中孤叶被水流卷入，直向深海急速下降。
王立穿着睡衣，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昔日的同事各自忙碌工作，对王立的经过熟视无睹，没有人理他。王立继续往前走，似乎被某种神秘的感觉牵住，他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双腿不由自主地迈动，前行。熟悉的人不见了，身边是穿着白色工作服，拿着记录夹，端着实验器皿的研究人员，王立拍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那人转身而去，完全无视王立的存在。王立如透明的空气，在这个空间游荡着，没有人阻止他，甚至没有任何门能够阻止他。他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房间。
房间很小，四周是闪着蓝色荧光的超低温储藏柜，粗如手腕的金属瓶，插满一个又一个的格子，瓶子上贴着标签，王立看不懂标签上寥寥几字的专业说明。房间的正中，圆形的超低温储藏台上，只有一个小手指粗细的金属管，外面扣着透明的半圆玻璃罩。金属管并没有盖上，王立俯下身凝视，在蓝色荧光下，可以看到闪着奇异荧光的透明液体。王立不禁探下身，趴在半圆的玻璃罩上仔细端详。
突然，透明的液体中央凸起红色的一点，蹿出金属瓶，急速扩大，那是一只血红的眼睛。眼睛冲破玻璃罩，直向王立飞来，王立来不及反应，它快速进入王立的口中，噎在喉咙。王立双手按住脖颈，窒息的感觉使他透不过气，他强烈地喘息，每呼吸一次，都感到身体在随着抽动。恐惧占据王立的大脑，体内似乎有物体在剧烈撞击，要破体而出。王立痛苦地趴在地上……骤然，衣服撕裂，一对巨大的灰色翅膀，从肩后刺出，手指、头部……整个身体急速变形……
王立猛然从床上一坐而起，大汗淋漓，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眼睛，红色邪恶的眼睛，即使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这眼睛仍然阴魂不散地缠绕着他，连他的梦境也不肯放过。王立用衣袖擦擦额上犹自滚落的冷汗，不放心地低头检查双手双脚，检查背后是否刺出了翅膀。一切还是原状，但是喉咙中曾被阻噎的感觉，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他咽了咽口水，重新躺了下去。
那透明的液体到底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是深海研究员秘密研究出的东西，是田伟逼着他喝下了它。变异后的田伟……王立脑中又浮出了最后一次来深海捕捉深海人的经历，他们按照指示再次来到这个基地，但是基地中却没有一个研究人员，整个基地中空无一人，所有人似乎在深海中蒸发。他们踏进这里，搜索每一个地方，田伟发现了那透明液体，可是没有人敢去碰它。直到基地中发生异变……
王立控制自己不去想，那是一段恐怖的经历，他一生都不想再次面对。但是他明白，他的身体也已经变异，却不是因为被田伟感染，而是……那瓶透明的液体。
潜水艇继续飞速下潜，刘波感到双颊如被撕裂般，紧扣住桌子的双臂在一点点地滑开。艇中不再有人尖叫，一片寂静，偶尔有物体碰撞到艇外的声响。
骤然，潜水艇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脱离了旋涡。刘波砰然摔在地上，头撞击在桌子腿脚。节能灯闪烁着，一个个接连亮起，一切恢复了正常。刘波扶着头站起来，刚才遇到的是什么？现在潜水艇下降到了什么位置？
刘波头晕脑涨，摇摇晃晃地离开活动室，径直走向安置深海人的船舱，不久前，他离开那里时，钟菲和冯明明正在尝试与深海人交流。
打开舱门，钟菲与冯明明头发凌乱地趴在密封水箱边，水箱里，深海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双手不停比划，似乎恐惧至极。钟菲顾不得整理衣衫，尽量露出温柔甜美的微笑，安抚在水箱中不安地上下游蹿的深海人。
“他好象被吓坏了？”刘波继续揉着脑袋，走到钟菲身边。
“是的，你看他的手不停地在做同样的动作，我觉得他嘴里好象在说‘嘭’！”钟菲扭过头，整理了一下乱发。
“你们看，你们看，他是不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冯明明目不转睛地看着深海人，脸上堆着笑容。
“他想告诉我们什么？这是他生活的地方，他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刘波说着贴近水箱，尝试和深海人打招呼。
刘波的接近，本来已缓缓靠近冯明明的深海人，骤然又退身到水箱的另一端，眼中是不信任的疑惑。刘波直起身，无可奈何地摆摆手：“他似乎并不想和我沟通，还是你们来吧，我去找于飞和志良。”
“他们在主驾驶舱，和技术人员在一起。”冯明明抬起头，“志良说他想学开潜水艇。”
刘波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驾驶舱内，所有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地检查潜水艇的操作情况，以及艇身的损坏程度。艇长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脸颊瘦削，嘴角稍一用力，两侧就出现如刀斧刻划的深纹，这是一张严肃，少有其他表情的脸。他站立在驾驶舱主控台旁，双眼炯炯有神，盯着仪表显示盘，口气沉稳：“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距海面的距离？”
“报告！检测不到我们的位置，雷达失效，一切通讯联络设备失效。”有人简短回答。
“艇身的情况？燃料有没有损失？”艇长锁着眉头，但仍然不露声色，毫不惊慌。
于飞与董志良闪在一侧，完全帮不上忙。
“报告！检测到有大群物体靠近，似乎是鱼群。”
“鱼群？艇外的水下同步监测还可以用？”艇长疾步走向报告的技术人员，俯身查看同步传送的艇外影像。于飞与董志良默不作声地凑近。
看到影像的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随着群体的靠近，类人的四肢，靠于头顶凸起的眼睛，阔裂的口，那是无法计算数量的深海人。深海人迅速地游动，聚集在艇外，随着潜水艇缓慢下潜。
“他们要做什么？”董志良惊呼。
一个深海人率先游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艇身。随即，他扭转头，扬扬手，所有的深海人蜂拥而上，艇身开始摇摆。
“他们在推潜水艇！”于飞急急应道，他抓紧身边固定住的座椅，稳住身体。
刘波进入驾驶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努力爬起，跑向于飞：“到底怎么了？又开始了？”
“不，你一定不相信你看到的。”董志良指着屏幕，那里，无数的深海人聚集在潜水艇外，朝着一个方向用力地推。
“开足马力，我们甩开他们。”艇长严厉地下命令。
“报告！动力系统遭到破坏，正在维修。”
“看来，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推了，他们要把我们推到什么地方去？”艇长皱紧眉头，双拳攥紧。
于飞、刘波与董志良三人走出驾驶舱，目前的状态，他们三人束手无策，只有耐心等待。技术人员报告，潜水艇损伤并不严重，很快就可以恢复，这段时间，只有任由深海人把潜水艇推向更深的海底。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深海人来之前，那股巨大的水流是什么？”艇身不再摇摆，刘波走在最前面，“张景方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听说是地壳运动，引发海底山崩，也就是海震，导致海水形成涡流。”董志良一幅专业人员的样子，表情严肃地解释。
“你听谁说的？有科学依据吗？张口就来。”于飞不以为然。
“就是刚才，他们议论，我听见他们是这样说的……他们还说……”董志良的话没有说完，冯明明急急地从另一端跑来。
“快……快去看看那个深海人……有点不对劲！”冯明明样子焦急。
刘波与于飞对望，于飞马上打了个手势，三人跟在冯明明的身后，向放置深海人的船舱跑去。
潜水艇继续向更深的海底下潜。
第三十三章
密封水箱一侧的制氧器中，升起串串泡泡，深海人在水箱中上下蹿跃，口中不停吐出形状大小不一的气泡。水如沸腾般搅动。
“他怎么了？”刘波靠近钟菲，眼睛盯着深海人。
“不知道，他突然就变成这样。”钟菲说着，双手扶上水箱，“他是不是很不安？”
说话间，深海人突然蹿过来，隔着玻璃，贴近钟菲，耳朵竖立，手指指向船舱的另一端。
“他什么意思？”董志良挤过来，眼睛顺着深海人手指的方向望，“他指着灯做什么？”
刘波摇头，直起身：“我想他听到了召唤，也许其他深海人在用某种声波与他联系，我们听不到而已。”
“其他深海人？”钟菲惊讶得瞪大眼睛，“在哪里？”
于飞的大拇指撇了撇，回答：“在外面，数不清的深海人，正推着潜水艇往深海里潜。”
“天那，你们看！他在笑！”冯明明指着水箱中的深海人，诧异地喊道。
几人转头去看，阔嘴裂开，眼睛眯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在众人眼中，深海人的表情只能用微笑来解释，而且，笑得诡异。
“他这是什么表情？！”董志良盯着深海人。
深海人双手扶在水箱上，眼睛直望向船舱外的方向，兴奋得张口，发出“咕咕”的叫声。
节能灯又开始嘶嘶闪烁，继而，一个个熄灭，艇中再次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冯明明紧紧抓住董志良的手臂，黑暗总是让人感到恐惧。
小小的窗口外，有点点荧光闪动，刘波摸着黑走过去，查看窗外。原本漆黑的深海，此时却接连不断有光点照明。刘波凝目去看，骤然发现，他们在一个隧道中，海底山的隧道。两侧石壁，每间隔大约一米，不知放置了什么东西，如陆地人类的信号灯，闪出幽幽绿色的光芒。刘波没有回答，他沉声说道：“也许我们马上要进入深海人的世界了，现在我们在一个海底通道中。”
“你说什么刘波？我们在隧道里？”于飞急急接道。
“深海世界？”钟菲喃喃自语，心中骤然升起无数向往，深海世界会是怎样的地方。
“要不要我保护你？”于飞转向钟菲的位置，黑暗反倒可以让他无所顾忌，轻松地开起玩笑，“女人在这个时候是需要男人保护的，我愿意充当那个骑士，来保护公主的安全。”
“你肯保护我？”钟菲的语气透出怀疑，她知道于飞对她一直不信任，她对于飞的话诧异万分。
“我为什么不肯，我们来深海，本就是有命来，无命回的。”于飞的心是绝望的，从他被枪口指着，再次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他就明白，他们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想到董志良还有冯明明的陪伴，而刘波心中总在惦记的张园，他无法忍耐这种寂寞，“志良和刘波都有爱人，就我没有，反正现在就咱俩闲着，不如咱俩也配成一对吧。我是猛男，你是美女，咱俩在一起，谁也不觉得委屈，你觉得怎么样啊？钟菲？”
钟菲黯然，于飞的语气虽然轻松，但话间显露出的却是对生命的无望，她轻轻叹了口气回答：“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于飞……你认为我们都回不去了，否则你也不会对我这个再造人说这些话，你明知道原来的我早就死了……”
船舱中沉默，于飞的调侃与钟菲的无奈影响了所有人的心情，从基地返回地下，再到深海，五人明白，也许他们永远不可能再看到太阳。船舱中只有水箱中的深海人，继续发出声音，在黑暗中，他通体发出绿色的荧光。
董志良搂住身边的冯明明，打破了长久的沉寂，他幽幽说道：“我真他妈的想坐在海边看看日出啊！”
“如果我们能返回陆地，我们现在约好一起去海边看日出好吗？”钟菲似乎在微笑，她故意说得轻松。
“嗯。”“好！”刘波与于飞齐齐回应，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即使回到陆地，也没有可能站到沙滩上，看海天一线的美丽景色，陆地上，还有无数的变异生物在盘旋，被感染的活尸，大部分集中在海岸附近。而且，在海啸发生频繁的今天，沿海地区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海上日出，多么美好啊，可惜不知道人类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潜水艇继续在隧道中行进，刘波五人不知道潜水艇的修复状况，在无奈的绝望中，反倒没有人担忧，一切已经至此，不如就这样静待发展。于飞忍不住嘲弄地撇嘴，他知道自己在笑，他在想，也许他会被深海人抓住，被淹死可能是最好的死亡方式。说不定……于飞不去控制自己的想象，说不定他会被解剖，被深海人研究，等待他的命运只有死亡。他禁不住大笑起来，嘴里说着：“太有趣了，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头儿？！你疯啦？”董志良无法置信地看着于飞，长时间的黑暗后，视力已经可以适应，大家都隐约看清了身边的情况。
董志良的声音未落，窗外突然一片银亮，几人纷纷跑到不同的窗口向外望。
无数如蘑菇的小小房屋，屋顶发出银白色亮光，中央，高大的建筑类似人类玛雅文明时的神庙，无数深海人在其间穿梭。景色极为壮观。
王立独自走在深海科研基地的走廊中，昔日工作人员忙碌的基地，此时如同死域般宁静，没有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穿梭。王立感到落寞。自从他所在的海震预测勘探队，在海上救起那个男孩，从此他的命运就跟深海紧密联系。先是有人秘报深海恐怖生物的存在，为了阻止恐慌，不影响正常的渔业系统，他随着队长田伟一起来到这片海域，接连捕捉到深海人。虽然他早已报告海洋环境遭到破坏，海洋生物食物链面临危机，而人类在海底不控制地开采，更是引发地壳运动，海底山崩塌，海震频繁，导致小规模海啸接连发生，海中偏离大陆很远的小岛，已经在逐渐消失。但是，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委派给他们小组的，却是不停地寻找深海人的踪迹，直到把整个小组派到深海，他们已经从海震预测，变成了深海人捕捉的专业队伍。
王立停在一扇门前，他想起了那个男孩，不知为什么，被他救起的男孩，会在他最初来到这个基地时，在这扇门后看到。那时，那个男孩全身连满了仪器，泪水盈盈的双眼重新萦回王立的脑中，男孩被救起后，王立曾陪他一起玩耍，王立惊奇地发现，男孩对现代社会一无所知，而救起他时，他的身上只有大片海草蔽体，昏迷着漂浮在海面，他没有被淹死，实在是个奇迹。
王立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空空，仪器还摆在原来的位置，男孩不知去向。王立根本没打算会再次见到他，在这里，他只见到过那男孩一次。曾经因为对男孩的怜悯，他询问过关于男孩的情况，而回答竟是关乎生命的威胁，从此王立缄默不问。那男孩的身份，至今是个谜。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所有的基地工作人员都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在基地中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一定是跟那邪恶的生物有关。王立的头急剧疼起来，它来了，那个巨大的恐怖生物，它出现在这个基地，比在基地中所有的恐怖生物，还要可怕，它带着无数的变异生物来到这里……他记得变异后的田伟逼他喝下那透明的液体，要求他答应参加他的实验，用他的身体做实验。他拒绝，他恳求回到陆地……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王立双手抱住头，坐到男孩曾躺过的床上，沉浸在回忆中。他完全想了起来，它把他的同事们吃掉了，在他和田伟的面前，于是，过度的惊吓使他晕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已经回到陆地，而且遗失了关于深海部分的全部记忆。王立明白，是他的潜意识在拒绝接受那部分事实，所以大脑自动把那段记忆滤掉，直到感应到田伟，再次受到惊吓，他才恢复。
田伟要的不是王立，他要的是那透明的液体，而那液体被王立完全喝下，丝毫不剩。王立知道自己拥有了基地研究人员研究出的完美基因，田伟想要这基因，想要恢复人类的外型。王立猛然又想起来，他在晕倒的刹那，脑中曾有过异样的感觉，那是什么？王立苦苦思索，却丝毫想不起来。
“你一个人在想什么？”张园的声音，她以人类的外型，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站立在门口。
王立抬起头，看着张园，声音悲哀地说：“这个房间里曾经有过一个男孩，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他们拿他做实验。”
“是深海人吧！我很难过……”张园走进房中，坐到王立的旁边，“我没想到我的研究会给深海人和陆地上生活的人类带来这么大的灾难。”
王立摇了摇头：“这不怪你，你是科学家，科学本身是没有错误的。而且……”王立顿了一下说，“那男孩虽然很奇怪，但是却不是深海人，他的外型和我们一样，看不出丝毫的不同，只是……只是他似乎从未到过我们的世界。”
“你什么意思？现代狼孩？未开化的原始人？现在还有这种人类存在？”张园吃惊，“我怎么从未听你和田伟提起过。”
“我也几乎忘了他的存在，我只见过他两次，但是第一次却和他相处了很长的时间，他会我们的语言，也知道陆地上很多事情，但似乎只停留在20年前，也就是印度洋海啸发生时的社会发展水平。”王立用手摩挲着床单。
“他怎么会在这里被研究？这里一直在进行我的基因计划，从海洋生物体内提取基因的计划，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园不解，站起来，四处查看仪器，“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检测人体机能的仪器。”
“我是在海上救起他的，然后上面就派人把他接走了。至于他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我不清楚，但是他肯定和这个计划有关。”王立也站了起来，双手插进裤兜，“你的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基因可以恢复吗？”
