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园光着脚走在一条幽深漆黑的走廊里,尽头是整面墙的落地窗。昏暗的月光下,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暗影,穿透玻璃,投射在墙壁上。夜风偶尔经过,暗影摇动,鬼魅般的伸展。
张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她有一种感觉,在窗外,有什么在等她,在召唤她,她必须要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两边都是紧紧关闭的铁门,一个挨着一个,锈迹斑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整个空间弥漫着阴秽的气味。张园走到了窗户前。
窗外是一个空荡荡的庭院,张园置身高处,俯视下面的杂草,没有人迹,也没有通常人走多后踩出的小路。张园仔细地查找,她感觉下面死一般的宁静里隐藏着什么,她是为了它走过来的。
视线从左到右地巡视,杂草突然猛烈地晃动,两个人影直立了起来,一男一女。男子徒然地反抗,女子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反射着寒光。张园不为所动地看着。
女子的匕首数次插入男子体内,男子终于不动了。女子俯下身去,一刀一刀地割裂男子的肌肤,她的手在男子体内一阵乱翻,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犹在跳动的东西。女子猛然转过头,面对着张园,大口大口地把手上的东西吃了下去,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滴落。
张园在看到女子脸的瞬间,心脏骤然被攥缩,月光并不明朗,但是张园还是清楚地看到,那是她自己的脸,她在吞咽着一颗男人的心脏。张园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她转身朝幽深的走廊跑去。
飘忽空灵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张园……张园……”一支冰凉的手搭上了张园的后背…………
张园从梦中惊醒,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心仍在砰砰乱跳,不能平静。窗外刮起了大风,淡蓝色的窗帘被风灌起,鼓鼓的,飘来飘去。
张园坐起来,戴上眼镜,了无睡意。她换上白色的工作服,走进了隔壁的工作室。
工作台上摊开着她的工作日记。她是一个生物学家,致力基因研究。一面墙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复杂的计算公式。
张园扭开台子上的荧光灯,照亮了灯下透明的标本瓶。她把它拿起来,凝视。一个星期前,公元2024年5月17日,中国大陆一个偏僻的沿海渔村,发现了这种奇异的生物。相关单位迅速做出反应,派出调查组,采集了一些标本,昨天刚刚送到研究所里。张园认为这是海洋生物的变异,它们从海岸登陆。
张园举着瓶子仔细观察,它的样子颇似化石还原后,恐龙世纪时的翼龙,只是体积却只有手掌大小。从海底登陆的生物,怎么会有翅膀?张园沉思。
“铃…………”死寂的工作室里,电话响起。张园看看液晶挂表,深夜2点。她拿起了电话。
“喂,张博士吗?”电话里传出男人的声音。
又是这个该死的刘波。张园不悦,他是张园的竞争对手,在学术研究上两个人不相伯仲。
“我是。刘博士这么晚打电话来,就不考虑别人正在休息吗?”张园非常不客气。
“看到你工作室的灯亮了,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还没有睡。也难怪,你不这样玩命,怎么可以超过我!”刘波在电话那边不忘回敬。
“你真是很无聊!”张园“啪”地挂断了电话。这个男人的讨厌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噩梦。
电话又响了起来,张园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
“你别急啊。我只是要公平的和你竞争,资源共享。”刘波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告诉你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发现不明生物的渔村,发生了暴力流血事件,不是一般的残忍啊!你最好马上去了解一下。我告诉你这些,是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输给你的,你去忙你的吧。”她再次挂断了电话。暴力流血事件?渔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和变异生物有什么关系?张园没有多想,拨通了助手晓青的电话,电话里是晓青睡意朦胧的声音:“张老师,您还没有休息?”
“晓青,不好意思,这么晚吵醒你,我需要一些资料,你可以马上去办一下吗?”张园很信任这个已跟随三年的年轻女孩,办事能力强,非常聪明,深得张园的喜爱。
“嗯,好。什么资料?”晓青恢复了神采熠熠的语调,迅速调整了状态。
“查查变异生物登陆的渔村,那里听说发生了一些事情,详细一些。”张园简短的布置了下去。晓青应着,挂断了电话。
张园戴上手套,打开标本瓶,从变异生物的表皮取下了一点样本,做成切片,放到显微镜下。这是她第三次查看它的表层,前两次她找到了海洋生物的共性,这也使她确定它来自海底。
张园调整显微镜,低头认真地看下去,突然她看到了奇怪的形状,而且在剧烈地活动。张园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她不相信她看到的东西。重新再去看,她没有看错,显微镜里显示的是桃心的形状,象男女恋爱时,经常使用的心型图案一样,在那里有规则的扩大,缩小。张园前两次都没有看到。
刘波手里握住电话筒还在发呆,这个张园,三十岁了还是云英未嫁,小姑独处。可惜了那江南女子水样的肌肤,眼镜片后充满灵气的眼睛。他暗暗叹气,她这般争强好胜,不知吓退了多少对她有意的男子。刘波本对她有强烈的好感,但是却没有机会表达。
刘波放下话筒,再望向电脑,电脑里打开了一张刚刚收到的相片。相片是晚上拍摄的,摄影师用的是远焦镜头,在距离很远的地方拍下,背景很暗,但却也看得清晰。相片上几个村民打扮的男女,正围着一个躺倒的人,人的肚皮已被剥开,几双手伸进他的体内乱翻乱揪。那个人尚未死,满脸惊恐,凄楚,嚎痛的表情,整个画面惨不忍睹,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现在文明社会发生的事情。在照片的边缘,一个村民蹲在地上,面对着镜头,两只眼睛翻白,手里捧着的好象是一截直肠,正在大口大口地送进嘴里。
刘波感到一阵恶心,他捂住嘴冲到洗手间,忍了忍,没有吐出来。打开电磁水管,温热的水涌出,他匆匆地洗了把脸。
工作室中突然传来东西坠地破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个撞击声。刘波抬起头,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的后背产生了寒意,说不出原由,他是个第六感异常发达的生物学家,灵机总是能在瞬间涌现。现在,他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迅速返回到工作室查看。
装有变异生物的标本瓶摔破在地上,变异生物不知去向。刘波仔细地在原地寻找,一无所获。一阵风吹过来,刘波看到窗户玻璃上有一个比手掌大些的缺口。
张园聚精会神地工作,一边看着显微镜,一边在工作日记上画下看到的图案。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到张园的滚珠笔沙沙磨在纸上的声音。
身下一阵晃动,张园明显的感觉到大地在摇撼。灯突然灭了,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地震?张园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黑暗中,她熟悉地走到窗口,窗户洞开着。向外望,整个研究基地里没有任何灯光。停电了。张园看着天上的月亮呆想,琢磨着变异生物的特征,它是从哪种海洋动物变异而来?隐隐的,漆黑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微弱的响动,似乎在工作台的位置。张园警觉地转过头,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摩摩挲挲的声音在继续,越来越近,夹着轻微地破风声。张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噩梦,鬓角上不由沁出了汗。声音已到达眼前,张园下意识地伸出手,灯骤然亮了起来,基地的电力恢复了。
张园四下张望,并没有任何东西,秉住呼吸倾听,也再没有任何的响动。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是个科学家,竟然有那么一刻,会有迷信的想法。她笑着摇了摇头,走回了工作台,重新开始工作。
她拿出一个针管,打开标本瓶,把针头刺入变异生物的体内,她必须在实验室对生物尸体做出防腐处理前,多取一些样本。长长的针扎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张园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似乎看到变异生物睁开了眼睛,瞪着她,目光凶狠。她把针头拔出,盖好标本瓶,再去看,变异生物死死地躺在里面,毫无声息。
吸出的体液被推进试管,盖好。张园摘下手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一定是压力太大,不是做噩梦,就是出现幻觉,应该全身放松的休息一下。有了这样的想法,张园靠在工作椅上,头仰起对着天花板,手臂上一阵奇痒,好象什么东西迅速爬过。挽起衣袖,左小臂上斑红一片,她使劲地抓了抓,皮肤上凸起一块块的红色斑点,越抓越痒,越抓凸起的速度也越快,几下,左小臂上布满了红斑。
张园心中掠过疑虑,这是什么?
