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惊魂
1
阿才半夜尿急而醒,发现睡在身边的妈妈不见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忽被一双大手捂住嘴,只觉一阵眩晕,阿才不省人事,昏迷过去……
阿才从沉重的梦魇中挣脱出来,习惯性地伸手往母亲睡卧的位置摸索,空的!他不由地支身坐起,使劲揉揉一双睡眼,低喊一声:“妈——”
没有回音。
独坐在大床中央的阿才,好似一座孤岛。
有时候,他半夜尿急而醒,会发现他妈妈独自一人坐在厅室中央的圆桌旁,挑灯绣花儿。自从他父亲去新疆执行特殊任务后,他妈妈就变得寡言,时常半夜起床做针线活儿。
阿才的父亲金鹏举是地质技术员,长期在野外工作。自幼阿才就习惯了父亲不在家的日子。两个月前,父亲所在单位奉命去新疆勘察一种用于国防工业的稀金属矿产资源,据说,要在新疆呆上很长一段时间。
阿才又喊了一声:“妈妈——”
依旧无人应答。
窗外,透进一缕苍白的月光,空旷的夜啊,真是万籁俱寂。
阿才心里开始发慌:妈妈到哪里去了?
阿才壮着胆子故意干咳一声,给自己打气,然后跳下床,大动作地弄出声响,朝卧房门口方向摸去。
正要伸手拉开通往厅堂的门,忽听吱呀一声,一片明晃晃的光,骇浪似的涌了进来。门,豁然洞开——自动开的。阿才心脏一缩,呆若木鸡,不过,他很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想起了爸爸的话:娃儿,胆大才有出息!
客厅空无一人。
圆桌上的煤油灯,火苗在左右摇曳,像是不安地寻找一种依靠。
灯光下,一件未完工的绣品凌乱地堆在桌上,其中一角已经搭拉在桌角下方,似沉沉欲坠的样子。
忽然,阿才好像听见头顶上方有异常响动,间杂着另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呻吟,可是当他侧耳细听的当儿,那声息悄然遁逸。
厅堂上方是阁楼,在厅室隔壁的侧房里,有窄梯通往小阁楼。据说,那侧房从前住过一位远房表亲,后来突然暴死在里面,从此以后,那房便空置起来,平日里总锁着。从外往里窥探,里面黑麻麻的,似乎透出一股阴气。那是解放后头几年的事,那时,阿才还没有出生呢。
阿才曾经听邻居老人暗中谈起他家侧房的事,说那是鬼屋。阿才也问过妈妈是否有那事,妈妈申斥说:“胡说,别相信他们乱白话。”
头顶上又响了一下。阿才慌乱了,高喊一声:“梅芳——”他喊起了母亲的名字。平时,阿才要是生气就会故意直呼母亲的名字,但是此时,他是为了替自己壮胆,故作生气状,试图证明自己的无畏和勇敢。
话音刚出,他就顿生悔意,因为据说,半夜三更是不能直呼人名的,要是野鬼听到,那被呼的人可能会倒霉。仿佛是为了保护母亲,阿才故意用力跺了一下脚,企图吓退他想象可能潜藏在附近的野鬼,或许是这一脚动作太大,桌上的煤油灯竟灭了。
一片黑暗,倏地由八方压迫过来,紧紧地攫住他的身心。他试图镇定的时候,忽见墙上贴着一个奇怪的大黑影,更可怖的是,背后竟有动静。
糟糕,阿才顿觉背后一片冰凉,像是顶着一把霜刃。他心想,莫非真遇见了鬼怪。
他猛然想起,圆桌下面有一暗屉,其中放着一支铜制仿真手枪,那是爸爸给他的玩具,爸爸曾告诉过他,恶魔鬼怪最怕枪。
想到这里,阿才便有了主意。他沉住气,悄悄朝前近了半步,挨近桌子,暗中打开抽屉,摸到手枪,一触摸,顿感力量倍增。猛抓起来,虽觉比以往沉重,但他还是利索地用双手合握起来,抬手,转身,一气呵成,闭眼对准目标,紧张之中,竟扣紧扳机,不料那手枪竟噗地发出一声闷响,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咋回事,忽然被一双大手合围住,一只手下掉他的枪,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只觉一阵晕眩,阿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2
如果将时光倒拨二十几年返回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国抗日战争期间,阿才所居住的这一带居民区,曾被日本鬼子的轰炸机炸得乱七八糟。在这片土地下面,曾经有无数无辜受难者的冤魂被断梁瓦砾压得连做夜游野鬼的能力也没有。
当年大轰炸过后的第一个周年忌日,幸存下来的当地百姓,专门从五台山请来一个皓首白眉、银须飘拂、修炼精深的大道士前来为众亡灵做一个大型集体超度仪式,让那些惨死在日寇炸弹之下的破碎灵魂能够一一弥合,各自寻往通向来生的圆满之路。
那是一个极其壮观的大道场,据当地的老人回忆说,光是用来作为祭祀用的祭物就数以百计。
据说,超度仪式开始之际,大道士开启天目洞察地下亡灵时,发现其中混杂一恶鬼之魂,那人生前系汉奸特务,正是他发信号招引来日军轰炸机,他大概没想到他的日本主子只想最后用他这一次,也把他给一块儿炸了。
大道士当时口中念念有词:“罪孽啊罪孽。”本来,超度亡灵是不分贵贱善恶,既是给众亡灵梳理通往来生之路,本不计较其生前所作所为。但那道士有感于众多幸存者切肤之痛,暗自决定,绝不宽宏那个为虎作伥的汉奸败类。他使了一个道法,将那恶鬼囚禁在地下,令他永世不得翻身。据说,施法后,大道士抬手朝远处一挥,便将那囚禁恶鬼大锁头的钥匙掷往戴山方向。
仪式之后的第二天,大道士忽然猝死床上,他是无疾而终。
有人说,大道士那么做触犯了上苍的某条规矩,从而导致丧命,他是为了正义之理而不惜冒犯千年陈规。看来,老天爷定下的规矩中也有不近人情之处。
传说,那恶鬼就被幽禁在方圆不到两尺的囚笼中。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惊动一时的大事件,或许这个恶鬼就将一直那么幽禁下去。
那件惊动一时的事件就是国民党军统特务大头目戴笠坠机身亡。那是一个大雨天,字为雨农的人间大恶魔戴笠所乘坐的飞机,一头撞在重庆附近的戴山上。这个事件充满因果报应的宿命色彩——雨农戴笠大雨天撞死在戴山。
后来民间暗中传出这样一种说法:说那人间恶魔戴笠撞机成鬼后,他那一双邪恶的目光一下发现了当年那大道士扔在戴山上的钥匙,戴鬼拾起钥匙放在手中掂了掂,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东西,凭感觉,他找到那汉奸恶鬼的囚禁地。见过那汉奸恶鬼之后,戴笠知道,总有一天,那恶鬼可以再利用。
解放前夕,国民党政权溃逃之前,大肆疯狂迫害进步人士。已经沦为鬼魅的戴笠,不忘为旧主效劳,他取出钥匙,跟那汉奸恶鬼达成协议,要那恶鬼骚扰善良百姓,在重庆城增添恐怖气氛。
据说,那段时间里,有许多善良百姓莫名其妙地死在家中。
按照时间推算,阿才的那位远房亲戚就是那阵子暴死在阁楼上的。
这段有关鬼魂的传说,阿才并不知道。大人们不愿告诉像他这么小的小孩儿。
3
阿才醒来的时候,看见妈妈坐在床头。
梅芳一脸忧色:“娃儿,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阿才想说话,梅芳连忙用手指锁住他的唇间,示意他莫作声。梅芳说:“你瞧,前几天夜里你又在客厅乱撒尿。”梅芳的意思是,阿才的梦游症又发作了。
阿才本来想说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听妈妈这么暗示,他自己心里也犯嘀咕:难道自己真的犯病了?可他一想到那些情景的细节,不禁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才听说,梦游是一种病,而且还不是一种普通病。据说,重庆某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有位学医的大学生来到这家医院实习,医院里有解剖教室,这位学生曾在这里解剖实习过,他患有梦游症,不过,外人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有他家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知道。
这位学生进这医院实习后不久,医院解剖室就开始发生怪事,那些日子里,上解剖课的教师发现,那些用来作教学用具的尸体身上都有被咬的痕迹,有的时候,尸体身上的肉甚至被咬了下来。这是一件令人恐怖的事,一时间,医院内外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是这家医院出现了食尸鬼,这种鬼专吃死人肉,吃完死人肉,身上的阴气就特别足,作起祟来十分厉害,捉鬼的法师们对这种食尸鬼最为头疼,因为他太难对付了。据说,有位法师应施主之邀前去施法欲捉这种鬼时,非但没把他捉住,反而差一点将自己的老命搭进去,险些成为冤死鬼。
尸体被咬的事情接连发生几天之后,谣言愈传愈厉害,医院内外人心惶惶,有些住院病人吓得连忙转院,这件事给医院带来了很坏的影响。
医院保卫处的干部们经过一番调查,断定这种事情都是发生在半夜深更,但是究竟肇事者是谁,保卫干部们不知道,他们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因为,那谣言传得太可怕了,说是那种食尸鬼有这样的本领,张嘴一吸,能把十几米范围内活人的阳气都吸干。
当地公安部门被惊动了,于是,选派出一位胆大无比、机智过人的刑警专家连同一班训练有素的公安战士组成一个特别小组,前往医院解剖室附近趁夜色在暗中设岗,准备擒拿那专啃死尸的肇事者。
经过连续几个晚上的蹲守,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个特别小组等到了那个肇事者的出现。
很奇怪,那个肇事者并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他竟大大咧咧地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堂而皇之地从后门进去。
为了摸清真相,公安战士们在刑警与专家的带领下悄悄地从不同方向围上去。
只见那个肇事者进了解剖室之后,不慌不忙地从福尔马林池中拖出尸体,放在池边的活动床上,像品尝什么美味似的,先用鼻子在尸体四周闻了闻,然后再低头张嘴啃咬……
刑警专家一声令下,其他公安战士拉动枪栓纷纷围了上去,大喊:“举起手来。”
那个看上去无比大胆的肇事者,听到周围一片吆喝,竟然吓得当场就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刑警专家上前一摸,那人竟断气了。
那个肇事者原来是在梦游状态中啃食尸体的,他被警察喊声惊醒后,才发现自己原来做了一件极可怕的事,他被自己的行为吓死了。
阿才听了这个可怕的故事,心里很不安,但他听完妈妈的话,也就没那么惊慌了。
梅芳说,那个故事仅仅只是故事而已,现实中并没有那么一回事,都是那些整天无事可做的人在吃茶摆龙门阵时瞎编出来的鬼话而已,梅芳要阿才不要相信那些鬼话。其实,那并不是什么捕风捉影的谣言,梦游者咬死尸的事的确发生过,梅芳这么安慰阿才,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心理上出现问题。
4
阿才家南临街道大路,西靠小巷窄径;进得大客厅,北屋是主卧房,东屋是小单间,西边是一排靠小巷的偏房;偏房又长又窄,分为两部分,靠南的那间空置着,靠北的部分是厨房;偏房与主卧房之间有一小过道;过道的尽处是一扇通往后院的门;后院原来很大,早已被一堵墙隔成两半,阿才家的这一半占地较小,这里面有原因,说来话长,当追溯到解放前夕。
阿才现在的住房是原来的梅家大宅院的一部分,梅芳是家中独女,阿才的外公也是独苗。人口少房子大,未免显得太多余,后来,遇上急需用钱,阿才的外公便将后院部分卖给了一个商人。
后院虽小,也有茅房和杂物间,墙角堆着一些花盆,上面种有花花草草,隔墙不高,垫着椅子就能探头看到隔院。
隔院住着一对老夫妻,瘦老头白发苍苍,经常捧着书半躺在摇椅上看破旧发黄的书,又矮又胖的老太太整天追着一群鸡跑来跑去,每当她发现阿才趴在墙头窥探,老太太总要拉下脸斥喝:“娃儿,快下去,看什么看,小心跌倒摔惨了哭都来不及。”每逢此景,在一旁看书的老头总不吱声,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一直翻自己的书。
这个院里还住着一个老哑巴,但很少露脸,平时总关在门口边的小房子中,阿才始终没了解到这个哑巴的真实身份。
第二章 陌生人乍现
5
阿才家附近,突然出现一个卖棉花糖的老头儿,那老头儿一边干活,一边东张西望,他冲阿才眨眼一笑,并诡秘地朝阿才招招手……5
傍晚时分,班主任前来造访。班主任教语文,名字叫喻秀,二十岁左右,她长着一张漂亮的苹果脸,两条辫子细又长,走起路来,辫子末端的蝴蝶结左右晃动,宛如一对嬉耍中的蝴蝶。阿才不仅喜欢喻秀老师的模样,也爱听她唱歌,她的歌唱得可好听了,那是因为嗓音实在甜美,喻老师说话都像唱歌,阿才最爱听她的课。
班主任迈进客厅门坎的时候,阿才正待起床吃饭。梅芳说要把饭菜放托盘内一起端到床头让阿才靠床头吃,阿才自从升入三年级以后,凡事就喜欢自己动手,刚才一听见外面传来喻老师的声音,阿才就一骨碌翻下床。
梅芳耳尖,听见阿才的动静,连忙返回阿才身边,让他坐在床沿。
“哟,小旗手,身体怎么啦?”喻老师甜美悦耳的嗓音,春风一般飘进阿才的心坎儿,说话间,她已经进了阿才睡觉的房间。
随同喻老师来的还有一位身体健壮的大男人,那人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球鞋。喻老师介绍说,他是学校新来的体育教师——田老师。
阿才已经念到四年级,他是学校的升旗手。他连续三天没上学,连校长都关心起他来了。对阿才老师的来访,梅芳显得有些慌乱,家中平日鲜有来客,梅芳本来就不善于与外人打交道。班主任虽说不是生人,但也较少上门,一般说来,平时班主任登门造访关注的对象,不是顽皮滋事的捣蛋鬼,就是体弱多事的病号生,阿才既不属于前一类,也不划归后一拨儿,他这连续几天不上学,真让老师放不下心。
听梅芳介绍说阿才得有梦游症,喻老师用一种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田教师。
“哦,梦游呀,我小时候也有过,有时半夜迷迷糊糊就起来了,东屋看看,西屋瞧瞧,再到厨房找吃的,吃得满嘴油腻腻,也不知道擦干净消灭劣迹,又若无其事地上床蒙头大睡。大人们以为家里藏着一只大老鼠,就往墙角四周投耗子药,好长一段时间,我父母就是没想到,原来他们想逮的大耗子就睡在他们的被窝中。”田老师一席风趣而略带自嘲的话,一时间把大家都逗乐了。
阿才刚看见喻秀老师身边的田老师时,心中还有某种抵触情绪,因为,看上去,他的模样有点像以前的体育教师刘公吉。那个刘公吉呀,整天就爱缠着喻老师,好像想跟喻老师处朋友,班上的同学们,尤其是男同学,个个心里都是一百个不同意,背地里,同学们管那个体育老师叫流公鸡——很流氓的公鸡!
喻老师拉着梅芳的手,像小姐妹似的跟阿才的妈妈拉家常,后来她又分出一只手轻轻抚摸阿才的头:“好好休息,快一点恢复健康,回到学校,你还是升旗手。”她说话的口气像要告辞。
阿才心想,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病,也不知怎的,就睡了三天三夜,好几回,他都想跟喻老师说那天半夜的事,每一次都遇见妈妈略带不安的目光,他只好一次又一次缩回舌头。为了表示自己没多大的事,他扑通一下跳下床,他想早一天回学校上课。
“咳,你这娃儿,你还没有好哪!”妈妈像是责备阿才。
喻老师也说:“阿才同学,你爸不在家,要多听妈妈话。”
阿才心里暗叹一声:“咳,你们大人都这么说话!”他悄悄乜一眼田老师,发现他正朝自己眨巴一下眼睛,这个小动作让阿才觉得,这个新来的体育老师真的很有趣。
刚才,在喻老师与梅芳说话期间,阿才注意到田老师好几次饶有兴趣地四周打量他家的环境,那种神情酷似一位不爱听课的学生在上一堂枯燥无味的课时,四处张望寻求兴趣点。妈妈送老师出门时,阿才悄悄下床走到卧室门后探望他们外出的背影,他本来想看喻老师背后长辫上的蝴蝶结,却撞见那落在最后面的田老师在快出客厅时,好奇地往带有阁楼的侧房多看了几眼。
阿才不禁嘘一声,试图引起田老师注意:“别东张四望,有人在监视你呢!”
田老师猛然回头,将食指竖在自己的唇间,那意思好像说:“别吱声,保密。”
保什么密呀?阿才觉得这个体育老师真逗。
当天夜里,阿才就闹着要上学。
“娃儿,你病还没好,再请假歇几天吧。”梅芳轻轻抚摸阿才的脸,他似乎对阿才有些不放心。
“妈妈,我没病。”阿才昂起头,倔强地说。
“娃儿,听话。”
阿才见妈妈有些不悦,不再大声顶嘴,他嘟哝道:“我就是想上学,就想上学,我要上学。”其实,他惦记着升旗手的位置。
梅芳见拗不过这个人小鬼大、身上有一股橡皮一样韧性的儿子,就只好答应他。她嘱咐阿才,别把梦游时的幻境当真事说给旁人听,免得人家笑话,梅芳显得郑重其事。
阿才抬眼看了一下母亲的表情,心里嘀咕,我真是梦游了吗?
6
第二天上午,阿才一早就赶到学校,他想参加升旗仪式。上学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作为一个升旗手,自己的动作会不会变生疏了。
直到升旗仪式开始时,他才发现,他的位置被别人顶替了。虽然学校少先队部的辅导员告诉他,过些日子再恢复他的位置,阿才还是闷闷不乐。
他闷闷不乐是因为那场半夜梦游或者半夜怪事害得他整整三天没去上学。
早晨重新进校门的时候,他仿佛觉得好久没有上学,看见同学们翻开课本上的新课之页,阿才觉得自己落后了一大截,同时也变得很笨了,缺课可真不是一件好事,他想。
整个上午,阿才都闷闷不乐。
喻老师以为阿才还没有病愈,关切地问他:“你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要不然,下午就别来了。”这时刚上完第四节课。
“那不行!”阿才心里想,他善解人意似的冲喻老师笑一笑,仿佛为了表示自己身体没事,拔腿朝操场一角的沙坑跑去,临近沙坑时,他向前弹跳而起,飞身跳往沙坑,当他倒进沙坑的时候,发现昨天上过他家的那位体育老师正在沙坑旁边清理碎石块,阿才这才想起,下午有体育课。
田老师朝他招招手:“来,帮帮我。”阿才已经注意到,田老师的普通话讲得非常好,他觉得,由田老师口中说出的普通话跟收音机里的播音员相比,一点也不差。
一般说来,同学们要是听到老师要寻求帮助,都会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争先恐后,阿才当然也不例外。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田老师边问边低头拾捡碎石子,像是顺便拉呱儿。
“我就知道你会提这问题!”阿才刚好从沙盘中抠出一只造型很奇怪的小瓶子,像是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的意外收获,他下意识地做出一种掩饰动作。
“嘿,小家伙,你还挺会说话的。”田老师觉得,这个面目清秀、身体略显单薄的小男生似乎有点大人味,他觉察到阿才的小动作,于是又追问一句:“你捡到了什么?”
阿才心想,这个老师眼睛怎么这么厉害,像侦探似的!阿才觉得,既然田老师都看到了,就让他看呗,他站了起来,将手抬起伸往田老师跟前,手掌一张开,呈现出一只葫芦状的白瓷瓶。
“这也要充公吗?”阿才很担心,如果捡到的是钱,他理所当然应该交公的。
田老师仔细端详一番小瓶子,再看看四周,依旧将东西还给阿才:“藏好,别弄丢了,这可能是一件小宝贝,告诉你,我小时候曾经捡过一个小铜碗,后来,大人发现它是一件老古董,我妈妈把它卖了,换回不少的钱。”
“多少钱?”阿才很好奇。
“一袋面。”
“一袋面?什么面?担担面?”阿才觉得有点费解。
“面粉的面!”
“哦,你是哪里人,怎么管面粉叫面呢?”
田老师没有正面回答阿才的问题,只是冲他笑一笑,又拍拍他的脑壳:“收好你的宝贝。” 阿才没想到田老师会这么处理问题,他突然对眼前这位目光敏锐、说话动听的新体育老师产生了奇特的好感,他赶紧将小瓶子藏在书包的最深处。
“好了,你该回家了。”田老师拍拍手,搓掉手中的沙粒,“要不然,你妈妈会着急的。”他又抬手看看自己的表,“哎,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为什么你要送我回家?你想跟我妈妈解释?”阿才一边走,一边瞪大眼睛,抬头仰望人高马大的田老师。
“算你聪明!”田老师拍拍他的头。
听田老师这么夸他,阿才心里美极了,走起路来连蹦带跳——他也只有连蹦带跳才能配合得上田老师那大步流星的步伐。
“你当过解放军吗?”阿才觉得田老师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男人气质。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凭什么?”