张园叹了口气，转过头：“我以为田伟什么也不懂，但是他却可以通过晓青来监控我。我的实验进行得很慢，晓青象变了个人，她无时无刻不在催促我。而且我有一个奇怪的发现，王立。”张园突然压低声音，走到门口，朝走廊望了望，把门关好，继续小声说，“我发现你的体内有和我变异后相同的基因。”
第三十四章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从未被变异生物感染过，也不象田伟喝下了它的体液，而你和晓青都是因为喝下体液才会变异成现在这样……”王立突然警醒，“难道那瓶透明液体？”
“我认为根本不用研究，你已经拥有了田伟想要的基因，人类的外型和恐怖生物的力量。这一个月，我反复求证过，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了。”张园严肃地回答。
“不可能。我的肢体虽然可以再生，但是却不能变化，我没有你们的翅膀，也不能象你们那样滑翔和跳跃。”王立有些激动，控制不住情绪。
“从基因上来看，我认为你有了这些能力，也许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变身。”张园仍旧一本正经。
“这太可笑了，这是科学吗？这根本就是神话。太不可思议了，我无法接受。”王立摇着头坐回床上。
“这是事实，王立，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些。”张园口气变软，她尝试安慰王立，“你现在的基因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啊，你可以在陆地生活，可以滑翔，也可以在海中自由来往，不惧怕缺氧而失去生命。多完美的人体！”
“可惜我不知道，否则来的时候，我也不用戴个氧气瓶了。”王立自嘲地笑笑，“你认为人类都变成这个样子很好吗？”
张园变得激动，她使劲地摇了摇头，语气感慨：“我但愿我从未做过这个研究，现在发生的一切，我真希望是个噩梦，等我醒来，我还是躺在陆地科研基地的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我真想回到陆地上去。”
王立看着张园，布满红斑的脸，并没有因为张园的感慨而减少丝毫的恐怖，相反，由于张园激动的表情，变得诡异万分。一瞬间，王立脑中浮出一个想法，如果张园的话属实，是否他王立的体液可以让张园恢复原来的秀美。马上，王立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张园变异成功，那无异于告诉了田伟，得到完美基因的最直接办法。
“我不知道田伟发现没有这个秘密，如果他把这个基因给深海恐怖生物注射……恐怖生物只能短暂离开海水，脱水时间过长，会处于假死状态。我以前研究变异生物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小心，以为它们已经死亡而被感染，如果不是田伟让我喝下体液，现在，我早已是个活尸了。”张园说着，顿了一下，“我是不是也该感谢田伟呢？不，如果他不是特意到基地中来找我，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明知道变异生物和他变异后假死状态的身体会被送到基地中，张景方真是帮了他很大的忙。”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晓青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不要躲起来卿卿我我。田伟有事找你们，他在控制室等你们。”
王立故意装作很不耐烦，高声回道：“晓青，你怎么总是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我们单独待一会老是被你打扰。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去。”
“哼！”晓青在门外没有回答。
张园立即打开门，看到晓青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她紧张地对王立说：“她没听到我们的话吧？”
王立皱了皱眉：“但原她什么也没听到，”说着，王立直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田伟搞些什么名堂。”
张园点点头，心里却极其不安。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向控制室走去，王立拉起张园的手，轻声说：“我们装就要装的更象一点，我需要你的配合。”
王立的眼中是真诚，张园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脑中却显出刘波的身影，如果，如果她的手是被刘波握住，那种感觉会是什么？那一定是幸福。刘波，张园的心底在轻唤着他的名字，他还好吗？分离差不多一个月了，他有没有想过她？张园随即否定，他一定在努力忘记她，她已经变得这么恐怖，他怎么可能还会爱她，她张园现在根本就不能算是女人，她是个恐怖的变异人。
踏进控制室，田伟展着灰色的翅膀，站在控制台前，看到王立与张园携手走近，他露出诡异的笑容，语气酸酸地对张园说：“没想到，你放弃了刘波，但还是没有选择我。”田伟抱起双肩，耸耸肩膀，“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王立也加入了我们，都是自己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
“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王立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嗯，马上有传讯要来，我想让你们知道事情的进展。”田伟表情恢复严肃，说话间，传讯器嘟嘟响起，田伟转身打开。
王立与张园万万没有想到，老方出现在宽幅的传讯显示屏幕上。
潜水艇停了下来，刘波几人跑到驾驶舱，等待艇长的决策。目前，即使潜水艇恢复了动力，也似乎没有了离开的可能。艇长背着手，站在监视屏前，看着潜水艇外的深海人越聚越多。他的眉头深锁，嘴上的深纹更加明显。
张景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发生事故前，刘波几人一直不见他的踪迹。他疾步跑到艇长身侧，态度焦急万分：“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你知道，我们在用深海人做实验，如果被他们抓住，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不用想也可以得到答案！我们都会死的！”
“从踏进这个潜水艇，我就不认为我们能活着回去。”于飞似乎无所谓地插嘴。
“你他妈现在急了，你刚才跑什么地方去了？”董志良接着于飞的话说，语气很不客气。
艇长猛然转过身，大声呵斥：“你们都给我住嘴！安静一点！”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通讯系统恢复了吗？我要向上面报告！我要报告！”张景方慌急得走来走去。
刘波不屑地望着张景方，这是他心虚地表现，不知多少深海人，在他的研究下送了命。即使今天，张景方死在深海人的手里，刘波也认为他是罪有应得。
“艇长！你快看！”坐在监视屏前的工作人员，突然惊呼。
驾驶舱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挤了过去，令他们诧异的是，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类，与他们完全相同的人类，他穿着奇怪的衣服，口部连接了一个类似氧气瓶的装置，潜水艇发出的强光下，可以看清他黄色的皮肤。他从深海人群中游出，手中拿着的似乎是宽宽的海带，上面不知用什么材料写了几个字：欢迎你们！我的同胞！
“这……他和我们一样！是陆地人！”于飞扭过头对艇长说。
艇长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看来他们很友好，并不象我们人类这么残忍，这里有我们的同胞生存。我们应该尝试和他沟通一下。”
张景方急忙拉过艇长：“不行，不能相信他们！”
艇长毫不理会张景方，斩钉截铁地说：“虽然你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但是我告诉你，在我的船上，一切就得听我的指挥！”
张景方张大了嘴巴，悻悻地看着高出他一头的艇长，没有继续纠缠。
艇长转过身，对着众人说：“我们需要几个人出去和他们谈判，谁愿意去？”
众人面面相觑，刘波与于飞的眼神接触，瞬间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同时站了出来：“我去。”“我可以去！”
“头儿，你不能撇下我，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董志良毫不示弱，也跟着站了出来。
冯明明眼中潜着担忧，也许他们此去会永远不能回来，但是，她明白，这本身就是他们的兴趣，挑战，男人需要挑战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即使明知危险重重，冯明明仍旧克制住要去阻止的冲动，默默地用眼神鼓励董志良。
三人很快换上深海服，随身携带的氧气足够他们使用48小时。在钟菲与冯明明地叮嘱下，从潜水艇中游出，缓慢地向深海人群靠近。手持海带的陆地人，独自迎上前来，对着于飞伸出右手。于飞早就置生死于度外，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陆地人露出微笑，伸手指了指高高，没有台阶的神庙。围在一旁的深海人闪出通道，陆地人引着三人径直向神庙游去。
不知是何种物质，神庙内的石壁两侧，发出明亮的绿色荧光，刘波三人可以清楚地看到石壁上刻有图形复杂的图案。刘波被其中一幅吸引，他慢慢游了过去。石壁上刻着一个身型高大的怪兽，两耳尖尖，背后竖起巨大的翅膀，它的两手正抓住一个人，送进口中，整个图案线条简单，刘波看不出它抓住的是陆地人，还是深海人，但是画面已经足够震撼。而且，在它的身后，有许多类似鸟型的动物盘旋。刘波感到似曾相识，它的外型太象变异后的田伟与张园，而那些小小的生物，刘波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不久前随海啸登陆海岸的变异生物。刘波打量整个石壁，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石壁年代久远。
陆地人在前面停了下来，于飞与董志良也在逐一地查看石画。除了刘波看到的一幅，其他的石壁上，还刻有战争的场面。刘波三人对石壁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陆地人慢慢凑近，伸手指了指里面，面罩中露出亲切地微笑，刘波三人明白，他在示意他们继续跟他走。刘波做了个OK的手势，与于飞、董志良一起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石壁。
神庙与陆地上的不同，陆地上是沿着台阶，越走越高。而在深海的这里，神庙却是向下游的，刘波三人惊诧地发现，外表古朴，似乎是历史遗迹的神庙内部，竟然有类似于人类的高科技自动门，四人进入后，门内自动排水，海水完全抽干，另一扇门打开，陆地人率先走了进去。里面竟然是同人类世界完全一样的构造，长长的走廊，头顶是白色节能灯，刘波暗自思忖，这里是用海水还是其他什么能源发电？
不等刘波三人反应，引路的陆地人摘下了头盔，开口说道：“欢迎你们来到深海人的世界。”
第三十五章
刘波三人坐在招待室中，捧着手中略微带点咸味的不知名的饮品，望着对面的男人，男人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虽然他声明已经有40多岁，但是在刘波三人的眼中，他似乎只有30岁出头的年纪。男人自我介绍后，三人知道他叫陈凯，是深海世界里唯一的陆地人。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20年，和深海人组织了家庭。
刘波对他如何来到这里，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犹豫再三，刘波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陈凯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兴奋，他异常热情地回答：“看到你们从潜水艇中走出来，你们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啊！我终于等来你们了。你们不问我，我也要告诉你们，我太想和上面的人说话了。”
陈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刘波三人意外地得知，陈凯是20年前，亚洲印度洋海啸重大自然灾害中的幸存者，他随着全家人一起到东南亚渡假，却遇到了恐怖的海啸，全家人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而救他的却是一个深海女子。为了报答，他没有返回陆地，即使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他留了下来，而在他之前，曾经有个科学狂人在这里居住，他来后不久，老人去世，把这个改建后的历史遗迹和老人毕生对海洋的研究留给了他。
“我象不象童话中的王子？在海难中，被我的深海美人鱼救了性命。”陈凯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董志良呵呵地跟着傻笑了两声，转头看于飞与刘波，两人虽然面带笑容，但是却实在无法认为这是很有趣的事情。陈凯似乎有些尴尬，他双手交叉，恢复严肃地说：“你们是怎么接近这里的？怎么会下到这么深的地方？”
“我们遇到了旋涡，潜水艇被卷了进来。”于飞答道，“我很奇怪，你当初是怎么可以下到这么深的地方？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吗？还有……你刚才说的科学狂人？”
“你们太小看深海人了，他们同样具有先进的文明，只是与我们的不同，他们崇尚的是自然的力量，有点象我们小说里的奇幻世界，当然，没有那么神罢了。我被他们用意念催眠，激发了人体潜能，然后他们给我套上这个东西，”陈凯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还有从老人那里拿来的氧气，我就被他们带到这里了。那个老人本是中国海洋学的专家，一次海难劫后余生，他是第一个发现深海世界的人……”
“的确很神奇啊！”董志良由衷地发出赞叹。
“那些壁画……”刘波脑中始终盘绕着石壁上的图案，“那些记录是真实的吗？是什么人留下的？”
陈凯的表情突然转变，眼睛中流露出的是刘波三人都可以感受到的恐惧。他使劲点着头：“那些恶魔真的存在，就在深海，它比我们人类和深海人的起源都要早，那个老人告诉我，它们在恐龙时代就已经存在！因为地球气候的变化，开始向海洋移居，而且越来越深，比深海人居住的地方还要深。”
“和它发生战争的是？”刘波继续追问。
“是深海人！很久以前，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几次很著名的战役，最终深海人取得了胜利，那些恶魔被赶到更深的地方。但是近100年来，在这深海世界，它们生存的环境越来越严酷，人类不停歇地开采、渔猎，排弃废气燃料，海洋环境被破坏，为了生存它们重新浮了上来，猎食深海人。”
“真奇怪为什么人类从没有发现过这个世界？”董志良面露疑惑。
“深海人从来不浮上去，所以人类不知道深海人的存在。我那次被救，也是纯属偶然，地壳运动，部分深海人的居所被波及。而发现那些恶魔的人，肯定是不会再继续生存，记得我们有很多关于海洋的未解之谜吗？很多都与这个有关。它们是猛兽，但却拥有高智商。而且……”陈凯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而且它们身带某种奇怪的病毒，凡是被它们袭击咬伤的深海人，外型都会变异得和它们同样恐怖。”
于飞叹了口气，插嘴道：“你一定不知道，现在的陆地也是人间地狱了，我想潜伏在深海的恶魔，已经开始打算侵入人类世界。”
“侵入人类世界？这不太可能吧？它们是不能脱离海水生存的。”陈凯愕然。
“如果一些人类科学家，研究出改变它们身体机能，适应陆地生活的基因呢？”刘波接过陈凯的问题。
“这……这……这太恐怖了！它们真的袭击了大陆，就象老人预言的那样……你们知道，海底世界，因为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那些一直潜伏在黑暗深处的恶魔，从极深的海底游上来，猎取食物。而深海人的食物也在急剧减少，他们也需要上浮，去寻找更多的食物来生存。我的孩子……”陈凯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哽咽，“我的孩子他在一年前随大家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唯一的一个外型同我一样，完全是正常人类外型的孩子……我听说他们遇到了恶魔，他遭到了袭击，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家来了。”陈凯的眼中，泪光闪闪，随即，眼泪滚滚落了下来，“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管老人的遗言，不听妻子的劝告，妄想得到陆地人的支持，我……”
刘波疑惑地急急接道：“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我……”陈凯不停用手抹着眼泪，“我以为秘报深海恶魔的存在，得到上面政府的支持，就会帮我找回孩子，但是我错了，我给深海人带来了同被深海恶魔袭击一样可怕的灾难……”
刘波、于飞与董志良三人对视，心中皆在揣测。
刘波与于飞互相对视，眼前这个40多岁的男人，离开人类社会太久，竟然象孩子般，情绪极易变化。很难想象如果他返回陆地，要如何开始新的生活。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陈凯给刘波和于飞留下的印象，那就是单纯。