二
地震的时候晓青正关上门,准备去讯息中心。黑暗骤来,走廊里没有一丝光亮。基地从未停过电,应急设备应该可以马上恢复电力,她犹豫了一下,摸着黑继续往前走。基地的构造并不复杂,晓青走过太多次,即使闭着眼睛,也可以找到讯息中心。她唯一担心的是,是否可以顺利的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张园要的资料。
远远,晓青听到了脚步声,缓慢,清晰。这不是值班警卫,经常熬夜的晓青太熟悉警卫的皮鞋踏在塑料地板上的声音,比这个要急促很多。是谁?这么晚在走廊里如此悠闲?晓青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基地尸体失踪的事情,头皮一阵发麻。她沿着墙根,转过一个拐弯,明亮的一束光线照到她的脸上,她不禁“啊”的喊出声来。
“是我,是我!”男子的声音。
晓青惊魂未定,把光柱打倒在地。是手提照明灯。
“是我!刘波!”刘波忙捡起照明灯。
“刘博士,你吓我一跳。这么晚了你溜达什么?”晓青呼吸逐渐平缓,在照明灯的光线下,她看到刘波表情严肃。
“出了一点问题,我打算去趟讯息中心。”刘波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正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吧。”晓青爽快地说,她对刘波一向有好感,虽然张园很讨厌他,但是晓青对他的学术成绩及才华还是非常钦佩。
“哦?让你的张老师知道可不得了啊。”刘波似乎笑了笑。
“张老师其实人很好的。”晓青的脸略微红了红,刘波并未察觉到。
“张园人是不错,就是不正眼看我。”刘波说着往讯息中心走去,晓青紧跟了两步,并肩和他走在一起。她从刘波的话里听出了一些意思,难道?这不可能,他们是死对头,刘波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张园。
“刘博士,你去查什么东西?”晓青与他闲聊。
“嗯…………和变异生物有关,我怀疑调查组送来的只是它的假死状态,而且它登陆的渔村又发生残忍暴力骚乱,这让我想起一个星期前,内部公布的尸体失踪案件。”刘波的表情更加严肃,“变异生物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也许它早就在陆地活动了。”
“你不要吓我啊。张老师也让我去查渔村的事情,你有什么新的发现?”晓青突然感到好奇,那个死者感染了奇怪的病毒,医学界从未有过如此的病例,尸体被送到研究基地,她和张园都去看过,张园曾表现出强烈的研究欲望。但是,一个星期以后,尸体神秘失踪,没有任何痕迹可寻,整个基地人心惶惶。刚刚独自在黑暗中的晓青,脑子里也曾想过这件事情,所以才会被吓到。
“给我送来的变异生物尸体,刚才突然不见了。我想把我研究出来的结果和那个尸体的对照一下。”刘波顿了顿,“你可以告诉张园,让她也小心那个生物。”
“这……你在怀疑……”晓青停住了脚,她不敢继续想象。
“是的,如果真的事实如此,这对人类是一个很大的灾难。”刘波转过头看晓青,照明灯的阴影里,他的表情异常沉重。
“可是……可是……那个尸体在什么地方?难道……”晓青张大了嘴巴,楞在了原地。
走廊里亮了起来,刘波关掉手里的应急照明灯。晓青还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是不是认为,尸体是自己走出去的?”晓青突然说出这句话,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到讯息中心查过以后才知道。但是变异生物却是自己飞出去的,应该还在基地里。”刘波说着继续往前走。
“那……尸体……尸体会不会也在基地里?”晓青越想越怕,她急急跟上了刘波。
讯息中心二十四小时有人工作,透过电子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三五个人坐在大型电脑前紧张地工作。刘波掏出身份验证磁卡,打开大门。晓青一起走了进去。
“我先去找张老师要的资料,给她电脑传送过去后,再来找你。”晓青对刘波说完走向了左边的外部资料室。
刘波的手心里全是汗,他意识到,如果他的推测正确,基地和沿海渔村附近会被马上隔离监控,但是现在,变异生物到底是什么,它是不是带着奇怪病毒,人体被感染后马上会出现什么症状,而结果是不是就是变成一具会行动的活尸,他一无所知。他希望他的联想是错误的,这两者根本毫无关系。
他走到内部研究资料室,输入密码,找到了关于尸体的报告。尸体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脑细胞也亦坏死,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它只是一具尸体。报告中说明没有查出是何种病毒致死,但尸体的皮肤上布满了凸起的红色斑点,内脏器官也同样。刘波沉思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下面是一张高倍显微镜下的皮肤表层图片,刘波马上被吸引,整个图片上是桃心形的图案。刘波不禁拍了桌子,叫出来:“就是这个!”这和他看到的变异生物皮肤表层,完全一样。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但是,人是如何被感染的?刘波开始担忧,他也接触过变异生物,还有张园和晓青,他们都有被感染的可能。变异生物已经飞离了他的工作室,在基地中除了张园那里,还有另外八个。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跑到外部资料室:“晓青,你马上跟我去找张园。事态非常严重!”晓青正在收集资料,她看到了一张张恐怖的画面,正强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
“我们快走……到了张园那里,我要给上面打个电话。”刘波一把拉起晓青。
“可是,可是,这个……”晓青指着电脑。
“我们两个都看过了,待会讲给张园听就可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刘波拉着晓青跑出了讯息中心,正在工作的人看着他们两个,莫名其妙。
刘波和晓青大步地跑到张园的工作室外,刘波举起手打算敲门。
“等一下,门开着。”晓青阻止了他。
门虚掩,露出一条缝隙,晓青轻轻地把门推开:“张老师,我来了。”
没有人回答,晓青和刘波对望,走了进去。
工作室里台子上的荧光灯亮着,窗户大开,风呼呼地灌进来,书页急速翻动。
“刘博士,你在这里等一下,张老师也许在卧室。”晓青说着推开了卧室的门。刘波在工作台前坐了下来。
卧室中幽幽的亮着盏壁灯,房内空空,从洗手间里传出哗哗的水响。晓青如释负重,走过去拍了拍洗手间的门:“张老师,您在里面吧。我是晓青。”
水继续响着,里面没有其他的动静。晓青想了想,走回工作室。
“张园在吗?”刘波正在打量张园的工作台。
“在洗澡吧,我听到洗手间里有水声。”晓青笑了笑,顺手把散下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刘波皱了皱眉:“张园都是在这里工作吗?她的工作日记在哪儿?标本瓶你知道她放哪里了?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看她的笔记,只是有点奇怪。”