“你的模样,你走路的样子,还有你的眼睛!”
“你都快成小侦察员了。”田老师笑起来特有魅力。阿才在他身上不仅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汉气质,而且还隐约体会到一种类似父性的味道,跟田老师走在一起,他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阿才觉得,病假后重新上学的第一天,他就遇上高兴事——结识田老师,这真是一件开心事。原先他内心中的那些阴霾:比如暂时失去升旗手资格、前几天午夜受惊吓等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现在全都通通滚蛋了!
在家门口附近的路边,阿才发现突然冒出一个卖棉花糖的摊位,是他的鼻子先发现的,阿才沿着那诱人的香味将视线追寻过去,发现卖棉花糖的那个老头儿正往他这个方向瞧。
阿才抬头看了一下田老师,发现他也注意到了那个卖棉花糖的地方,他低声叮嘱一句:“别贪食,多吃糖容易伤牙齿!”
这话让阿才听起来好像是:“别嘴馋,不要去碰那些东西!”
7
遭遇怪事的前两天,阿才发现妈妈最近很反常,时而独自发呆,时而偷偷发笑,很奇怪,妈妈的脸色却比前些日子光鲜丰润,好看多了。
阿才还发现一个异常情况,妈妈说,他长大了,应该一人独睡另床。为什么要这样?他不理解,尽管不理解,他还是决定听妈妈的,爸爸出门前总是再三交代他要听妈妈的话。
阿才只提出一个条件,再跟妈妈同床睡一夜。
当天夜里,阿才就遇到怪事。
可是,妈妈硬说那是阿才梦游的幻觉。
阿才听妈妈的语气似乎有点怪异,他暗中琢磨了一会儿,也不再跟妈妈纠缠这个话题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阿才决定自己解开这个谜底,他向妈妈提出,晚上就搬到小屋住,小屋跟那间带阁楼的空屋隔厅相望。
妈妈关切地问:“你行吗?”
阿才从妈妈的眼神中,捕捉到这样的信息:“你还是别搬。”
“我都长大了。”阿才倔强地说,说话的当儿,他悄悄盘算着枕头下面该放什么东西当防身武器,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明明客厅桌下抽屉中放着父亲精心仿制的手枪,怎么黑暗中拿起来竟变得那么沉重?那个黑影是怎么回事?那些怪异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像妈妈所说的那样又患了梦游症?如果他患了梦游症,又跟从前一样在客厅内乱撒尿,那么,他后来趁妈妈不在家悄悄趴在地上东闻闻西嗅嗅,为什么就没有闻出尿臊味?是不是妈妈在哄骗他?如果是,那么妈妈一定有什么事在隐瞒他,那么,妈妈究竟有什么事需要隐瞒他呢?
8
吃过午饭,阿才迫不及待地提起书包想上学。
“娃儿,还早哪,你就不能在家里多念一会儿书?”梅芳的口气不甚严厉,并没有强硬的意味,阿才觉得其中有空子可钻。
“我还得早一点去,我天天都要成为第一个进校门的人,要不然,下星期我就当不上升旗手了。”阿才说的话绝对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看到儿子有这么充足的理由,梅芳也不好再阻挠,心想,他有上进心,由他去吧,总不能跟他说:娃儿,没关系,不迟到就行。那样教导孩子的话,孩子肯定会慢慢变得懒惰。于是她便说:“那你就不要到处乱跑,直接上学校。”
阿才听到母亲这句话,可高兴了,他好像得到了一张进公园游玩的长期免费出入证,飞快地拔腿就往门外跑。
“别慌!慢一点。”妈妈的叮嘱像蜜蜂一样追随过来。
阿才跑出一段路,回头一瞧,发现自家的门已经关上。
卖棉花糖的摊位四周,围着一群提早上学的孩子,有的孩子已经买到棉花糖,正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引得周围一些孩子口水直流。
货摊上那个像大铝锅的盆,飞快地旋转着,四周渐渐堆起白花花的棉花糖,那个头顶破旧鸭舌帽,一边干活儿一边张望四周的老头儿很快注意到阿才的存在,冲他眨眼一笑。
“小朋友,要来一串吗?”棉花糖老头儿说话像是外地口音,他笑起来有点流气。
阿才摇摇头,他把双手放在身后,十个指头互相绞来绞去,他咽一下口水,咬住嘴唇,眼睛滴溜滴溜地随着那机器转动着。
机器停了下来,盆里面已经堆满了棉花糖。
卖糖老头儿像是故意让阿才瞧清楚棉花糖盛放的模样。
“哇——”有个小孩儿伸长脖子,发出一声明显充满馋劲的惊叹。
卖糖老头儿取过一根竹签,继续转动机器,用竹签将盆中堆积的棉花糖像纺线一般卷起集中起来。
已经有几个小孩儿迫不及待地举着各自手中的硬币争相购买。
卖糖老头儿像是在吊大家的胃口,他将那白花花香喷喷的棉花糖高举过头顶,眼光唰唰地在孩子中间来回逡巡,然后越过前排的孩子,将目光停在站在最外面的阿才身上。
阿才忽然想起田老师的话,他努力再咽下一汪口水,扭头就走。
“小朋友,尝尝,要是没钱,我送你尝一个!”卖糖老头儿的声音听起来像公鸭子,令人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阿才觉得好像被羞辱了。
钱?卖糖老头儿的话,给阿才提了一个醒,下午要交班费,他刚才急于上学,忘了跟妈妈要,想到这里,他赶紧扭头往家跑。
家里的门已经反锁上了。
“妈妈,开门——”阿才急切地喊着。
里面没有动静。
糟糕,要是妈妈不在家怎么办?阿才急得团团转,要是妈妈不在家,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喻老师交代的事情是不能耽误的!阿才一边继续喊妈妈,一边将门板擂得咚咚直颤,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将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念头,阿才心想,但愿妈妈只是在家里蒙头睡午睡。
上学的小孩儿一拨儿又一拨儿从身边走过,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依然没有反应,阿才心急如焚。
忽然,门吱地一声豁然洞开,妈妈皱着眉头出现了:“啥子事哟,急得你这么冒火,都快把这门板捶烂了。”
妈妈原来在家,阿才大有侥幸获救的感觉,他简单地跟妈妈说出中途回家取钱的意思。在他心里,一点也没有责怪妈妈迟迟不开门的意思,可是当他突然瞥见那间带阁楼的偏房的门虚掩着,心中顿起疑窦:妈妈她刚才是不是一直在那里面,她在里面干什么呢?她会不会刚才就在阁楼上,要不然她应该很快出来开门才是,那么,妈妈去阁楼干什么?
阿才的脑筋飞速地转动。
梅芳装作若无其事似的顺手从容地将偏房的门关上,但是还是没关严密:“嗨,你爸爸也不知道把东西放到哪里去了?”她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东西?妈。”阿才乖巧地问,妈妈若有疑难事,他这个小男人应该挺身而出。
“噢,没你的事。”梅芳问过阿才需要的钱数,急忙回卧室找钱包取钱。
阿才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一直跟梅芳进卧室,他想早一点拿到钱,快快上学去,否则可能会迟到,那样的话,可真是太惨了。
阿才发现妈妈的床很凌乱,他不由地问梅芳:“你刚才在睡大觉?”
阿才的印像中,妈妈没有午睡的习惯。
“哦,对,对,我刚才快睡死了。”梅芳的话听起来像顺口打诳说假话。
阿才不再细想,他接过钱,攥在手心中,急忙往外跑,经过偏房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乜一眼那道门,他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那道门已经被关严了,是谁关的?肯定不是妈妈!
阿才突然停住,回过头朝身后的妈妈上下打量一番,他发现,妈妈衣裳上的纽扣没有完全扣好,她头发也有点凌乱。
阿才的眼睛和梅芳对视了几秒钟,阿才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十分陌生的东西。
9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田老师的体育课。
广播体操做过后,大家分头按自己的兴趣找体育器械或场地:有人喜欢打乒乓球、有人喜欢打羽毛球、有的奔沙坑跳远,有的玩儿足球……
阿才的爱好与众不同,他喜欢攀竹竿、爬树什么的登高项目。
田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阿才便跑到操场一角的竹竿跟前迅速甩掉脚上的鞋子,三下五除二地剥去袜子,舌根蓄起口水,往自己的双掌吐唾沫,两手一抱住又高又粗的大竹竿,身子一收缩,就蹭蹭蹭地快速往上挪,顷刻之间,他就攀到了最高处。
到了竹竿顶端,阿才努力把自己固定了,开始朝远处张望,他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
操场位于学校高处的一块平地上,而学校的地理位置就是这片地区的制高点,因此,阿才搂住竹竿顶端眺望远方的时候,四周的景物全都尽收眼底,他东张西望一阵,在不远处的建筑物中,辨认出自己家的阁楼顶。
阿才看到,自己家的阁楼顶还是一处蛮不错的观察点,要是有一天母亲开禁,让他住阁楼,他会一下子视野大开,那时,他很可能像有的人家一样,在自家阁楼上放养一群鸽子。他想象着,落日时分,自己从阁楼的窗口中探出身子,举起一杆红布,朝天空方向四处招摇,一大群五颜六色的鸽子看见他的信号旗以后,便从四面八方纷纷振羽归来,他被群鸽簇拥,就像一个鸽子王国的国王。
阿才又想起远行未归的父亲,心中不禁缱绻万道,他特别依恋自己的爸爸,他觉得只有爸爸才能给他一种特殊的力量。
阿才正在漫无边际地遐想的时候,忽觉得屁股上挨了一下。
原来是田老师,他把阿才的一只鞋掷了上来,他的手法真准。
“下来,咱们聊聊!”田老师的动作和语气俨然像阿才的大朋友,而不是他的老师。
阿才双手略微松动,便飞快地滑了下来。
田老师给他递上了鞋袜。
……
“你再向我保证,绝不把咱俩之间的话外传给别人。”
“我保证。”阿才行了一个少先队员礼,又增加一句,“连我妈妈我也不告诉!”
田老师向阿才伸出了小拇哥,阿才也抬起小拇哥,然后两人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10
阿才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下午卖棉花糖的位置上,换成了卖麻辣烫的摊子,摊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阿才刚进家门,发现家中有人,原来是居委会的吴大妈带着几个人上他家发放耗子药。国庆节将至,街道干部要求大家干干净净迎国庆,怎么才算干净,要除四害,老鼠是四害中的首害。来者中有一个阿姨,阿才从来没见过,可那个阿姨好像认识阿才似的,见面就冲他微微笑,这让阿才有点意外,他猛然间感觉到,最近自己好像老被别人关注,他纳闷,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才发现,妈妈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忧郁。
11
第一天夜里单独睡小床,阿才特别不适应,虽说入睡有点难,但终究抵挡不住瞌睡虫,阿才还是睡着了。下午的体育课着实消耗了他不少体力,睡意最终占了上风。也许是脑瓜里安了闹钟,不知怎的,半夜里他又忽然醒了过来,矇矇眬眬之际,好像听见有低声的呻吟。梦境中会听见声音吗?阿才曾问过邻居姐姐江文竹,她答:一般不会。阿才想起一组词:幻听幻觉。文竹姐说:那是神经病。说这话的时候,文竹姐用手指触了一下阿才的脑门,阿才发呆了一会儿,气鼓鼓地追问文竹姐:你骂我?文竹比阿才大七八岁,已经念高中,遇到疑难事,阿才爱找文竹姐,文竹姐还是和平小学的业余辅导员。
阿才揉了一下眼睛,又习惯地摸索旁边,空的,待他清醒过来,终于明白,今晚自己正式开始一人独睡。
阿才感到膀胱尿胀,借助窗外透进的澹淡月光,阿才走到小卧室门口想开门,伸手一拉,门松动一下又僵住了:门被反锁了。
阿才有点害怕,用劲摇晃门:“妈妈,开门呀。”
又是无人应答,阿才想起前些天半夜的遭遇或是梦境,一种恐惧感压抑不住地漫遍周身,像是一团寒气散开。
但是阿才很快就听见妈妈的脚步声。
哗地一声,随着搭住门扣的铁锁的松开,阿才委屈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上锁?要是着火了怎么办?烧死我,你就没有儿子了!”阿才气鼓鼓地把话说完,并试图强忍自己的泪水,不料,妈妈却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低声抽泣:“娃儿——”
母子俩抱头恸哭。
阿才不再质问妈妈,他只要求妈妈再也不要在夜里把他锁在房里了。
“要是有坏人欺负你,我就能马上出来保护你。”阿才说罢,摇晃着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这把枪正是他爸爸亲手制作的仿真手枪。
12
上学的第二天中午,阿才又见到了那个卖棉花糖老头儿,他是不是要在这里固定摆摊儿?阿才心想。
听文竹姐说,卖糖老头儿好像对他家的阁楼很感兴趣。昨天,文竹姐在买老头儿的棉花糖时,刚好听见老头儿向阿才的另一位小邻居曹勇打听阿才家的事。
阿才联想到自家的异常情况:半夜怪声,妈妈的反常,自己的遭遇(如果它不是梦游的话),再联系到这几天外界的变化,卖糖老头儿,陌生来客,还有,还有新来的田老师对他的特殊关心,阿才心中的疑团突然倍增,像一团浓雾漫开,迷迷蒙蒙,堵得他心慌不已。
第三章 妈妈的隐私
13
阿才本能地充当起父亲的耳目,警惕着母亲与外界之间的交往。虽然阿才没有直接看到什么,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妈妈身上似乎藏有什么秘密……13
阿才听说夜里喝茶能提神,这天傍晚,他问妈妈:“我们家有茶叶吗?”
“干什么?没有!”妈妈听见儿子忽然问起茶叶的事,不禁警惕起来。
阿才见妈妈说没有茶叶,很扫兴,但是,他却在妈妈房间发现一个茶叶罐。平时妈妈是不喝茶的呀,爸爸在家也没有喝茶的习惯。
阿才拿起茶叶罐,走到客厅问梅芳:“妈妈,这是茶叶吗?你为什么骗人说没有?”
梅芳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盯着阿才,足足有好几秒钟,突然用力夺过阿才手中的茶叶罐抱在怀中,阿才见母亲对自己的动作如此粗暴,不禁眼圈一红,泪水汩汩地夺眶而出。母亲见状,顿觉懊悔,她连忙伸出一只手,充满歉意地将阿才揽入怀中。
在母亲温柔的胸怀里,充满委屈的阿才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茶香,他瞥见妈妈另一只手中的茶叶罐上,标明着三个字:铁观音。
铁观音?难道这就是那茶叶的名字?阿才琢磨着这几个字眼,顿觉得它们标在妈妈身上比较贴切,铁观音,妈妈的形象就像观音一样温柔,可是,在她的性格脾气中,似乎有一种像铁一样冷硬的东西。
阿才忽然想到,妈妈和爸爸之间好像也有一种像铁一样的东西竖立着。
爸爸常年在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如旅客住店。阿才的妈妈受不了这种经常分居的日子,心中时时有怨言,每逢丈夫回家,她总要唠叨、诉苦,要丈夫换个工作留在城里过安定日子。阿才的爸爸热爱地质工作,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结果每次谈话都是不欢而散。每每久别之后,梅芳和孩子一样,总是盼啊盼啊,刚见面的那几天,夫妻二人如胶似漆,可是,没过几天,就变形走样了,接下去就是冷战,相互间言语交流越来越少。
其实,梅芳性格有点怪,有些话她不愿意说,就想用这种冷战的方式来引起丈夫的重视,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不是因为阿才爸爸跟她针锋相对,而是她自己越是生闷气越难接受丈夫的和颜悦色。
阿才的爸爸其实很宽容,他私下里总是对阿才说:“你要听妈妈话,妈妈挺辛苦,等到有一天爸爸找到一个宝藏,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爸爸的意思是说,等到有一天他的地质队找到重要矿藏立了大功,他就申请留在科研机构一心搞研究,那样,一家人就可以过上相对稳定的日子。
阿才从稍微懂事的那一天起,就盼望着爸爸有一天能够找到一个大宝藏,就像《一千零一夜》中由阿里巴巴发现的那种藏满财宝的地方。
尽管妈妈对爸爸有意见,阿才还是打心眼儿里挺敬佩爸爸的。他觉得爸爸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长期出门在外,经风雨、见世面,杀过野狼野猪,捉过狡兔飞禽;爸爸的嘴里有许多许多猎奇故事,说起来肯定比《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还要多。阿才心中甚至都有这样的理想,长大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走遍祖国大江南北,访遍天下名山大川,历尽人间险途绝境,练就一身虎胆雄心。
阿才也非常爱自己的妈妈,平时,他都会记住爸爸的叮嘱,尽量不惹妈妈生气、不让妈妈操心、不给妈妈添乱。
爸爸妈妈之间稍有不对劲的时候,阿才总要想办法让他们相互说话,从小阿才就学会善解人意。
14
见到茶叶罐的当儿,阿才早就揭开盖子掏出一小把茶叶放在自己口袋中,聪明灵巧的他,预料到妈妈可能不同意他喝茶,他试探性地问妈妈:“晚上我可以喝茶吗?”
梅芳正色道:“不许,小孩子不许晚上喝茶。”
“那白天呢?”
“也不行。”
阿才心想,我裤袋里早都已经装好咧。
临睡之前,阿才悄悄沏了杯茶。
一口浓茶喝下,阿才果然觉得头脑分外清醒,岂止是清醒,简直就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兴奋,无法抹灭,无法扼杀。
糟啦,明天还要上课,怎么办?阿才开始担忧。
管它呢!另一个声音在阿才肚子里嘀咕,好像他心里躲藏着一只猴子——也许是小孙悟空。
阿才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时空不可阻止地一直坠往深更半夜,此时,他不想睁眼也不成,因为,他的太阳穴正兴奋地跳动着的,好像在打鼓,他清醒得很。
上床后不久,他当着妈妈的面,闭眼假寐。“娃儿……”妈妈似乎在试探儿子是否入睡。阿才紧闭双眼,故作熟睡状,他清醒地听见妈妈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像往常一样虚掩上门,然后,他听见一声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了那道往外开启的木门外侧。
阿才突然对母亲产生一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源于他对父亲的偏袒,正是因为父亲较少在家,阿才对父亲才更加有一种亲近感,思念有如磁铁,将阿才与父亲拉得很近。也许天生儿子往往是父亲的死党,儿子会本能地充当起父亲的耳目,警惕着母亲与外界之间的交往。虽然阿才没有直接看到什么,但他还是隐约感觉到,妈妈身上似乎藏有什么秘密,比如,半夜的脚步声,阁楼上的动静。
阿才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信马由缰,海阔天空。那天,卫生院的培医生跟母亲交谈的时候,他在房里竖起耳朵偷听,乖乖,培医生居然说梦游的孩子很聪明,这个结论,与算术老师对他的评价截然不同,他不喜欢算术老师,所以也就不爱听他讲课。算术老师说他比较迂,凡事要想好几个来回。他妈的!阿才学会了骂人,不过他总是在心里骂人,他真想哪一天能够开口骂人,他觉得,骂人一定是一件很爽的事,有如放屁,肯定很舒服,憋得难受的时候,发泄出来肯定很舒服。最近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憋得慌,好像有什么苦衷想说却找不到语辞来表达。
一想到妈妈总以梦游症来抹杀他关于那个最终被人捂嘴的记忆,阿才更觉得心里堵得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寻找到线索证明他的感觉是真实的。
乖乖,今晚上他喝足了浓茶,简直够他清醒八辈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滴答,滴答,时针悄悄行进,像是迈向敌人的营地。
阿才注意倾听天花板上方的动静。
沙啦,沙啦,隐隐约约,好像是一种什么东西弄出声响。
阿才开始兴奋起来,同时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守候的动静似乎露出了端倪,露出了尾巴。阿才的耳朵像要长出一双善于跟踪追迹的灵脚,亦步亦趋地尾随着那个动静。
当阿才悄悄换个卧姿,试图调整一下听觉的当儿,木板床咯吱一声响了起来。
天花板上方的动静像是易受惊吓的一群小鱼儿,悄然消失,迅速地潜藏起来,怎么也寻不见了。
一会儿,天花板上方又传来嘎嘎异响。
这回,阿才的耳朵像要直竖到天花板顶上。
他寻思一番,悄悄、悄悄地调整身姿,十分小心地起床,竭力不让床板发出乱响。
他光着脚丫,轻轻踩上地面,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升起。
他努力提气,想把自己的重量尽可能抬离地面。
他终于走到门口,伸手轻触门板,缓缓推动……
“砰”地一声,门外发出一声巨响,阿才吓得差点尖叫起来。月光透过网格状的窗格,在地上洒下一片零碎的光,像是一面破裂的镜子,闪着寒光。门口地上,斜卧着一块搓衣板,好像一具尸体。
阿才双手捧住心窝,不知如何是好。
说也奇怪,妈妈不知怎的就站在了他身边。
“娃儿,怎么啦?”
“我,我想尿尿。”
15
阿才上学的时候,依然睡眼矇眬。昨天夜里,他睡得特不踏实。后来,妈妈说要陪他一起睡,阿才虽然心怯,但他好强,还是坚持自己睡。
课间操过后,他在操场上遇了见田老师,田老师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就问他:“小伙子,怎么啦?是不是没睡好?”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你瞎猜的!”