“很抱歉，我们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情……”刘波非常艰难地说，他完全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如他对爱情的绝望一样，“你说……老人的预言？是什么？很抱歉，我知道不该问，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到底做过了什么？”
“老人的预言……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已经把它珍藏在记忆中十多年了，”陈凯擦了擦眼睛，一脸的真诚。刘波三人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到寂寞，作为唯一一个陆地人，在深海生存的寂寞。陈凯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老人如何来到的这里，如何改建了这里，我就不加描述了，那是一段比较艰苦，但是却无比快乐的岁月，深海人帮助他完成了这个工程……我来到这里时，这里已经改建成现在的样子，开始时老人并不怎么理我，他似乎对陆地世界失去了希望……后来，他告诉我，二十年前，他曾经尝试向政府报告深海恶魔的存在及印度洋海啸发生的可能，并预言因为人类对海洋环境的破坏，最终会导致深海恶魔入侵大陆。但没有人重视，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早已记录在海难死亡档案里……那时，他每天守在接收器旁，等待政府通过他信中提及的波段与他联系，印度洋海啸发生后，我来到这里，陆地终于给他了回复，但是海啸已经发生，老人感到痛心，从此再也没有和陆地有过联系……”
于飞恍然大悟，转头看向刘波：“原来二十年前给政府写信的是这位老人……”
刘波沉思片刻，盯着陈凯问道：“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作为科学家，他为什么要放弃？”
陈凯的眼中带着迟疑：“他不愿意离开深海世界，而且……他后来告诉我，他本打算和陆地联系上后，把他对海震的相关研究都交上去，因为生活在深海世界，他总结了深海人对海洋的了解，研究出对海啸的预防与控制，但是……那是他最后一次回到大陆，他亲自把信投递了出去……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再去尝试，而选择了放弃，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来到这里不久，他就去世了……他曾经叮嘱我，不要泄露深海世界的秘密，但是……二年以前，我为了找回我的儿子，再次秘报了深海恶魔……没想到，却给深海人带来了灾难……”
“你有几个孩子？”董志良突然插嘴。
“四个，三个象他们的妈妈，是深海人，一个简直跟我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可是……”陈凯低下了头，“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刘波突然对这个孩子发生了兴趣，他接着问道：“这个孩子可以自由在深海中活动？不需要氧气吗？”
陈凯抬头，盯着刘波：“没错！他不怕水压，在深海中和深海人一样行动自如。非常聪明机灵，他是混血儿，是吧？”
陈凯最后的话，让刘波哭笑不得，但刘波还是点了点头，心中却对那个孩子有了猜想，他拥有了两栖的基因，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刘波忍不住想去研究的冲动。
于飞用胳膊捅了捅刘波，然后对陈凯说道：“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我们还有任务要完成。”
陈凯摇摇头，异常严肃地说：“深海人不会让你们离开的，你们发现了他们的居所，他们不会杀你们，但却也不会让你们走。除非……”
“除非什么？”于飞急急问道。
“除非你们可以帮他们毁掉深海人的屠宰场！”陈凯直视于飞，“浮上去，向南，距离这里500多海里的地方，有个人类的科研基地。这就是我给深海人带来的灾难，上面的人没有去对付深海恶魔，反倒抓了很多深海人去实验……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说着，陈凯的表情再次变得沮丧。
刘波三人不禁失色，按照陈凯说的位置计算，那里正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深海科研基地。刘波腾地站起来，他意识到，张园一定在那里，田伟他们都在那里。刘波无法控制情绪，他转向于飞说道：“我们反正也是要去的，我们答应这些深海人！”
“你疯了吗？就凭我们？”于飞皱着眉。
“他们怎么自己不去？”董志良不解。
“虽然这都是我的错，但我一个人进去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深海人虽然可以短暂脱离海水，但是离开海水后，行动力会大大减弱。深海人对那里深恶痛绝，却苦于基地的安全防范措施。而且，那个基地中的人类似乎与恶魔结盟了。”
“结盟？你的意思是？”于飞望着陈凯。
“是的，那些深海恶魔大部分都盘踞在基地附近。你们进入基地，启动爆破装置，毁掉那里，爆破后剩余的变异人和恶魔，交给深海人自己对付就行了。主要是深海恶魔的领袖，所有深海恐怖生物和小型变异生物都听从它的派遣。如果你们可以杀掉那个领袖……”此时的陈凯，言谈举止，似乎恢复了些理智。
“为什么不把它们完全消灭？”董志良提出疑问。
陈凯摇头：“不可能的，我问你，让你把全人类完全消灭，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炸掉地球，还是让气候急剧变化？关键是人类自己，不要再破坏环境，如果它们在最底层的深海，还能继续生存，它们就会留在那里。虽然它们的繁殖能力不强，但是数量还是在增加，而下面的生态环境越来越严酷，不能再继续往下潜，就只能浮上来。”说到这里，陈凯突然似有所悟，他站起身走向大门，边走边说，“老人留下了几张光盘，里面是他毕生研究的精华，我拿给你们，你们带回去，也许对控制海啸以及对付深海恶魔有很大的帮助。我想，他也是希望我这么做的……”说着，陈凯走了出去。
于飞望着陈凯离开的大门，无所谓地突然说：“我认为……如果我们去了深海基地，就等于是去送死。”
气氛骤然变得凝重，刘波与董志良面面相觑，没有人继续说话。
第三十六章
老方夹着根雪茄端坐在显示屏里，他轻松地跟田伟打着招呼：“你们的进度怎么样了？它们在哪里？”
张园与王立惊讶，张园急急跑到传讯器前，声嘶力竭地喊：“这是怎么回事？老方！你怎么会？”
老方摸了摸秃顶，吸了口雪茄，笑笑：“张博士，不好意思，从始至终一直隐瞒你。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
“这是政府的意思？”王立急步跟过来，“以前，所有的命令都是你下的？你一直在幕后指挥一切？”
老方继续微笑，没有理会王立的问题，他对田伟说：“我让张景方带着刘波他们来了，不过刚才突然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们在不在这里？”
田伟诡异地回答：“不在，我按照您的指示，支开了它们。”
“做得不错，完美的基因研究出来后，它们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我很期待你们的高级饮品啊。哈哈……”老方有些得意。
“真的是政府在操控一切？你回答我！”王立情绪激动，他无法相信今天的人类灾难，完全是人为造成，在这以前，他一直肯定的认为是深海恶魔想控制地球。
“政府？那些高层人士怎么会有我的野心？我要改造这个世界。”老方越来越得意，“把三种基因混合在一起，就可以缔造完美的新人类，我将是人类历史上，空前伟大的人物。”
“三种基因？”张园喃喃自语，“人类，深海人，还有深海恶魔……完美的基因，代价却是全人类的灭亡……”张园猛然抬起头，对着老方喊道：“你这个疯子！你要把人类都变成怪物，变成有蹼，有翅膀的怪物！”
“怪物？王立是怪物吗？那个孩子是怪物吗？”老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转问王立，“你想起那个孩子没有？我一直帮助你恢复记忆，就是因为那个孩子！你喝下了他的体液，可以变异得这么完美，但是你的体液却无法使田伟、我还有张景方变异。他在什么地方？”
王立哑然，原来他被安排从深海回到陆地，再加入陆地基地任务，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可是他在什么地方？王立皱着眉回答：“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没有变异，这里的人都还正常！”
老方欠起身，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用你的脑子，你应该可以感应到他，他从基地中逃了出去。在深海基地被恶魔攻击的时候，因为你无意识的感应，他再次返回基地。”老方又坐回椅子，“田伟主动妥协，与恶魔达成了联盟，你能活着，是那个男孩救了你。”
王立转向田伟，怀疑地问：“这些都是我晕倒后发生的？你知道一切？那个男孩他出现了？”
田伟点点头，肯定地回答：“他和大批的深海变异人出现，你不知道，他其实早已变异，我们在海上发现他以前，他就被深海恶魔领袖咬去了左脚，但是左脚重新再生了出来。研究记录中，男孩说出他在无意中，吞下了恶魔领袖喷射的体液，他是唯一一个吞下恶魔领袖体液的人，我只不过是接受了其他变异人的施舍。而奇怪的是，他虽然体内有了恶魔领袖的基因，但是身体并没有变得象我们一样，却拥有了超凡的力量。恶魔领袖，身体强于其他恶魔不知多少倍，在没有找到那个男孩前，我们只能从你身上得到基因，也只有你能感应到他在什么地方。他似乎是陆地人与深海人结合的后代，我曾尝试喝下你的血液，身体并没有变化。”
“他还活着吗？那个男孩？”王立嘴上问着，但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田伟回答王立：“他的再生能力那么强，他应该还活着，如果能吸引他加入我们……当然，我们最需要的是他的完美基因。这就要靠你帮我们寻找了。找出他在深海的位置。”
不能让老方和田伟找到他，男孩凄楚的表情，天真的眼神浮起在王立眼前，王立故意微笑：“好，我会去努力的。”
老方满意，既而转向张园：“你不应该对我们有私心，虽然我早就知道王立的身体变化，但是，我还是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可惜你让我失望了。等张景方他们到达，你要快一点把研究项目搞出来，刘波和钟菲的身体已经混合了深海人的基因，我让张景方把最初的研究注入了他们体内，只等你把基因稳定，然后所有人重新注射。你不要再让我不高兴了。张博士！”
张园木然地点头。刘波要来了，刘波要来了，她的脑中不停回响的，只有这句话。
刘波坐在潜水艇里，盯着空空如野的密封水箱，里面的深海人已经返回了家园，潜水艇离开深海人居住的海域后，奇迹般的恢复了动力，正在开足马力，往深海基地潜行。说服艇长，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表面严肃的艇长，早就对人类拿深海人做实验深恶痛绝，却又无法做出任何反对的事情，他需要这个工作养活一家老小。艇长要求刘波几人暂时保守炸毁基地的秘密，张景方的存在，会使这个行动夭折。他表示将全力支持刘波几人，变异生物能够从陆地消失，也是他的期盼。而深海人对刘波几人的信任，更是让刘波惊讶，在他们肯定的答应深海人的要求后，无数的深海人，象对英雄一样把他们三个送回了潜水艇，对比下，作为人类，刘波感到一丝惭愧，他认为换了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
老人的光盘，刘波认真仔细地放到行李中，如果有生还的可能，他一定要把这个光盘交到政府手里。深海恐怖生物……二十年前，汹涌而来的海啸被认为是最恐怖的灾难，它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二十年后，海震陆续发生，谈及印度洋海啸仍然色变的人们，更要面对随着各地小规模海啸突然登陆海岸的，不计其数的变异生物和……至今还没有见到的深海恐怖生物，它们会是什么样子？和变异后田伟的样子相象？还是……刘波无从想象，大海，神秘的海洋世界，到底还隐藏着什么？刘波希望老人的研究可以给人类带来希望，带来对抗自然灾害与恐怖生物的无限力量……
刘波托着沉重的头继续回味，不久前，这个舱里曾进行了一次秘密的讨论。于飞、董志良、钟菲和冯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家决定先假扮妥协，服从，混入基地后，由董志良与冯明明两人伺机寻找隐秘的自动引爆装置，冯明明精于这个方面，她接受过严格的专业培训。而刘波、于飞和钟菲负责引开田伟、张景方还有张园和晓青。于飞有个提议，他认为可以把王立争取过来，而张园也不是没有希望，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力量。现在深海基地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大家都隐隐明白，老方会派他们到深海基地来，绝不是寻常的决定，当初要于飞销毁掉张园在陆地的资料，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于飞揣测，老方担心除了基因计划小组的成员外，其他人包括政府知道这件事情。刘波几人并不反驳于飞的推测，离开深海人的居住地时，刘波试探性地告诉张景方基地中有恶魔的存在，张景方的态度并没有象遇到深海人那样惧怕，这一切表明，张景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炸毁基地的事情，必须隐瞒张景方，通讯设备已经恢复，张景方知道了，无异于老方也会马上知道。刘波几人短暂地商讨后，各自走离，不能让张景方有丝毫的疑心。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次的行动等同于送死，强烈的爆破后，周围几海里的水域都会受到影响，而逃生的时间只有15分钟。艇长保证爆破启动后，全速离开爆破区，但是刘波几人却在担心，那时是否可以安全撤离，而且必须破坏报警系统，让所有的变异人和恶魔留在基地中，这样想着，这件事情并不是很容易完成。而且，必须有人生还，政府需要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派出军队，彻底消灭潜伏在深海中的恶魔，还有老人的光盘也必须上缴。
潜水艇在全速前进，艇中，知道即将行动的人皆心情忐忑。没有深海基地的构造图，自动引爆系统肯定需要密码，还要把所有的报警装置拆除。即使受过专业训练的冯明明也认为这是很难完成的工作，只有几个人执行，于飞和董志良虽然也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但是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冯明明靠在床头发呆，一定要自动引爆吗？如果……如果看到基地的构造图，找出整个建筑的支撑点，也许可以有更好的办法炸掉基地。但是，基地中有没有可以引起剧烈爆破的能源？冯明明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美国发生的911恐怖袭击，她自嘲地笑，这时的自己也有点象个恐怖分子了。在深海基地周边的海域，有一些小岛，冯明明相信，岛上除了活尸，已经不可能有正常的人类存在。借这次爆破，引发海啸，把周围的海域清理一下，也是好事，只是无法疏散附近的鱼群，生态环境又会遭到严重破坏。冯明明似乎已可想象出，附近海域漂浮起无数鱼类的残尸的景象。为了人类的未来，大家别无选择。
于飞点燃一颗烟，坐在钟菲的面前，烟雾缈缈中，于飞紧盯着钟菲的脸，笑笑说：“你真的很漂亮。如果我们有命回去，我一定会追你。”
钟菲甜美的笑容浮上脸颊，尖尖的小脸瞬时红晕，她低下头：“谢谢你开始信任我了。不过……”钟菲抬起头，仍旧微笑，“不过我是个再造人，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于飞撇撇嘴，无所谓地回答：“你能生孩子吗？”
钟菲的笑容一下不见，皱着眉说：“你就是想找一个会生孩子的人？”
于飞吐出一口浓烟，哈哈笑道：“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生孩子，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如果你不能，那也不妨碍我喜欢你。”
“你这是什么理论？你为什么会喜欢我？”钟菲绷紧的面部表情舒缓了一些。
于飞一下趴到桌子上，凑近钟菲的脸：“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因为你是美女，但是最近的接触，让我发现，你不仅是个美女，而且还很善良。这就是你吸引我的理由，我很抱歉以前对你的怀疑，我想你可以理解。”
钟菲的嘴角翘起，眼中流露真诚：“谢谢你于飞，你让我不再因为自己是再造人而自卑。”
于飞情不自禁，用手捏捏钟菲的脸蛋，微笑着说：“傻丫头，你是美女啊！”
瞬间，钟菲怦然心动，于飞英挺帅气的脸晃在眼前，她感到双颊滚热。
第三十七章
张景方躲在艇里的单人卧室，缩在床上，急急打开掌上传讯器，通讯已然恢复，他不停地拨叫老张的私人传讯，但是传讯器中一直是老方预留的讯息。老方晃着地中海的秃顶，一遍又一遍地在显示屏上重复：“我现在无法接通，就稍等片刻。”
“这个老狐狸！”张景方在心里咒骂，把他派到这么危险的深海来，自己却不知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送死？该死的，快点接通，快点接通。张景方不肯放弃，半个小时后，老方的问候终于替代了留言：“什么事？”
“我要求返回！我要求返回陆地！请你派别人来，我要退出这个研究计划！”张景方无法控制情绪，但仍压低了声音。