“她的工作日记在台子上啊,我今天离开的时候,标本瓶还在…………”晓青一边说,一边指向她熟悉的地方,但是她诧异地发现,工作台上,工作日记和标本瓶都不见了,“应该在这里的啊,张老师从不改变她的习惯。我跟随她的这几年,她的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晓青开始在工作室里查找。
“你确定她在洗手间吗?”刘波站了起来,望向卧室的门。
“我刚才叫她,她没有回应我,我想可能是水声太大,她听不到。”晓青从刘波的眼睛里看出了担心,她再次走进卧室。刘波跟了进来。
“张老师,张老师,您在里面吗?”晓青用力地拍门。里面还是没有回答。她扭动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打不开,她转向刘波,有些焦急,“我这么大的声音,张老师在里面,没有道理听不见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你闪开。”刘波等晓青侧身让过,他使劲地向门上撞去。一下,两下,终于,木制的门被撞开。
洗脸池子的电磁水管开着,水不停地涌出。张园并不在洗手间里。窗户同样大开着。
刘波急急地趴到窗口向下望,门从里面反锁,张园唯一离开的出路只有窗户,从这里到地面有三层高,中间没有任何可攀附的地方,下面是坚硬的石板地,难道张园从这里跳了下去?刘波的脑中转过几个疑问。他迅速地扫视,没有张园的踪迹。
“刘博士,你看这里。”晓青俯下身察看垃圾筒。
刘波离开窗口,走到晓青身边,标本瓶静静地躺在垃圾筒里,空空如野,里面的变异生物不翼而飞。
“张老师去哪里了?”晓青直起身打算出去寻找。
刘波一把拉住了她:“等一下。你去拿两副手套来,快!”
晓青不解,但还是顺从地走了出去,很快返回把手套递给刘波。刘波戴上手套,拿起标本瓶,掀掉两张废纸。一块长三寸,宽两寸,红色,布满血迹的东西露了出来。
晓青惊叫:“这是什么?”
刘波小心地把它取出,放进晓青递过的玻璃皿:“跟我来。”
两个人走回了工作室,荧光灯下,刘波和晓青仔细地观察,丰富的经验和科学知识,使两个人几乎同时确定了一个事实:这是一张人的表皮。
三
张园抱着工作日记站在地上,抬起头向上望,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地从洗手间的窗户跳了下来。轻飘飘的,似被风托着落地。
左小臂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没有流出什么血,感觉不到痛。她在奇痒难忍,极力抓挠后,小臂上的一块皮竟被撕了下来,撕下的瞬间,心中莫名的感觉畅快。
耳边“扑扇扑扇”地有东西飞动,张园转头寻找。幽幽射出红光的眼睛,两个变异生物在她的身侧盘旋。她依稀记得,她拿起工作日记,抱起标本瓶,走到洗手间,打开电磁水管,两个变异生物在池水中,瞬时变得生龙活虎。
不知道为什么跳了下来。她隐约感应到一种召唤,掌控着她的大脑,呼唤她过去。远处漆黑,废弃的旧研究所的四层小白楼,在密集的小树林后隐隐显出一角。召唤来自那里,张园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不好的预感再次袭入刘波的脑中,张园严肃却秀丽的脸不停在他眼前晃动。他急急地把人皮表皮切片放到显微镜下,不出所料,桃心的图案。
他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张园感染了病毒?他看向站在旁边,一脸疑惑等待着的晓青,声音有气无力:“你马上调出张园的DHA结构,然后把这个分析比对一下。我马上要向上面汇报。但愿还来得及……”
晓青匆匆坐回平日自己工作的位置,手下不停,担忧地说:“难道张老师被感染?那我们……”
“管不了那么多了……首先要控制住。”刘波头也不抬,拨通了电话。他详细地汇报了他的推测和验证,以及张园染病的可能和失踪。刘波的话让对方异常震惊,挂断电话二十分钟后,刘波看到整个基地的灯都亮了起来。他知道,基地和远在海边的渔村已经开始被监控。
张园去了哪里?刘波站起走到窗口,巡视着整个基地,他的心莫名地感到痛楚。张园是年轻优秀的科学家,卓卓不群。刘波一直强制自己否认,但是这一刻,他彻底地明白,即使张园是他的竞争对手,即使张园很讨厌他,但他是爱她的,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去交往其他女性的原因,他在等张园有一天可以回心转意,可以开始欣赏他。
“刘博士……”身后是晓青怯生生的声音。刘波转过头,面对晓青一脸忧色,她的眉头紧锁,“刘博士,结果出来了……那块人皮是张老师的……”
窗外的夜空骤然划过明亮的闪电,惊雷紧随而至,豆大的雨点瞬间倾泄。晓青急急走去,迅速地关闭好所有的窗户。又一道闪电,映亮了站立在窗前刘波的脸,他突然似有所悟,转身返回工作台,吩咐晓青:“给我去洗手间取点水来。”
晓青疑惑,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水递给了刘波,刘波用吸管把水滴在切片上,重新放回显微镜下,认真地看去。
显微镜下,被注入水的细胞急速分裂扩大,运动加速。
刘波双手撑住工作台,突然站起:“晓青,我们必须找到张园,晚了就来不及了。”说完,他率先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张园千万不要站在雨里,他要把她找回来,找到解救的钥匙。晓青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暴雨,抓起门后两件防水衣,跑着追了出去。
走廊里,被惊醒的研究人员们行色匆匆。刘波逢人就问:“看见张园了吗?”刚刚得到上级指示的人们,心情忐忑,还未搞清基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满脸疑惑地摇摇头。
晓青紧张地跟随,她拉住刘波,诧异地看到刘波一张异常担忧的脸:“刘博士,张老师会不会已经跑到外面去了?”
刘波停住脚,转头看晓青明亮的眼睛。聪明的晓青从刘波慌乱的神态中,证实了她的揣测,刘波对张园有情。她莫名的有些失望:“刘博士,你应该冷静下来,想一想,张老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晓青的话点醒了刘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嘲地笑笑,转而皱着眉头思考,张园会去哪里?显然张园已经感染了病毒,她曾强烈表示过研究尸体的欲望,尸体的丢失说不定和她有很大的关系。刘波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他接过晓青手中的防水衣:“我怎么把监控室忘了,走,我们去那里查一下监控录象。”晓青点了点头,她知道刘波已经恢复平时睿智的状态,但对于刘波对张园的感情流露,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监控室在地下二层,刘波和晓青迅速地赶到。离监控室不远,就是曾放置尸体和变异生物的冷库。
和上面不同,地下室幽静,空空的走廊没有人迹。刘波和晓青的脚步声显得沉闷,空寂。推开监控室的门,值班警卫不在里面。刘波大声询问:“有人吗?”没有人回答。监控台面上放着喝了一半,犹温的花茶。
“人都去哪儿了?”晓青盯着监控台,指着一排排的按钮,对刘波说:“这个你会操作吗?”