“你先承认是不是没睡好?”
“是,是的。”阿才喃喃地说,忽然打起一个大哈欠。
田老师见状,捂住嘴 ,他也跟着打哈欠。
“你是不是也没睡好?”阿才像是抓住田老师的小辫子,兴奋地说道,一时倦意尽消。
田老师一乐,拍拍他的头:“小伙子,告诉你一个常识,打哈欠是会传染的。”
“打哈欠是一种病吗?”
“不是,它是人体疲倦的信号。”
阿才觉得,田老师比原来的体育老师有知识。才几天工夫,阿才对田老师有了某种信赖。“田老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阿才最近时常觉得心头堵得慌,他现在突然产生一种一吐为快的欲望,恰好这时天空中传来警报的鸣叫声,尖厉、漫长,带着一股令人紧张的气氛。阿才不由地靠近田老师身边,那一瞬间,他闻到一股奇妙的气息,心中顿时产生出一股安全感。
“是火警。”田老师安慰他,说话的时候,他抬起手,朝天空方向指去。
阿才抬头一看,果然,天空中升起一股乌黑的浓烟,他觉得浓烟升起的地方好像在他家的位置。不由分说,他拔腿奔往操场一角的大竹竿,来不及脱鞋就一溜烟儿爬上顶端。
前不久,江北那边就发生过一起大火灾,烧了一大片民居,据说是特务放的火。
阿才住家一带,全是木质结构的民居,阿才幼小的时候,曾经目睹过一场火灾,那种惊心动魄的场景,他记忆犹新。那天他随父母到菜元坝一亲戚家做客,中午吃饭的时候,附近一家饭馆突然起火,一时间人声鼎沸,街道上人们来回奔跑,有人持灭火用具匆匆前往火场,有人扛家具什物逃离火场,吆喝声,呼救声,还有哭泣声交织成一片。他依然记得一位年轻妇女当街捶胸顿足嚎啕恸哭的样子,她的孩子被困在火场中,据说那场火也是坏人放的。
16
一九六四年初秋的一天,我公安部接到深圳边防部门紧急报告:毗邻香港的深圳罗湖桥海关进口通道上,我边防战士朱铁民在入关人群中,发现一位右眼角长有黑痣的中年男子形迹可疑,他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只是在肩上挎了一个皮包。朱铁民出于一种职业敏感和责任心,当即将他请到办公室,盘问过程中,那中年男子倒是神态自若,言语中丝毫没有破绽。也许是那种过分的镇定让朱铁民和他的战友们觉得反常,边防战士们在对中年男子随身携带的物品进行检查时,格外认真细致。在他的皮包夹层中,发现一笔记本内夹着一张重庆市区地形图,图中在重庆著名地区解放碑旁边留有一个特殊标记。
朱铁民心有疑窦,问那中年男子这标记是什么意思,那中年男子的脸突然紧张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小朱的眼睛。进一步盘问时,方才已经喝过一杯水的中年男子声称急着要去厕所行方便。小朱就陪他去,厕所在走廊尽处,外墙上的玻璃窗已被铁栅栏封住,逃脱不得,小朱就让他一个人进入,自己在门外守着,哪知,那中年男子半天还不出来,小朱料想情况有异,伸手推门,门竟被反锁住。情急之下,他抬脚一踹,门被踢开,发现那人不见了的当儿,隔壁女厕所传来一声尖叫。女厕所地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场面赫然映现,那人已经倒地,浑身发绿,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详细检查死者笔记本时,又发现里面有几个字特别可疑:“梅山路十三号”。
经法医鉴定,死者是在厕所被人用毒镖刺死的。
这种刺杀方法很特殊,据有关部门分析,这可能是反动组织梅花党所为。
公安部高级反特专家龙飞,奉命前往深圳了解详情细节。他根据死者留下的线索,秘密前往重庆调查。
龙飞与梅花党交锋多次,具有非常丰富的斗争经验。
17
梅花党重庆分部正在准备实施“光复之剑”计划,该计划由蒋介石亲自审定,计划内容是:将于十月一日那天,在重庆各重要位置(包括我党政机关驻地、重要建筑物、交通枢纽),同时进行爆炸破坏活动。届时,山城上空将形成一片火光,爆炸声也将连连四起。
国民党政权逃离重庆之前,曾由毛人凤一亲信负责秘遣一支工兵小分队在重庆周边多处地方掘山挖洞埋藏诸多炸药和枪械,任务完成后不久,这支小分队的成员全都死于一次营房爆炸事故中。
这些小型军火库的分布图,由隐形墨水绘在一张佚名古画背面,这幅名为“雪月醉酒图”的国画,后来落入国民党一位将军谢恒山之手,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将军突然离开军界,到香港隐居。
梅花党内,由黄飞虎与白敬斋各自为首的两大派系,为争权夺利,都想单独执行“光复之剑”计划,为了取得主动,他们都暗中派员前往香港寻找那位前将军,以便获取那张军火库分布图。
谁获得这张图,谁才能主持这次行动,如果行动成功,地位将会高升。
白、黄二人积怨很深,自从梅花党组织成立之日起,他们就各成派系,互相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只要有机会,就拆对方的台,从不给对方好果子吃。白、黄之间的矛盾,蒋介石都知道,他明里会各打五十大板责骂他们私心太重、派性太强、每个人都有不善与人合作的大毛病。但实际上,若是白敬斋、黄飞虎二人真的不计前嫌化解旧日矛盾,老蒋或许连做梦都不会安稳,他们若是和解联成一体沆瀣一气,那他这个总统岂不成了局外人、门外汉,再也无法洞察梅花党的花花肠肠、内幕隐情。让他们勾心斗角好,他们就会各自背地里向他告状,这样,老蒋就可以对梅花党的事情了如指掌、洞若观火,及时掌握梅花党的动态变化,这是统治手段,御人之术,是驾驭奴才、控制大局的绝好办法。
梅花党是老蒋手中的一柄利剑,这次准备在昔日陪都——重庆进行的大破坏的行动,之所以命名为“光复之剑”计划,流露出了老蒋对梅花党的特殊看法。
梅花党的确是一柄由特殊材料构造成的利剑,它的成员都是身手不凡的精英分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专家好手。这个组织内人才济济,文韬武略的专家不在少数,论猎取情报、论暗杀破坏,梅花党样样在行。可是太强了,总让人感到不踏实,老蒋有时甚至会觉得这柄插入大陆共产党内地的利剑有点像双面刃,运用得当,它是所向披靡的利器,稍有不慎让它失控了,就有可能损害自己的根基。
这些年来,梅花党内把持大权的白敬斋和黄飞虎等人,的确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据说,黄飞虎长期以来一直跟美国中央情报局眉来眼去,他们之间暗中有不少合作项目。
美国佬器重黄飞虎,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老蒋脸上有光的事,但是,这样一来,黄飞虎若是翅膀硬了,不知哪一天会远走高飞,落在别人家的金窝里。
老蒋这次经过深思熟虑准备动用这柄利剑,表面上是想打击共产党,实际上,老蒋还有另一层考虑,想借此机会削弱一些梅花党的力量,让它内部不再那么强大,让它虚弱一些,弱到让它向老蒋求助为止,这样,他就能更加有效地控制住这个已经露出离心力的组织。
老蒋知道,这次行动肯定要损耗梅花党不少力量,因为,共产党从来就不是好对付的,想当年,他拥有号称八百万的大军,抗战胜利之后,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他竟被只有小米加步枪的穷人队伍赶出了大陆退守在台湾孤岛上。如今,共产党控制了整个大陆,比起昔日,是更加强大更加难对付了。
利用梅花党去打击共产党是一箭双雕的妙计高招,其结果无论如何,对他老蒋至少都不是坏事,白敬斋死了,有黄敬斋上,黄飞虎灭了,有白飞虎顶,奴才有得是,奴才就是不能在一个位置上干得太久,干久了根基就深,根基若深了,就难搬动它,它就会自大、就会狂妄、就会难以驾驭、就会变得目中无人、变得老虎屁股摸不得,老子这回不用自己动手整顿你们,让你们在与共党搏斗中去尝尝苦头吧,尝够了苦头,你们就会苦苦地向老子求助,你们才会乖乖地听老子的话。
老蒋安排完“光复之剑”计划后,一连高兴了好几天,他在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第四章 神秘避难者
18
阿才从母亲腋窝间隙中瞅一眼偏房的门,忽然发现,平时一直上锁的门竟打开了。难道刚才有谁从这门进出……
阿才抱住竹竿顶端,往浓烟方向望去,心里大吃一惊,一松劲,便呼的一下滑落地上。“怎么啦,小伙子?”田老师连忙扶起他。
“我、我家着火了!”阿才本想说他家附近着火了,情急之下,竟说错了话。阿才推开田老师,拔腿往校门方向跑,他要赶回去,他要回去帮助妈妈!他飞也似的撒腿狂奔,一转眼工夫,便蹿出校门外。
阿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家门口,才发现,原来火场离他家竟只隔着一条街!幸好火势已经被控制住。
阿才刚要松口气,忽然觉得肩膀上有感觉,原来田老师就在他身后,正用一双厚实的大手抚摸他瘦弱的肩膀。
阿才忽觉心头一热,想流泪,但他马上忍住,连忙往家里走。
梅芳已经将家中最贵重的东西打理好,做好外逃的准备。“咳,幸亏老天保佑。”她看见孩子和田老师,就抚着胸口舒一下气。
阿才猛地扑往母亲的怀抱。他感觉到母亲的身体仍在颤抖,那是紧张,是惊悸,是孤独无依靠的忧愁在一种近似无望的处境中摇曳不安。
阿才从母亲腋窝间隙中瞅一眼偏房的门,忽然发现,平时一直上锁的门竟打开了。难道刚才有谁从这门进出?
19
梅芳是位长相端庄的美少妇,白皙、丰满,柳眉杏眼之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梅芳是独女,她出身中医世家,梅母生下她之后,因产后出血死在产床。梅芳是喝二姨的奶水长大的,从小,陪伴梅芳度过童年岁月的,是她那几个聪明活泼的表哥们。其中,她与二姨家的大表哥汉青尤为情深意笃。解放前夕,二姨一家移居香港,从此,小梅芳与大表哥天各一方。
一周前的黄昏时辰,天刚擦黑儿的当儿,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悄悄寻上门来,自称是她的表兄,当他亮出小腿上的烫伤疤痕,梅芳便不再怀疑,他果真是自己多年以来不时在梦中相遇的大表哥。
儿时,有一回,小梅芳嬉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热水瓶,滚烫的开水烫伤了大表哥的小腿,梅芳每每忆起彼时彼景,心就痛。那时,大表哥表现得十分勇敢,不言疼痛,还一个劲地安慰她,小梅芳对大表哥的仰慕,从此升级为一种甜蜜的暗恋。
二十年不见,大表哥已成为英气逼人的男子汉。
大表哥声称,自己正躲避境外某黑帮纠缠,刚从香港回大陆避风,大表哥说,他目前暂时不想让其他亲戚知道。
梅芳明白,听大表哥口气,他似想在她家暂时落脚,但她夫君不在家,家中若是忽然住进个年龄与丈夫相仿的英俊男子,要是被外人看到,不知会让人说多少闲话。可是一想到大表哥的处境,且念及旧情和亲情,梅芳又不忍心拒绝。她寻思一番,决定委屈一下大表哥,让他暂时栖身于客厅旁空屋内的小阁楼上。这件事,梅芳决定暂时不让孩子知道,她怕小孩儿不懂事,口封不严,传了出去闹笑话。
20
深圳罗湖桥边被毒镖刺死的人是梅花党头目白敬斋手下的得力干将,绰号叫“黑豆”的人。为了寻找那份秘密军火图,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谢将军的踪迹——谢将军离开台湾军界后,隐居在香港铜锣湾一处闹市区寓所内。有道是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此话一点不差。
黑豆有位结拜兄弟姓阮名三郎,外号“野狼”,野狼实际上是梅花党另一头目黄飞虎的心腹。
最初,梅花党内只有白敬斋知道秘密军火图的去向。黑豆受命之后,在准备离开台湾前往香港的前夕,邀野狼到酒楼喝酒。负有打探白敬斋动静之使命的野狼,闻出黑豆身上有某种重要使命,在酒桌上趁着热乎劲大肆敬酒,并在黑豆的酒杯中放入一颗特制迷幻药,黑豆喝下那杯酒,顷刻间处于一种迷幻状态,对野狼的问话一一如实回答,野狼从中套得黑豆使命,大喜过望,连夜用秘密电台与潜伏在大陆的黄飞虎取得联系。
黄飞虎获悉密报,欣喜若狂,他正发愁如何找到谢将军的踪迹,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狂喜之余,他也暗暗为自己的远见而自鸣得意。多年前,他特意派遣心腹野狼混入白派体系,并让他与白敬斋亲信发展特殊关系,这就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事要是让蒋委员长知道,委员长还会再批评他黄某人心机不足吗?
黄飞虎密令身边的亲信老雕,通过秘密渠道偷渡香港,按野狼提供的情报,守候并跟踪黑豆,搭顺风船探寻谢将军踪迹。
黄飞虎手中早有黑豆照片,而黑豆却不识老雕模样,这分明是: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中。因此黑豆一踏上香港便被老雕跟踪,而他竟毫不觉察。
黑豆照白敬斋提供的秘密线索,终于千辛万苦地找到了谢将军的住所,哪知老将军前些日子刚刚病逝,黑豆用重金收买谢家仆人,向他探询那幅背面暗藏有军火图的古画——雪月醉酒图的去向,仆人告诉他,雪月醉酒图在其长子谢汉青手中,谢汉青在旺角另有住处。
仆人也许闻得黑豆身上有股杀手腥味,念于谢将军在世时对他的好处,仆人暗中通知谢汉青有人可能会上门找麻烦,汉青先是不以为然,后来当他有天半夜突遭持枪蒙面人破窗行劫雪月醉酒图,他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天夜里,幸好他枕下放着父亲留下的手枪,及时打跑了入室强盗。镇定之后,汉青想起老父临终前的嘱咐:“雪月醉酒图……重庆……找程……程公……”谢将军来不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就与世长辞了。
汉青是生意人,最近这两年才开始来往于香港、广州之间。自从一九四八年底离开重庆,他就再也没有踏上巴渝之土。老父临终残缺的遗言,给他留下巨大的谜。半夜被持枪强盗侵扰,更令他体会到父亲遗嘱的重要性,他不但掂量出这雪月醉酒图内的特殊价值,也感受到其中的危险性,大凡价值与危险共存,凡值钱的东西必暗含危险因素!古今常理。平时,他生意在身,不太注意家中的字画,父亲死后,他才开始留意那些艺术品,临终之际,父亲只字不提书房内那么多古今墨宝,惟独对雪月醉酒图格外放心不下,其间必有奥秘。
半夜被袭事件过后,汉青便将雪月醉酒图取下藏匿好。有一天回到家中,发现屋里被人翻个底朝天,他知道,危险并没有消除,有人在盯着雪月醉酒图,这雪月醉酒图到底值几许呢?拥有字画功底的汉青困惑不解。
一天,汉青悄悄携上古画,想到郊外找一位字画鉴定高手,从他嘴中掏得一些奥秘。哪知,他刚跨出门,即被人追杀,幸亏有所防范,身上携着枪——一把经过特殊加工的消音手枪,撂倒对方后,他连忙藏匿起来。后来听说,被他一枪致残的人是香港黑道上的一个大佬,这下,他无法在香港安身了,想来想去,便连夜随身携带一些贵重物品,潜入大陆,直奔重庆。
21
黑豆秘密搜查谢汉青寓所时,发现一张标有记号的重庆市区地形图。
“顺便”到香港游玩的野狼,“碰巧”遇见黑豆,野狼故伎重施,从黑豆嘴中套得谢汉青行踪。
黄飞虎命令老雕干掉黑豆,以免让白敬斋染指雪月醉酒图,因为担心给港英当局留下麻烦,黄飞虎再三叮嘱老雕千万不能在香港地界动手。为了老雕行动方便,黄飞虎特安排关系人给老雕提供一套完备的护照等身份手续,以便老雕盯住黑豆。
当黑豆在罗湖海关被边防战士查获时,老雕突然觉得必须赶快下手,此时,剪除对手倒不是动手的最大理由,他想,黑豆要是泄密,必将闹出个城墙失火殃及鱼虾,最终危害梅花党的计划。
除掉黑豆之后,老雕按照黄飞虎指示,速回重庆待命。
回到重庆,黄飞虎夸了老雕一番,并赏给他三根金条,酒肉犒劳之后,黄飞虎又向他面授机宜,安排他下一步行动:装扮成卖棉花糖的老头儿,在梅山路十三号附近设点守候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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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将军临终时提到的“程公”,是他当年在黄埔军校求学时的同窗好友,名叫程寒东,曾任国民党某师师长,一九四九年,程寒东在四川率部起义,解放后成为全国政协委员,长期居住重庆。
当初,谢将军表面上是程寒东的参谋长,实际上是军统的人。起义前夕,程寒东考虑到谢将军家属已被送往台湾,出于同学情谊和人道因素,让谢将军自由选择:到底想不想跟共产党走。
谢将军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退出起义队伍,他佯装潜逃,重新回到国民党军队。
谢将军退出台湾军界后,时常想起当年放他一马的老同学。他一直有个心愿,想将雪月醉酒图送给程寒东,一则表明感恩之心,二则展示怀乡之情,三则希望程公能从中发现军火图奥秘,为家乡挖掉隐患,维护一方乐土。
当年,在抗日战场上,谢将军曾经给程公演示过隐形墨水藏匿军令的技术。
谢汉青逃到重庆后并非整天都藏匿在阁楼中,梅芳家偏房后面有一扇秘门通往邻家院子,这是一条秘道,外人几乎不知道。他好几次化装出行,暗寻程公的住址,经过一番打听,他终于得知程公的住所详址,敲门一问,程公不在家,前些日子去北京开会了,据说要到“十一”国庆以后才会回来,他老人家应邀参加国庆观礼。
谢汉青盘算一下日子,离国庆还有一些日子,心想,且等吧,也算是避个风。
平时外出,他都非常警惕,虽说人在内地,他也不敢有半点疏忽。刚抵达重庆火车站时,他感觉到有人盯梢,幸亏自己年轻时接受过武功训练,不光身手敏捷,耳目也非常好使,才得以从容脱身。
如今躲在表妹家中,他连睡觉都竖着耳朵,楼下只要有稍许动静,他就会本能地警觉起来。最近这些日子,平素鲜有来客的表妹家忽然宾客不断,或是老师,或是邻居,汉青隐约感觉,似乎有一只灵敏的鼻子在周围探嗅。
第五章 窗外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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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在衣柜里发现一件以前从没见过的衣服,他正想向妈妈问个究竟,梅芳却把衣服夺了过去,阿才心想:妈妈她怎么啦……23
阿才学校新来的田老师,其实就是北京来的我高级反特专家龙飞,他根据罗湖桥死者身上的线索,追寻到重庆查访梅山路十三号。在了解家庭主人情况时,他发现这户人家的儿子在附近的和平小学念书,于是,他就通过组织关系,扮作一个体育教师进入该小学,“我只有装扮成四肢发达的体育教师,才像那么回事。”龙飞当时笑着对女助手凌雨琦说。“喂,没人说你头脑简单吧!”凌雨琦调侃道。
第一次随同喻老师到阿才家作家访时,龙飞就从阿才妈妈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慌乱的神情,这是一种对陌生来客的警惕或者说是对外面侵扰表现的不安,职业敏感告诉龙飞:这眼神里面大有文章。
龙飞观察过阿才家的环境,他对那处不住人的偏房很感兴趣。他的助手凌雨琦从居委会那边了解过:那偏房里多年以前曾经暴死过一个阿才的远房亲戚,从此就一直再也没有人住过,有几回街道上安排居委会检查防火安全,居委会的人每走进那偏房,都感觉到有一股散发霉味的阴气,大家暗地里都说,那个房间很霉——倒霉的霉。以后,每逢防火检查,知情人都不愿进那屋。
从远处观察阿才家屋顶,可以发现他家的那个小阁楼正处于偏房位置上方。好几次龙飞用望远镜观察,都观察不出有何异样。
在一次与阿才的闲聊中,龙飞从那个十分机敏的小孩儿口中套得这样一个情况:半夜里,他家阁楼经常有奇怪的声音,“后来,我才发现是一只野猫。”虽然阿才说的是实话,但龙飞似乎觉得这个小家伙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东西。以他的直觉,阿才不是一个爱撒谎的学生,如果说他有什么想隐瞒外人的话,那么,这种心态可能更像一个想独自解开某个秘密的小冒险家,他不想与他人共享某个秘密,为的是独享探秘的快感。龙飞虽说是个成天与成年对手打交道的人,但对于儿童心理,他并非外行生手。首先,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其次,当初在苏联留学时,擅长心理分析的苏洛夫老师曾经给他讲过儿童心理。龙飞没想到,当年偶尔得来的一些知识,今日却派上了某种用场。幸好有一些皮毛知识,再加上自己喜爱孩子的天性,龙飞觉得,这些日子里,他和阿才之间可能已经建立起了某种信赖关系,那天发生火灾时,他随同阿才赶回家后,两人重新回学校的路上,龙飞故意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阿才:“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情?”一路沉思的阿才忽然变卦了:“没,没什么!”这个回答让龙飞大吃一惊,他心想,这个小家伙不可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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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阿才帮助妈妈收拾东西,下午,附近失火时,母亲一阵慌张,将家中的衣柜弄得凌乱不堪。
失火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是与他们相隔一条街的杂货铺家的傻儿子杨二娃玩火而引起的,那个傻儿子在自家后院厨房里拿着一堆破棉絮烧着玩,引燃了周围的柴火,火势蔓延开了的时候,他竟逃之夭夭。
有消息说,那个傻儿子是受人唆使玩火的,有人用一根棉花糖引诱他玩火柴烧棉花,说棉花糖是用棉花烧出来的。
“幸亏我们家没有傻儿。”梅芳有一种逃过劫难后的喜悦,心情不错,跟阿才开了一句玩笑。