老方一下拉长了脸，表情不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初就不想来，是你告诉我深海基地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但是你知道吗？我见到了无数的深海人。刘波、于飞他们几个和那些深海人谈判，谁知道他们嘀咕了些什么东西！我待在这么深的海底，没有一点安全感！我老婆孩子怎么办？我要回去！反正有刘波和张园，他们一定可以研究出你想要的基因！”张景方不容老方插话，一口气说个不停。
老方冷笑：“你知道了这么多内幕，你以为你退出计划就能活命吗？”
张景方一下愣住，他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个事实，老方一直隐瞒政府在搞这个秘密研究，他以肢体再生为项目计划，得到了政府的大量研究资金，而实际却在发展自己的王国，钟菲是老方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他下令干掉的。张景方的额头骤然冒出冷汗，钟菲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他张景方死后，也许也会出现张景方1号，张景方2号……
“好了，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别担心，只要你们到了深海基地，一切都会转好，我已经和田伟他们联系过了，那边很顺利，就等你和刘波过去继续研究。不过你要看好刘波，我之所以送他过去，是因为张园，等到他们在深海基地绝望的时候，他们会一心一意地服从我们，张园和刘波之间的感情很微妙，你要把握好这个分寸。还有于飞那几个特警……”老方突然得意地笑，“那是我送给你们的实验品，等你到了基地，随你怎么处置，钟菲1号如果听话就留下她，否则也拿去实验好了。”
张景方嘟囔着，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清楚，他原来根本没有选择，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老方是多么的阴险。对老方的不满，起源于在陆地上，老方对他研究的控制，他明明可以继续在陆地研究，却非要他转到深海里来。张景方不明白老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现在开始担心，也许，等完美基因研究出来的时候，参加研究的所有人都会消失，不留痕迹地人间蒸发，深海基地将是他们的海底墓穴。
“你在想什么？改变主意了没有？”老方了解张景方，他太懦弱，只要吓吓他，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会乖乖听话的，他没有别的选择，老方继续说道：“你在深海基地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家人，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就专心地搞研究吧。”
老方最后的话点醒了张景方，他明白老方在威胁他，他对着掌上传讯器点点头，回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研究的，请你一定要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放心好了，我的人会24小时不离他们的。”老方露出满意的笑容，摆了摆手：“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到了深海基地后，我们再联系吧。”
传讯中断，老方的脸消失，张景方呆坐在床上。要怎么办？该怎么办？继续乖乖地做老方的小绵羊，还是站起来反抗？他最初只是想和张园一起把她的理论具体化，实现人类肢体再生的梦想，但是……在老方的控制下，他一步步地偏离，杀了一个又一个的深海人。张景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充满了罪恶感，他在心底对自己说：“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如果最初不是我把那个男孩的事情汇报给老方，如果不是我提议对那个男孩进行研究改造人体，老方怎么会有现在的野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张景方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抱住头，忍不住痛哭起来……
响亮的敲门声，张景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按动床边的对讲：“谁？”
“是我，刘波！我想和你谈谈。”门外等候的是刘波。
张景方急急关闭掌上传讯器，塞到枕头下，回答：“你想和我谈什么？”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刘波的语气很友好。
张景方沉思了一下，整理了整理头发，再次按动床边的门锁控制：“进来吧。”
幽暗的深海，静寂海面下，生机盎然的水底世界。深海基地的强光探照灯，在有序地交叉，扫视，已经接到潜水艇要求接近的呼叫，田伟关掉了防范系统，只等着潜水艇停在B区外。
张园双手抱着肩膀，不安地盯着窗外，刘波来了，这说明他妥协了吗？他将要和她一起在这里生活，直到把地球改造成老方的帝国。王立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家都在紧张期待潜水艇到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王立，1个小时前，张园就找不到他。张园知道，这次，张景方也来了，带着她的研究，她的梦想，她所有的一切。也许研究出完美的基因，是很令人兴奋的事情，但是人类却因此变异，在若干年后的人类历史上，她张园会是个什么角色？张园无从揣测。她只希望目前，可以快点见到刘波，她需要一双大手给她安慰与支持。
潜水艇缓缓停稳，重力系统的诞生，可以稳稳固定住船身。潜水艇中伸展出长长的折叠通道，直通向深海基地的登陆门。所有人不需要更换衣服，直接带好随身物品，从通道中就可以走进深海基地。
一些潜水艇上的工作人员，利用传送带，把张景方从陆地转移到深海的研究相关用品，一件件传了进去。刘波拎着小小的箱子，这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生活必需品和老人的那张光盘外，什么也没有。其实，这些生活用品并不用携带，深海基地物品齐全。刘波缓缓走在通道里，他丝毫没有发觉，他脑中想的竟然不是张园，而是不久前与张景方的对话。从他踏进张景方的房间，他就感觉到张景方的异样，张景方在担心什么？刘波只是想和他谈谈关于变异的研究，从他被基地救回到今天，他从未和张景方就研究项目做过沟通，在快要到达深海基地前的瞬间，刘波突发奇想，作为科研人员，他应该从张景方那里了解一些事实。
张景方猜疑的眼神，仍然在刘波脑中不停闪现。但是，对科学的执着打破了两人中看不见的壁垒，最后两人竟然同时对张园的理论赞不绝口，刘波诧异地发现，张景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只是太希望把项目搞出来，搞成功，这点，刘波完全可以理解。直到潜水艇靠近深海基地，两人才停止谈话，瞬间，气氛又恢复尴尬，刘波难忘张景方最后的话：“其实，其实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刘波当时笑着走出了张景方的房间，谁也没有提起其他的内容，除了张园的研究，但是……但是刘波相信，他看到了张景方厚厚眼镜片所遮挡的善良，是的，他并不是无可救药。
张景方走在最前面，身后依次跟着刘波、于飞、钟菲、董志良和冯明明，艇长拒绝登陆基地，也不同意他的船员踏进去。在于飞的眼里，这位40岁的艇长，相当有人格魅力，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里，也许他真的会离开特警队伍，跟着这位艇长，从此在海上漂泊，远离人的世界。
登陆门滴滴响着，尽管所有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全身斑红，眼睛血红的田伟与晓青出现在门的那一边时，张景方还是被吓了一跳。刘波几人的心也无法按捺地狂跳不止。
田伟拍着骨节粗大的手，远远地欢迎。虽然没有变身为恐怖生物，但无论如何在张景方的概念里，也不能称谓他为人了。张景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心中不停地狂骂：“该死的老方，该死的老方。”
田伟与晓青闪过两边，静待几人全部通过，登陆门再次滴滴响着，在身后紧紧关闭。
晓青的眼睛始终没有去望刘波，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从刘波在陆地上，转身离去的刹那，晓青认为，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不是她，她从张园的助手变成田伟的助手，她恨不得所有的人类死光，再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现在没有，以后没有，将来也永远再不要有。
王立的后背已经湿透，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与急促的呼吸声，田伟和晓青在迎接张景方的到来，基地中现在疏于防范，他只有这个时间可以潜入田伟的房间，他要寻找基地的构造图。在其他地方遍寻不见，王立意识到，也许只有在田伟的房间才可以找到。
书架，没有。抽屉，衣柜，甚至田伟的床铺下面，都没有。王立几乎要放弃，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基地图会放到什么地方？他知道在这里有逃生舱，那是给所有研究人员，在基地发生异变时准备的，但是却不知道那些救生潜水艇在什么地方。本应该在走廊中明确注明的位置，在基地里，却比基因储藏室更难发现。这里实在象个地狱，有来无回。但是王立没有放弃希望，他知道，那几艘小小的潜水艇，一定就在某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他要找到它们，这样就可以放手一搏，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和张园可以乘坐小型潜水艇逃离。
王立找了所有的地方，只剩下田伟房中，形同虚设的电视没有查看。王立有些泄气，也许田伟的手里也没有构造图，他们注定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待下去。王立拿起电视遥控器，完全放弃了寻找，他也根本不盼望打开电视，可以看到什么内容。他房间中的电视早已没了讯号，和地面连接不上。鬼才知道现在地面的电视台有没有正常放送。但是，鬼使神差，他还是按动了开关。
鲜红的背景图案，上面罗列出7、8个菜单。王立无意扫过去，却大吃一惊。
第三十八章
田伟引着几人往基地主控厅走去，晓青磨磨蹭蹭地走在田伟的后面。钟菲犹豫了一下，咬咬下唇，主动向晓青打招呼。
晓青抬眼看钟菲，勉强挤了挤笑容，并不回答。她实在没什么话要对钟菲说，即使虚伪的客套，在现在的晓青看来，也是能免则免。反正她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人际关系，什么职称评定，即使全世界没一个人理她，她也毫不在乎。
钟菲有些无趣，讪讪地不知道怎么继续。走在身侧的于飞，及时插进来，挽住钟菲的腰，亲切地笑笑。钟菲感激，没有拒绝，任由于飞搂住，一起走了进去。晓青视若无睹，脑袋偏向一旁。
董志良和冯明明惊讶，相视对望，疑问过后，两人继续仔细打量所经之处，牢记通道位置，似乎漫不经心地浏览。任务已经开始，越短时间完成，大家与整个人类幸存的希望越大。
进入大厅，田伟招呼大家坐下，堆起脸上的红色硬块，脸上挤满笑容。他径直向传讯器走去，打开传讯器，里面传来老方期待已久的声音：“你们都已经安全到达了。很好。”晃着锃亮的秃顶，老方满意地笑，突然他皱了皱眉，“怎么人都不齐啊，张园和王立去哪里了？”
声音未落，门口响起王立轻松的声音：“来迟了来迟了，抱歉抱歉啊。”大家转头去看，王立微笑着走过来，身边跟着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张园。一瞬间，刘波心跳加速，他看到张园与王立手拉着手走了进来，他使劲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是，没错，张园与王立不仅手拉手，而且，张园的视线始终停留在王立的身上，没有朝他刘波多看一眼。身边，女子轻声不屑地“哼”，刘波知道那是晓青，他骤然头晕目眩，一个月没见，张园居然和王立……刘波的心在下沉，他不停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可意外的，这很正常，这……
老方在传讯器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什么，刘波没有去听，他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思维停顿，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是怎么来的，他来这里做什么……他全不记得，绷紧的神经似乎在看到张园和王立的一刹那断了弦，很久连接不上。直到于飞不停在身边大声喊他，他才回魂似地醒悟过来，望着满屋子里的人发呆。
从看到王立笑嘻嘻地走进来，于飞就察觉出刘波异样的眼神，这张园也真是水性杨花，刘波如此痴心地恋着她，她却说变就变，于飞在担心，刘波呆滞的眼神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未恢复记忆时的王立。于飞皱着眉头看老方发表演讲，心里却不停地嘀咕：“都世界末日了，还有闲心谈感情……”想到这里，他突然接触到钟菲瞥过来的眼神，心思骤然又是一变，越是绝望的时候，人似乎越需要感情的寄托。
众人各怀心事，老方顺利地布置完工作，没有人反驳他的意见，老方满意，他明白，此时此刻，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都是很不明智的决定。结束传讯，田伟—新的深海基地负责人，站在大家面前，表情严肃，俨然新帝国总统副手的得意。于飞不觉好笑，这把枪，老方真是很得心应手，只是不知道他可以为老方服务多久。
两个月后，深海恶魔将全部返回，它们从深海会带回更多的同类，驻扎在基地，只等基因研究成功，一起从海岸登陆，老方许诺，将给它们同变异人类一样的优厚待遇，共享地球资源。田伟异常认真地告诉所有人，资源是不可能共享的，他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变异的男孩，研究出完美基因，然后……老方会上报恐怖生物在深海中的位置，军队将会去消灭掉所有的深海生物，它们被消灭后……老方自己的计划将正式启动，那时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顺着昌，逆着亡，地球将被彻底改造。
听着田伟的计划，于飞几人不寒而栗，董志良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疯了吗？消灭恐怖生物，然后地球恢复和平宁静，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刘波他们研究出恢复的基因，把你们的身体都恢复，这不好吗？为什么要改造地球？”
田伟冷笑：“我还一直奇怪你们几个怎么没人说话，其实你不问，我也要说的，我要告诉你们我们为什么这么做，这连王立、张园他们都不知道！”田伟示意董志良坐下，他继续说道，“地球现在的状况大家都看到了，环境越来越差，臭氧层被破坏，自然环境被破坏，大量的动植物绝种，这都是我们人类的杰作。只为了我们可以得到我们所认为的幸福生活，但是代价却是这个星球的衰老。老方要改造这个地球，他要还给我们一个崭新的地球，一切都回复自然原始的状态，让这个星球可以休养生息，消灭掉太多的人类，只剩下精英们生存，繁衍精英的后代……我想，王立会同意我的说法，以前，他一直喋喋不休地给我讲海洋环境的破坏，不是我不去重视，而是我重视了有什么用？没有根本解决的办法，所以，我拥护老方的决定，给地球新的生命。而且……有了完美的基因，即使海啸再猖獗，再猛烈，我们可以同时在陆地与海洋生存，还会惧怕大海吗？这也是解决天灾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所有人诧异，一直以为田伟、老方不过是私心作怪，妄想称霸这个世界，没想到他们的理由竟是如此的堂而皇之，甚至让人肃然起敬。刘波提出异议：“但是这太偏激了……要所有的地球人为此殉葬吗？难道海啸就没有别的预防与控制的办法？”
田伟继续嘲弄地笑：“这就是代价，罪有应得的代价。本来我们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借助张园的理论，再到深海人被发现，由于无意救起那个男孩，引出潜伏的深海恐怖生物，这一切是天命！是地球在发怒，她在一步步引导我们。试想，没有人类对环境的破坏，我们怎么会发现深海人，怎么会发现恐怖生物，怎么会知道人类还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和完美的身体？一切都毁灭后，将是全新的开始，地球将重现活力。”
张景方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嘀咕：“我不过是想得到完美基因，我从没有这么远大的目标。”
说话间，传讯器中突然传来急急的呼救声。
田伟急速转身，打开呼救的频道，显示器上出现一张年轻惊恐的脸，刘波几人认出，那是潜水艇上的工作人员，他在大声呼叫：“我们被袭击了，潜水艇遭到突然袭击，艇身漏水，我们需要救援，快打开通道，我们要弃艇。”
话音未落，众人皆听到巨响，基地似乎被某种重物砸中。
“这是怎么回事？”张景方的冷汗再次冒出，语气慌张。
田伟没有回答，迅速打开基地外部监视，墙上悬挂的屏幕上，出现了基地外的景象。休息大厅中的人，被眼前的影像震撼住，外面的强光下，成群的深海恐怖生物包围住基地，潜水艇正在被攻击。