刘波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手开始动起来:“很简单。”
刘波首先找到了尸体失踪前的影象,许多人围在尸体旁讨论,晓青站在张园的身边,认真地听着别人的论点。张园双手抱在胸前,死盯着尸体,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她绕过停放台,走到尸体头部的位置,戴着手套的手,撑开了尸体的眼皮。突然,她全身似乎微微一颤。这个细微的动作,当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发觉。张园若无其事的缩回手,跟着众人离开,走出前,她转头又盯向尸体,目光似乎看向尸体的左手小指。
刘波屏住呼吸,把尸体小指的图象放大,拉近,敏锐的他发现,在张园看着小指的同时,尸体左手小指,竟然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张园当时就察觉了尸体并未完全死亡。刘波轻轻叹了口气。晓青却忍不住惊呼出来:“你的推测没有错!而且,张老师当时就发现了。但是,她为什么没有对我提起?”
刘波没有回答,他继续查找,尸体失踪那天的图象显然已经被人破坏。刘波抬起头看了眼晓青,说:“尸体失踪和张园有很大关系,这些图象很有可能是她破坏掉的。她完全可以申请做这个研究,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晓青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申请一个研究需要上级批准,张老师已经抱怨过很多次了。也许是她强烈的研究欲望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未知科学的魅力让她铤而走险吧。”
刘波无语。晓青说的是实情。他又调出了张园窗外的图象,不久前的图象。
“这怎么可能?!”刘波和晓青同时叫了出来,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情况。
图象中,张园站到了窗台上,怀里抱着厚厚的工作日记,她的眼神呆滞,目光直盯着地面。突然,她纵身跳了下来,却不是以地球引力的常速落地,白色的工作服似乎灌满了风,张园仿佛失去了重量,在幽暗的夜色下,形如鬼魅。她飘飘忽忽地着地,头发散乱,左小臂上红红的一片。瞬间,她好象清醒,眼睛警醒地望向四周。
刘波和晓青都看到了,看到了在张园身侧盘旋的变异生物,晓青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她看到的,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张园。
刘波的心骤然刺痛,张园的样子陌生恐怖,犹如聊斋中的女鬼,脸色苍白,左臂通红。但是,他仍看到了希望,张园在落下后,曾经恢复了意识,虽然转瞬即失。
画面上,张园的目光又变得迷惑不解,身体僵硬,她的头转向一个地方。
大地又突然摇撼,晓青站立不稳,一下扑倒在刘波怀里。放在监控台边上的茶杯摔落在地,水溅到晓青的后脖颈上。头顶的灯,嘶嘶闪烁后,骤然熄灭,监控室一片漆黑。又是地震。
“我们快离开这里。”黑暗中,刘波摸索着晓青的手。
晓青伏在刘波胸前,心神有些荡漾,男人的体味,还有刘波常用的古龙水香气。晓青不禁双手揽住了刘波的脖颈,语气轻柔:“我很怕。我不想放开你。”
晓青的发香冲入刘波的鼻息,他看不见晓青的表情,但是他感觉到了晓青的暗示。他皱了皱眉,心底苦笑: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也许他会得意一下,甚至会故意在张园面前表现表现,让她知道他刘波还是很受欢迎的。可是现在……
刘波轻轻推开晓青,拉住她的手:“虽然基地构造可以抵抗一般的地震,但并不意味着就不危险,如果你不想被活埋在这里,就马上跟我出去。”
摇撼停止。伸手不见五指的监控室里,晓青的脸红不会有人看见。她紧紧咬住下嘴唇,暗恨自己的行为,是什么驱使她突然失去控制的投怀送抱?她感觉双脸滚烫,脖颈后没由来的奇痒。一支手被刘波拉紧,摸索着往外走,一支手伸到后面抓挠起来。
刘波和晓青走出了监控室,刘波凭着记忆,在走廊里跑起来。他要迅速地从安全通道上到地面。晓青跟着奔跑,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是属于第三个人的。她拽了一下刘波的手,低声说:“这里还有别人,你听到没有?”
刘波没有停下来,他静心地听了一下,除了他和晓青的声音,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安全通道就在前面,他回答:“有人也不奇怪,现在地震,我们还是快点跑到外面比较安全,相信那个人也是在逃生,不用担心。”
安全通道的门打开着,刘波和晓青急速地经过,爬上楼梯。
晓青跟在刘波的身后,她突然发现眼前明亮起来,安全通道里并没有窗户,电力也没有恢复,但是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刘波和周围的一切,整个空间变得象是日落前的黄昏。因为用力的抓挠,奇痒的感觉蔓延至整个后背。她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跟随,晓青骤然停了下来,拉紧刘波:“等一下,后面有人跟过来。”
这次,刘波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重重地喘息,有些嘶哑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前面是谁?等等我!”
大门就在上面,转过一个拐弯就可以出去。刘波犹豫了一下,停下。
一束摇摇晃晃的光线,照过来。骤然的光亮,晃得刘波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住了脸,挂在胳臂上的两件防水衣掉落在地。
“是刘博士……”说话的年轻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刘波使劲眨眨眼睛,视力恢复,站在身前的是来研究基地不久的新警卫,王建。刘波诧异地看他,满脸惊恐,右臂的衣袖短了一截,似乎被硬撕下去。衣服脏乱。
刘波刚想询问,王建急急地说:“我们快离开这里,有非常恐怖的东西。快走,快走!”说着,他拉起刘波和晓青往上面跑去。刘波来不及捡起掉落的防水衣。
转过拐角,晓青突然一声惊呼。月色透过巨大的玻璃门射进来,警卫队长站立在大门口,脸色苍白,衣衫敞开,浑身湿透,两只眼睛里只余下眼白。听到晓青的尖叫,他僵硬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我说的就是这个!”王建的声音颤抖。刘波一阵激灵,感染的不止张园一个人。他脑中浮现出渔村的恐怖照片,前无去路,刘波迅速地做出判断:“我们回地下去。”晓青完全呆住,双腿瘫软,无法迈动。刘波抗起晓青,向地下跑去。
“我们走另一个安全通道试试。”王建边跑边说。刘波没有反对,事情发展得比他预想的严重得多。虽然要去找张园,但是现在还是保命要紧。三个人跑到了地下一层,刘波放下晓青,穿过职工餐厅,向另一端的安全通道跑去,身后远远,已经变异的警卫队长脚步粗重地追赶。
“其他的人呢?”刘波脚步不停地问王建。
“第一次停电的时候我出来查看,发现冷库的门打开,我刚走过去就遇到了队长,他就象刚才那样恐怖,幸好我跑得快,躲进冷库,把门锁了起来。但是,自己却出不去了。”王建的声音清晰,却带着明显的惊恐。
冷库只能从外面打开,关上门后,里面如坟墓一样。如果没有第二次的停电,或者有人在外面开门,王建恐怕会一直待在里面,直到变成冰棍。刘波沉思一下,继续问:“冷库里有没有少什么?你查看了没有?”