阿才在整理衣柜时,发现一件十分漂亮的女衬衫,像是崭新的,从来就没见妈妈啥时候穿过它,他正想问个究竟,梅芳眼疾手快,利索地将那衣裳抢过来,胡乱地塞进衣柜的最上层。阿才觉得妈妈的动作显得有些粗暴,刚才还有说有笑,现在忽的就风云突变,要说是天上下暴雨也该有个风起云涌的过程吧。阿才回忆起妈妈最近的表现,觉得妈妈真的有什么不对劲,是爸爸不在家心烦吗?她以前可从来不是这个模样;是自己有什么不妥吗?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无非是那天晚上偷喝了乌龙茶,还有就是最近夜里老是迟迟不肯睡,除此之外,他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阿才见母亲情绪突然起了变化,马上变得乖巧起来,他说:“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我可以替你捶捶背,要不,我去给你倒洗脸水。”
梅芳一听,顿时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连忙笑一笑:“娃儿,妈妈刚才只是想,你快一点长大吧,孩子小的时候,总要让大人揪心,太老实巴交了,让大人担心,太聪明过火了,又让大人不放心。”
“那么,妈妈,我到底是哪一种人呢?”阿才故意卖乖。
“我看你……”梅芳说到半截,突然怔了一下,阿才瞅准妈妈的眼神,回头看去,窗户外面闪过一个黑影。
夜里,阿才主动要求跟妈妈睡一屋。
“娃儿,你才单独睡两天怎么就害怕了。”
“不,我才不害怕,我是怕你害怕才跟你一起睡的,我要保护你!”阿才抱着他的小棉被,往梅芳床上一放,又冬冬冬地回自己房间取别的什么东西,他的脚步声听起来特别有劲,像是在重重跺脚,想吓走精灵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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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窗外的黑影是老雕,他已经在阿才家附近蹲守了好几天,尚未发现可疑动静,但是黄飞虎命令他死守这个位置,日夜监视,不得有误。老雕不是个守株待兔的平庸之辈,凡事他都想求个主动,上回在深圳主动冒险出击,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似乎不愿意一直这样死守,总想找个机会捅开梅山路十三号的内幕。虽说那房子的门户不甚严密,从表面上看,那人家中也没有堪称对手的人物或者看家猛犬,但是他还是轻易不敢贸然进犯,若是鲁莽登门探询,难免引起居家主人的不安和警惕;要想强行入室,更是打草惊蛇;较为可行的办法是暗中打探或者别的什么隐蔽迂回的方式。教唆杨二娃是他的主意,不过施行教唆的人不是他,而是每天在他周围充当闲人看客的一位手下。老雕原以为杨二娃一把火能引起邻里街坊的恐慌,逼得十三号人家令隐身的人现出身影来(如果他是藏在里面的话)。
白天失火的时候,一时间人慌马乱,整条街道人群拥挤不堪,有看热闹的,有搬东西的,这令马路对过的老雕无法随时看清十三号门前的真实情况。
夜幕落下之后,老雕依然不肯鸣锣收兵撤走监视哨位,他见四周人迹稀少,就贴着墙根挨近十三号人家的窗户听里面的声音动静,听了半天,耳朵都竖得有点僵硬了,只听见母子之间的唠唠叨叨。
老雕是黄飞虎的贴身心腹,他已经知道那份秘密军火图对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作为黄飞虎的死党,他很清楚上司的地位变化也关系到他的荣辱,长期置身于“党国”的秘密组织,他深知选择派系以及忠于主子对一个人前途的重要性,在梅花党派系中,黄飞虎虽然不如白敬斋那么老谋深算,但也绝非平庸之辈。他选择黄飞虎并死跟着他是因为黄飞虎为人之中尚有豪气和义气,虽说他是黄飞虎的部下,但他更愿意把黄飞虎当做大哥来看待。老雕对黄飞虎可谓忠心耿耿,往往会主动替头儿分忧,他明知黄飞虎并非将寻找军火图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尽心尽力,不能放过一切可疑线索。整天守在一个地方是需要耐心的,况且,终日抛头露面,万一被昔日熟悉的共产党反特专家对手们遇见,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他很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危险,绝不亚于那个被他盯梢的人物,虽然自己已经乔装打扮一番,但他觉得,平时还是小心一点好。基于这么一种心态,因此,在盯梢十三号时,他除了注意观察目标,还会不时环顾四周,看看是否有昔日对手的踪影。
凭借经验的嗅觉,他感觉到自己的目标既然如此重要,共党专家势必不会毫无感觉吧。虽然他从内心希望共党专家不会知道那谢家公子的事,但因为是他亲手刺死黑豆,或者是心虚的缘故,他想,共党专家决不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每天守在路口,他都有如坐针毡、芒刺在背的感觉,他只希望能够早一天查出谢公子的踪迹,早日取到那幅画,那样的话,可真是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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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虽然只探访过两回阿才的家,但他也曾多次来回观察他家周围的情况,道路边突然出现的卖棉花糖的老头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开始只觉得那面孔似曾相识,又不记得究竟在何处见过或者是否真的见过,阿才也告诉他说自己从前也没见过这老头儿,这个情况不得不起引他的注意,尽管他用警惕之眼在自己的脑海中录下了这人的面貌,但是他尽量显得不动声色,成熟的公安人员虽然应该有火眼金睛,但更应该有入定之心,喜怒哀乐皆不可溢于言表。
杨二娃玩火肇事的内因传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说明与卖棉花糖的有关联,但已经开始引起龙飞足够的戒心。
以防疫站职工身份四处散发耗子药的凌雨琦,对卖棉花糖的老头儿也有类似的感觉。龙飞有一种预感,这卖糖老头儿可能来路不善!长期从事公安工作的人对恶的敏感往往甚于善。夜里,龙飞再一次陪同喻老师去阿才家做家访的时候,忽然见到墙根闪过一条黑影,转瞬即消。喻老师大吃一惊,她曾听见一些学生家长谈论梅山路不时鬼影忽现的事。
龙飞倒十分镇定,但他不动声色,稍稍安慰了喻老师几句,龙飞心中暗忖,是不是真的另有人对阿才家开始感兴趣了? 龙飞心想,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既然他都关注起了梅山路十三号住宅,难道就没有别人也对那住宅感兴趣?要知道,这回自己可是冲着敌情而来,这可不是一个寻常案子,它涉及的可是梅花党!梅花党它可不是食素的羊羔驯鹿,它是杀人不眨眼、凶残如野兽的恶魔。
自从来到重庆以后,龙飞的神经就开始绷紧,他有一种感觉,这次的任务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艰苦、都危险,随时都可能遇上潜伏在黑暗角落中的强大对手。
梅花党就像一个长有九头的怪兽,屡次重击过后,它又死灰复燃,到底对手为什么会有这样顽强的复苏能力?龙飞想来想去,觉得答案只能是一条,那就是当年梅花党组织潜伏得太深、人员太多、组织太严密、训练太有素,跟这样的对手较量太过瘾!龙飞是个不惧压力、不怕挑战的硬汉,而且,越是面对困难,他的斗志就更加顽强,龙飞心里想,梅花党啊梅花党,你就跟我好好练一回吧!
这些年来,多次与梅花党交锋,龙飞积累起了丰富的经验,他不仅熟知梅花党的活动特点,还对梅花党内的核心人物了如指掌:白敬斋、黄飞虎这些人物,他都打过交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交手,而是你死我活、面对面的交锋,每一次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白敬斋曾多次从龙飞手中逃脱,这让龙飞耿耿于怀。白敬斋是我公安系统公认的狡猾对手,龙飞仍觉得自己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不过,与白敬斋这样的老狐狸长期周旋,他迟早会成为超级猎手,他是在斗争中学习、斗争中成长的。
龙飞有一种预感,白敬斋好像就在他的附近,多年以前,他曾打入梅花党内部,那时身在暗处,而现在梅花党躲在阴暗角落,自己则在光天化日之下,角色互换了,难度也就增加了,这需要投入更大的精力和智慧去对付这些潜伏在山城的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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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芳在确认大表哥身份的那一刻,心就怦怦直跳,她没想到,多年以来她时常在梦中遇见的大表哥,竟在心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第一天夜里,在阁楼上与汉青话别回卧室之后,躺在床上,梅芳辗转难眠,她羞涩地发现,自己想男人了。
常言道:女人三十似饿狼,说的是少妇成熟性欲渐强。
丈夫常年在外,梅芳性生活不正常,经常是忽饱忽饥,有上顿没下顿,若是平日独守空床,她尚还忍耐克制,如今大表哥忽然出现,近在咫尺,不知怎的,周身痒痒,下体不适。汉青来家住的第三天夜里,梅芳陪他聊起往事,不禁陷入陶醉,无意之中,他俩的手触在一起,这接触,像通电似的,两人的心扉豁然洞开,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当汉青低声说道:“小芳,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玩结婚的游戏吗?”梅芳抬头撞见大表哥如炬的眼睛燃烧着一股熊熊激情,她不禁身子一软,伏在了大表哥的肩头,这一夜,梅芳真正尝到了做女人的美好滋味。
欢愉过后,梅芳又陷入了不安之中,这种不安间杂着自责、懊悔。本质上,梅芳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她出身守旧的医生家庭,自幼接受礼教的熏陶,在此以前,除自己的丈夫,她从未与其他异性有过关系。
汉青进门之后一切都变了,梅芳的传统道德防线被青梅竹马的力量击穿了,梅芳很矛盾,她很想做个好妻子,可是,丈夫跟她之间,那种夫妻生活太不正常,她是活人,是个女人——一个身体正常、需要性欲的活的女人,难道她真的错了吗?梅芳更想做个好母亲,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事情,可是每到夜里,她又经常忍受不住寂寞,忍不住地要往阁楼上跑,她不是个坏女人,她并非不能忍受寂寞,只是青梅竹马的梦中人从天而降,闯进了她的现实生活中,她怎能回避、怎能拒绝!纵然她可以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她怎能去伤害一颗爱恋她的真诚之心!
每一次与汉青合欢之后,梅芳总告诫自己,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家里有小孩儿,远方有丈夫,左右是邻里,上下分别有老天爷的眼睛和亡父的灵魂,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蠢事。
儿子太可爱了,梅芳经常这么想,她总想努力克制自己,她不想自己太出格,虽然她觉得自己很需要汉青的爱抚,但她也不想伤害这个家庭中的两个男人,尤其是那个小大人似的好儿子、小男人。
以往为了孩子,梅芳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去对付,可是,这一次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在汉青和儿子之间,也就是在情欲与亲情之间,梅芳像一只失去风帆的孤舟,夹在两股激流之间无所适从、左右摇摆。
每当她从阁楼上下来回到自己的卧室,她总要冷静好一阵子才能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得稍微平静一些,而面对熟睡中的儿子,梅芳心里充满了苦涩:儿子啊儿子,无论妈妈做了什么,妈妈都是爱你的,妈妈也许会在情感上对不起你,但妈妈决不会在生活中亏待你,绝不,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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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汉青虽然并不知道雪月醉酒图背后的秘密,但他却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感觉到它的重要分量。父亲临终嘱托,半夜遭贼侵扰,郊外被人追杀,虽然逃至重庆,却依然有人跟踪。眼下,连自己藏匿在表妹家中也总感觉到外面黑暗之中有盯梢的眼睛在暗中注意他的动静,汉青想,这张画如果不是价值连城,那就可能暗藏重大秘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请专家做鉴定弄个明白。
可是,汉青已离开重庆多年,对家乡的人和事不再谙熟,他只依稀记得,父亲生前有位画家朋友,姓秦字松涛,或许,可以找秦老先生鉴定一下,或者通过老先生找一专家鉴定。自从一九四八年离开大陆前往台湾,已经隔了十几年没有与家乡人联系了,时过境迁,秦老先生是否健在还是一个问题。
失火的这天上午,阿才上学之后,汉青听到梅芳的暗号,才敢从阁楼上悄声下来。
“你还记得松涛老先生吗?”汉青自幼饱受家训熏染,言谈中每每涉及前辈老者,总显得毕恭毕敬。
“你问的是哪一位呀?”梅芳幼时曾和汉青去过秦老先生寓所观看过他作画,她知道,但她故意打岔,因为,汉青的问话中,让她觉得有机可乘,跟汉青在一起,她变得年轻,往往会情不自禁地表现出一种童性。
“还有哪一位?”汉青觉得表妹的话答得有点奇怪。
“你呀,你怎么把自己的尊称都给忘了。”
对呀!汉青挠挠头,略显不好意思。原来,他少年时酷爱绘画,有一阵常向秦松涛老先生求教,那时他十分仰慕老画家的才艺,私下给自己起字号叫小松涛,这个趣事,是汉青当时的小秘密,只有与他携手共出的表妹梅芳才知道。
“我,我说的是早先在南坪的画家秦老先生。”汉青解释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了变化。
梅芳见汉青露出窘态,就不想再逗他了:“你怎么想到他了?”
汉青便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和盘托出,但他没有继续透露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惊险遭遇,他怕引起表妹太多的不安。
“他还住老地方吗?”汉青问。其实,还有后半截话他没敢问,那半截话是:他还健在吗?眼下,在重庆,他身边没有觉得可靠的人,像他目前这般处境,最好少跟亲朋好友接近,多一个人知情,他就多一分危险。
梅芳想了想:“要不,我去老地方问问看。”她自告奋勇。
汉青沉思默想一番,决定自己亲自出门,这幅画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因为只有知道它的真实价值,他才可能对自己所面对的形势做出正确判断。主意拿定,他就义无反顾,大有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但是,一想到这是父亲的重托,他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他忽然有了主意,决定下午再出门去寻访秦老先生。
汉青自幼习画,功底颇深,尤其擅长临摹,几近以假乱真,从父亲手中接过那张雪月醉酒图后不久的一天夜里,汉青旧兴复发,忍不住挽袖研墨铺纸挥毫,临摹了一整夜,画出好几张,他从中挑出一张较满意的,暗中托人按原画模样装裱起来,两张画摆在一块儿,若非行家里手,一时很难辨别,惟有他心知肚明识得其中真伪。
汉青原想与梅芳一起外出,当然,不是并肩一起出门,不料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情,将他的计划全给搅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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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老师和龙飞以关心阿才家庭状况为由夜访梅芳,白天发生火灾时,许多附近住家因为急于逃难,慌乱中各有损失,或者磕碎锅碗器皿,或者弄损门板家私,有的还在混乱中丢失贵重物品。
喻老师听梅芳介绍好像她家中并未遭受多少损失,仅碰破几只碗,并无大碍,她们说话的当儿,龙飞趁机到客厅、厨房及后院查看了一会儿。
喻老师他们走后,梅芳显得忧心忡忡,以女性的敏感,她感觉到这二位老师似乎还关心着其他什么东西,莫非有人知道她家住有陌生来客?居委员会规定,谁家要是有来客,应该先到居委会登记说明,以确保治安,尤其是国庆节临近,市里展开各种安全防范宣传,防火啦,卫生啦,还有防盗、警惕坏分子破坏等等。梅芳想,若是有人知道她家实况,也应该是居委会的人前来询问才是,学校老师频频来访究竟是啥子意思,她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也许是自己心怯发虚,弄得自己杯弓蛇影的见草绳便疑蟒虫,汉青住家的这些日子里,她既兴奋又紧张。每当孩子出门上学或夜深人静,她总会情不自禁地和大表哥在一起向他诉说自己的情怀。可是一到儿子放学回家,她又得极力掩饰自己,不让内心的欣喜溢于言表,她还要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让孩子觉察到家中有何异常变化。可是,尽管她百般用心,似乎总有某些遗漏,让儿子闻到或察觉到一些异味疑况。白天倒好一些,一到夜里,一想到独睡另室的儿子不知他夜里是否睡着?睡着了又何时醒来?醒来了也不晓得他究竟干什么?这些担忧,扰得她经常难以入眠,即使入眠了,睡觉也不安稳,或是睡眠浅容易惊醒,或是不时做噩梦心中惊慌,今晚可能会好些,儿子居然主动要求与她同睡一屋!
夜里,梅芳要阿才睡里侧,阿才则坚持睡外侧。
“我要在外面保护你!”阿才的理由十分堂皇,俨然是小大人的口气。
“我看你是怕半夜尿尿来不及。”梅芳今晚有儿子睡身边,心中确实也感到十分欣慰,因此说话也显出几分幽默。当她看见阿才端正的卧姿,觉得这孩子似乎显得郑重其事,她心里又不禁在想,这娃儿是不是怕她半夜起来?好哇,他居然学会对付自己,这娃儿,怎么这么鬼精鬼灵的,梅芳心里明白,其实儿子都是向她学的,她想通这么一个道理,儿子时刻都在关注父母的一切!如果说,阿才平时就对她那么留意,那不足为怪,这本是好事,孩子要是不关心父母,岂不是白疼了他,可是,阿才太关注她,又让她觉得不适,这种不适,其实就是害怕在孩子眼皮底下失去行动的自由与从容!梅芳心里矛盾重重,辗转难眠。
她已经跟汉青有约,这几天夜里,她就不再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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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青此行带至重庆的行李很简单,就一个手提旅行箱外加一只皮包,真假雪月醉酒图都藏在旅行箱底层。
一想到次日要去见久违十多年的松涛老先生,他心里挺不平静,当年,若不是因为战乱,他也许不会随母亲前往台湾,要是当初留在重庆跟随松涛老先生学艺,他也许已成为一位画家!世事难料,人生无常,谁都难把握自己的命运之路将通往何方,汉青一想到一个月前自己还在香港繁华闹市中每天生龙活虎地进出于酒楼宾馆之间,如今却像落雁一样囚于内地山城小巷的阁楼中,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这是一个什么时代呀,为什么他们一家隐居香港这片乐土之后依然还要横遭颠沛流离之苦?!
汉青明知箱里藏的画是不祥之物,但他却无法抛弃它,因为,就算你把它扔进长江中,你还是无法摆脱一种由历史渊源而产生出的困扰,他这么想,也许,自从父亲接手那幅画的那天开始,一种宿命的东西注定已经纠缠住了他们谢家人,惟一能够摆脱不明之手纠缠的办法,恐怕就是查清楚隐藏在雪月醉酒图背后的真相。
汉青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将箱子打开,取出两幅卷成轴的画,未曾打开画轴,仅凭自己在画轴上做的暗记,他就把假的那幅画搁在一边,双手打开真迹,在明朗的月光下,雪月醉酒图赫然显现,渗透出一种凛冽寒气,令汉青慑魂震魄!他第一次在月光下观赏雪月醉酒图:皓月当空,遍地映雪,孤楼寒窗,一介书生醉卧案几。
这种观赏环境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再是从前那种悲凉、清高,或孤傲、狂野的体会,而是一种沧桑,一种极度平静的沧桑,平静的近乎冷漠,透彻观者的灵魂。借着月色,他仔细打量画的前前后后,发现不出有何奥秘。夜里,他轻易不敢开灯点火,半夜若有动作,比如与梅芳幽会,他也顶多只敢打开小手电筒,用手帕蒙住光源,尽量少让它走光泄露,引起外界注意。
汉青继续将目光停留在画面上,想自己探出个究竟,他想起箱子里的一个放大镜,那是用来鉴别珠宝用的,汉青返身靠近旅行箱的时候,忽觉一道黑影掠过,他猛然回头,却见窗前桌上的雪月醉酒图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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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斋既然是梅花党头目,岂是平庸之辈?当他获悉贴身心腹黑豆被杀死在罗湖桥畔,马上就猜测此事必定为黄飞虎所为,他和黄飞虎之间,彼此都太了解了!他想,这场戏还只是刚刚开始,还不知鹿死谁手,谁又能笑到最后!