这是刘波第一次见到恐怖生物，它不同于在陆地盘旋的小小变异生物，猛然看去，外型和田伟变异后相似，巨大的翅膀平展在身后，功能与鱼鳍无异。靠近基地外监视镜最近的一个恐怖生物，转过头来，整张脸一览无遗，刘波突然感到窒息，除了恐怖电影，他从未真实地面对过如此景象。人类恐怖电影中，怪异恐怖造型，已经极具想象力，但是这张脸却还是超越了刘波能想象到的范围，凹凸不平，似乎寄生着无数线状游虫的脸，滑腻腻的让人感觉恶心，如脓包的凸起点，没有规律的上下收缩，偶尔露出猩红色的脓点。尤其是那双眼睛，血红色的眼睛，让人看了一眼，就永生难忘，那是对没有瞳孔的眼睛，整个眼眶中只有一片血红，颜色浓得似乎随时滴出血来。它对着镜头，张开了嘴巴，刘波更是心惊，嘴中看不到舌头，里面布满了尖利的牙齿。
它抬起长满灰毛的手掌，可以望见尖尖的指结上锋利如匕首的指甲。手掌快速划过，屏幕上的影像剧烈摇晃，全身的灰毛夸张地在水中浮动，转瞬，屏幕上一片黑暗。
众人愣在那里，短短几秒，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恐怖生物来得突然，让田伟也措手不及。田伟的手停在屏幕控制键上，脑中不停地闪出问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联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它们怎么会这么快返回？
又是剧烈地撞击，众人直觉反应，弯身躲避。传讯器继续传来潜水艇的呼救。艇长严肃深沉的形象浮起在于飞的脑中，他快步跑过去，撞开田伟：“你在发什么呆？他们需要救援！”于飞说着，接通讯号，急急应答：“这里是基地，现在情况怎么样？”
“它们破坏了我们的外侧防卫，它们似乎很了解潜水艇的弱点。虽然它们现在还没有进入潜水艇内部，但是艇的后半身已经完全侵水，我们封闭了通往这里的所有通道，有些人……有几个人没来得及逃离。”
于飞迅速转身问田伟：“哪个是登陆门的控制键？打开通道让他们进来！”
不等田伟回答，晓青冲了过来，指着一排圆形黄色按键：“是这些！”
于飞不容置疑地说：“打开！”说着，回叫潜水艇，“你们马上撤离那里，快速跑过来，带上所有可携带的武器和装备。快！”
“你在做什么？这里的负责人是我！”田伟醒过神来，大声地抗议。
“我比你有作战经验，这个时候还是听我的比较好。虽然不知道它们怎么会突然袭击，但是，为了保命，你最好暂时闭上你的嘴巴，不要罗嗦！”于飞不客气地回答，接着又严肃地问道，“基地中有没有可用的武器？”
田伟点点头。
“刘波，王立，张园，张景方，你们跟他去取武器，把所有人的都带来，带足装备弹药。晓青，钟菲，你们守在这里监控，确保所有幸存的人从潜水艇中逃生，进入基地。”于飞说着，离开控制台，招呼董志良和冯明明，“跟我走，我们去登陆门接应。”
“头儿，我们的手枪已经被没收，没有武器怎么跟它们斗？”董志良提出疑问，但是并没有停下脚步，紧随着于飞跑出主控厅。
“大不了也变得跟田伟一样，走吧。”于飞头也不回地回答。冯明明紧随其后。
没有时间置疑，即使不情愿，田伟也别无选择，他带着刘波几人快步跑向自己的房间。进入房间后，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他的举动引起刘波的怀疑，刘波不由着急：“你这是做什么？武器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确切的地方，我必须查看一下基地的构造图，才可以准确地找到位置。”田伟的手有些颤抖，恐怖生物突袭，基地中只有这几个人，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恐怖生物，即使已经变异，田伟还是不由冷汗频出，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又是如血般艳丽的红色，刘波盯着电视屏幕，回想恐怖生物，突然忍不住干呕。张园急急跑上前，轻轻敲打刘波的后背，语气担忧地问：“你还好吧？”
刘波咽下酸水，直起身，看了静立在一侧的王立一眼，对着张园摆摆手：“我没事。突然有点恶心。”说完，他扭过头，再次盯着电视画面，田伟已经调出了3D基地构造图。刘波强忍住反胃的感觉，凝目查看。
王立来不及跟刘波解释，他感觉出刘波对张园的冷淡，但是没有时间澄清，他已经在刘波几人进入基地的时候，看到了构造图。左侧上角的船型标记，位于基地C区，远离主控厅的地方。王立再次温习路径，他知道，也许很快，他就会去那里。
第三十九章
田伟找到了武器存放的装备仓库，他手指点去，说道：“这里，我们快去。”
刘波急忙插道：“这个构造图可以打印出来吗？”
田伟点头，站起身往外走：“等把武器取回后，让张园来打印吧。”
张景方若有所思地回望了眼已经关闭的电视屏幕，最后一个走出了田伟的房间。没有人发觉，瞬间，在张景方的脸上接连不断换了几个表情，最后停留在脸上的是微笑。
于飞奔到登陆门，按通门旁的可视对讲，呼叫主控台：“晓青，他们到了没有？如果到了，你先打开第一道门，确定全部人进入后，立即关闭，再打开我这里的第二道门。”
“好。我已经看到他们了，他们正在陆续通过第一道门，跑向你这里，艇长守在门边，他说还有两个人没有来，让我再等一下。”晓青回答。
于飞沉思了一下，迅速做出决定：“晓青，打开这道门吧，让已经过来的先进来，我和艇长去等。”
“头儿？”董志良似乎有异议。
于飞摆摆手，制止了董志良的话，门在眼前打开，于飞快步跑出，对着董志良喊道：“你和明明留在这里。这是命令。”
“头儿！头儿！”董志良急急叫道，于飞头也不回地跑远，对面，已经有惊慌失措的艇员跑了过来。董志良赶紧伸手，“这边，这边，快！”
陆续有人从潜水艇的折叠通道进入，艇长手持手枪立在折叠通道与第一道登陆门的接口处。于飞叫着艇长，大步跑了过去。艇长转头，严肃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看到于飞两手空空，径直把手中的枪扔给他，从口袋中又掏出了另一把：“我就知道你会来。”
于飞笑：“还有两个人没有出来？”
艇长点头：“最后两个，他们在驾驶舱做最后的处理，就是呼叫你们的那个人和他的副手。”
说话间，折叠通道内已有人跑来，正是于飞在传讯器中见到的年轻人。他急急地跑着，身后跟着另一个男子。眼看就要赶到登陆门。突然，折叠通道被猛烈撞击，两人跌倒在地上，挣扎着爬起，一声刺耳的怪叫从潜水艇中传来，随即，一个躯体高大的恐怖生物出现在通道那端，海水急泻而至。可视对讲中传来晓青焦急的声音：“我必须马上关闭登陆门，否则海水就会涌入基地。”
于飞和艇长对望一眼，没有犹豫，两人同时冲了出去，使劲拉进两个年轻人。登陆门在瞬间关闭，汹涌的海水与飞扑而至的恐怖生物被挡在门外。于飞四人不敢停留，继续狂奔至下个登陆门，身后是恐怖生物剧烈敲击登陆门的声音。
董志良与冯明明早已望眼欲穿，满心焦急，看到于飞四人踉跄着跑回，急急伸手拉过两个惊魂未定的年轻男子，第二道登陆门快速关闭。
于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转身，艇长拍了拍于飞的肩膀，肯定地说：“小伙子，不错！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于飞沉着冷静地回答：“先去主控厅，问清情况，我认为有必要先跟上面汇报一下。”
艇长不答话，眉头拧紧，跟在于飞的身后走进了大厅。
晓青坐在主控台前，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四个月前，陆地基地上发生的惨剧，在那之前，她还是善良秀丽的女子，对未来，对爱情，充满了幻想与期待。噩梦般的一夜，改变了她整个人生，她开始痛恨一切美好的事物，只因为她不能再拥有。而此时此刻，紧张急迫的气氛，似乎唤醒了她遥远的记忆，曾和刘波一起在基地楼中狂奔的记忆。手扶在主控台前，心神却早已飘远。
“晓青，帮我接通老方！快！”于飞走到晓青身边，晓青怔怔地发呆，晓青斑红的皮肤，于飞不敢太过靠近，他疑惑地问，“晓青？晓青？快接通老方！”
“啊？！是！我这就接通。”晓青急急连线，于飞的命令，使她不由心底升起一丝喜悦，她感到自己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但是低头看看斑红的手掌，晓青不由暗自叹息。
一遍遍地连线，毫无讯号。晓青奇怪，抬起头：“连不上。”
“试试其他频率。”于飞皱着眉，双手抱肩。从潜水艇中逃生的众人，散在大厅里，心有余悸。
晓青尝试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难道……”于飞心底思忖，深海恶魔真的有如此高的智商，知道如何破坏人类的通讯设备？骤然，基地外传来巨响，基地似又被重物撞击，晓青急急打开其他的外部监视，众人挤过来看，潜水艇被恐怖生物齐齐推着，撞向基地外部。
控制台上红灯闪烁，警报器鸣起，自动报警设备启动，电控声音在整个基地回响：“基地B2区漏水，海水涌入，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该地区，10分钟后该地区全面封锁。漏水位置临近的安全防护门已经关闭。请所有人员注意，迅速撤离。”
于飞和晓青不由同时心情紧张，刘波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有没有靠近B2区？
刘波浑身上下挂满了轻型武器，田伟身材高大，背起一个小型榴弹。基地中的武器少得可怜，子弹数量也不多。刘波不由心中担忧，脑中不停浮现恐怖生物难以形容的脸，尖刺的指甲与布满牙齿的阔嘴。这些武器可以让他们维持到什么时候？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潜水艇已经不能用了，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刘波思虑万千。
王立双手不停地拣起一盒盒子弹，头也不抬地询问田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联盟了吗？它们为什么会突然袭击？”
田伟斑红的脸在扭曲，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一点，摇摇头，没有回答。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何和它们联盟的？它们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刘波把压在心底很久的疑问说了出来。王立与张园同时转看向田伟，期待他的回答。
田伟取出最后一盒子弹，塞给张景方，用脚把箱子盖上，不情愿地回答：“通过那个男孩！”
“你说什么？我搞不懂了！”王立惊讶，盯着田伟，“我们拿他做实验，他怎么会帮我们？他可以和恐怖生物沟通？”
田伟转身离开房间，边走边说：“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沟通的，他变异后，好象拥有了和恐怖生物沟通的能力，至于他当初为什么会帮我们……”田伟转头看了王立一眼，“是因为你。”
“我完全糊涂了……”刘波跟着走了出去，他头一次感到逻辑如此混乱，他需要田伟从头到尾，把所有细节说清，这其中一定滤过了一些过程。刘波打算继续询问，突然，基地外部似乎被猛烈撞击，随即，走廊里警报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景方开口询问，慌张地到处打量。
电控声音响彻在走廊里，众人抬头四望，墙壁上，闪着蓝色荧光的牌子上，写着大大的“B2”。
“是我们这里！”王立警觉地喊道，“快跑！”
即使几人全身挂满武器装备，生死攸关的时刻，亦如脱兔般急速狂奔起来。张园与田伟更是上下纵跃，刚刚踏出一道电控门，门在身后随即锁紧。时间紧迫，几人亡命逃离，总是在最后的一刻，跨出大门。来不及查看墙上所指示的区域，不停歇地直奔回主控大厅。田伟径直奔向控制台，毫不掩饰地咆哮：“那些该死的东西干了什么？”
于飞指了指屏幕，异常严肃地说：“他们要闯入基地，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刚才尝试和陆地联系，但却联系不上。”
来不及休息，刘波、王立与张园依次，急急把武器分给大家。
艇长眼望着部下手中接过一个个轻型武器，皱着眉接道：“我不想让我的这些兄弟送死，他们都还年轻。救生艇在哪里？”
“上了救生艇，就能逃过它们了吗？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被追杀。”董志良摆弄着武器插嘴，“不如干脆想办法把它们都干掉！”
“就凭你？”田伟不屑地看着董志良，“你连我的一击都受不了！”
“你！你到底站哪一边？反正你已经变异了，干脆你出去彻底投靠它们算了！我看你也比它们好不了多少！”董志良气愤，大步走到田伟面前，反正怎样都是死，董志良反倒不感到惧怕。
“妈的！你们都给我闭嘴！要吵外面吵去。要不干脆把大门打开，让那些东西都进来，我们统统被吃掉好了！”于飞气得拍起桌子，无意中碰到了一个按扭。电子声控又响了起来：“C1区大门已经打开，2分钟后大门关闭，自动排除海水，请工作人员注意。”
众人皆大惊失色。大门打开，意味着……那些恐怖生物将会肆无忌惮地进入基地。于飞慌急，转身，对着一排排闪烁的按扭，狂叫着：“怎么把C1区的通道关闭？快关闭！”
晓青手忙脚乱，急急操作，关闭了C1区的通道。同时，众人听到王立的惊呼：“救生艇就在C区！”
所有人齐唰唰地转向王立，目光中隐着猜疑与绝望。于飞大步走到王立身前，额上青筋暴起：“你确定？”说着，于飞转向田伟，“逃生设备只放在C区？”
田伟斜着眼睛看王立，并没有回答于飞，他对着王立问：“刚才在我房间看到的？上次我们来这里，谁也没找到那个构造图。”
王立的语气沉痛：“不错，如果上次找到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情发生了。”
“我说，你们不要再废话了好不好？快想办法怎么去C区。”艇长显得极不耐烦。
钟菲拉着冯明明的手，一旁观望。冯明明背起轻型全自动枪，果断地说：“冲过去……把它们引到基地中心，然后关闭所有通道，炸掉基地，把它们一举消灭。”
“你说得轻松，怎么把它们引过来？你还没跑，它们就扑过来把你咬碎了！”田伟哼了一声。
钟菲咬了咬下唇，毅然下了决心：“我已经是个死过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没关系，我去引它们。”
于飞吃惊地望着钟菲娇美的脸：“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张园低着头嘟囔，说着，她抬起头，“张景方！我们……”
随着张园的话，众人转头望，骤然发现，张景方并不在这里。争论的过程中，谁也没有留意他，他不知何时离开。
第四十章
张景方凭借超人的记忆力，在田伟房中，短短的时间里，迅速记下了通往救生艇的路径。在科学院时，他也曾漫不经心地浏览过深海基地的内部构图，对那小小的救生标记，记忆犹新。
五人取回武器，紧张的时间内撤离B2区时，张景方在最后一道大门锁紧后，偷偷转了方向。他知道，B2区与主控厅之间交接的走廊，可以转向C区，救生艇就在那里。没有人发现他的离开，刘波四人都在亡命奔逃。
张景方沿着走廊跑着，头顶的指示告诉他，他越来越接近C区。转过一条通道，跨进一道电子门，张景方眼前出现了一个宽大的大厅。小型潜水艇架在全自动新型质材的架子上。张景方急急跑上控制台，仔细查看按扭，额头渗出汗，他对这些操控并不熟悉。时间紧迫，也许现在刘波他们已经发现他离开了，基地的监控设备也可以看到任何区域，张景方咬咬牙，按照对电子操控的常识知识，按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按扭。身后传来架子升降时，发出的摩擦声。张景方喜出望外，大步跑过去。
同时，基地的电控声音又响了起来，C1区的大门被打开。张景方突然面如死灰，他的位置多么靠近被打开的大门。如果……他急急地去拉潜水艇的封闭门，心越急，门越拉不开，张景方已经汗流满面，不由大声咒骂：“他妈的，这该死的东西，怎么打开？”潜水艇的支撑架已经完全撤去，潜水艇落到巨大的压力池中。
咕噜咕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景方不由全身发麻，强烈不祥的预感，让他愣在原地，不敢回头。等了一下，后面没有任何响动，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扳动潜水艇的大门，身后又响起咕噜的声音，他禁不住扭头去看。邪恶的血红眼睛，满脸上下伸缩的线状寄生虫，一个恐怖生物在张景方的身后，头已经探得很近。
张景方恐惧得大叫，来不及发出声音，恐怖生物一口咬住他的头，双手扯住他的身体。头被咬下，恐怖生物抓起他的身体，抛向不远另一个恐怖生物，恐怖生物接住，几口，张景方被撕成碎片，吞下了肚。两个恐怖生物左右看看，上下跳跃着离开了救生大厅。地面上，张景方的掌上传讯器被抛在地上，闪着红灯，里面传出老方的呼叫，但是张景方再也无法接通了。
主控大厅中，寂静无声，所有人盯着监视屏幕，眼中无不流露出恐惧。王立提醒大家先查看救生潜水艇所在的区域，晓青接通了监视器，却恰好让大家看到了张景方被吞食的一幕。C区通往其他各区的通道全部被封闭。刘波感到双腿在抖，几乎站立不住，张园及时地赶过来，扶住他，掩饰了他的恐惧。刘波感激得望了张园一眼。张园红色的眼睛，隐着无限柔情，刘波却丝毫没有体会出来。对恐怖生物的惧怕，延续到了张园的身上，刘波挣脱了张园，摆摆手：“我没事。”
张园点点头，她怎么不了解，此时的外型，让她无比自卑。
王立的脑中又浮现起同事被吞食的景象，几个人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们进来了……我们是不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董志良的声音低沉，无助。
于飞被震撼住，这场面比那些活尸更惊心，恐怖电影中的镜头，现在，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他盯着屏幕上张景方残留的血迹与恐怖生物锯齿间掉落的肉块，真的就没有希望了吗？突然，他看到了地上的红灯闪烁，他急急指向那里，对晓青说：“把那个放大！”
晓青依言调整焦距，目标放大在众人眼前，声音也同时传了过来。
于飞惊喜，喊道：“我们有希望了，看到那个没有！那是掌上传讯器，它还能用！这里的通讯设备被恐怖生物破坏，但是那个还可以用，我们可以联络地面，派人来救我们出去。”
“可是，谁去拿？”一个艇中的工作人员不由插嘴，他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
众人黯然，大家在第一眼看到潜水艇的时候就发现，潜水艇太小，容不下现在基地中的所有人，而且只有一架。其他放置潜水艇的位置都是空的，大家可想而知，这一定是以前基地发生异变时，那些科研人员曾驾驶过其他架，只可惜，即使如此也没能安全离开海洋。