王建咽了下口水,艰难地说:“我刚进去电力就恢复了,在里面我呼叫过控制中心,刚才我以为你们就是派来放我出去的。等候时,我仔细检查过,从渔村送来的八个变异生物都不见了。其他的都还在。”
晓青终于缓过神来,她小声地抽涕:“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都活不了了?”
王建看了眼晓青没有回答,刘波有些生气:“亏你还是个科研工作者,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一定有办法的,目前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后面追赶的它身体笨拙,你担心什么?”
“可是张园会飞啊!”晓青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刘波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是的,张园的确是从三层高的地方飞下来的。
三个人已经爬上了楼梯,前方就是基地小楼的后门。刘波抓紧晓青急步跑了出去。瓢泼大雨,三个人没有多想,冲进了雨中。
四
研究基地的负责人老张,穿着防水衣站在顶层平台上,这里有一个直升机降落台。第一次地震电力恢复时,从冷库传来的呼叫,让他心惊。年轻的警卫王建,汇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内容。从尸体失踪开始,老张就感觉事出蹊跷,多年行政工作,他缜密的头脑中联想不断,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用常理解释。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望远远的夜空,苦苦思索,为什么不久前,呼叫监控中心,没有警卫的回复。临时抽派去的研究员,直到现在也没有回音。
地震突如其来,气象局没有任何的预报及警示,就连这场暴雨也来得莫名其妙。脚下的大地,人类生存的地球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出现的变异生物和这些没有预测到的自然现象有没有什么相关联系?老张紧锁着眉头,那个年轻警卫,仿佛见到了厉鬼。这怎么可能?在高度文明发展的今天,怎么会有鬼怪出现?
谨慎的老张,在第二次地震前,思虑再三,还是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的反应出乎他意料的重视,负责变异生物研究第二小组的刘波已经给上面打过电话。老张紧急联系刘波,却到处找不到他。连第一小组的张园和晓青也找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上级指示老张原地待命,将会派遣特警部队和直升机来援助。
第二次地震的时候,老张没有跟着众人跑到外面,他爬上了顶层平台,直升机很快就会到达,他要在这里守侯。他握紧了手中的传报机,等待它随时响起。
暴雨下,除了砸在地面的雨声,一切声音都变得微不足道。突然,从楼下传上阵阵凄厉的喊叫声,似乎用尽了全身力量的哀号。老张心中一惊,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过去。一个人头从平台的边缘探出来。缓慢地,缓慢地,一个人爬了上来。全身上下湿透,白色的工作服已经变成灰色,沾着血迹,两只空空的眼眶,血从里面不断流出来,马上又被雨水冲洗掉。直直伸过来的两只手,可怖的布满了红斑。老张认了出来,即使它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它就是不久前派去的研究员。
老张骤然感觉心脏被攥缩,他连连后退,它一步步地逼近。老张退到了顶层平台的边缘,一个踉跄,他笔直地从平台上栽了下去,摔到基地小楼后门的水泥地上,一声闷响,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脑浆四溢,身下流出鲜红的血。
刘波在冲进雨中的刹那,听到了基地前面,无比凄惨的嚎叫。三个人楞在雨中。
王建不停地用手去抹脸上的雨水,紧张地对刘波说:“你们都听到了吗?”
刘波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看。”
“我不去!我不去!”晓青死命抓住刘波,哭着叫。
沉闷的声音,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在三个人的面前,迸起的脑浆溅到三个人的身上。刘波和王建抬头望,一个灰白的身影正以蛙跳似的奇异动作,倒悬着从上面一下一下往下跳。
刘波看出摔下来的是基地负责人老张,他手上紧紧攥着传报机,刘波条件反射地抓起传报机,大叫:“快跑!”
刘波和王建拔腿跑向基地小楼的前面,跑了几步,刘波发现晓青并没有跟上来。他转头望,晓青站在那里,全身急剧地抖动,暴雨下,她的头发根根竖立。刘波心底一沉,晓青原来也被感染了。
王建拉了拉刘波:“怎么办?她…………”
刘波毅然地转过身,一边跑一边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快走。”
“那还要不要去前面?”王建紧张地问刘波。
刘波又想起了张园,想起她秀美却严肃的脸。雨还在噼里啪啦地砸下,他大声对王建说:“我要找到张园,你跟不跟我去?”
王建点了点头:“我跟着你,不过,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基地。”王建抬起头望,从楼上往下跳的灰色影子,马上就要落到地面,再看向门口,变异的保安队长也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刘波和王建转过楼角,隐向小楼旁边的树林。趴在暗处。
变异的研究员和保安队长,身体僵硬,目不斜视,沿着墙根走了过去。晓青没有跟过来。
两个人在树林里,悄悄向基地小楼前摸过去,视线终于可以看到正门前的景象,刘波和王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正门前的开阔地上,一片混乱。刘波看到的渔村照片的惨景,在研究基地再次重演。研究基地本来就只有二三十人,从这里看去,至少有十多个人被感染,几个人已经被分食,余下的四处奔逃,却被飞在空中的变异生物攻击。八个变异生物盘旋在空中,基地大院的门紧紧关闭,有人跑到门口,使劲地敲打大门,嘶声喊叫,变异生物急飞过去,狠狠地啄食,那个人的两个眼球被啄下,捂住脸惨嚎。很快,他全身开始剧烈抖动,因为暴雨,被感染后,变异的速度加快。
“地狱!这是人间地狱!”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刘波和王建吓了一跳。他们寻声望去,在他们右侧不远,研究员何飞全身筛糠似地抖动,伏在一棵树后。
刘波和王建弯着腰,悄悄走过去,小声对何飞说:“我们要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何飞惊得差点喊出来,刘波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何飞瞪着惊恐的眼睛,看清是刘波后,忍不住抽泣起来:“我不想死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在家等着我。”
刘波刚想答话,身后女性的声音也把他吓了一跳:“我知道张园在哪里了。”
三个人扭身看,面色苍白的晓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的表情痛苦:“我被感染了,趁我现在还清醒,我告诉你。”晓青艰难地用手指了指树林那端已经被废弃的研究所小白楼,“我感觉到,张园在那边。你们快去,那里除了张园没有别人。不过,”她顿了顿,“尸体和两个变异生物也在那边。你们要小心,千万不要让变异生物和那个尸体的体液触到你们,我应该是这样被感染的。”
“和我们一起走!”刘波有些难过,晓青还那么年轻。
晓青摇了摇头:“你们快走,我马上就要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没希望了。”
刘波和晓青说话的同时,何飞和王建发现,小楼门前的十几个已经感染变异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它们似乎感应到什么,齐唰唰地转向他们藏身的地方。
何飞惊恐地大叫:“它们发现我们了!!”说完,他转身往废弃的小白楼跑去。
王建紧拉住刘波:“快跑!!”刘波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晓青,转身和王建离开。晓青站在那里,面容凄楚地向他们挥手。
五
雨势渐渐弱了下去,刘波、何飞和王建三人,踉跄着在泥地里奔跑。刘波回头望,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晓青,用身体挡住了最先走过来的几个已经变异的人,她被扑倒在地。刘波清楚地看到她的一只手臂被撕裂下来,脱离身体。泪混着雨水从刘波的脸上往下滑,滑进嘴里。
手中的传报机突然响了起来,绿色的信号灯闪烁不停。刘波边跑边打开,传报机里传出焦急的声音:“这是神鹰一号,老张,基地现在怎么样?”