在向蒋介石汇报工作时,白敬斋却表扬黄飞虎手下人的办事果断,说是帮党国成就了一个烈士同时也保住了“光复之剑”计划的安全,这么重要的行动若是被对手察觉,无疑将造成被动。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同时,也让蒋介石觉得白敬斋颇有气度,一切以党国为上,不计较个人得失。尽管他有可能丢失“光复之剑”计划的实际控制权,但无疑,他在领袖跟前捞足了一分。
但是暗中,白敬斋却密令助手整肃内部,经调查,他发现出卖黑豆的原来是与黄飞虎有暗中联系的野狼,内奸既已查出,动作就要迅速,杀无赦,斩立决。野狼马上就被处死,其罪名是:私自跑到香港向谢家公子泄密,使其携秘密军火图逃回大陆。
黄飞虎明知白敬斋在报复,他也不动声色,因为,他的手下老雕已先抢一步将谢家公子监控起来,秘密军火图已若囊中之物,指日可待。
但是论道行,黄飞虎还是不如老谋深算的白敬斋,殊不知,当白敬斋查获野狼后,就用特殊药剂诱他道出真相实情,白敬斋杀掉的只是一个变得毫无价值的野狼。
黄飞虎更没能料到,当他自以为老雕盯住梅山路十三号的时候,白敬斋根据自己另外掌握到的消息,也派了一位得力手下前往目的地,这个人是个女的,无论白天黑夜她都在那儿摆个小人书摊,专门租给小孩子,她有个好听的名字——那丽花。
这天夜里,掠走汉青手中雪月醉酒图的,就是善于飞檐走壁的那丽花。
那丽花早已窥得汉青的藏身处所,先前只因未曾探明雪月醉酒图放在何处,再加上她得知汉青手中有枪,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天夜里,趁着明月清光,那丽花在阁楼顶外探得汉青手中的图,趁他转身取物无备之隙,使出闪电手将雪月醉酒图席卷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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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青颓然扶窗,他眼睁睁地望着那黑影沿着旁边瓦顶屋脊荡然而去,别说追赶不及,就是拿枪狙击也怕是迟了半拍!正当他暗自叫苦,连连仰首长叹愧对父亲在天之灵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又听咚的一声好像有重物坠地。
汉青想,莫非那人坠地受伤?可是不对呀,他马上反应过来,若是失足坠地,应当是落地声在前,惊叫声在后。但是,也未必尽然,汉青实在有点摸不透那飞贼的状况,他犹豫着,如何下去抢回雪月醉酒图。
汉青略微迟疑片刻,贴着屋檐往下一瞧,月光之下,有个人倒在地下,手中却无它物,他再朝远处一看,发现有个形状不同的黑影消失在马路的拐弯处,汉青明白,自己下去也白搭,那张画肯定已经被人中途劫走,他再次无奈地将目光盯住地上的人,发现那人眼睛睁着,发出绿幽幽的寒光,样子恐怖极了。
汉青惊魂未定,只听楼下又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听起来耳熟。
第六章 街头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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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妈妈蹑手蹑脚地摸到客厅大门前,贴近门缝儿,刚瞧一眼,便发出一声怪叫,她看见了……
梅芳睡不着,心中老想着白天邻街失火的情景。丈夫长期不在家,儿子又尚小,她总有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女人本来最需要安全感,可是,长期以来,安全感对她来说简直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得,如今大表哥忽然从香港归来避风,让她好像尝到天上的馅饼,一想到阁楼上的汉青,梅芳的心就好像掉进蜜罐罐,她回味着这种甜蜜,觉得那味道又很像菠萝,香得迷人,可是菠萝那水果不能随便吃,必须沾盐水,否则多吃两片会令舌根发麻,而且,还不能吃得太多,要不然容易积食,这就好像偷情的窘境,梅芳心想。
阿才也难以入睡,重新跟母亲睡一床他已经不习惯了,半夜里,他几次想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是,还是有所顾虑,话都说出来了,要陪妈妈,要保护妈妈,中途却想打退堂鼓,不是吹牛,又算什么?其实,说实话,他要是一个人睡,自己心里也害怕,另外,他也真的怕妈妈一个人独睡不安全,最近这几天,每到夜里,他老觉得黑暗中有眼睛在窥探他们家。
阿才装假寐的时候,同时也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老实的睡姿,可是时间一长,浑身僵硬难受,想动晃改变一下姿势,又怕弄醒妈妈,他只好继续憋着。
梅芳想汉青想得厉害,她想起床,借着月光侧身看阿才的时候,她发现阿才的眼睫毛动了一下,她知道,这家伙没睡着,装的。
阿才忽然觉得肚子咕咕叫,有一股气来回蹿动,最后跑到肛门口,他意识到自己要放屁,他想忍着,然后就屏住气息,不料,肚子里的那股臭气,真是不给他面子,一不留神就溜出肛门口弄出一声响,“扑哧”他不由地笑出声。
梅芳一听动静,也忍俊不禁失声而笑。
母子二人哈哈大笑。
“我们来说说话吧。”阿才提议。
“好,到我的被窝来。”
“你过来嘛。”
“不行,你那里面太臭。”
阿才翕动鼻孔,深吸一下被窝中的余味,接着掀开被子,用劲翻腾几下,然后钻进妈妈的被窝。
“说什么呢?”阿才像是自言自语。
“你想听什么?”
“我?妈妈,那就听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
梅芳想了想,也不知出于何种动机,她把幼时与大表哥汉青之间的种种趣事娓娓道来,阿才明显地感觉到,妈妈的言语中带着一种甜蜜味。
阿才听着听着,迷迷瞪瞪地坠入五里云雾中,他犯困了。
梅芳见此情景继续轻轻叙说,她知道这是一种催眠办法,她说起往事的时候,汉青的形象又历历在目,心上人近在咫尺,却难以接近,这种感受最令人难忍,她想让阿才睡踏实,就继续讲着,讲着……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接着又传来沉闷的似坠物落地的声音,梅芳和阿才几乎同时坐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吃惊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梅芳悄然起床,阿才从枕下拿起玩具手枪。
梅芳想去探个究竟。
阿才说:“妈,我来保护你。”说罢,就紧随其后。
梅芳蹑手蹑脚地摸到客厅大门前,贴近门缝儿,刚瞧一眼,便发出一声惊叫,她看见苍白的月光下有一具尸体,浑身发绿,两眼也散发绿光。
34
阿才见妈妈惊吓的声音变调,料想外面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他不知深浅地挤上前,想扒住门缝儿看个明白。
梅芳虽然吓得不行,但她一见儿子想往外瞧,便慌忙拉住他,梅芳此时倒镇定了下来,她不想让儿子看见这种恐怖的场面,否则,将给儿子幼小的心灵产生深度刺激,作为一个母亲,她有责任保护自己孩子心灵的健康发展,强烈的母性,令她一时间克服了方才的恐惧,这一切的变化只在短短的几秒钟之间。
阁楼上的汉青辨认出楼下后来的惊叫声是表妹梅芳的,他不再犹豫,连忙从阁楼上下来,此时阿才和梅芳都听见了阁楼上传来的声音,他俩都怔住了,相互对视着。
梅芳耳尖,她马上听出那声音是汉青的,她知道也许汉青是为她而着急,想挺身而出,为了不让汉青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给孩子的心灵造成某种阴影,梅芳急中生智,大喊道:“别怕,没事了!”表面上,她是说给阿才听,而实际上她是告诉汉青:你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四方邻里闻讯纷纷开窗张望,有些胆大的人还前来驻足围观,但都只是站得远远的,不敢靠得太近。
梅芳再从门缝儿往外瞧,只见那具尸体已被围观的人群挡住,她这才敢开门,想从围观者口中探知消息。
阿才此时特别听梅芳的话,他没有越过门坎前去凑热闹,虽然他足不出户,眼睛还是一闪闪地在围观的人群背后扫来扫去,他用他的方式去感受那种现场气氛,突然,他看见人群中走出田老师,还有几位穿制服的警察,阿才不明白,田老师怎么会跟警察在一块儿?他正纳闷不解的时候,却听见汽车的喇叭声,从一辆军用吉普车上,跳下几个身穿白大褂、头戴大盖帽的又像大夫又像公安的人,田老师和几位警察将人群往外沿推开,要大家站得远一些,以免影响公安人员的工作。
梅芳见此情景悄悄地关上门,对阿才说:“快,上床睡觉去,你明天还得早起。”阿才明天要去参观中美合作所。
阿才显得很听话,顺从地回到大卧室,随同母亲上床睡觉。
这回,他睡床里面,妈妈躺在外沿。
35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丽花凭借武艺高强,好不容易靠飞檐走壁之技掠得汉青手中的雪月醉酒图,她根本没有料到有一个黑影早就粘上了她,他潜伏在暗处,一看她得手落地,他就从背后对她使出杀手锏:一支小飞镖直接命中她的后心窝,这是一支毒镖,那丽花来不及多叫一声,就颓然倒地身亡。
这个黑影就是老雕。
老雕得手之后,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一路飞奔,直赴郊外向黄飞虎邀功。
黄飞虎正藏匿在乡间一座寺院内,他早就化装成一位云游僧托钵落脚在彼处已有不少时日。
在这座环境幽静的乡间寺院内,化名为慧灵的黄飞虎颇受礼遇,一人独居一间静室。
见到雪月醉酒图,黄飞虎高兴得脸都笑歪了,露出满嘴黄牙,他连忙从藏有经书的箱子中拿出一只檀香木盒,并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子,这就是专门用来显形的无色特殊药水。
黄飞虎面带惬意,用一种极洒脱的手势往画的背面涂抹药水。
奇怪,等了半天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对字画颇有研究的黄飞虎,拿起雪月醉酒图闻了一下,不禁脸色大变,此画有古色却没有古香——假的!盛怒之极,他竟将手中的念珠捻得粉碎!老雕见此情形大有引咎求罚的念头,连忙跪下来:“老板,都怪小的无能!”
“算啦,这不怪你,他娘的,那个姓谢的怎么还会玩这一手?”他实在想不通,原以为对方只是个公子哥儿,没想到他心机如此缜密,黄飞虎气呼呼地拂袖落座,满脸铁青地陷入沉思……
黄飞虎早年曾受军统之命在军界服务过,一度跟随过谢将军,在其手下当过政训处长,虽说他与谢将军没有任何私交,但对谢将军的家庭状况也略有了解。当年,他见过谢家大公子,那时,汉青还是个小孩儿,有一件事情让黄飞虎记忆犹新:一天,黄飞虎闲来无聊,在办公室铺纸作画,忽见一个稚童凑近他跟前,黄飞虎乜他一眼,心想,能够进军营重地的小孩儿,应是高级军官的家小,他客气地问小孩儿:“来,我给你画一张像。”小孩儿点点头,黄飞虎端详他一番,三勾两勒,很快就画出一张人物肖像,黄飞虎觉得自己画得还凑合,小孩儿歪着头,审视一番说:“我也给你画一张。”黄飞虎听了一乐,便重新铺上纸,心想,这毛头小孩儿会涂鸦出啥玩艺儿?他左手托着右胳膊肘,右手再托着自己的下巴,在一旁含笑而视,那小家伙抬头看他几眼,那目光里有股灵气闪烁,只见他玩儿似的涂鸦一会儿,一幅漫画似的人像赫然映现纸上。黄飞虎一瞧,暗吃一惊,知道这小家伙不可小瞧,一问,才知道他是谢将军的公子,虎父无犬子,黄飞虎当时便想。
黄飞虎曾关照过老雕:对事不对人,重点在乎图,尽量别伤人。他对汉青还是有点留情。
36
早晨,送阿才上学之后,梅芳忍不住上阁楼与汉青幽会,她隐约有一种感觉,那具摔死在地上的绿色尸体,可能与汉青有关。
事到如今,汉青也不想隐瞒什么,他将雪月醉酒图的事情和盘托出,凡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表妹,说到真迹被掠走的时候,汉青黯然心伤,几乎哽咽,他觉得有负父亲的在天之灵:“我怎么向父亲的灵位交代呀!”
梅芳开始晓得大表哥内情的时候,心中也挺忐忑的,后来,她一听见汉青为被掠的真迹而懊悔负疚不已,突然问他:“你不是有两幅画吗?”
“你怎么知道?”汉青很惊讶。
梅芳实话实说,原来,前几天汉青外出暗寻程公时,梅芳抽空上阁楼整理东西,那天汉青出门时忘了锁上旅行箱,梅芳在搬动旅行箱时,不小心将箱子打翻了,把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她重新往箱子里装东西的时候,发现其中一幅画的画轴上贴有一圈的胶布,刚好她手上有裂口,于是就将胶布褪下来,她想了一下,最终觉得不合适,就又顺手操起画卷,重新将胶布贴在画轴上,后来她又发现,她把胶布贴在另一个画卷的画轴上了,她原想纠正过来,可转念一想,觉得并无大碍,也就将错就错。
汉青瞪大眼睛听完她的话,忽然猛拍一下大腿:“咳,让我虚惊一场!”原来,他所作的暗记就是那一圈胶布,也就是说,原先贴有胶布的是真迹,上半夜临窗凭借月色观看的那幅画,就是画轴有胶布的——但它已经被表妹阴差阳错地调成了赝品。想到这有惊无险的遭遇,汉青不禁又乐起来,他是为自己的临摹水平而自鸣得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在月光之下,他的临摹技术竟骗过了自己的眼睛,说来可笑,但也可喜,这也就是说,尽管自己平日疏于笔墨,但自己身上的天赋显得非同一般。汉青心想,此事若是被秦老先生得知,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怎么看待他。
梅芳得知原委,也替他高兴了一阵子。
兴奋劲过后,汉青又坠入了担忧之中。虽说真迹毫毛未损,但是那惊险的一幕已够令他惊慌不已,岂止惊险,已经都成为血腥一幕,他已经看到一条人命搭在雪月醉酒图上面了,他不由地攥紧雪月醉酒图,心里越发盼望能够尽早解开其中的奥秘。
汉青看看手表,觉得自己该动身了。
37
龙飞早已注意到阿才家四周日夜出现的可疑人物,他也暗中派遣便衣侦察员监控现场周围。
龙飞根据掌握到的情况判断,梅山路十三号的秘密似乎牵动了不少方面。
在没有摸清事情内幕之前,龙飞不想打草惊蛇。
午夜的绿色尸体,等于向龙飞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似乎有一只黑手按捺不住了!龙飞注意了一下日期,觉得可能有一个阴谋跟国庆节有关,每年一临近国庆节,特务们总要蠢蠢欲动。
龙飞从重庆市公安局了解到,最近一段日子里,有个秘密电台频频转移位置,时常发出奇怪的讯号。
午夜凶杀案让龙飞闻到一股血腥味。
公安局对绿色女尸身份的调查暂时没有进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杀人凶手来自梅花党。
公安部也传来密码电报:据内线情报,由设在台北的梅花党总部派出的一名神秘人物,近日内将抵达重庆。
龙飞像听见一阵紧锣密鼓,他不由地加快了工作节奏,同时也加强了秘密布署,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会是一场怎样的风雨呢?会是腥风血雨吗?作为一个党的忠诚卫士,保卫的就是国家安全、社会安宁、民众安康,绝不能让和平安宁的环境被反动派的魔掌侵扰。
龙飞请求公安部将他多年的助手路明派来与他一起作战,光有一个凌雨琦不够,四川省厅派来的人员似乎也缺乏与梅花党打交道的经验。路明前些日子负责部里一个特殊案件,刚破案几天,尚有许多事情需要扫尾,部里考虑到龙飞工作的重要性,答应过两天让路明过来,龙飞欣赏路明的干练,这些年来,每逢重大案件,几乎都有路明协助他,在性格上,路明虽然粗放一些,但他那种雷厉风行、大胆冷静的硬派风格与自己的工作作风十分匹配。
此时,案件出现重大变化时,他尤其感觉需要路明的协助,龙飞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尤其干反特这个专业,没有同事之间默契的配合很难解决难题,特别是共事已久的同事之间所产生的默契,在关键时刻堪称十分有效的秘密武器。他和路明之间,常常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彼此间就心领神会,公安战线对敌斗争十分复杂,明里暗中,随时可能有对手,龙飞认为路明是他的福将,每遇要案,只要有他配合,结局往往不错。
38
汉青从秘道中溜出门,按记忆寻往秦老先生的住处,他的怀里藏着那幅画卷,在一处深院高墙下,他找到了秦老先生的门洞,正准备敲门的时候,他回头发现远处巷口一条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汉青迟疑了一下,还是举手敲门。
过了片刻,有人出来开门,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儿,一个长者出现在门后——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程老先生的家吗?”汉青问。
老者用困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汉青觉得这老者的问话很奇怪,哪里来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想,这长者既是如此问话,那么就肯定了这样一件事,秦老先生的家没有搬走,汉青想了想,就毕恭毕敬地告诉老者,年幼的时候,他曾经拜秦老先生为师,后来移居外地,近日回渝探亲,专程前来看望。
老者长叹一声:“你来晚了。”说罢抚须长叹。
汉青已经揣摩出此话的含意,他正犹豫是退还是进的时候,从老者背后走来一位年纪与汉青相仿的男子,汉青一看,顿觉眼熟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秦老先生的小儿子——秦书与。
秦书与怔了一下,很快就认出他:“你——汉青!”说罢,将汉青让进客厅。
汉青抬头一看厅堂正中央一个大相框中的老人肖像便知秦老先生已经去世。
汉青朝秦老先生的遗像三鞠躬后,才落座与秦书与扯开话题,说的净是些往日的记忆,秦书与现在重庆文联工作,那个老者是秦书与的岳父大人。
“你有什么事吗?”秦书与似乎看到汉青脸上有一种急切的东西,忽然问道。
汉青觉得自己初进此门就得知秦老先生去世的事,不便主动开口寻求帮助,现在秦书与既然已经涉及这个话题,他也不妨告之来意,汉青把意思说明后,便从怀中取出画卷往案几上徐徐铺开。
秦书与看了半天,不敢确定此画的来历和价值,便向汉青推荐一位鉴赏名家廖先生,廖先生家住沙坪坝,一般每日只在下午三点钟以后才可以会客,求他鉴赏的人不少,不是熟人介绍,一般不见,秦书与写了一个帖子,交给汉青,算是介绍信。
不知不觉,谈话接近晌午,秦书与执意留汉青吃饭,汉青忽然想起刚才进门之前看见过的影子,觉得不宜久留,怕给秦家增添麻烦,便连忙作揖告辞。
阔别重庆多年,汉青想吃重庆的火锅,但他一念及怀中的雪月醉酒图,每每闻得馆子里飘出的火锅香味,只好强忍着食欲咽下口水。
出了秦家大门,他又有点后悔,路上行人嘈杂,摩肩接踵的,多有不安全因素;想折回秦家,也不好意思;回到表妹家么,更不行,既然已经出门,就应该把事给办妥。
这些年来,重庆发生了很大变化,汉青忽然有了游览街景的念头,恰好,他瞥见一辆空载的三轮人力车从身后赶上来,汉青临时性起,问过价钱,跳上车,让车夫导游。
那车夫头顶鸭舌帽,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可是谈价钱时,却十分爽快,一开头,令汉青十分惊讶,可是他一细想,重庆人历来以耿直豪爽著称,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山城重庆道路起起伏伏,民居建筑往往依地势而建,显得错落有致,路边的巷道,往往崎岖窄小,秘道似的伸往稠密的居民区深处。
开始时车夫拉着汉青走走停停,介绍一些城市变迁情况,可是到了一处平坦路段时,车夫却忽然埋头加速,往一僻静方向急疾。
汉青顿觉有异,经过一个下台阶的巷口时,他瞅准机会,连忙跳下车夺路而逃,他沿着台阶三拐两转,巧妙脱身。
汉青气喘吁吁地环顾一下周围,发现周围有许多小学生,他定睛一看,这附近不就是中美合作所吗?慌乱之中,他不慎跌了一跤,摔进学生队伍。
阿才就在小学生队伍的人群中,他发现地上爬起一位满头大汗的叔叔,好奇地朝他多看了两眼。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位叔叔有点面熟。
汉青也注意到了阿才的身影,他简直不敢相信,竟会在此处遇见阿才,曾经有一回,当阿才酣睡的时候,汉青在阿才床前端详过这张清秀而富有灵气的脸蛋。
汉青和阿才相互对视了一下,但是汉青不敢开口相认他这个小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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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青按照秦书与提供的地址,几经周折找到了廖先生的住处。
廖先生六十开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见过家人转交的帖子之后,他才肯让汉青进门。汉青见他时,他还在埋头用放大镜观察一幅老字画的印章落款处,见是秦家介绍来的人,廖先生便吩咐家人上茶,后来,汉青才知道,这是一种礼遇,足见秦家面子之大。
知道来意之后,廖先生接过雪月醉酒图在桌面上铺开,审视一番后,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许久,才淡然吐出一句:“此画来自何处?
“老父收藏的。”汉青一边小心翼翼地说,一边注意廖先生的脸色变化,好像在等待老师公布成绩。
“贵父生前职业如何?”
“原在军界任职,后来退职隐居。”汉青十分谨慎地回答。他不明白,廖先生此话用意如何。
“嗯!”廖先生点点头,在屋中央踱来踱去,看这样子,他似在想措辞说明什么。
汉青更加困惑。
“赝品一张。”廖先生轻描淡写地说,像是怕伤害谢将军的亡灵和汉青的自尊心,“是仿石涛风格的,看起来很像石涛的作品,不过,这画也有不少年头,估计是清末民初年间所制,画的人功力不浅,虽说是赝品,但也能值一些钱。”廖先生后面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安慰汉青,因为,汉青一脸沮丧,汉青想不明白,这幅伪作怎么会让某些人那么感兴趣,以至不惜动刀动枪地、千里迢迢地跟踪他?