刘波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说道：“也许我们应该试一下张园说的办法。”
众人转看张园，想起她的提议，刚才，张园提议部分人注射变异，引开恐怖生物，部分人潜入C区开出潜水艇，然后到A区，主控大厅附近的登陆门，接大家上艇，离开基地。
“张园的办法？不过这次却不是开潜水艇，而是去取那个传讯器。不过，太危险了……”于飞摇着头说。张景方被撕碎的样子仍然在脑中徘徊。
“如果把恐怖生物引到一个地区，然后炸掉那里，我们再去取传讯器？”冯明明异常冷静地说，她知道，现在即使害怕也已经没有退路。
于飞在沉思，田伟默不作声，大厅中继续沉寂着。
轰然巨响，整个基地似乎都在摇撼，警报器再次红灯闪烁，发出警报：“B区起火，海水大量涌入，无法控制。B区将全面封闭，请工作人员迅速撤离，请工作人员迅速撤离。”
屏幕中，已经遗弃的潜水艇插进了基地中，引起爆炸。画面上，部分恐怖生物同时被炸得支离破碎，残肢分散在海中，众人通过监视屏看得清清楚楚。
“没时间耽误了，它们会想办法进来，找到我们，它们知道我们在里面。我们要马上想办法！”于飞大步走向张园，“给我注射！我去拿掌上传讯器。”
董志良头一次开始犹豫，他看了看冯明明，难以下决心，但是除了于飞，没有人站出来，不能只让头儿一个人去送死，他轻声对冯明明说：“明明，对不起，你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男朋友。”说着，他把背着的武器转向身后，也走向了张园：“算我一个，我也去。”
瞬间，眼泪涌出冯明明的眼眶，她抬起手，果断地擦去眼泪，跟着董志良一起：“志良，我跟你一起去！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干吗那么悲壮啊，呵呵……”董志良说着，笑笑，用手摸摸冯明明的头发，“我变异了也不怕，张园和刘波以后会研究出恢复的基因，我会恢复的，你就不要去了。女人还是待在这里吧。”
于飞点点头：“你和钟菲留在这里，我们需要你们在这里监控，及时告诉我们恐怖生物的位置！”
刘波也缓缓走向张园，看着张园的眼睛，冷静地说：“算我一个，我变异了就和你没距离了。”说着，刘波似乎有意地看了王立一眼。
王立走过来，拍拍刘波的肩膀：“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她的心和你的一样，我们只不过为了方便，现在说出来没关系，只是为了隐瞒田伟，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我的计划根本没用上。”
刘波恍然大悟，眼睛转向张园，即使张园皮肤斑红，刘波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感觉：“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研究出恢复的基因。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张园的眼中，盈盈泪光闪动。一个月来，不知不觉，爱的力量战胜了因变异而逐渐邪恶的心态，张园感到又获得了新生。坐在一旁观望的晓青，狠狠地咬了咬下唇，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她转回身，背对众人，脸上挤出狞笑。
王立接着对于飞说：“我们研究一下基地的构造图，图在田伟的房里。需要打印出来。”
于飞点头，看向钟菲：“你现在马上去把构造图打印出来。”钟菲答应着疾步跑了出去。
艇长犹豫再三，走过来：“我也注射吧。”
于飞对着艇长摇头：“这种事情还是我们年轻人去的好，而且……”于飞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离开，这里也需要一个指挥。你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田伟听到于飞的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没有出声，他一直在低头思索，众人不知他在考虑什么。
接着，又有三个艇中工作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要求注射变异。于飞伸手阻止：“不需要这么多人，人多了目标大，反倒不容易行动，还是我们五个人去吧。”说着，他逐一看向刘波，董志良，王立，还有田伟，“田伟和王立已经不需要再注射变异了，我们三人现在马上注射，等钟菲回来后就仔细研究构造图。张园和晓青，快去准备一下。”
晓青从座位上站起，不露声色地跟着张园走了出去。放置恐怖生物体液的储藏室离主控大厅并不远。
除了田伟外，其他三人的表情坚决，田伟仍低垂着头，对于飞的话不理不睬。于飞皱了皱眉，问道：“田伟，你有不同意见？”
田伟抬起头，脸上红色的硬块抽动：“怎么会？”
于飞心里升起疑惑，田伟可以信任吗？转念，生死存亡的时期，田伟没道理不合作，除非他想和张景方一样。想着，于飞一脸严肃地对冯明明说：“你继续晓青的工作，查看一下已关闭的C区，看看恐怖生物都在哪里活动。”然后，于飞转向田伟：“内部通讯在哪里？我们行动需要！”
田伟缓缓站起，走向大厅一侧，打开巨大的落地金属柜，里面有序地摆放着内部通讯器。于飞示意所有人取得一副，众人纷纷装备好。于飞大步走向艇长：“我们进入C区后，帮我们监控，及时告诉我们恐怖生物的位置，我把命交给你了。”
艇长严肃地点头，拍了拍于飞的肩膀：“放心吧。”
钟菲拿着打印好的几份构造图，急急地跑了回来。于飞走到大厅中央的圆桌，把构造图摊开，众人围了上来。此时，张园与晓青也托着实验器皿走了进来，玻璃盘中放着三个手腕粗细，手掌大小的金属瓶。晓青把托盘放在圆桌上，张园严肃地询问：“我开始准备了？”
于飞没有抬头，“嗯”了一声，继续和大家一起研究路线。B区已经完全关闭，只能从D区过去。D区有一段长长的，没有任何房间及掩饰物的走廊，与B区接壤。穿过走廊就进入了C区。于飞拿起其中一份构造图，折好放进口袋。另外交给钟菲，刘波与艇长各一份。抬头望向冯明明：“一共进来了几个变异生物？”
冯明明目光不措地盯着显示屏，屏中切出了4个画面，她以精英特有的冷静态度回答：“十个，头儿。”
于飞抄起圆桌上的构造图，和大家一起走到显示屏前：“明明，尽量转换角度，我要看到C区的整体情况。”冯明明默不作声地操作，她明白，于飞是在寻找掩护点。随着镜头的转动，于飞几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牢记每一个位置。专业的敏锐，于飞与董志良没有放过视线可以看到的任何一个细小位置，生死攸关，丝毫大意不得。
第四十一章
张园已经把三个小臂粗的针管里，全部抽进了恐怖生物的体液。
于飞慢慢走过去，挽起衣袖，坐到张园身前，转头对大家笑：“多看看，这也许是我最后以人类的样子坐在这里了。”
钟菲禁不住用手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于飞的脸因为眼泪而变得模糊，她使劲地擦掉眼泪，睁大眼睛，去看，去记，记住于飞的浓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和那时而严肃，时而调侃的嘴角。于飞是多么帅气的男子，钟菲无法控制难过的表情。她转过身，把头埋在冯明明的身上，不忍再去看。
没有人说话，众人沉默着接受这一切。冯明明尽量让脸上保持笑容，尽量看着张园把针管推进于飞的静脉，刘波的静脉，还有董志良的静脉。她从未如此地感觉痛苦，那是一种明明在眼前，却似乎再也无法把握的痛苦，不象上次董志良的骨折。这次，她感觉她将要永远失去他了。但是，她还是让自己笑着，尽管这笑容是多么的勉强，多么的不自然……
晓青及时地端上三杯纯净水，递给已经注射过的三人。大家都明白，水可以加速变异的产生。于飞背对着众人，拿起水杯，肩膀微微抖动，水溢出杯外，洒在手上。剧烈的痒，迅速爬满全身，于飞脑中一片空白，仰起头，一饮而下。全身开始猛然地抖动，于飞不禁蜷缩在地上……
董志良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他已经无法把持住，无法控制地抓挠全身。冯明明忍不住跑过去，却被董志良大声喝止：“别过来！”冯明明停在原地，再坚强，眼泪也汹涌着奔了出来，她不由大声喊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要面对这些？为什么地球、人类要变成现在这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刘波已经把水喝了下去，整个过程中，他心中都存在着疑问，他已经注射过深海人类的基因，他会快速变异吗？如果变异，肯定与于飞与董志良的不同，基因的比例不同，自然反应也会不同。他并不期望如王立，可以得到完美的变异，但仍是心情忐忑。他可以感到身体在变化，在急速变化。于飞与董志良的身体上，凸起了红色的斑点，逐渐形成硬块。但是于飞的身体只现出点点红斑。
张园诧异地看着刘波：“我早发现你的身体不同于以前，但是一直没有时间问你，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刘波冷静地回答：“我想我们可以研究出恢复的基因，深海人与我们的体液中和，可以阻止恐怖生物病毒带给人体的变异。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已经变异的大家，都有希望。”
张园点点头，她从王立的身体已经得到这个结论。目前需要解决的是，大家如何从这个深海坟墓安全离开。
田伟始终冷眼旁观，默不作声，既不露出赞同的表情，也没有反对的表示。他另有打算。他已经感觉出恐怖生物的改变绝对事出有因，除非它们找到了更好的生存办法，否则不可能背叛联盟，虽然恐怖，但它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长久生存的环境。田伟的大脑急速运转，现在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可以活下去，却不是跟这些人一起。
稍候片刻，于飞、董志良的身体不再变化，张园轻声说道：“你们可以试一下，是否可以自由变异，控制这个身体。”
于飞从没有过如此奇异的感觉，他感到他的听觉、视觉迥然于以往。所有人说话的声音沉闷，似乎带着粗重的鼻音。其他正常人的人体也似乎变得薄而透明，隐约可见血管中的血液奔涌。看到那些红色的液体，于飞有种无法控制地冲动，他似乎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从人体中散发出来，引诱着他。董志良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冯明明，舌头从嘴中探出，舔拭着嘴唇。
张园大步挡在于飞与董志良的身前，大声喊道：“不要失去理智，你们接受这新的身体太快，一时无法适应，千万不要被诱惑，不要被邪恶诱惑！”说话的同时，张园也在惭愧，她也曾偏离过正义，直到田伟告诉她，她的项目研究被盗取，她才恍然清醒。她知道那诱惑很难抗拒，而且不易察觉。
于飞首先警醒，急忙狠狠地拍打董志良的脸：“志良，醒来！”
董志良大梦初醒般望着于飞：“原来变异后，整个世界都在改变……”
于飞弯身拿起圆桌上放置的全自动武器，重新把内部通讯塞进耳朵：“好了，没时间了，我们走吧。”
董志良与刘波迅速又检查了一下弹药装备，王立拉起田伟。五人齐齐往大门走去。于飞走到门口，转身：“这里就拜托艇长了！”他指了指钟菲和冯明明，“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大意，盯好监视屏。”
钟菲和冯明明的泪迹还没有干，用力地点头，说不出话。
五人再次向大门外走去，张园突然急急叫道：“刘波！”
刘波转身，回望。
张园的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小声说：“小心！”
刘波露出微笑：“等我回来！”
五人离开了主控大厅，留在大厅中的人，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到监视屏上，紧张观望。只有晓青，面露不屑，悄悄走了出去。
走出大厅，晓青突然弯身，身体急速变化，变身为恐怖人类。她竖起巨大的灰色翅膀，抖掉迸裂开的衣服，快速上下纵跃，直奔B区。都去死，都去死吧。这些该死的人。晓青不停地在心底嘟囔，又见到刘波了，可是他居然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晓青无法容忍这种感觉，她恨不得把刘波与张园撕成碎片，吞进肚里。
B区的指示已在眼前，前面就是B区被主控台锁紧的大门。晓青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B区遭到恐怖生物攻击后，已经多处渗入海水，虽然区内全面封闭，但是一些已经遭到破坏的墙体，不会支撑太久，海水仍会涌进来，汹涌地涌进来。晓青嘴边浮起残酷的笑，她已经不打算离开这里，她要所有人一起殉葬。在深海基地的这段时间，晓青已经完全熟练掌控基地操作，她知道可以解开主控台控制的办法，还知道如何才能让主控台无法远程操控这里。晓青停在门前，她可以隐约听到大门后滴答的渗水声。
双手并用，晓青飞快地打开门旁的手控装置，敲击输入密码，大门喀嚓一声，解开封闭状态。晓青继续不停，切断了主控台的远程控制。做完一切，她满意地走到大门前，用力打开大门。不久，海水与恐怖生物都会从这里进入，一直奔向所有人聚集的主控大厅。张园，张老师，张博士，永别了！晓青得意地笑，随即，头偏向一边，下一个是谁？当然是那该死的刘波，晓青想着，双腿一弯，跃上几米外天花板，再次落下时，又是几米以外，她快速地赶往C区。于飞刘波五人，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C区。
于飞五人按照钟菲与冯明明的指示，跳进C区大门后，门在身后再次锁死。通道中静寂，恐怖生物并不在这里。五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极力倾听，恐怖生物同样具有超人类的听觉与嗅觉，双方发现对方，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于飞五人握紧手中的武器，绝不能让恐怖生物靠近，必须在它们出现的第一时刻射击，否则就很难预料结果。C区中分散着10个恐怖生物。于飞提醒大家，火力一定要集中。
钟菲柔美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紧张时刻，钟菲恢复沉稳干练，一扫平日的温柔乖巧，以专业的果断与冷静说道：“前方走廊拐角处，一个恐怖生物正在向你们靠近。”
于飞回应：“明白，大家准备。”
五人同时举起枪，瞄准拐弯处。很快，一个恐怖生物出现在五人的瞄准器中，于飞喊道：“射击！”
五枪齐发，恐怖生物来不及反应，浓黄色体液喷溅，致命的一枪是于飞准确无误的射击在了它的头部。绿色脑浆涌出，头如砸碎的西瓜炸裂开。
钟菲的声音又传来：“小心，有5个恐怖生物被惊动，正在从不同的地方赶向你们那里，它们都会从拐角处出现。”
于飞叮嘱：“大家不要大意，来一个射一个。主要是头部。”
随着一声沉闷的吼叫，两个恐怖生物相继在拐角处出现，子弹急急发射，其中一个应声而倒，头部残缺不全。另一个怒吼着扑了上来，距离最靠前的于飞只有六米左右，它腾空跃起，急速俯冲。于飞头上不由渗出汗，高举起枪，猛烈扫射。恐怖生物坠落，腥臭的体液喷溅于飞一脸，于飞伸手摸去，暗自庆幸，张园的主意真是有先见之明，如果在这里变异，也许不等身体完全转变，已经被撕得四分五裂。
没有时间多想，后三个恐怖生物陆续又出现在拐角处。于飞几人不由后退，手中不停扣动扳机。两个恐怖生物相叠着重重摔在通道中，最后一个恐怖生物踏上尸体，飞跃而至，已到于飞与董志良的头顶。五人竖起枪，董志良情急之下，不由向一侧跳去，身体却超乎想象的轻盈，控制不住，一直撞到墙上。与此同时，刘波的枪命中恐怖生物，子弹从眼中穿过，恐怖生物扑扇着翅膀，沉重地掉落在于飞的脚边。于飞转过头，对着刘波伸出拇指。刘波笑笑，同样伸出拇指回应。于飞扶起董志良：“没事？”
董志良扭动了一下身体：“没事，这身体还真不习惯。”
于飞没有回答，对着耳麦一体的内部通讯说道：“剩下的恐怖生物在哪儿？”
主控大厅的人看到于飞五人有惊无险，一直悬住的心，放了下来。钟菲抬手擦擦额头的汗，冯明明接过话回答：“两个在放置小型救生潜水艇的大厅，1个在大厅旁边的通道，还有两个在靠近C区海道的地方，就是刚才打开的大门附近。”
“好，知道了。有变化及时通知我们。”于飞随即对其他四人招手，“我们走，保持戒备。”
主控大厅中，所有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于飞五人拿到张景方的掌上通讯，与国家相关部门联系上，派出正规的海军作战部队，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突然，一个年轻人指着主控台叫道：“这里怎么了？”大家转眼望，主控台上，一个红色按扭正在闪烁不停。因为对于飞五人的全神贯注，直到现在，才有人发现，似乎有异常状态发生。
第四十二章
冯明明凝目看去，闪烁的按扭被归在B区。她心中不由一惊，B区，潜艇爆炸的B区。钟菲冷静地调出画中画功能，屏幕上出现B区的画面，冯明明继续监视于飞五人行动的C区。钟菲与张园全神搜索B区。
“怎么可能？”钟菲冲口而出，屏幕上左下角的画面中，B区的大门敞开着。
“刚才不是已经关闭了吗？晓青不是……”张园怀疑地说，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扭转身在大厅中寻找，“晓青呢？晓青……晓青……晓青去哪里了？”
“这是晓青做的？”艇长的表情异常严肃，浓眉拧着。
“一定是晓青，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知道……”张园眼神呆滞，喃喃自语，随即她果断地决定，“她希望我们都死在这里，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去找她。你们再检查一下B区的情况，赶紧把B区的大门关闭，那里已经渗入海水。”
“大门无法关闭！”钟菲急急回答。
“无法关闭？”张园已经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她切断了远程控制，必须有人亲自去关闭大门。”
“这里是什么系统？”艇长急忙接道。
“国家统一的china100—998V！”张园回答。
“好，我去。”艇长拿出手枪。