刘波急忙应答:“老张已经死了,很多人都死了。我们需要救援!”
“你们在哪里?”传报机里除了男子的声音,还有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刘波抬头望了一眼,声音慌急:“我们马上就到已经废弃的研究所旧址。请快来接应,我们坚持不了了,它们数量太多,我们没有武器!”
“别急,听我说。在旧址旁边的小屋里,有以前遗留下来的一个火焰喷射器和老式手枪,应该还可以用。你们先去那里,保护好幸存的人,我们马上就赶到了。”那端的声音在提醒刘波尽量保持镇静。
刘波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他看了看身边狂奔的何飞和王建。何飞是个书生,完全没有战斗力,王建年轻力壮,应该可以帮助自己。刘波在脑中迅速地决定,一定要找到张园,只要存在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弃她,除非她已经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刘波心中忧急,张园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微小。
废弃的小白楼已在眼前,黑暗中一片寂静,没有张园及尸体和变异生物的踪影。后面追赶的它们行动缓慢,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小屋找到火焰喷射器。三个人毫不犹豫,直直得跑进了屋里。王建扭亮手中一直关闭的应急灯。
刘波急忙翻找。王建和何飞一起搬来东西,堵住房门。刘波推开一堆堆的杂物,终于在一个铁箱内找到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背在身上。
“这个真的还可以用吗?”何飞声音颤抖。
王建翻出了两把很老式的手枪:“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些东西,研究所里怎么会备着这些。我们那边只有最新型的电棍,带出来就好了。”王建递给何飞一把,“你会用吗?”
何飞接过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会,上大学军训的时候打过,有子弹吗?”
王建又翻出一些子弹,交给何飞,手把手地教他。何飞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马上学会了使用。一切准备妥当,王建转问一直在那里摆弄的刘波:“你那里怎么样?”
刘波甩了甩湿嗒嗒滴水的头发,做了个OK的手势。他是个军事爱好者,这些武器早就在心中熟记。只是没想到,今天要真枪实弹的大干一场,他巡视了一下整个小屋,视线停在了身侧的窗户上:“我们从这里出去。”
刘波跳上窗台,回头问:“都准备好了?”
王建使劲点了点头,何飞的手明显在哆嗦,但还是“嗯”了一声。前途未卜,刘波咬了下牙,毅然推开窗户跳了下去。王建和何飞紧紧跟随。
暴雨骤来骤去,天色已经微亮。
刘波三个人相继跳出小屋,王建把应急灯留在了里面。眼睛闪着红光的变异生物飞到。三个人一字排开,王建首先抠动了扳机。一个变异生物扑扇着翅膀,坠落。
“小心,不要溅上它们的体液。”刘波打开火焰喷射器,烈焰笔直地喷出去,一下卷焦了距离最近的三个变异生物。剩下的变异生物发出“吱,吱”的怪叫,没有继续飞过来,远远地躲在变异人类的身侧盘旋。
王建手上枪声不断,又有两只变异生物被击毙。他兴奋得大叫:“真他妈的痛快!这比玩游戏真实。”
被感染变异的人们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刘波心底苦笑:还没脱离危险,年轻就是这点不好,刚看到转机就忘乎所以。
何飞双手举着枪,扭着头,闭着眼睛,噼里啪啦一阵乱射。子弹打入已变异的昔日同事体内,它砰然摔倒。何飞很快打光了枪中的子弹,他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拿出子弹准备装上。已被击倒的它,突然晃晃悠悠地再次爬起。何飞吓得大叫:“子弹没用啊。杀不死它们!刘波,刘波!”何飞惊恐得躲到刘波身后,手枪掉落到地上。
“真没用!”王建生气,他一枪又干掉了一个变异生物。
火焰扫去,浓浓的烤肉味在雨后的清新中传过来,带着一点点甜腻腻的味道。瞬间,一具具人型的焦碳,相继倒地。王建停止了射击,轻松地站到刘波身边,两只手抱在胸前:“没有那么可怕啊。刘波,你一个人就够了,把它们都干掉。我和何飞等着直升机来接就行了。”
刘波并没有王建那么乐观,火焰喷射器在他的手中已经变得炽烫,这毕竟是已经淘汰很久的武器,不知道它还可以坚持多久。和张园在一起的两只变异生物和尸体还没有出现,它们在什么地方?张园现在怎么样了?
刘波的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火焰喷射器射出的火越来越小,直到微弱。王建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又举起了枪。何飞看着浑身燃着火却犹在前进的变异人类,腿不自觉的开始哆嗦。他的牙齿上下碰撞:“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三个人连连后退,步入杂草。何飞不安地前后左右巡视。
天上传来轰鸣声,巨大的气流让刘波三人几乎站立不稳。更强烈的火焰喷出来,余下的变异人类,瞬间全部被消灭。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架直升机停在杂草旁的空地上,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人员跳下。行动队长大步向刘波走来。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和刘波握手。刘波尴尬地缩回手:“我可以理解你,不过,我们三个人都淋了暴雨,至今没有任何变异反应。我以我的荣誉担保,我们三个人没有被感染。”
队长有些不好意思,严肃地转移话题:“只剩下你们三个?”他看看地上一具具焦碳,“我们来得太晚了。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刘波摇摇头:“不知道,要回去查一下。在基地那边也许还有人躲起来,没被感染,或者还有已经变异的没被消灭。”
队长点了点头,马上指派部下前去搜索。刘波马上又说:“还有两个变异生物在这里,你要提醒他们小心。”
王建一直在数着地上的战绩,他突然抬起头说道:“还有三个!这里……”王建话音未落,直升机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寻声望去,何飞捂住双眼,躺在泥地上打滚,躲藏起来的变异生物,偷偷袭击了他。血顺着手缝流出,他不住哀号。变异生物一袭奏效后,不知又躲到了哪里。
一个特警走过去,伸出手,打算帮助何飞。
“不要过去,他可能被感染,”队长下达命令,“大家戒备,搜索。它就在我们附近。”特警迅速地站成圆圈,把两架直升机围在中间。
何飞浑身沾满了泥水,缩在地上。刘波非常难受,他有些冲动地想扶起何飞,让他躺到直升机里,接受治疗。但刘波明白,何飞应该已经被感染,他全身上下,都是泥水,很快他就会变异。一瞬间,刘波想起了不久前,他们一起工作,聊天的情景,想起了在何飞工作台上,他的妻子和五岁女儿的照片。
刘波大步地走过去,在何飞还没有变异前,他应该帮助他。队长拉住刘波:“你干什么?”