“你能否将此画留下来让我仔细观赏一夜,这画的确仿得不错。”正当汉青一路游思的时候,廖先生突然提出要求。
汉青听此言忽然顿生疑窦,他用一种充满困惑的目光看了看廖先生,他实在琢磨不透廖先生花镜背后的那双眼神究竟包含着什么用意?汉青曾听过这样的传闻,说是某名画家在替别人鉴别字画真伪时,在肯定其为真迹之后,以临摹为由,将该字画留在家中几天,才归还给主人,该主人日后才发现被那名画家用赝品掉了包,汉青想,港台字画界十分复杂,莫非大陆也是?
廖先生见他犹豫,笑一笑:“若有不便,就当我没说。”
汉青见他这么一说,反倒自觉内疚,莫非自己心胸狭小气度不够,想到秦书与对廖先生的评价,他细想一下,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同时,他也考虑到这么一个问题,何不将画暂存廖先生手中一夜,也顺便借他之口向外界透露其为伪作,让对该画感兴趣的人听到真相后彻底死心,从而省却了日后自己的诸多麻烦事!想到这些,汉青就爽快地答应廖先生的要求,告辞回家。
第七章 沉闷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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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心中的疑团像爆米花一样瞬间膨胀,他实在想不明白,往日对他遮遮掩掩的妈妈,今日为何这般……
吃晚饭的时候,梅芳频频抬头看附近香案上的座式钟,显得魂不守舍,好几次,她夹菜时竟把筷子伸到菜碟外的桌面上。
阿才初见梅芳出洋相,忍不住笑得喷饭。可是梅芳对阿才的反应也无动于衷,她显得很心烦的样子:“快吃饭。”她使劲地用筷子敲阿才的饭碗,吃饭的银筷子敲在瓷碗边沿,连续发出几道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四周,听起来显得十分空洞。
梅芳焦虑的是,都过了晚间七点钟了,汉青还没有回来。
汉青临出门前跟她约定,要是过了晚间六点钟他还没有回来,那么梅芳就要把阁楼上他的所有物品藏匿好。
阿才刚吃完饭,就见梅芳一反常态地掏出钥匙进偏房,阿才见状想跟着梅芳进去。
“写你的作业去,不许进来,妈妈有事情。”梅芳一把将阿才挡在门外,并在里面将门反扣起来。
阿才心中的疑团像爆米花一样瞬间膨胀。他实在想不明白,往日对他遮遮掩掩的妈妈,今日为何这般急不可待。
梅芳重新出来的时候,一脸倦色。
这天夜里,汉青迟迟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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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汉青刚出了廖先生的住宅,见天色已晚,便匆匆往梅山路方向赶。这一天,他出门太久了,心里不由地想起梅芳,生怕她太担心,这些日子,他给表妹增添了不少麻烦,虽然表妹在他跟前从不流露,但汉青实在太清楚梅芳心里所承受的压力,眼下自己快一点回家,让表妹安心一些,或许是帮表妹减去一些压力。回家?汉青不由地将思维停顿在这 “回家”二字上,他心里很诧异,自己怎么就把表妹的住处当做自己的家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自己太需要安逸的生活了,离开香港没多久,他就渴望家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表妹对他的感情就是他的精神依靠,可是这种感觉,从前怎么没有意识到?汉青仔细评估了一下自己对表妹的感情,那到底是肉欲还是真情?他承认,自己身上有寂寞难忍的成分,试想,逃亡避祸的日子压力如何之大,情欲是减缓压力的便捷通道。汉青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否有不道德的成分,他又努力客观评估起自己的感情纯正度,他不由地将自己的情怀往深处探寻,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对表妹还是真心实意的,童年的情感是何等纯正、何等真诚,这份真诚之情即便有一天搭上了情欲之船,也没有什么不对啊,情欲,食色也,男女私情,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汉青边走边想,大约是因为雪月醉酒图的来路弄清楚了,他觉得危险也可能消失了,心里轻松的时候,也就自然地想起了表妹。汉青没走多远,忽听身后有动静,他还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厚实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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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个廖先生正是潜伏在重庆的梅花党骨干分子,属于白敬斋的亲信,那丽花是他的助手,古玩界内,人们管廖先生叫廖眼镜。廖眼镜肉眼视力虽然不佳,但他的鉴赏眼力绝对上乘,他的名声早就越出重庆,传遍巴蜀的古玩界,连北京、上海这么大的地方也有人慕名专程前来向他讨教。有同行甚至不无妒嫉地说:“这家伙的眼睛不是人肉里长出的,是鬼胎中生成的!”鬼胎生鬼才,自古巴蜀多鬼才,如果评选古玩界鬼才,廖眼镜肯定算一个。有人说,廖眼镜全凭那一副眼镜,若是摘了它,看那家伙还剩多少眼力?废话,当然他不能离开那眼镜,但是廖眼镜还有一个可以撇开眼镜的本领,他能够用鼻子闻出字画的年份,能够用耳朵辨出宣纸的新旧,他的这些独门绝招,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同行们羡慕死了,嘴里不服的人心里也佩服得不敢小看他,社会名流少有不认识他的,在书画鉴赏界内,廖眼镜更堪称一面旗帜。廖眼镜要是说话了,那就是定论,谁也不敢怀疑他的权威,多年以来,不时有投机取巧的家伙用重金诱他给假画作伪鉴定,都被他一一回绝,专业上,他堪称正人君子,可是在政治上,他实在是个见不得阳光的阴险小人,他长期以古玩鉴赏专家的身份从事地下活动,是个隐蔽性极强的人物。
当时,一接触到这幅雪月醉酒图,廖眼镜顿时热血沸腾,内心狂跳,暗中兴奋不已。原来,廖眼镜已从白敬斋处接到指令,要他留意雪月醉酒图的下落,但他毕竟老道,很快控制住情绪,不露声色地与汉青周旋,打发走汉青,他迫不及待地从古玩架的暗格中取出显形药水,三涂两抹,顷刻之间,一张军火秘图赫然映现眼前。
廖眼镜还没来得及得意,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似的遮盖了军火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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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光景,龙飞一行踏进秦宅,在重庆市委宣传部王处长的陪同下,龙飞向秦书与了解方才汉青的来意及其他相关线索。
秦书与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向龙飞如实说明了情况。
多亏有王处长陪伴,秦书与是个挺有一股傲气的文化人,不光因为他出身于艺术之家,秉承了先父的清高,还因为他本人曾有过一段磨难,砺就了他的一副傲骨。原来,在“反右”运动中,他曾被错定为反革命分子被关进牢里蹲了两年冤狱,对公安系统的来人,他有近乎本能的抗拒心理,要不是王处长亲自引路,龙飞很可能被拒之门外。
王处长是个内敛含蓄的党政机关干部,有主见,却不轻易表露,他与秦书与私交不错,秦书与含冤入狱后,还是他暗中努力为秦书与解脱,使秦书与得以解除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并得以恢复公职。
工作中遇到像秦书与这样有过曲折遭遇的人物,会时刻提醒龙飞无论任何时候,都需要客观冷静地对待每一个人物,既不能放过坏蛋也不可冤枉好人,龙飞从中得到某种启发,使他对汉青不敢太武断下结论,说心里话,对汉青,他不能不怀疑,干公安工作的人,对进入视线的人往往都是先怀疑而后再一一排除疑点,这就叫减法,减去可疑污点之后,剩下的就是清白。龙飞想了想,觉得对汉青还是不要轻易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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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等人赶到廖宅附近,刚好遇见汉青。
龙飞得知汉青刚从廖宅出来,连忙翻墙进屋,只见姓廖的正在桌前观看一张图纸。
廖眼镜心中有鬼,欲夺图逃窜,不料退路已被随行的公安人员堵住。
汉青也被带进屋里,他看见雪月醉酒图背朝上,显现出一幅奇怪的地形图,心中十分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雪月醉酒图背后竟暗藏着这样一幅地形图,刹那间,他明白了这些日子的遭遇究竟是何原因引起。
龙飞将汉青和廖眼镜带往一秘密地点分别讯问。
汉青见遇上了大陆公安人员,心里倒十分坦然,他如实地说明自己此行的来龙去脉,并交代了雪月醉酒图的背景情况,但他坚持说自己不知道画的背面还有隐形图。
汉青刚住进梅芳家没几天,梅芳家中的异常情况就引起了居委会的注意,这个动态,很快传到了专程抵达重庆了解“十三号”住宅之谜的龙飞耳朵中。
汉青初次化装潜出梅芳家去探寻程公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龙飞注意上了。
开始,龙飞以为程公与境外组织有瓜葛,经过慎重了解,龙飞排除了这个疑点。
程公的疑点被消除了,但龙飞还是怀疑汉青是否负有秘密使命,一度,有关方面曾想以治安手段留置汉青加以盘查讯问,幸好龙飞十分冷静,他觉得在大局未明之前,还是先把他监控起来,静观其变,引蛇出洞,以便放长线钓大鱼。
龙飞正要继续盘问的时候,忽听与隔壁相邻的墙上传来一声闷响,他心中顿觉诧异,正想过去查看,却见隔壁房间负责看守廖眼镜的市局公安人员小杨神色慌张地走进来,小杨急忙附在他身边,对他耳语一番,龙飞一听,便皱起眉头,立即站起来,随小杨过去查看。
原来,廖眼镜趁小杨不备,突然离开座椅一头朝墙上猛地撞去,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令小杨始料不及。
廖眼镜的脑壳虽不见血,却昏迷了过去。
第八章 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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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阁楼方向传来一声阴里怪气的猫叫,像是婴儿哭号,甚是悲凉,阿才不由地裹紧被子……
梅芳辗转难眠,她心里一直为汉青的命运而担忧。她悲苦交加,这种苦,无以言状,更没法对任何人倾诉,无法倾吐的苦水,含在心里,是人间最为难受的事情。
阿才也难以入眠,晚饭前后,妈妈的异常举动让阿才困惑不解,妈妈脸上所流露的忧郁之色,更令他心生暗结,阿才从妈妈禁止他进入偏房的语气和眼神中,更加感觉到那地方对他是一个禁地,虽然他很想弄明白其中的奥秘,但是母亲既然如此反对,他也没法硬跟母亲对抗,这个谜一般的困惑,像一种催熟剂,令阿才像大人一样考虑问题:到底阁楼上面藏着什么秘密?阿才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阿才和梅芳母子俩都是闭眼假寐,两人的心中各有想法,真可谓“同床异梦”。
半夜里,梅芳突然听见偏房那边有动静,她的心跳得厉害,是谁?是汉青回来了吗?
阿才也听到了阁楼方向传来的吧嗒一声,他心中充满恐惧,昨天夜里的事情,阴影犹在,阿才回想起那惊叫声,便心有余悸。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继续等待下一步动静。
忽然,传来一声阴里怪气的猫叫,像婴儿哭号,甚是悲凉,阿才不由地裹紧被子。
梅芳一听,感觉却与阿才截然相反,她暗中舒了一口气,原来,那是汉青跟她之间约定的暗号,悬在梅芳心头的巨石,砰地落地了。
梅芳觉得世间有些事真是奇怪,你越想躲避某种东西,它有时候就把你抓得越紧,她感觉到,其实人在试图躲避某种感情时,是因为他(她)心中太在乎这份感情,心里有它,才会有在乎的感觉,她对汉青的感情就是这样。白天,她努力不去想它,结果天色越黑,梅芳心中的那份思念之情就越加凝重,夜里汉青迟迟未归,梅芳心中都快急死了:吃饭,她没胃口;做事,她恍恍惚惚;睡觉呢,她难入梦乡!
“冤家啊,冤家!”梅芳躺在床上等待汉青的时候,心里不禁这么叫喊着,她突然升起一股恨,这恨不是朝向汉青,而是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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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青是被龙飞放回来的,随他回家的,还有雪月醉酒图,显形药水干了以后,军火图悄然遁迹,画的背面复归原样,像是风平浪静之后,水面上波痕皆无,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龙飞让凌雨琦去医院了解抢救廖眼镜的情况,自己抓紧时间向汉青问话,廖眼镜企图自杀的事件让龙飞觉得必须加快行动步伐。
龙飞曾多次暗中跟北京的程公取得联系,听程公说谢家早就跟国民党当局脱离了关系,这个情况让龙飞产生一种进退维谷的疑虑,不过,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让龙飞心境豁然开朗,更使他产生一种大胆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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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是梅花党铁杆派人物,不愿自己泄密而企图自杀,经及时抢救,生命保下来了,只是一时昏迷不醒。
廖眼镜被秘密安排住进一家部队医院里,龙飞希望他能够早日苏醒过来,以便从他口中探得梅花党的秘密,为此,龙飞让重庆市公安局的年轻女公安陈琴和万晓丹扮成护士,担任起监视看管廖眼镜的任务。
龙飞从部队特护病房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一个人,他眼睛一亮,马上伸出一双手。
来者是路明,他刚乘坐军队的飞机从北京过来,部里对龙飞手中的案情异常关注。
“你来的正好。”龙飞与路明握手后,拍拍他的肩膀。
路明将龙飞拉到暗处,悄悄递给他一张公安部李副部长的亲笔信,信函用火漆密封,从其保密形式上看,足见其重要性。
路明背过身,负责察看左右动静。
龙飞撕开信封,一行熟悉的字眼跳入眼帘:据王叔介绍,花和尚在节日前将在贵地放烟花爆竹。
龙飞明白其中的暗语,这“王叔”是我方打入台湾梅花党总部的高级谍报人员的代号, “花和尚”指的是梅花党,“节日”说的是国庆节,“放烟花爆竹”的意思是指大型爆炸破坏活动,而“贵地”就是指龙飞现在脚下的重庆大地。
龙飞忽然有一种遇上及时雨的感觉,路明的到来,是他迫切急需的,而李副部长的密信更给他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回想起前些日子与程公的通话内容,龙飞想到程公曾提到谢将军手中可能掌握国民党当年暗中埋下的军火库的分布图,他的心一下亮堂起来,军火库——地形图——梅花党——国庆节——大爆炸,这些片断一连接起来,怎不让龙飞心明眼亮!他用电话向李副部长做了汇报后,就跟汉青进行了一番长谈,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的说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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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青万万没想到,自己卷入了国共之间的纷争!父亲生前主动退出军界隐居香港,就是为了远离政治斗争,而自己现在是否正在违背父亲的意愿?可是,龙飞的那句话却令他触动颇深:“难道你愿意见到重庆再发生重大悲剧?”这话是针对当年重庆被日本飞机轰炸之事而言。如果这张军火分布图与自己无任何关联,或许有理由躲开这件事,而现在既然已经沾上了,那么于情于理,自己似乎都无法推卸回避。
汉青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答应协助龙飞的。
汉青是将军之子,即便不曾经历过,至少也听说过不少刀光剑影的事,况且前些日子有了一些切身体会,他已经明白,答应龙飞意味着什么。
龙飞要他继续守在阁楼,听他安排调遣。
尽管协助大陆公安这件事确有必要,但是汉青也想到必须为自己的安全多考虑些什么,毕竟自己不是大陆的公安,不是吃那口惊险饭的,虽然龙飞向他保证,一定会负责他的性命安全,但谁能确保万无一失呢?答应龙飞之后,汉青又觉得有些后悔,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答应,那就不能反悔。
汉青又担心起表妹一家的安全,他怕那样会连累表妹,他觉得那么快答应龙飞是不是太草率了?尽管龙飞也向他保证过,一定会采取有效措施。
汉青虽然心情十分矛盾,但他最终还是觉得必须帮龙飞这个忙,他知道帮龙飞等于帮了重庆,因为他自己毕竟是重庆人,至于是否帮了共产党,他就不去多想了。
汉青回到阁楼,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再四处摸索探察一番,发现周围井井有条,并无凌乱被搜查的痕迹,心中便知,自己的物品已经被表妹藏匿起来。
汉青挨近窗户向外探望。
月光明媚,夜空晴朗如同昨晚,街道上静悄悄的,杳无人迹。中秋将临,天气渐变,半夜里的空气已有一丝冷意,水墨画一般的山城月色,蒙着一层朦胧色彩,一眼望去,像是透过被薄雾抚摸过的玻璃看清凉世界。
汉青抬眼望去,看见不远处的一扇窗户还透着微光,汉青并不知道,那是龙飞设立的秘密据点,原先用来监视他,现在则变成监护他,龙飞对他说过,若是遇到危险,就在窗外挂起白衬衣。
汉青低头看自己穿着白衬衣外加薄衫,他有点佩服龙飞的随机应变能力,他怎么那么容易就在自己身上取到了现成的材料,做起了安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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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部长同意龙飞的看法,情况表明,台湾当局这次将动用潜伏在重庆地区的梅花党,从秘密军火库中取得烈性炸药,并于国庆节前夕在重庆实施大规模的爆炸破坏活动。公安部对此极度重视,因为国庆前后,中央首长将到重庆视察,并与当地军民共度国庆节。
李副部长密令四川省厅和重庆市局与龙飞鼎力配合,也就是说,龙飞有权申请动用四川省境内所有的公安力量。
尚方宝剑在手,龙飞备感肩上担子的分量,但是如何斩除妖魔,他心中早有一番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内容只有李副部长知道。
李副部长对龙飞的计划鼎力支持,他给龙飞打气:“大胆执行你的计划,责任我来承担!”龙飞听后,不禁激动万分,心里暖乎乎的。龙飞是李副部长的老部下,多年跟随李副部长,深知老领导的秉性:有功劳他分与大家、力荐后辈、提携青年;有责任他勇敢承担、保护下属、关心新人。李副部长是个思想敏锐的老红军,多年以来一直从事党的保卫工作,多次出生入死,功勋卓著,而日常则平易近人,外表十分朴实,他的威信全在他的工作能力和个人魅力之中,通常是一言九鼎,办事风格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同时又胆大心细、计划周密。从李副部长身上,龙飞学到了不少有益的东西,足够受益一生。
有了李副部长的支持,龙飞更有信心施行自己的计划方案。
公安部传来消息,台湾方面的神秘人物已经入境了,近日将抵达重庆。龙飞判断,这个神秘人物肯定与军火图有关,或者说跟“烟花爆竹”活动有关。龙飞将敌人的阴谋戏称为“烟花节”,这是战略上的藐视,可是在战术上,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梅花党的人绝对不可小看,听李副部长说,他们可能比当年的军统特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飞有时住市局秘密住所,更多的时间是在学校和监视点之间活动。这些天,他额外接受了另一项任务,为中央首长视察重庆活动做前期安全调查,据内部安排,国庆节那天,中央首长准备在解放碑发表节日讲话,届时,解放碑将举行一个隆重的升旗仪式,而升旗活动将由和平小学的学生来负责。
龙飞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第九章 迷药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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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想起同学之间私下的传闻,说是那老头儿卖的棉花糖里含有一种药,这种药很厉害的,吃下去就会被人控制……50
阿才早晨刚到校,就被喻老师叫了过去,喻老师通知他参加升旗手特别训练,阿才以为他马上就可以恢复学校升旗手的位置了,心里特别高兴,可是经了解,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阿才的嘴巴一下子又鼓了起来。
喻老师见他不悦,就连忙解释:“那可是一项比学校升旗更光荣的任务。”
阿才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
喻老师故意吊他胃口:“你要是没兴趣就算了。”
“我有兴趣,有兴趣。”
“看你刚才没精打采的。”
“不,不是的……”阿才急得有些结巴。
喻老师见吊足了胃口,才告诉阿才,原来,国庆节那天,市里要在解放碑举行一个隆重的青少年升国旗仪式,届时,会有一位中央首长出席,阿才将作为升旗手的候选人之一参加特别训练。
“有信心吗?”
“有,有信心。”
阿才整个上午都是在异常愉快的心情中度过的,中午放学的路上,他还在想,要是跟妈妈汇报这个消息,她听了一定会跟自己一样高兴。
走到家附近,他又看见卖棉花糖的老头儿在路边张罗生意,那老头儿冲他一笑:“小朋友,来,尝一个怎么样?”说话的口气,俨然像老相识。这两天,这个老头儿的生意冷清了许多,阿才想起同学之间私下的传闻,说是这老头儿卖的棉花糖里有的含有一种药,这种药很厉害的,吃下去就会被人控制,别人让干什么自己就会傻乎乎地去干什么,邻居杨二娃就是吃了他的棉花糖才玩火的。
可是有的同学却说,那是附近卖糖果的杂货铺老板余胖子故意散布的,余胖子见卖棉花糖的生意好,嫉妒他,想挤走人家。
阿才忽然想,要是我也买上一串给妈妈吃,让她也听我一回话,以便自己能够很快探清偏房那阁楼的秘密,岂不是很好!但他再一想又觉得不妥,妈妈要是真的吃傻了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很荒唐,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赶紧疾步走过那老头儿的摊位。
阿才刚进家门,却见一位陌生阿姨在客厅忙碌地整理房间,不禁很诧异,他怔了一下,又觉得这张脸有点熟。
“你是谁,我妈呢?”