“艇长，我也去。”“我也去。”“还有我！”几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艇长略微沉思，伸手点了三个人：“你们跟我去。其他人在这里等着。”说完，艇长转向钟菲，“我知道这有些麻烦，但是也希望你可以帮我们监控一下。”说着，指了指已经戴好的内部通讯。
钟菲点点头：“好的，你们快去快回。”
艇长带着三个人走出了大厅。
“我去找晓青，一会回来。”张园说着也跟了出去。晓青打开了B区的大门，她是希望恐怖生物进入，海水涌入，她是希望张园死。张园不禁叹了口气，晓青，曾那么乖巧聪明的女孩子，变异后竟然这样狠毒，她想张园死，为什么还要所有人一起陪上性命？张园心中不免痛惜晓青的改变，她决定找到晓青后，好好地和她谈一下，可是……去哪里找晓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于飞几人身上，张园不能再要求打开新的监视帮她寻找晓青，张园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晓青，目前的这种情况，晓青会去哪里？会做什么？张园思忖着，突然，心中狂跳不止，刘波！晓青不仅要她张园死，她一定也不会放过刘波。这样想着，张园在通道中狂奔起来，一直向C区跑去。
晓青得意地站在大门外，望着自己的杰作，C区的大门，已经被彻底锁死，除非炸开它，否则永远别想再打开。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刘波，该死的刘波，你去死！你给我去死！”
张园愣在通道的另一端，眼前的晓青是那样陌生，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不，根本不能说是一个人，灰色的翅膀，全身斑红的肌肤，双眼中射出来的邪恶的光。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影子，张园疑惑地轻声呼唤：“晓青，你……怎么了？”
晓青骤然停住了狂笑，转过头，张园站在那里，满脸痛惜。虚情假意！伪君子！晓青在心底咒骂，脸上却浮起笑容：“张老师，是你啊。你来找我还是刘波？”
“晓青，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恨的是我，为什么要拉上所有人？”张园慢慢靠近晓青。
“啊！原来张老师你知道了？我不仅恨你，我还恨刘波！”晓青仍然笑着，用手指了指C区的大门，“我把这道门的系统破坏了，谁也无法打开它，我们都会死，永远睡在深海里，不是很好吗？”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张园无法掩饰心中的气愤，急急跑到大门口，打开手动控制，但是毫无反应。
“别费力气了。我删除了C区的所有系统。C区这里的大门锁死了，可是救生艇压力池下的海道却打开了。”晓青继续笑着，“我真想看看刘波面对几十个恐怖生物是什么表情！”
“你！你！”张园的愤怒升到了极点，她恨不得拿出手枪把晓青毙掉。但是，现在不是跟晓青生气的时候，晓青一定会被惩罚，一定！张园现在必须想办法救刘波，要救刘波，一定要救出刘波！张园脑中不停这样喊着，她急转过身，冲回主控大厅，她需要取出连线，重新输入系统，重新启动大门远程控制，她要刘波活着！
晓青又开始狂笑，她知道张园回去做什么。她在后面喊着：“张老师，要快啊，要不你的刘波就要被撕成碎片了！哈哈！”
张园不理，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刘波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要和刘波一起去看日出，去公园散步。她要和刘波在一起！
于飞带着刘波、董志良、王立还有田伟慢慢靠近了救生大厅。距离钟菲提醒的恐怖生物位置已经很近。于飞察觉到恐怖生物在移动，五人同时明白，恐怖生物已经发现了他们。枪握在手中，于飞举起手示意，五人停下脚步，准备随时射击，枪声会引来另外四个恐怖生物。等待于飞五人的又是一场硬仗。
恐怖生物如预料中，出现在五人的瞄准镜中。疯狂的射击，恐怖生物根本来不及反应，脑浆流满地面。五人没有移动，继续保持射击的姿势，准备迎接最后的四个恐怖生物。长时间的静默，久久，恐怖生物没有出现。
于飞疑惑地轻声询问：“钟菲？”
未等到于飞说出整句话，钟菲在那端惊呼：“小心，你们被恐怖生物包围了，它们似乎已经了解了地形，分四个方向向你们靠近。啊！它们过去了！”
钟菲话音未落，从救生大厅，于飞五人进入的通道，左右两个小门中，四个恐怖生物同时扑入。五把枪疯狂扫射，已经来不及瞄准方向，只有尽可能地阻止恐怖生物的靠近。一个恐怖生物被打断了一条腿，但仍然单腿跳跃着扑了过来，一把抓住董志良的双腿。
董志良急忙对着恐怖生物的头急射，绿色的脑浆迸裂出来，扑头盖脸，随即，董志良一声痛苦地喊叫，低头查看，左腿被生生地撕了下来，暗红色鲜血迅速涌出。冯明明从显示屏中看到，眼中似乎喷出火来，她急急转身，背起枪就要冲出去。
“你给我回来！”钟菲一把拉住冯明明，“你不要去给他们添麻烦，有于飞、刘波、王立在，志良他一定没事。他的身体已经变异，可以再生，他会长出新的左腿。”
冯明明毅然坚决地说：“那我也变异，我要过去找他，我要把他背回来！我去找张园变异，然后你给我打开大门。”
“我们现在谁也无法打开C区的大门了。”张园满脸焦急地跑了进来，直奔墙边的柜子。
“你说什么？”冯明明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晓青删除了整个C区的控制系统，C区的大门锁死，可是潜水艇压力池下的海道却被打开，如果我们要他们五人活着回来，就必须快点恢复系统，明明，你跟我一起去。”张园说着，手下不停地从柜子中取出连线及微型电脑系统。
冯明明愣在原地，眼睛转向监视屏，此时，于飞几人已经完全消灭了恐怖生物，刘波正在给董志良的身体进行简单处理。于飞脸上是轻松的微笑，对着监视头做出胜利的手势。冯明明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海道打开，他们五人马上要面对数不清的恐怖生物……她突然冲到控制台前，对着内部传讯喊道：“你们不要去救生艇那里，不要去，快躲起来，不要去拿掌上传讯器了。”
冯明明突然的喊叫让于飞五人感到莫名其妙，王立与田伟已经进入救生大厅，去取掌上通讯器。于飞疑惑地问：“为什么？”
冯明明情绪太过激动，钟菲快速地把张园的话重述一遍。
于飞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他转头看向大厅中，王立已经拿起掌上通讯器，主控台传来的消息同样使他目瞪口呆。于飞快速地喊着：“王立，田伟，快回来，我们尽量靠近大门躲起来。等她们想办法打开大门。”
王立快速跑了过来。田伟却向着反方向，奔到大厅的另一侧，拿起一个东西，跑向小型救生潜水艇。
王立跑回于飞的身侧，急急对着田伟喊：“快回来！那里危险！”
田伟停在潜水艇门外，得意地笑着，亲了亲手中的东西，对着于飞四人挥了挥手，按动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遥控器。潜水艇的大门打开，田伟钻了进去。大门重新关好。池水沸腾般搅动，一个个恐怖生物从压力池中钻了出来。田伟躲在潜水艇中，悄然启动动力系统，伺机冲出基地。
于飞与刘波架起失去左腿的董志良，王立握紧全自动枪，在后面戒备。四人疯狂地向C区大门奔逃。
艇长的额头滚下汗水，手腕上是他一直坚持戴的家传老式手表，这种早已被淘汰的古董，只有他这样固执的人才不肯丢弃。社会上流行的男女声自动报时的全功能电子手表，不仅可以查阅时间，还可以随时获悉天气、新闻、电视节目预告及流行咨询。他每天佩带这块手表的理由是，它滴滴的声响如人的心跳，可以让他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喜欢这有节律的跳动，即使已经很难买到这种手表的电池。
此时，手表仍然同往常一样滴滴响着，艇长却不再觉得它悦耳动听，每一次秒针的跳动都在催促着艇长。时间，时间在流失，如果不快点把这扇门关上，破损的地方，海水终会疯狂涌入基地。没有时间了，没有更多的时间。
“该死！”艇长大声咒骂，又一次失败了。艇长是熟悉这个系统的，但是不知这里增加了什么程序，使一些应有的功能无法启动，由此也无法恢复它的功能。大门无法锁紧，挡不住咆哮的海水和力量强大的恐怖生物。汗水随着手表的节奏，滴答滴答地滚落。
四个人分工努力，一人甚至从主控大厅取回了连线，艇长准备清除程序，重装系统。他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来得及，此时，他恨不得把手表摔在地上狠狠砸掉。他不再想听到滴滴的声音。
骤然，艇长似乎听到了塌落的声音，暴雨打击地面的声音。不祥的感觉袭上心来。
耳麦中传来钟菲的呼叫：“艇长，快回来！海水涌进来了！”
第四十三章
海水呼啸着，一波推着一波，急速奔涌，迅速淹没B区，冲出B区。
艇长四人来不及拿起地上的武器，连线与电脑，踉跄跑向楼梯，只要爬上楼梯，主控台就会锁住通道，把海水留在下面，A区与C区仍可以保证暂时的安全。楼梯就在眼前了，笔直陡峭的楼梯，一个工作人员开始上爬，艇长已经听到海水追了过来。很快，海水已经齐腰深，只有一个人爬到了上面，艇长坚持最后一个上去，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时间了。手表的滴答声在艇长耳中无限放大，海水已经漫到脖颈。艇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迅速地解下手表，高高地伸出手，递给仍在上爬的人：“把这个，把这个带回去！给我老婆，给我的儿子！”
海水迅速漫过了艇长，漫过了他高举的手臂，漫过了三个来不及逃生的人……
钟菲盯着监视屏，双眼含泪按下了按扭，已经不能再等了。爬出楼梯的年轻人傻呆呆地望着出口在眼前急速关闭，咣当锁死，封闭系统启动。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艇长，艇长！”双手拍打着出口，他哭叫着艇长与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主控大厅中，一片抽泣，平日漂泊在海中，坚强的男子们，无法控制眼泪，无法压住心情。严肃的艇长走了，带着所有人对他的尊敬，最终把生命留在了他最热爱的深海中。钟菲木然地盯着监视屏，屏中一片黑暗，海水淹没了一切。只有那块夜光防水的老式手表，发出荧荧的光亮……
张园与冯明明提着电脑与连线奔回C区外。晓青仍在那里，她在等张园，她要亲眼看到张园的绝望，她要体验报复的快感。她早已不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张园提着电脑直奔大门控制系统，望也不望晓青。晓青皱了皱眉，快步挡在张园身前。
“让开！”张园冷冰冰地说。
“你想救他？我偏要他死！”晓青语气蛮横。
“你离开那里！否则我杀了你。”冯明明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晓青的头。
张园没有回答，平静地对冯明明说：“谢谢你。不过，这是我和晓青的问题，我们应该做个了断。”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拖延了啊！”冯明明心急如焚，董志良已经断腿，“在里面的不只刘波一个人！这也是我的事情！”
晓青不屑地笑：“原来你的爱人也在里面。你们这些人，以为有爱就有希望？哼！没错，爱是力量，但恨也是力量！我拥有毁灭的力量！”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心情跟你谈这些，我只想救我的爱人！”冯明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你让不让开？”
晓青仍然微笑着，她不相信冯明明会真的开枪。反正早晚也是死，即使她开枪了，晓青也无所谓，唯一可惜的是，她无法看到张园的绝望。她这样想着，让开了身体。张园急步冲过去，把电脑与控制系统连线。冯明明仍然用枪对着晓青，侧着身体慢慢向张园靠近。
晓青不禁冷哼一声。
于飞四人在狂奔，手中的武器不断射击，但已感到了绝望，四人心中很清楚，弹药已经快要用光，他们很快就无力反击了。于飞知道靠近C区大门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储藏室，他们只能尽力跑到那里，一直躲到救援到来。
黑压压的恐怖生物在后面跳跃追赶，四人也上下纵跃着。无意中，王立身体的潜能被完全激发出来，他发现自己也可以跳跃，滑翔。刘波身体的斑红越来越严重，他的身体逐渐向恐怖变异靠拢，而王立仍然是人类的外型。
已经到了大门附近，往右侧拐就是储藏室。于飞四人使尽全身力量，跳了进去，于飞与刘波急忙顶住房门。王立急急打开控制，试图锁紧房门。但是，控制系统毫无反应。王立瞬时愣住，全身泛冷。
“你愣着干什么？”于飞极力顶住房门，恐怖生物在外面用力捶击。刘波与董志良也在极力抵住。
王立摇了摇头，绝望地说：“系统没反应，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于飞、刘波与董志良听到王立的话，无不通体冰凉。
刘波再次问道：“没希望了？”
王立默然，沉重地垂下了头。他甚至没有试图去帮助于飞三人顶住房门。门被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开。于飞三人再也没有力气。跌坐在地上。恐怖生物跳跃着进入了房间。
王立闭上了眼睛，枪从肩膀上滑落，现在任何抵抗都已无济于事。他已经感到腥臭的味道探到眼前，他做好了被撕碎的准备，就象张景方那样，只剩肉渣从恐怖生物的嘴里掉出来。
骤然，王立似乎听到了呼唤，那声音熟悉又陌生，稚嫩却又隐着无法形容的沧桑老练：“叔叔，王叔叔。”
王立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回应：“是谁？是谁在叫我？”
“王叔叔，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男孩子的声音。
王立终于想了起来，是他，是那个被王立救起的男孩，那个曾在这里象小白鼠一样被实验被研究的男孩—陈潮生。
王立心底继续回应着：“潮生？是你吗？”他的大脑逐渐清醒，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王立无法相信，于飞、刘波与董志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进入房间中的恐怖生物，居然低垂着头，弯着身，态度似乎极其恭敬地站在王立的面前。它们倒退着，一个接一个地退出了房间。最后走出的恐怖生物，竟然慢慢把门关上。
于飞跳了起来，心有余悸，搬动着屋中可以搬动的东西，堵住房门。
刘波感觉此时的王立是那样的陌生，他有什么力量可以让恐怖生物在奋力冲进来时，突然停止行动，接着恭敬地离开？这是怎么一回事？
董志良靠在墙边，声音有些颤抖：“王立，你可真够神的啊？你怎么让它们出去的？教教哥们！”
虽然男孩的声音不再响起，但是王立脑中仍在不停地回响，他不由喃喃出声：“潮生……陈潮生……”
于飞三人的脸上无不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钟菲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监视屏中看到的一切匪夷所思，很难用常理来解释，但是于飞四人现在……没有死！她急急地把消息告诉了张园与冯明明，连同B区的处理，以及艇长的牺牲。
张园异常惊讶，怎么会？王立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
冯明明什么也没有说，眼泪不自觉地滑下，董志良他没事，他还活着，不去管那些恐怖生物为什么突然离开，最重要的是，董志良他还活着！
张园与冯明明两个人的脑中各有想法，谁也没有回答钟菲。
晓青听到钟菲的讲述，整个头突然涨裂起来，她得意地设计，就这样被化解？而死去的只是三个不相干的人。她最恨的刘波与张园，此刻还安然地在这里，一个站在她的旁边，另一个就在这门内一个角落里坐着。晓青的愤怒升到极点，这不是她要的结果，绝对不是。如果不能让两个人死，至少，至少要张园去死！
晓青想着，眼睛转向了地面，冯明明在听到董志良的消息后，全自动枪掉到了地上。现在，张园与冯明明两人神情恍惚，处在大悲大喜中。现在，就是现在。晓青不再犹豫，纵身扑了过去，双手直扑向冯明明脚边的枪。
冯明明毕竟是国家的精英，反应异常灵敏，很多动作都已经是凭借直觉，条件反射。晓青扑过来的同时，冯明明侧身躲过，脚勾起全自动枪。但是，她忘记了晓青已经变异，行动比正常人类快了不止一倍。晓青抓住了枪。
冯明明弯身去抢，手紧紧抓住枪把不放，膝盖拱起，全力向晓青踢去。晓青夺不下枪，张开嘴，狠狠地咬向冯明明的手腕，血顺着晓青的嘴角流了下来。
张园扔下电脑，转身扑向晓青，三人摔倒在地，拼命夺取全自动枪。“砰！”“砰！”两声枪响。三人静了下来。
张园抬起头，走廊的那端，钟菲举着枪，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惋惜。冯明明扶着手腕坐了起来，晓青咬过的地方，仍在流血。齿印很深。晓青终于安静了，躺在那里，暗红色的血从头部汩汩而出。
钟菲缓缓走来，放下枪，抚摩着晓青的头发：“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但愿你可以从此远离邪恶，下一世投胎做个好女孩。”
冯明明没有钟菲那样难过，她感觉被晓青咬过的地方奇痒无比，忍不住用手去抓挠，一边抓一边说：“钟菲，哪里有下一世啊。你是学医的，怎么这么迷信！”
钟菲苦笑，没有回答。
张园轻轻抱起晓青，晓青的身体在逐渐变化，翅膀褪去，慢慢恢复了人类的外型。但是，红色的硬块却仍凸起在全身的皮肤上。张园把晓青的头揽进怀中，这年轻的女孩，一直跟随她的聪明女孩，张园还是免不了痛惜难过：“晓青，可惜，可惜你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我多怀念以前的你啊。至死，我们的爱恨也不能化解……”一滴眼泪从张园的脸颊滑落，落到晓青的脸上。张园诧异地发现，从晓青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珠滚下，与她刚刚滴落的眼水融合在了一起……张园伸手轻轻擦去，心如刀绞。
“怎么会这么痒啊！”冯明明说着，开始抠起一块皮肤，使劲拉了起来，“这样还比较痛快！”
张园大惊，急忙放下晓青阻止：“你不要再动了，否则你会很快变成活尸，快跟我走，我给你注射变异，还来得及，快！”
冯明明的眼中闪出惊恐，急急站起，跟随张园跑进不远的实验室。