“我们不能不管他。”刘波语气激动,他用力甩队长,队长的手如铁箍般抓紧他,表情严肃:“你能现在治愈他吗?你想把病毒带到外界去,引起恐慌?我理解你,但是不要忘了,外面还有无数的幸福家庭!”队长的话让刘波止住了脚。
队长转头示意部下,一个特警从直升机中拿出两个最新型的火焰枪,它同样可以射出高温火焰,体积比几十年前的小了很多,威力却增大。刘波和王建各领到一把。
队长拍了拍刘波的肩膀:“你们两个好好守住他,如果他变异,那就送他走吧。”说完,他开始重新布置任务,原本去搜索基地的人员,因为何飞被袭击尚未行动。在队长再次确定下,十个人呈扇型,缓慢地向基地方向移动。剩下的几个人在原地搜索,所有人精神高度紧张,还有三个变异生物存活。
“刘波,刘波,你过来。”刘波惊讶地听到何飞在喊他。他转过身,何飞已经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下,双手不停地抓挠身体。身边不远处的特警,举起了火焰枪。刘波忙伸手制止,队长微微点了点头。
“何飞……”刘波语气哽咽。
“我的身体好痒,”何飞不停地挠,“我感应出,楼里有人,它们在楼里,在走廊里。”何飞抓挠的速度加快,突然,他狠命地抓脸,一块皮被撕了下来,“好舒服!”刘波和王建惊诧地跳开,何飞继续撕着脸上手上的皮。
队长皱了皱眉,从腰间拿出手枪,瞄准了何飞。刘波难过地闭上眼睛。“砰”一声枪响,刘波再次睁开时,何飞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枪打在心脏的位置。一个特警迅速地跑过去,火焰枪把何飞的尸体变成一具焦碳。
刘波终于控制不住眼泪,王建傻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焦碳,不发一言。
队长严肃地对大家说:“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包括我,如果被感染变异,大家要迅速地解决,不要搀杂丝毫的情感。”众人默不作声。
队长挥挥手,指着废弃的小白楼:“我们进去。”他转向刘波和王建,“你们两个守在这里,看护好直升机。”
刘波突然醒悟过来,张园在里面,他要亲眼证实张园真的变异,他无法忍受张园象何飞一样离开,如果真的要送她走,刘波也希望是他亲自动手。他坚决地说:“我也要去,里面的女人是我爱的人!”
队长的眼神瞬间表露出一丝情感,他看了看刘波:“你叫什么?”
“刘波,变异生物研究第二小组的负责人,生物基因研究博士。”刘波回答。
队长点了点头:“好,你跟我们进去,但是不要感情用事,照顾好自己,你这样的人才,牺牲了是国家的损失,我不想为了保护你而分神。”队长留下了一个队员,和王建一起钻进直升机,关闭好舱门。八个人小心谨慎地走进小白楼。
六
天已亮。楼内,采光昏暗。
八个人谨慎地沿两侧步入。楼内弥漫着一股久未通风的霉味,浓重,刺激得刘波皱了皱眉。两侧的墙壁已经渗水,墙皮斑驳,铁门上锈迹斑斑。刘波突然有一种感觉,他似曾见过这一画面,却想不起是何时的经历。
一层的走廊空荡荡,特警人员的软底靴,踏在石制地面上,如猫的肉垫,没有一丝声音。刘波尽力保持脚下不发出任何响动。八个人分做两组,分别从走廊两端的楼梯上到二层。
转过楼梯,刘波几乎惊叫出声。尽头,落地的一面窗前,张园背对着他们,站立在那里。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俯视着楼下,背影孤单,沉寂,一只手放在窗上。肩膀上停着一个变异生物。
刘波克制不住,他想走过去。刚刚抬起脚,敏锐的队长轻轻拦住了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队长示意所有人慢慢靠近,同时小心变异生物和尸体的袭击。八个人缓慢地蹭过去。
“刘波,你来了。”张园突然说话,语调冰冷,她没有转身。肩上的变异生物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靠近的八个人,眼睛中是邪恶的红光。
刘波艰难得张嘴,声音从嗓子中挤出来:“你…………”
“你在担心我吗?”张园终于转过来。看到她,刘波不禁骇然。张园的眼睛中也射出红色的邪光,表情陌生,袒露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的斑点。
“她已经变异了。”队长冷静,下令部下消灭她。
部下举起火焰枪,急速向张园喷射。张园突然凌空跃起,闪过了火焰,飘飘忽忽地落地,轻蔑地说:“可怜的人类。即使你们消灭了我,又能怎样,我不过是顺从它们的其中之一。它们马上会成千上万地登陆,到时候妥协的,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它们?变异生物吗?”刘波紧张地问,“你为什么要妥协?你为什么和其他被感染的人不一样?你还有理智。”
阴惨惨地大笑,响彻在静寂的小楼。张园面部狰狞,声音嘶哑:“它吗?”她看了看仍在肩膀上的变异生物,“你们太小看这个世界了。人类统治地球前,大地上遍布恐龙。而在人类之后呢?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变异生物的主人。它们来自深海。这是对人类破坏自然,破坏环境的惩罚。地球也是有生命的,她发怒了。”
“你在说什么?”队长无法相信张园的话。
张园伸出手,变异生物飞到她的掌间:“这小小的东西就引起你们这么大的恐慌,它的主人来到人类世界的那天,就是所有人类生命终结的时候。人类将被消灭,地球要重新规划这个世界的秩序。我妥协了,我厌恶做人。我有远大的理想,但是看看这个世界,哪里是干净的?它们许诺我更美好的未来,我为什么要放弃?”
刘波听到这里,重重地叹气:“张园,你的心魔驱使你偏离了正道,你希望人类从此消失?你一直认为我在敌对你吧?其实……其实我爱你……我很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张园的红眼睛突然瞪了起来:“爱我?爱我为什么还要和我竞争?你是男人,你不懂惜香怜玉的吗?”