阿姨笑眯眯地用手往里屋指了指。
阿才来不及放下书包就往里冲。
梅芳躺在床上,右脚踝被绷带扎成跟棉花糖一样,鼓胀鼓胀的。
“妈妈,你怎么啦?”阿才瞧着妈妈的脚踝不敢碰。
梅芳苦笑一下,伸手拉过他,摸摸他的头:“没事,三两天就会好的。”梅芳说,她是上午在门外擦门框时不慎从凳子上摔下来跌伤脚踝的,国庆节将临,家家户户都要将门前屋后打扫干净。
“梅姐,你就放心养伤吧,孩子我来帮你照料。”说话的就是那位阿姨,阿才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送耗子药的阿姨。
“娃儿,叫凌阿姨,她是来帮我们的。去,先跟阿姨吃饭去。娃儿,要听话。”
阿才看着凌阿姨,再看看妈妈,很顺从地回到客厅,卸下书包,准备吃饭。
饭桌上的饭菜已经准备好,阿才没胃口,他心里默想,自己可能当不成国庆节升旗手了,因为,他想照顾妈妈。
凌阿姨见他委靡不振的模样,悄声问他:“你怎么啦?是担心妈妈的脚吗?不要紧的,过上一周就会好的。”
“妈妈说过三两天就好,你说要过一星期,到底我妈妈多久才能好?”
“没多大事,有我呢,街道上叫我来照顾你妈妈。”凌阿姨拍拍他的腮帮,要他赶紧吃饭,免得妈妈牵挂他。
阿才正有一口没一口的细咽慢吞时,喻老师和田老师上门来了,他们是来看望梅芳的,阿才很奇怪,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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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汉青也在吃饭。
今天上楼给他送饭的不是梅芳,而是另一位模样十分清秀的女人。
汉青见过这女人,所以也不惊讶,因为,这女人是龙飞身边的人——凌雨琦。
梅芳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脚踝扭伤,是轻伤,梅芳从凳子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对面秘密监视十三号的龙飞他们看见了,龙飞朝身边的凌雨琦使个眼色,要她马上过去帮帮梅芳,正当凌雨琦一路小跑赶过去的时候,龙飞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让凌雨琦以护理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在十三号住下,以便确保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
梅芳跌倒的时候,汉青也听到了动静,自从他与龙飞接触后,他的警觉性变得格外高,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的耳朵就会本能地竖起来,这是一种神经质吗?汉青为自己的这种现象诧异不已,细想一下,他觉得可能是人类的一种潜能,一旦面临危机或其他突发事件,人的感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比如听觉、直觉。
汉青注意到了楼下、街道四周的异常情况,他已经闻出了一种十分浓烈的危险味。他想,眼下他只有配合龙飞才是上策,才有可能保得自己的安全。他知道,那些人在没有得到他手中的军火图之前,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又不明白,龙飞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继续放在他手中,这岂不是让他拿着一块血腥味犹浓的生鲜牛肉,站在虎豹出没的险途中去招惹杀祸?他跟龙飞谈判时,曾经表示过这个担忧,无论作为将门之子还是生意人,他都会觉察到这份危险。龙飞再三向他保证,他有足够的措施不让外人再闯入他的住所,至于这张图怎么处置,汉青就听他安排罢了。
“你打算怎么安排?”当时情急之中,汉青突兀地问了一句,但他马上觉得自己问这话显得很笨拙。
龙飞笑而不答,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现在是在为重庆人民立功劳!”同时丢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龙飞为什么不怕这份秘图被对手抢走?汉青现在又考虑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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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也闻到四周的异味,周围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在他眼中都显得行迹可疑,他想,这些可疑人物之中,肯定有白敬斋手下的人,当然也少不了共党便衣。
黄飞虎催促他赶快动手,早一天弄到军火图。可是眼光贼灵的老雕,怎敢在这情形下鲁莽出手,不是他不敢,而是说实在风险太大,强行出手的成功率太小,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周围那么多的眼睛在盯着十三号,无论白天黑夜,都有可疑人物或在明处或在暗中注视着它。
站在街头,老雕最能体会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意味着什么,每天向黄飞虎汇报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这种压力。
黄飞虎的压力比老雕更大,他获悉台湾来人,并已经抵达重庆,他日前还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有一点他清楚,这人是来督察“光复之剑”进度执行情况的,上面已经放话,如果计划失败,主要负责人要受严厉制裁。黄飞虎明白这“严厉制裁”的含义,死并不是非常可怕的事,只是自己卖尽力气没干好事情,最后还被像菜猪一样宰杀掉,那可是太没面子了,那种死法太难看了。
黄飞虎向老雕下了一条死命令,三天之内,务必搞到雪月醉酒图。
老雕听罢,下跪作揖:“老板,我以脑袋担保。”
黄飞虎见老雕如此忠心耿耿,面露哽咽之色,他马上忍住,转过脸,沉默良久,忽而叹息一声:“兄弟啊,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脑袋!”
这话听起来好像充满人情味,但是老雕却觉得十分紧张,情急之中,一个念头骤然闪过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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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豆被杀之后,白敬斋向蒋介石提议,由黄飞虎全面负责“光复之剑”计划,并声称黄飞虎在大陆对一线情况更为了解,自己宁愿做辅助工作,老蒋一听,细想一番,觉得白敬斋所言不无道理,也就默许了,但老蒋并没有明确表态。
白敬斋深知老蒋的心机,老蒋不表态就是告诉他:你不要躲开,到时候要是出了问题我照样找你!
白敬斋并不是真想让黄飞虎独揽这次行动的操作权,他这样表态,一方面正如老蒋所料,若是出了事他想躲开;另一方面他也是故意施放烟幕弹,想迷住黄飞虎,以便自己暗中插手。老蒋不放心黄飞虎,欲派白敬斋前往监督,白敬斋使手腕推荐另一位老蒋信得过的人,这人叫俞敏声,原为军统头目戴笠的秘书。老蒋早已耳闻白、黄之间的明争暗斗,听白敬斋这么一提议,经过与身居要职的儿子蒋经国密商之后,觉得关键时刻,还是避免白、黄二人直接交锋为好,便同意派俞敏声秘密前往大陆。
俞敏声身为国安会要员,与蒋公子蒋经国私交甚笃,多年以来,蒋经国对梅花党的特别独立性怀有不满,白敬斋意料到小蒋迟早要接过老蒋的位置,为了制造亲和机会,白敬斋经过一番思量,抛出了这个绣球。
俞特派员前脚刚走,白敬斋后脚也跟着开拔,不过,是秘密行动,瞒过所有的人——除了老蒋,他跟老蒋说自己想前往北平巡视梅花党残余组织,准备重新发展北京的梅花党。
白敬斋有危机感。虽然他身居梅花党高层,但他深知,这个组织不是普通的政党,它仅仅是一个特殊组织,在这个组织内,谁也别想一直居功自傲,要想长期保住自己的地位,你不能偏安退守,而必须主动出击、出击、再出击。在梅花党内,每个人的位置都是靠真枪真刀真拳真脚打出来的。这些年来,长期生活在台湾宝岛,白敬斋只觉得日子好过、光阴似箭,但他独自面对自己时,发现原来自己很孤独,没有朋友,没有真正可以说话的人,他觉得自己都快成为老蒋的人质了,在台湾,他必须受老蒋控制,他是靠打拼登上梅花党高层宝座的,今后也必须再靠自己的拳脚才能坐稳位置,还是离开台湾的好,在台湾他攀得再高,时刻都要被人支使,而在大陆则不一样,他就是一个王,尽管四处有危险。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有危险的生活,他觉得危机是刺激血液循环的有效办法,只有攻击、破坏,他才能常葆生命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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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斋在台湾销声匿迹的情况,很快由我方潜伏在台湾的高级特工传至我公安部首长耳中。
龙飞从与李副部长的每日电话联系中得到这个消息,他既感到压力,又觉得兴奋,他估计白敬斋此番消失肯定与某个大事件有关,而眼下梅花党最重要的行动,莫过于重庆的破坏活动,白敬斋此番若是真为了该行动而来,那就说明,国民党当局对这次行动下了大赌注,这几乎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大赌注,这能不让龙飞感到压力吗!让龙飞兴奋的是,曾经从他眼皮底下侥幸逃脱的白敬斋,又将与自己有一番正面交锋了,这一回,他不能再便宜了白敬斋。
多年以来,龙飞和白敬斋一直在斗智斗勇,一个少年老成,一个老谋深算,互相之间都有被对方逼上绝路的时候,龙飞屡次化险为夷,白敬斋也多次侥幸脱逃,龙飞心里一直这样认为,在梅花党中只有白敬斋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龙飞在搜查廖眼镜古玩秘室的时候,发现廖眼镜原来是白敬斋的心腹。事实上,廖眼镜是白敬斋在重庆的代表,也就是说,白敬斋原来是通过廖眼镜跟黄飞虎暗中抗衡的。
廖眼镜是白敬斋的红人,深受白敬斋器重,多年以来,廖眼镜对白敬斋忠心耿耿、唯命是从,连廖眼镜这么了不起的名人都心甘情愿被白敬斋支使,可以想象,白敬斋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龙飞越是深入了解梅花党内幕,越感到其对手的厉害,但龙飞绝不是个畏惧困难的人,再强大的对手,都只会激励他的斗志,而不会令他退却半步。
龙飞忽然有一种想法,想从外围逐一除掉白敬斋的党羽心腹,让白敬斋一步一步地看见自己在慢慢完蛋。对于这个顽敌,龙飞很想在心理上逐步战胜他,这绝对是一种很刺激的事,但是,这只能是龙飞个人的想法,他是个冷静的人,绝不会因为个人好恶而影响工作进程。浪漫主义应该有,但是干革命工作最需要的还是现实主义精神,务实最要紧!什么叫务实,务实就是撇开个人的好恶,一切从大局出发,该出手时就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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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那天接待汉青的时候,秘室里藏有他的一个手下,名叫赵传魁,他是秘密联络员。赵传魁本来已经告辞,听说有个生客来访,出于对廖安全的考虑,悄然回来,通过暗门重新进入秘室。汉青走后,廖眼镜迫不及待地取药水查看雪月醉酒图,在秘室暗孔中,赵传魁好奇地窥探了一阵,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涉及自己不该接触的东西,马上悄然离去。廖眼镜被捕之后,赵传魁连忙将此景密报给台湾总部,白敬斋据此获悉,廖眼镜可能掌握到军火图秘密。当白敬斋得知廖眼镜受伤昏迷住进共党医院,就密令手下想办法将廖眼镜弄出来,待他苏醒后从他口中探得军火图秘密,白敬斋记得,廖眼镜还有一个外号,叫廖相机,说的是他的记忆力奇佳,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特殊本领。
白敬斋此番来大陆的契机,与廖眼镜不无关系,或者说,他是冲着廖眼镜那眼睛里所掌握的秘密而决定冒险闯大陆的,对于如何抢回廖眼镜,白敬斋胸有成竹——只要廖眼镜活着。因为,在那所医院里,有梅花党的内线,那人代号为“吴医生”,且身居要职。
白敬斋手下强手如林,这是他的最大资本,多年的苦心经营,使他在大陆各地建起了一个强有力的关系网,用“强有力”这三字形容他领导的梅花党派系一点也不言过。白敬斋跟老蒋一样,也需要奴才,他手下的亲信再能干、再得力,在他心目中也只是工具而已,他也有爱惜属下的时候,但是爱惜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是工具,就得利用,不用的话,过期就成了废物,白敬斋在这个问题上是极其功利的,这种功利有时竟到了冷酷的地步,再好用的工具,一旦有一天失去了作用,白敬斋也会毫不犹豫地弃掉它!,当然,不能把它丢给共产党,白敬斋所谓的抛弃,就是结果这个废物的存在,换一句话说,就是让它从地球上消失,对他而言,这是爱护人才的特殊方式,他不想让手下的人才因落入共产党之手而变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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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医生”不姓吴,姓伍,名字叫登科。伍登科解放前毕业于协和大学,学的是外科,早在解放前,他就秘密加入了梅花党。伍登科毕业后,曾在协和医院工作,北平和平解放后,他以医学方面的特长混入我军医疗队,抗美援朝期间,他曾被派往朝鲜战场医院。回国后,他就调至重庆大后方军队某医院任副院长兼外科主任。
伍登科是白敬斋亲信之一,平时只跟重庆梅花党的赵传魁单线联系。重庆梅花党的高级干部都有一个暗记,耳朵后面藏着一个隐形标志——蓝五星。只有用特殊药水才能使其显形,伍登科是梅花党内少有的知情者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掌握着这种药水的配方。
廖眼镜被送进医院之初,组织抢救治疗的就是伍登科。廖眼镜入院第三天,伍登科听赵传魁说,梅花党一位骨干被捕后企图自杀,不知被送往何处,伍登科听罢,不动声色,在医院病房内,趁其他同事不备,他在昏迷的廖眼镜耳后涂上药水,发现上面果然有一颗蓝五星,他将这个消息密报给台湾的白敬斋,白敬斋获悉后,密令他除掉廖眼镜,以免他苏醒后泄密,还没等伍登科伺机下手,白敬斋又改变主意,指示他积极治疗廖眼镜,想办法让他早日醒来。这种骤然变化,开始时令伍登科甚为惊讶,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病床上的那个人肯定对白敬斋太重要了。因此,在后来的医疗护理中,他丝毫不敢懈怠,这些日子里,每隔一两天,他和白敬斋之间都要用暗语通过赵传魁的秘密电台保持联系。
在医院同事眼中,伍登科是一位医术精湛、热爱本职工作、平易近人、品德高尚的名医和领导,每回外科收治高危病人,伍院长总要亲临现场,大有任劳任怨、一心为病人着想的楷模风范。
龙飞几次到医院病房,总会见到伍院长的影子。虽然公安部领导通过地方部队首长特别关照过要重点救治廖眼镜,但是,作为副院长的伍医生也不必那么像普通医生那样时常呆在特护病房内,因此,龙飞心里对伍医生特别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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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也意识到汉青手中势必还藏有另一幅画,他觉得黄飞虎分析得有道理,这个香港人绝不可能拿着一张赝品冒险跑到重庆来。
刚开始,老雕很纳闷,汉青为什么要携画跑回重庆四处找程公?他携图来找程公干什么?要使命,他们判断,那军火图可能就在汉青手中,果不其然,那天夜里,月色中老雕在一个制高点凭借望远镜看见汉青在观察一幅画。
老雕想,汉青此行冒险来重庆,必然有所准备,那么,他完全有可能夹带一幅赝品来转移他人视线;老雕又想,当时黑豆的出现,可能已经引起了谢公子的警觉,谢公子要是丝毫不采取防范措施,那么他就不配做一个将门之子。
从智力方面来讲,老雕还是挺佩服汉青的,所谓英雄惜英雄,就是这个道理。老雕自我感觉甚好,多年过这种惊险刺激的特工生活,使他无论从心态还是身形,都保持在极佳的状态,虽然外表有些老态。
老雕继续盯守汉青。
他注意到阿才家里发生的事,知道他妈妈脚部受了伤,并目睹到家中多了护理人员,同时也看到有不少人进出阿才家门,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令他原先的计划付诸东流,但是,他很快又有了另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强将手下无弱兵,多年以来,老雕跟随黄飞虎不光是出生入死,更可以说久经磨练,他既学得黄飞虎的凶残,又师承其狡诈的一面,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多耍一些心眼,他是一个单兵作战能力特别强的人物,黄飞虎对他器重有加,老雕又很有表现欲,这种心态,往往激发他的特殊想象力,老雕开始为自己的创意而自鸣得意。
老雕自幼习武,走过许多地方,熟知江湖套路,要是让他装扮雅士贵人恐怕比较困难,也容易穿帮露出马脚,但若要他充作下三流人物,绝对惟妙惟肖,无太大偏差。
第十章 夜闯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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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门虚掩着,裂出一道缝儿,一柱月光从门缝儿间射进来,明晃晃的好似霜刃,阿才很紧张,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阿才下午放学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和其他升旗手一起留在学校操场练习升国旗。
和平小学的国旗队是重庆市著名的少年专业队,这个小队经常参加重庆市的重要庆典活动。
阿才发现一个怪事,这两天难得见到田老师,学校又来了一位新教师,姓陆,岁数比田老师小,他俩似乎早就认识,因为,陆老师一到学校,常跟田老师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时,他俩干脆躲到操场一角,在地上比比划划,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每逢其他同学接近的时候,二位老师就一起用一种警觉的目光看周围,似乎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这个陆老师就是路明,他暂时不授课,临时负责少先队工作。
传统上,和平小学的国旗队一般都由体育老师负责训练,田老师自然不能例外,但有时却让陆老师顶替。在阿才的印象中,这两位青壮年男子汉,与其说是教师,不如说是军人,因为,他们无论谈吐举止都有一种军人般的干练。
升旗训练一结束,阿才就一溜烟儿地往家跑,经过平时棉花糖摆摊位置时,他突然发现视线内似乎有什么变化,一留意,原来那卖棉花糖的老头儿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摆地摊的游医,光着上身,在表演武术,一些大人小孩儿,稀稀拉拉地围成一圈在观看。
阿才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像卖棉花糖老头儿,他觉得游医装模作样的架式有点好玩,就不禁驻步闲观。
游医一会儿表演徒手粉碎鹅卵石,一会儿又演示单掌劈断整块砖,最厉害的一招是他居然用手一托,脱下自己的颚关节,使自己的下巴搭拉下来,然后,又玩儿似的再把下巴给复位回去,挺吓人的。末了,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手中变出一包药,声称是用专治跌打损伤的祖传秘方配制的,本来不外卖,只因自己跟菩萨许过愿要积德行善,“像我这样的穷医生,拿什么东西来行善,拿秘方?但祖宗的东西不外传,拿妙药?老爹交代不能拿它来赚钱,那么我只能收一些原料成本费,外加粗茶淡饭辛劳费。”游医眼尖,一把瞅住人缝儿中的阿才:“小孩儿,小孩儿你过来,帮我散发几包药。没钱的往后退,有钱的留下来,不,不对,没病的往后退,有病的留下来。咳,我说什么呀,谁有病?我有病!各位各位,我不是骂人,我是说,有需要的留下来,拿了药,看得起贫医的,给点材料费、茶水费,信不过本人的,嘿,那你还拿药干什么?”
阿才呆着不肯动,那游医冲他一笑:“小哥哥,不肯帮我不要紧,看得出,你家大人有事情,是跌的,还是摔的,你要老实告诉我!”
阿才听了,愣了一下,不言语。
“我看准是摔倒的。”
“你怎么知道?”阿才忽然脱口而出。
“你家住附近?”游医又问。
“谁告诉你的?”
“小哥哥哟,你家要是不住这附近,你怎敢这时辰还在外面看热闹。”
阿才看看左右四周,再仰望薄暮天空,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得赶快回家。他正扭身欲走,游医喊住他:“小兄弟,咱们有缘分。”
什么叫缘分?阿才很疑惑。
游医见阿才一脸不解,便说:“见面就是缘,人海茫茫,多少人擦肩而过,你我相见,不是缘分是什么?来,你先跟我说实话,你家大人摔得厉害吗?”
阿才只好告以实情。
“来,我愿意为你妈妈免费治疗,保证她一夜不疼,两天好转,三天之内落地行走。”他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一个装有黑色粉末的小瓶子:“这可是神仙妙药。”
阿才听罢,十分感动,也不假思索地将游医往家带。
其实游医是老雕装扮的。
59
阿才的路遇,已被暗中观察的龙飞尽收眼底。
龙飞经过观察,辨认出那游医就是卖棉花糖老头儿,但他不动声色,不想打草惊蛇。
龙飞让汉青携图继续藏匿在阁楼中,自有一番妙计。
龙飞的妙计有三层用意:
一、用监控汉青的方式给觊觎军火图的梅花党徒施加压力,让他们轻易不敢出手,然后拖延到一个有利时机再让汉青配合,将图纸故意漏给梅花党徒。
二、引蛇出洞,让尽可能多的梅花党骨干分子纷纷暴露。
三、各军火库网点多,分布较为分散,估计梅花党徒得到军火图后,考虑到时间急迫,会紧急动员尽可能多的人手去掘取军火炸药,那么,我方就可能借机重创乃至全歼重庆地区梅花党的力量,这叫顺滕摸瓜,一网打尽。
60
刚跨进家门,阿才就喊:“妈妈——”还迎头与凌阿姨打了个照面。
凌阿姨见来个陌生人,顿时投来戒备的目光。
阿才连忙解释:“他是医生,我让他来给我妈妈治脚伤的。”
老雕朝凌雨琦又点头又作揖,脸上还挤出一些笑意:“听这娃儿说,他妈妈扭伤了脚,我呀,赶巧,今天在这儿路过,估计这是菩萨的安排,让我顺道做做好事。”说话的时候,他迅速打量了凌雨琦一番。
阿才觉得这游医嘴巴特花哨,但他也不再想太多,拨开挡路的凌阿姨,钻进了妈妈的卧室。
妈妈皱皱眉头,悄声对阿才说:“娃儿,你怎么把陌生人带家里来了?”