钟菲最后回望了一眼晓青，离开后的晓青，面容是沉静的，也许她在最后一刻已经明白。年轻的生命，最后也没有得到爱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钟菲不由想起了2年前，自己被暗杀，同样是如此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幽幽地叹了口气，钟菲转过身，拎着全自动枪，走回主控大厅。
她需要再次检查C区各个地方的状态，那个田伟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深海基地？
第四十四章
钟菲走到主控大厅外，已经听到厅内几人接连不断地说：“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它们是不是另有阴谋？”
钟菲忍耐不住好奇，疾步冲进大厅，直望悬挂的监视屏。画面中，救生大厅里，一个个恐怖生物，跳进压力池中。它们在离开？钟菲奔到控制台前，调出C区内所有监控的画面。没有，没有，都没有。所有的恐怖生物都聚集到了压力池边，它们的确是在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菲急急呼叫于飞，把看到的情景详细地转述。
于飞四人坐在储藏室中发呆，紧张的战斗后，四人还未从状态中抽离。钟菲的汇报，惊醒了四个人。
于飞突然想起，他忙询问：“看看那个潜水艇还在不在？田伟刚才进去了。”
钟菲依言在画面寻找，叹了口气说：“潜水艇还在，但是田伟已经不在了。我只看见一支断手，一支变异后的断手在地面上。潜水艇已经损坏。”
众人沉默，没有人痛惜田伟的死，他，罪有应得。只是他在恐怖生物袭击前，说的那段关于人类破坏环境的话，却不无道理。只可惜，他选择的路永远都是错的。
王立终于确定，是那个男孩，那个身体集中三种基因，叫陈潮生的男孩。王立不由大笑起来：“真是善有善报啊！”随即，眼中涌出泪水，这种感觉复杂，王立自己也无法说清，他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冲动，如此大哭大笑。
于飞、刘波与董志良面面相觑，没有人阻止王立。王立痛快地发泄着。
良久，王立终于停止，他擦擦眼角，恢复了理智，抬起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轻松地笑着说：“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是不是跟地面联系，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一下？”
“嗯……政府必须知道现在的情况，恐怖生物如果登陆大陆，人类……”说到这里，于飞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的脑中已经幻想出一副画面，一副比活尸在陆地横行更恐怖的画面。
“政府可以接受我们现在的样子吗？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董志良有气无力地说，他的左腿已经开始再生，但是非常缓慢。
“我相信国家会信任我们，我和张园一定尽力研究出恢复的基因，找出还原的办法。”刘波若有所思地回答。
王立从怀中取出了掌上传讯器：“这玩意千万别出问题！”
于飞、董志良与刘波露出微笑，看着王立拨通传讯器。
张园领着冯明明走进了主控大厅，已经变异的冯明明。冯明明并不感到难过，她只觉得距离董志良更近了，近到似乎可以听到他的喘息，这只是她的假想。
钟菲热情地迎接她们，指着监视屏：“他们在和政府联系，已经联系上了。我们等一会。”
张园与冯明明愉快地点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似乎已经飘走，狂风暴雨已经过去。主控大厅中的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王立把发生的一切，从深海人的捕杀，实验，老方的野心，恐怖生物的存在与袭击，以及它们即将攻占人类的陆地，全部向政府做了详尽地汇报。只有那个男孩—陈潮生，王立没有说出来，王立对他有着无法形容的感激。
政府迅速做出反应。一方面，调配全球最先进的海军部队，及深海作业系统，以最快的速度潜入深海营救他们。尽可能地消灭恐怖生物。一方面，特种部队前往老方的住所，他将被送进军事法庭，接受全人类的审判。政府将授予所有在深海基地行动中的人，国家特级勋章，已经牺牲的艇长及年轻海员的家属，国家将负担他们的全部生活费用，及子女的教育经费。
王立说着感激的话，满意地挂断传讯器，笑着对于飞三人说：“回去以后，我们都是英雄了。”
董志良恢复了元气，哈哈大笑着：“头儿，这可真该好好的炫耀一下啊。我这辈子就想得个特级勋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哈哈……”
“容易？你认为很容易？”于飞瞪了董志良一眼。但脸上却是异常兴奋的表情。国家特级勋章，那是多少人奋斗了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荣誉。
内部传讯器里突然传来张园的声音：“刘波？”
“嗯？”刘波马上回答，“张园？”
几个人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刘波，我有话想和你说，可是你现在出不来，我怕……”张园犹豫着。
“怕什么？你说吧，这里都是生死弟兄。你就大胆说吧。”刘波鼓励着，他突然有种期待，期待张园说出他想听到的内容。
“我……我想告诉你……我……”张园还在迟疑。
“哎呀，你快说呀，我都快被你急死了！”突然插进来冯明明的声音，“好，你不好意思说，我先说！董志良，你给我听好啊！我—冯明明，决定这辈子跟定你了。我也变异了，你跑也跑不了！”
“什么？”董志良腾地直起背，“明明？你变异了？怎么回事？”
“以后跟你解释，现在是告白时间。志良，我爱你啊我爱你！”冯明明大笑着说出这些话。
董志良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不好意思地抬眼看看于飞、刘波和王立，傻呼呼地笑着：“这个疯子……呵呵……不过，我是真的挺喜欢这疯子的。呵呵……”
“你个傻小子！”于飞用力拍了一下董志良的头。
“刘波？”通讯器中又是张园的声音。
“张园。”刘波微笑着，“如果你不好意思说，还是让我说吧，虽然四个月前，在小白楼里我已经跟你说过一次，但是我现在想再对你说一次。”
“不，不！”张园急急阻止，“这次……让我来说。刘波，其实……其实我一直就喜欢你，你还没有来到科研基地时，我就已经很佩服你，见到你后，我……我想这是一见钟情吧。可是……可是，你那时并不注意我，只是在工作上不停地和我竞争。”
“张园，这是我的错。其实我也一直很喜欢你，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刘波温柔地说，嘴角甜蜜地勾起，“在工作上竞争，其实是我想引起你的注意，我不擅长追女孩子，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没想到，却让你讨厌我了。”
张园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原来我们都误会彼此了，原来……”
“原来我们都爱着对方……”刘波接道。
王立忍不住做了个肉麻的表情，于飞与董志良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不许你们笑我，我不说了！”张园似乎害羞，不肯再继续说下去。
刘波急急说道：“我们回去说，回去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们慢慢说！”
“嗯！”通讯器里是张园娇羞的声音。
于飞止住笑，突然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说了，我也得说！钟菲？钟菲？你快过来！”
“还有我？于飞，你不要拿我开玩笑啊！”钟菲又恢复了柔美的声音。
“舒服，听见你这声音我就舒服。哈哈……”于飞大笑着。
“讨厌，走了。不听你胡说。”钟菲笑着回答。
“别走别走！我很认真的。美女，我们也凑一对吧，美女配帅哥，咱两很般配。”于飞嬉皮笑脸。
“于飞，别闹了。我是个再造人啊。”钟菲的话里隐隐透出无奈。
“再造人不是人吗？陈凯还娶了个深海人老婆呢。我就不能娶再造人做老婆？”于飞非常认真的说。
王立却突然警醒起来，陈凯？深海人老婆？陈潮生？难道？王立一边对着大家微笑，一边思忖。
耳麦中再次响起张园的声音，她似乎犹豫：“刘波，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刘波听出张园语气中的沉重，刚刚轻松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凝重，他隐隐有一丝预感，难道是晓青？刘波稳定了一下情绪，回答：“张园，是不是晓青她……”
张园似乎在抽泣，声音哽咽地说：“是的，晓青她……她死了……”张园无法继续讲下去。
冯明明接过张园的话，冷静地继续说：“虽然有点可惜，但是，这也只能怪晓青她自己……”冯明明简短却详尽地把整个过程复述了一遍，尽量不搀杂丝毫的个人感情。
刘波沉默着，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下来，他勉强露出笑容，竭力克制着情绪，因为似哭非笑，表情反倒极其怪异。于飞叹了口气，他完全理解晓青最后的决定，得不到的感情使她偏离了理智，她爱刘波。于飞轻轻拍拍刘波的肩膀，认真地说：“好兄弟，这个结果对她也许更好，我知道你难过，你不要这样压抑自己……如果……”
于飞的话没有说完，刘波的眼泪已经汹涌而下，他的脑中浮现出晓青未变异前，走在陆地基地中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恍若昨日发生……刘波本以为她可以随他们回去，但是……晓青最后做的一切，刘波此时丝毫不感到气愤，他的心中只有怜惜，对妹妹般的怜惜。刘波双手掩住脸颊，无声地呜咽起来。
于飞与王立对视，王立表情沉重，似乎另有心事，于飞毫不迟疑地对着内部传讯器讲道：“明明，钟菲，把晓青安置好，我们把她带回去……”
“是！头儿！”冯明明立即回应。
董志良侧了侧身子，靠近刘波，揽住他的头。刘波顺势把头埋在董志良的肩膀上，深海基地的危机过去了，他们很快就可以返回陆地，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刘波此时才有时间检视自己的心情，他撤下耳麦，彻底地发泄……
于飞看向董志良，董志良的手抬起，指了指刘波，做了个“OK”的手势，于飞会意，点了点头，他转向王立，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王立盯着于飞，皱着眉头，手里摆弄着全自动手枪，“我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可能从二十年前，印度洋发生海啸时就已经开始了……”
“你说什么？”董志良吃惊得看向王立，“你什么意思？”
王立摇摇头：“我只是猜测而已……”
王立的话未说完，于飞突然急急接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你们不觉得地下城市建得有些太合时机了吗？这么庞大的地下系统，从设计到建造，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为什么要修建地下城市？这里面有蹊跷……”于飞把和刘波与董志良一起，发现深海世界，遭遇陈凯的经历简单叙述，包括陈潮生的身份。
“难道说？”王立的眉头皱得更紧。
“二十年前，深海恐怖生物的存在肯定已经被证实，这和那个在深海世界生活的老科学家有很大的关系……但是……二十年前，除了印度洋的海啸外，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于飞手扶向下巴，手指摸着自己的嘴唇，眼神有些飘忽，“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除了那场海啸……”
“老方……他应该了解一些内幕吧？”董志良看看王立，又看看于飞，突然插话。
刘波使劲抹了抹脸，重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恢复了男子的刚毅，一切都已经过去。他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地说：“即使老方知道内幕，我们也不可能从他那里知道了，我想……他不会让军队抓到他的……”
刘波的话让大家再次沉默，老方这个老狐狸，决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他的野心。于飞仰头望向天花板，不管未来怎样，现在，他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返回陆地。他知道，海军很快就会到达。
第四十五章
张园几人小心地把晓青从走廊中抬回主控大厅，放在中央的长条会议桌上，张园仔细地为晓青梳理她的长发。其他幸存的人们围坐在桌边，听冯明明讲刘波几人在深海世界的奇遇。生活在深海世界，那个已经去世的老人，引起了张园强烈的兴趣。
张园找出刘波的手提箱，取出光盘，插到电脑中。老人到底是谁？他是如何发现深海世界的？他曾经面对过恐怖生物？他为什么要留在深海世界，研究海震与海啸的预测？光盘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带着这些疑问，张园打开了光盘，光盘并没有密码，老人把光盘的内容做成书页的形式，方便浏览。张园在看到页首的瞬间，突然失声惊呼。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想到……现在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答案……钟菲与冯明明感到莫名其妙。张园没有解释，她急忙再次呼叫刘波几人。
于飞首先回应。
张园无法按捺突然发现所带来的激动，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凑近内部通讯器：“你们一定不相信，你们知道老人是谁？他……他也姓方……”
“怎么？”刘波突然意识到张园话中的含义，“难道老人是……”
老方举起试管轻轻摇晃，粘稠的浓黄色液体在试管中闪着奇异的荧光。这是钟菲从科研基地，张园的桌子上取回的。老方再看向桌上的传讯器。深海基地联系不上，张景方的掌上传讯器也无法接通。一定是出事了。他太了解张景方，即使他背叛，也决不会在传讯器呼叫时，不去接通。张景方的老婆孩子还在他手里。
老方脑中转出多种假设，无一不是坏的结果。他预感，他的计划失败了，彻底地失败。政府的人也许很快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要继续活下去。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相框中镶着一张照片，还是大学在校生的老方是那样的年轻，头发黑亮，身边，他的父亲在慈祥地微笑，他最崇拜的父亲—海洋学专家方伯翔。父亲是那样的热爱大海，但是也痛恨大海在疯狂时带给人类的灾难，他毕生致力于海震的研究，是那样的卓越，在老方还是少年时的心中无人可比。但是，一次出海勘测，父亲被大海吞噬，老方不相信父亲就这样死了，他是那样了解大海，他不可能就这样葬身海底，但是政府不肯再继续寻找，父亲的名字被记录在海难档案中封存。从此，老方放弃了科学研究，专心仕途，他要权力，权力是多么让人向往的东西，他已经得到了很高的权力，但这还不够，这远远不够……这样想着，老方嘴边挤出狞笑，仰起头，试管中的体液被一口喝下。
父亲……老方在二十年前，印度洋未发生海啸时，曾见过他，父亲真的没有死，他留在了深海。父亲秘密返回大陆，父子重逢，父亲的研究更加卓越，老方意外得知深海人的存在，意外地从父亲那里知道深海人的文明……父亲看出了他的野心，发现他已经不是那个充满理想的青年，而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野心家，老人失望地离开了陆地，偷偷返回深海，从此再没有与老方联系……老方从未放弃过寻找深海世界，张园的理论更是增强了他建立自己帝国的雄心，什么海啸，什么恐怖生物……老方此时全不在乎，他急急拨通另外三个再造钟菲的掌上传讯器，交代好见面地点，以及携带好必须的物品。挂断传讯器，老方把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静静地等候。他不会象父亲那样傻，被政府抛弃，仍然坚守信念，他要做的只是控制，他会控制一切，他有这样的信心……
政府人员接到王立的传讯后，立即派特警部队前往老方的居所。冲开大门，屋内空无一人，家具杂乱。一身高档西服及内衣，似乎被强大力量撕开，散乱在地上。老方，不知所踪。
偏僻，没有人烟的海岸边，沙滩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长发散乱，穿着白色衬衫，独自站立，眺望着碧蓝的大海。身侧，数不清的变异生物盘旋。海浪拍打着海岸，一波连着一波，海浪腾卷。一个个黑点从海中浮起，跳跃着奔向岸边，那是无法计算数量的恐怖生物。所有的恐怖生物，跳跃到男孩的身前，恭敬地俯下身体，整个海滩被染成黑灰色。男孩仍孤傲地望着远处，脑中浮现的是他奋力杀死恐怖生物领袖的片段。他终于杀死了它，他得到了整个恐怖生物群体的承认，成为了新的领袖。
低下头，看着这些面容丑陋恐怖的生物，男孩无法控制对人类的憎恨，一次次残酷的试验，激发了他所有邪恶的本性，在他的心底只保留下几个人的影子，善良的父亲陈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母亲及兄弟，还有那个有着和蔼笑容的王叔叔。
人类，该死的种族。他双手紧紧握住，对天咆哮：“等着瞧吧！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我现在正式与整个人类宣战！战争，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大海似乎被这力量感染，海浪翻卷得更加厉害。
海军的正规军已经出发，目的地是深海中的科研基地......
本文语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