“爱和工作是两回事!”刘波急急地解释。
“哈哈~~男人还真会找借口。”张园突然伸展开双臂,左臂上通红一片,那里已经没有了表皮,“让你们看看我得到的力量,我从没有这样释放过自己。”
张园的全身开始剧烈抖动,身体扭曲,皮肤膨胀,形状骤然变大,遮住了窗外的光亮。一个骇然的怪物出现在八个人的眼前。她嘶声尖叫着,扑了过来。
众人骇然后退,几把火焰枪同时喷出烈焰。张园变异后的怪物,上下腾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闪,火焰枪无法伤害到她。转瞬,她奔到了眼前,抓紧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特警。展翅冲过来的变异生物也在刹那间袭击了一人。
队长大声喊叫:“退出去,我们先退出去。”声音未落,从天花板骤然冲下一个庞大的怪物身影,拎起队长跳到张园的身边。另一个变异生物也随之出现。刘波和另外几个人手中的火焰枪不停地喷射,两声怪叫,两个变异生物化为灰烬。张园和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怪物却停了下来,相继扯下队长和另一个特警拿着火焰枪的右臂,走廊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你们还是放弃吧。”变异后的张园,脸上凸起了一块块硬甲般的红色肿块,头发蓬乱,耳朵尖长,布满如钢针的灰色长毛。另一个怪物明显是男性,虽然他已全无人类的形状和特征,但是刘波还是隐约认出,他就是曾经失踪的“尸体”。他把队长摔在地上,一脚踏住,脸亲昵地蹭了蹭张园的头。
刘波颓然地放弃了抵抗,心中莫名的悲凉。其他的特警人员迟疑着后退,只留下刘波一人独自站在走廊间,与张园几步之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园,用手指着男性怪物,低声说:“是你把他带到这里的?”
张园微笑,表情却异常恐怖:“是他召唤我帮他离开冷库的。你知道他是谁?刘波,上面隐瞒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深海项目秘密调查组的负责人,他第一个发现深海世界,第一个醒悟,作为使者又重新回到内陆。他要转达深海世界的消息,在人类无法到达的深海,已经潜伏千万年更高级的生物,马上就要顺应地球的发展,浮出海面。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张园的话让特警们惊恐地看刘波,每个人都感到绝望。刘波低头沉思,再次抬起头后回答张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张园,你应该去照照镜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是多么的丑陋和邪恶。一个生物学家,应该为人类研究出更先进的科学,而不是去毁灭。我是不会和你站在一起的,即使在这以前,我曾经多想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明显激怒了张园,她粗粗地喷出一口气,手下使劲,把特警人员的另一只手臂生生扯了下来。特警闷哼一声,昏死过去。张园扔下他,一步步地向刘波走进,幸存的特警们顾不得刘波,转身往楼下跑去。刘波留在原地,他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失去一只手臂的队长,躺在地上,不忍再去看,闭上了眼睛。
张园笨重地脚步声,砸在刘波的心里,随着她每一次的迈步,刘波一下下的心惊。张园终于走到了他的眼前,她俯下身:“你很想死吗?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还想继续跟你竞争下去,这样才有意思。我会让你走,去通知那些可怜人。地震会越来越密集,暴雨会连绵不绝,海啸,飓风,一切都会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措施。最后,它们会从深海移居这里,人类会从地球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刘波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园又在恐怖地微笑,继续说:“我也会给你点提示,在一楼大门后的角落里,有我的工作日记,我把我知道的变异生物及它主人的一些特征和弱点,记录在了里面。我们开始更有趣的竞争吧。现在你可以走了,快去通知那些上级领导。”
刘波看了看绝望的闭上眼睛的队长,另外两个被袭击的特警,咬了咬下嘴唇,毅然转身,奔跑着离开了小楼。他没有忘记拿走张园的工作日记,踏出小楼的一刹那,他听到了此起彼伏地惨叫声,但是他没有任何感觉,心似乎麻木了。
七
空地上的直升机已经重新发动,螺旋桨发出轰鸣。去基地搜索的十个人正在往回跑,没有其他人跟随。基地里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刘波和王建。所有人匆匆地跳上直升机。
刘波抱着工作日记,向直升机跑去,王建出现在舱门后,向他伸出手。他登机前转头向小白楼上望去,张园站在那里,恢复了人类的外型。对他轻轻地摆手,笑容得意。刘波感觉她目光锐利,如一把刀,一下下,反复地刺入他的身体。一阵剧痛,心仿佛被挖去般的痛苦难忍,眼泪终于汹涌地流下来。他突然冲动,举起手,对着楼上的张园挥,挥别他的爱情,挥别平静的生活。今后……人类的存亡将与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刘波握住了王建的手,最后一个跳上了直升机。缓缓飞离地面,张园的身影越来越小……
一个去基地搜寻的特警,扭开了直升机里的内部通讯显示器。骤然的画面和解说,让机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茫茫,生机盎然的大海,卷着巨大的浪潮,咆哮着。铺天盖地,如乌云一般的黑潮从海面升起,汹涌着奔向陆地。镜头推进,刘波的手无法控制得颤抖起来,那是无法计算的变异生物,红色的邪恶的目光……
突然解说停止,镜头摇晃,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定格在沙地上,一滩血涌进画面。刘波似乎听到了变异生物震耳欲聋的怪叫声,就在身边,就在驾驶舱内。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发疯似的举着火焰枪在直升机内乱射。“砰”“砰”的火星迸射,直升机内燃起大火,失去控制,刚刚升入空中的直升机迅速地从高空坠落……
刘波似乎从高空落地,骤然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女子温柔甜美的声音。
刘波转过头去看,张园微笑着坐在他旁边,翻看他的工作日记。刘波吓得惊跳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的转椅倒在地上,惊动了其他的人。
“睡糊涂了?我说刘波,你也不要太辛苦自己了,老让张园等着你。”何飞从工作台上抬起头,笑着对刘波说。
刘波扶住沉重的脑袋,打量四周,这是他的工作室。
有人敲门后进来,晓青笑盈盈地走进来,直奔刘波:“刘博士,把那本内刊给我看看。”说完,她自顾自地走过来。
“拿去。”张园把在桌子上摊开的一本杂志拿起来,随手翻翻后递给晓青。杂志的封面,醒目的大字:来自深海的警告—人类对环境的破坏。
晓青高兴地接过。
刘波想了起来,他刚才在看内部刊物,因为过度疲劳,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张园是他的未婚妻,在另一研究组工作,三个月后他们将举行婚礼。
刘波想起了刚才的噩梦,他重新放好转椅,坐了下去,自嘲地笑笑,对张园说:“刚才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跟全息电影一样真实,真是吓死我了。”
张园注意到了刘波一脸的汗水,她掏出手绢:“什么梦,这么恐怖?”
刘波想了想,没有告诉她:“没什么。世界末日。”
传讯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老张表情严肃地出现:“所有研究人员请马上到地下二层的冷库。”
刘波疑惑,张园亲昵地拉起他:“走吧,听说送来了一个染病毒的尸体。”
“什么?”刘波吃惊。拉紧张园急匆匆地离开了工作室,晓青和何飞跟了出来。
四个人下到地下二层,迎面走来年轻的警卫王建,他谦逊地向刘波打招呼,略带羞涩。刘波却感觉异常的亲切,紧紧拥抱了他一下。王建有些不知所措。刘波笑笑离开,以后会告诉王建他的梦。
冷库的门前,老张已经等候在那里。其他的研究员陆续赶到。警卫队长打开了冷库的大门,老张带着所有研究人员走了进去。刘波在看到尸体的瞬间,全身刹那冰凉。尸体皮肤上遍布红色的斑点,和他的梦何其相似。他紧张地观察张园,她正在低头思索,从口袋中取出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绕到了停放台的前面,用手撑开了尸体的眼皮。
刘波惊恐地倒退,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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