“他是医生,可厉害啦。”阿才绘声绘色地将老雕玩自己颚关节的情景说了一遍,“妈妈,他还有神仙妙药。”
梅芳一听,扑哧一声笑道:“那不叫‘神仙妙药’,应该叫神丹妙药。”
“嘿,你怎么知道他有神丹妙药。”
梅芳一听,更乐了:“我是说你念错字了,是‘神丹妙药’,不是‘神仙妙药’。”
“没错,人家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阿才不服气,一把拉过老雕的手,将他拽到梅芳床边,凌雨琦紧随其后,她朝梅芳暗使个眼色,正好被阿才瞧见,阿才不知道妈妈和凌阿姨之间到底有什么默契。
梅芳见医生都到了跟前,也不好拒绝人家,便伸出脚让老雕检查,也许动作太急,梅芳哎唷一声喊痛叫疼。
老雕煞有介事地观察一番说:“没多大事,用我的药,一根烟工夫,保证你不再疼痛。”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像是胸有成竹,见梅芳脸上有犹豫状,老雕又说一句:“我这是做善事,不收你的钱。”
梅芳一听,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好说:“那就谢谢你了。”于是伸脚让老雕重新上药、包扎,梅芳忙着应付老雕,根本就没注意到凌雨琦方才一直朝她挤眼色。
凌雨琦学过医,她不相信江湖游医的旁门左道、秘药偏方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她发现来者有些不对劲。
阿才可积极了,他觉得今天帮妈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俨然以小主人自居,又是倒开水,又是搬椅子,盛情款待他心中的好医生。
“忙够了没有?”梅芳悄悄对阿才耳语,催促他到厨房帮助凌阿姨去洗菜准备晚饭或者写自己的作业去。
老雕借故说想抽烟,就到客厅里落座,还不时站起来东走走,西瞧瞧。
阿才看着医生点燃手中的烟,再回顾一下身后的钟,他想知道,一根烟工夫到底有多长,他装模作样地从书包中掏出书本,往桌上一摊,摆出写作业的架势。
阿才一边低头写,一边不时看着坐在附近的老雕,发现那医生时不时地打量他家的四周环境,那眼神有一股贼气,阿才觉得这眼神好像很熟悉,他突然想,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人?是坏人吗?不会吧!
老雕抽烟时,不时起身沿四壁转圈,他的眼睛早把屋内环境观察个够,并且还发现了一些破绽。
“娃儿,你来一下。”梅芳突然叫阿才进屋。
阿才连忙丢下铅笔,推开作业本,一溜烟儿闪进妈妈的房间。
梅芳已经坐在床头,惊喜地告诉阿才:“哎,真是神仙妙药啊,我的脚不疼了。”梅芳大喜过望,激动之中也说错了词。
“是啊,我说是神仙妙药就是神仙妙药。”
“对,是神仙妙药,神仙妙药。”梅芳不住地点头,“快,去谢谢那个医生,跟他说,请他留下来吃饭。”
阿才连蹦带跳地转到老雕跟前,发现他正背朝自己,面对偏房发呆,他绕到老雕身边,看他手中的烟蒂,都快燃到手指头了。
阿才碰一下老雕:“一根烟工夫了。”
老雕顿时回过神来:“噢,一根烟工夫,是一根烟工夫,你妈妈怎么样?”
阿才告以实情,并替梅芳向老雕发出邀请,请他留下来吃顿便饭。
正在这时,两个高大的身影晃进来,老雕有些紧张,慌忙丢掉手中的烟屁股。
来者是龙飞和路明。
阿才连忙跟龙飞介绍起老雕:“这是医生,他给我妈治脚伤来的,他可神啦。”
老雕的目光刚好碰上路明的眼神,他心里一慌,连忙避开对方的视线。
龙飞暗中碰了一下路明,两人就进去看梅芳。
阿才跟老雕说:“他们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
“都是新来的?”老雕不由地问了一句。
“嗯,都是新来的。”阿才歪着头,迎着老雕的目光,他发现这个医生的眼睛里飘过慌乱的游丝。
老雕连忙收拾好东西并借故告辞,也不跟梅芳打一声招呼,撒脚便溜。
阿才一直追到门外,对着已经暗淡下来的街道喊着:“别走,在我们家吃饭吧。”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空。今晚好奇怪,四周怎么这么安静,还早呢!阿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回到房里,刚好碰见二位老师和凌阿姨在说话,他们见到阿才失落的模样问他:“医生呢?”“走了。”阿才没精打采地回答一句后,便屁股一挪,坐下,并趴在了桌子上。
“哈哈哈。”陆老师忽然大笑,田老师和凌阿姨也一起大笑,更奇怪的是,卧室内的妈妈也跟着大笑起来。
阿才瞪大眼睛,感到真是奇怪又奇怪,他们这些大人到底在笑什么?究竟有什么好笑的?疑惑之中,他忽然扯开嗓门叫了一声:“啊——”,同时扮起一个鬼脸。
“嗨——怎么回事?”未见人影,声音已到。这是喻老师的声音,她老远就听到屋内的喧闹声。
田老师和陆老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收起了刚才近似顽皮的神情,凌阿姨也抿着嘴钻进了厨房。
阿才听妈妈又说一遍:“凌阿姨要在家里住下,照顾妈妈几天。”
喻老师拉过田老师悄声对他耳语着。
田老师一听,脸色变了,他朝陆老师丢个眼神,两个人疾步往外走,消失在黑暗之中。嗨,怎么回事?来来去去的,阿才心里直纳闷。
61
为了掩护身份,方便工作,龙飞早就搬到和平小学教师宿舍内住下。宿舍在教师办公楼的顶层,走道上有一公用电话,紧挨龙飞住的单间宿舍门口,当初这样安排房间是为了便于他接听电话。
喻老师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以往,她要是打完电话,若发现龙飞在宿舍内,就会进屋稍坐说说话。
这天傍晚,她本来要跟龙飞他们一起去探望阿才的妈妈,因为自己身上来例假,需要做个人卫生,就让龙飞他们先走一步。
喻老师忙完,想起要给一个同学挂电话,她正在拨号盘的时候,忽听龙飞屋里有动静,以为龙飞还没走。
电话没人接,喻老师就去敲龙飞的门,举手刚叩一下,那门却抹油似的开了,只见窗户上闪过一条人影,迅速不见了,喻老师定睛一看,发现田老师宿舍内已经一片狼藉,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有窃贼!喻老师马上大声喊叫:“快来人,有小偷!”走廊边上的几扇门豁然洞开,正在宿舍的其他老师纷纷跑出来查看,学校保卫人员也及时赶到楼上。
门卫老郑吩咐要保护现场,他问喻老师是否知道田老师的去向,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老郑要喻老师去把田老师找回来。
龙飞没想到会有人闯入他的宿舍。他闻讯后马上赶回宿舍。其实,屋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手枪,他随身携带,机密材料,他也不放此处,龙飞只是觉得,在这种时候光顾他房间的人,如果不是一般窃贼,那么肯定是特殊对手。查看完自己的房间,并未发现丢失什么东西,从来者破窗入室并由高处逃逸这个高超技巧的特点来看,此人非等闲之辈。那么,眼下有谁会对自己这么感觉趣呢?他装扮成体育教师是由重庆市委书记亲自安排的,外人无法知道他的背景;地方公安系统中,也只有四川省厅领导知道这个情况。如果对手是冲着自己有备而来的,那人是怎么知道他的秘密的呢?龙飞觉得十分蹊跷。
有同事建议报案,被龙飞阻止了,他宁愿低调处理此事,若是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浪费自己的精力,龙飞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更像一种阴谋,他联想到化装成江湖医生的老雕急切地出现在阿才家中,心中恍然大悟,那家伙等得着急了,眼下已是迫不及待,是不是想玩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在龙飞和路明离开阿才家往学校去的半路上,龙飞暗中指示路明,马上折回去,守在阿才家中。
龙飞关好窗户,也不收拾房间,正准备离开宿舍的时候,门口的电话响了,他一听,是省厅领导的电话,说有紧急情况,部队医院那边,廖眼镜遇不明杀手刺杀!
龙飞闻讯不禁挠挠头,大为伤神,他想,这些对手为什么这么频频出手呢?
龙飞冷静分析一番,揣摩出对方可能确实按捺不住了,准备加速行动。
龙飞抬手看着自己日历手表上的日期,离国庆不到一周,想来,对手沉不住气了。
龙飞清理好思绪,疾步往秘密据点走去,在那儿,有一辆小车正等着他,要接他去部队医院查看情况。
62
俞特派员抵渝后,秘密面晤黄飞虎,在了解情况之后,他对黄飞虎的工作进度极为不满。俞敏声外表儒雅,言语温和,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棉里藏针,暗含着一种冷酷的意味:为什么迄今未弄到军火图?为什么掌握不住谢公子?为什么不注意同仁之间的配合?最后这句话,带着明显的偏袒色彩,让黄飞虎听起来特别不舒服。
虽说黄飞虎有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背景,但来者毕竟是老蒋的特派员,至少在表面上,他黄某人必须给俞特派员足够的尊重。
俞特派员责问黄飞虎的第三件事指的是刚刚发生的刺杀廖眼镜的事件。
黄飞虎解释说,廖眼镜掌握不少党内机密,除掉他是为了梅花党的利益,他承认自己擅自决定有违组织原则,但是他是前线指挥官,多少还是有应急处置的权力。
俞特派员又丢下一句:“那么你还是应该先跟白先生协商一下,毕竟,廖眼镜是他的爱将。”俞敏声这话说得实在,让黄飞虎无力再申辩。
黄飞虎不由地琢磨起这话的含义,他觉得白敬斋好像并不是那种真心体贴下属的人,那白某若为了自身利益,从来是不讲情义,连亲生女儿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俞特派员如此替他说话,是否是那白某有意让特派员向自己施压,叫他不要将手伸得太长、太狠?
黄飞虎想,白某难得如此偏袒自己的手下,按最高层的规矩,凡落入敌手的重要干部,往往会以非常措施成就其一生名节,白敬斋如此怜香惜玉,究竟另有什么企图?黄飞虎想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不正常啊!
多年以来,黄飞虎与白敬斋一直在暗中较劲,彼此之间可谓知根知底,连对方心中有几个心眼,也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黄飞虎估计,白敬斋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地让自己占上风,他一定会有更多的背后小动作。特派员带有偏袒色彩的责备,暗中激发了黄飞虎的不服之心,幸亏他也有得力干将,这也就等于有了三头六臂,他下决心一定要拿出点颜色给特派员瞧一瞧,看一看他黄某人究竟是何等本色。不是说大话,眼下,在梅花党内,论各方面能力,没有谁能够超过他的,顶多与他相接近而已,黄飞虎的这个想法是针对白敬斋的,他无时不刻不拿白敬斋作为参照物,当然,他觉得自己比白敬斋强得多!
63
龙飞赶到部队医院,直赴特护病房。
廖眼镜虽然横遭毒镖袭击,却侥幸脱过一劫,那毒镖虽然命中头部,却插在了廖眼镜厚厚的裹头纱布外层间。
龙飞松了一口气。
伍院长也松了一口气,庆幸之余,他暗中生忧,还会不会有第二次?要是廖眼镜出了事,他可是左右不是人,两边都担待不起的呀!梅花党那边白敬斋会迁怒怪罪于他,而作为医院负责人,他也难逃其责。
龙飞与伍院长商谈,建议将廖眼镜转移到另一家医院。
“不行,病人的病情尚不稳定,最好不要随便移动,以免影响愈后效果。”伍院长的语气显露出一种坚决。
龙飞心想,自己不是医学专家,在这方面没有更大的发言权,只能尊重医生的意见,不能固执己见,否则,若引起廖眼镜生命危险,责任难当。从廖眼镜企图自杀到有人试图谋杀廖眼镜,这一切都说明,他那张嘴里,可能含有极大的秘密,无论如何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留住这个活口,这一点,龙飞和伍院长不谋而合。
龙飞决定留下路明坐镇指挥保护这个活口,直至让他开口说话。
伍登科见龙飞被自己说服,心中甚为得意,这样一来,廖眼镜就继续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伍登科对廖眼镜的病情最为了解,其实,廖眼镜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伍登科还知道,现在让廖眼镜开口说话只是时间问题,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因为廖眼镜的治疗现在由他主管,龙飞和伍登科在病房内低声交谈的时候,一位勤杂工模样的老头儿在门口探了一下头,谁也想不到,这个勤杂工是白敬斋装扮的。
白敬斋最善于乔装打扮改变面貌,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拿手好戏,凭借这个本领,他时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想去的地方。
白敬斋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只要有可能,凡事他必亲自澄清,大有事必躬亲之势,其目的,其实是给下属一种压迫感,令其不敢有所懈怠、有所隐瞒,迫使其对自己忠心耿耿、敬畏有加,从而树起一种绝对权威,达到牢靠控制之目的。本来,这种方式十分冒险,高超的乔装术使这种风险概率大大降低,以至令白敬斋对乔装术有一种乐此不疲的偏爱。
白敬斋暗中查看了医院内外的环境,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64
赵传魁虽为白敬斋派系的人物,但表面上也得听命于黄飞虎的领导。他是个极乖巧的人,时刻都知道权衡利弊。虽说白敬斋在梅花党内的地位高于黄飞虎,但赵传魁对黄飞虎也不敢怠慢,因为他也了解到,黄飞虎有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背景,这年头,美国人最牛,挨着美国人,多少也牛气,赵传魁对黄飞虎也敬重三分。
那天,黄飞虎暗中把他找去喝酒,赵传魁受宠若惊。席间,黄飞虎从腰中摸出两根金条和一支镖,见此情形,善于察言观色的赵传魁心中已明白黄飞虎的用意,连忙说:“虎爷,有事尽管吩咐。”
黄飞虎见他识相知趣,便收起镖,将两根金条推过去,招呼他凑近身商量要事。
赵传魁连忙将脖子一伸,侧耳恭听,弄明白意思之后,他寻思一番,见四周没人,就跟黄飞虎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黄飞虎听得眉开眼笑,频频点头。
酒足饭饱,满面红光的赵传魁离座如厕之际,忽然背后横遭毒镖偷袭,他只哎唷了一声,便轰然倒地。
黄飞虎冷笑一声,从赵传魁背上拔出毒镖,再搜走那两根金条,他打了一个暗哨,两个酒保应声而至,合力将赵传魁的尸体拖下。
这家酒楼是梅花党的据点,店内的酒保是黄飞虎的亲信。
黄飞虎根据赵传魁透露的信息,猜测出白敬斋的如意算盘,他不禁暗自冷笑,流露出一副自负的神色。
黄飞虎在想:如果白敬斋将手中掌握的两个亲信吴医生和廖眼镜视为两张王牌的话,那么,自己手中则拥有比王牌更厉害的东西:炸弹——一个隐藏很深的定时炸弹,就隐藏在共产党的身边。
第十一章 后院疑影
65
阿才联想到隔墙邻家院中的怪声,以及自家阁楼后窗的疑迹,心中起了怀疑……65
龙飞前脚刚离开阿才家,喻老师后脚也走了,她似乎心中有事,只与梅芳匆忙说了几句便告辞,喻老师跟凌阿姨之间似乎没话,阿才看得出来,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老师又返回来了,这让阿才觉得费解,他怎么也跟串门似的老往自己家里跑?不过他的头脑很快就又惦记起田老师,到底什么事让他匆匆而去?
晚饭过后,凌阿姨在卧室陪梅芳,陆老师坐在客厅一角使劲抽烟。
阿才写作业的时候心在不焉,老走神,眼睛不时往四处瞟,最近,他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变得特别敏感。
阿才忽然注意到,偏房门的挂锁好像被人动过,他见陆老师低头默想,就悄悄起来,走近偏房门,想仔细看一看。
“嗨,你怎么开小差了,锁头有什么好玩的?”陆老师的嗓门特别宏亮,像做报告似的让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娃儿,你在干吗?”梅芳显然听到陆老师的声音,马上做出反应。
凌阿姨也跑了出来,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阿才特不自在,觉得这些大人们都在管着他,他生着闷气,吭吭哧哧地抄起课文,字写得越来越大。
66
这天夜里,伍院长不敢离开医院半步,方才发生的事,令他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觉得廖眼镜现在成了他手上烫手的山芋:想甩,上头不许;想留,后患无穷。
白敬斋早就暗中密令:一定要控制住64号!
64号是廖眼镜的梅花党证件序号,也是他的秘密代号。
伍登科明白这控制二字的含义:一要控制病情,早日使其康复;二要控制住廖眼镜这人,不让他转往他处;三要掌握廖眼镜的病情实况,以便抢在共产党之前让他吐露真相。伍登科如履薄冰,举步维艰,他仔细掂量过眼下自己的处境,颇感压力巨大:一方面得谨防再次出事,另一方面还得与龙飞他们小心周旋,同时,还要时刻准备贯彻上峰意图。上一回,白敬斋前头刚下完密杀令,后面紧跟来保护令,这种突变,除了让伍登科领受白敬斋的诡秘莫测,也让他感到自己处在风口浪尖的危机。他一方面得忠实地执行白敬斋的指令,而另一方面又得努力保护自己。在共产党队伍内,混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他爬得越高,自己在上峰眼中的地位也就越重要,同时也更有高处不胜寒的担忧,他过着一种双重生活,这种生活,使他的身心经常处于不合谐状态,虽然他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有时难免过分进入角色。长期生活在部队医院环境里,伍登科的重要人脉多是周围的同事或同行,这使他处于一种矛盾境地,一方面必须忠于梅花党,另一方面又要融和在周围的人事关系中,更令他进退维谷的是,不久前,长期未婚独身的他,有了一位意中人,他的这个对象是地方医院的一位护士,叫司马慧琴,按规定,遇到这种情况,他必须向梅花党组织如实汇报,可是,也许刚开始他觉得对方的父亲是神职人员,与共产党没有什么纠葛,就把事情给按下不表了,一直到今天,梅花党组织还不了解他的这个情况。
在廖眼镜住院之前,伍登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的原来身份。如果事情没有变化,他也许会按着正常的人生轨迹彻底融入周围环境所形成的生活圈子,谈情说爱、成家立业。若是梅花党那边将他遗忘了,他会成为这边的重要人物,但是,吃间谍这碗饭的人物最要命的地方是,即使你表面身份有多高,那潜藏在暗中的属于历史的线,都一直操纵着你。虽然,你在更多的时候几乎都淡忘了它的存在,可是,要是哪一天你被人记起,那根无形中系住你的线就会猛然抽动一下,让你记起你的使命和你的真实身份,你无论怎么被一种舒适的生活或惬意的位置所陶醉,你总会犹如被冷水泼醒,使你又重新认清东南西北,看清楚你自己的真实面目。
短短几天里,伍登科又由一位解放军医院副院长的感觉中重归梅花党重要间谍的身份上,伍登科不敢懈怠,连忙通知医院保卫处加强保卫措施,借助解放军警卫力量,来保护他手中的廖眼镜。
凌晨一点左右,伍登科还在研究廖眼镜的病历,以他的经验,他觉得廖眼镜并无大碍,近日之内就该清醒过来。
伍登科略有睡意,当他正要闭目打盹儿的时候,忽听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儿,怪了,不见身影,却见一只脚从门的下方探进来,晃一下,旋即收回去。
伍登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那只脚穿的是一只绣花鞋,这是梅花党重要事情的联络信号!
伍登科的睡意一下子抹得干干净净,他猛地警醒过来,连忙起身开门追踪而去。
静悄悄的走廊上,此时连鬼影也没有。
心跳加速的伍登科发现地上有一团纸,他慌忙拾起迅速返回办公室,掩上门,警惕地环视一番后,才摊开纸团,一行熟悉的字眼儿立即跳入眼帘。
伍登科刚一看完,就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盒,将纸条点燃焚烧。熊熊火光照亮了他那双眼睛——那眼睛中映现出一种狠色。
67
阿才写着写着,感觉到膀胱发胀尿门紧,要是以往遇上天黑,他一定不会穿过小过道去茅房小解,而是在客厅一角的小痰盂内释放尿水,今天形势不同,有陆老师,更有凌阿姨在场,阿才怎敢随便。
阿才看着身边的陆老师,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气,就冬冬地跑进过道,直奔后院的茅房,可是刚闯进去,他的心又胆怯了,胡乱地撒完尿,就退出了黑乎乎的茅房。慌乱中,他脚跟磕了一下,打一个趔趄,就靠在墙根的花盆上,忽听一声响,像是有人落在隔墙那边的院子里,引起邻院墙根鸡舍内的一群公鸡、母鸡们咯咯惊叫起来……阿才平衡住身体的时候,抬头看见阁楼的后窗户豁然洞开,这情景,着实令他吃惊不小。平常后窗户总是紧闭着,难道上面真有人!还有,隔墙那边的动静与阁楼后窗的洞开,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才不敢细想,连忙逃回厅内。
路明见他神色慌张,就问道:“怎么回事?”
阿才面对路明关切的目光,喘了几口气,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他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没,没什么,茅房真黑呀!”
阿才把话藏在心里。他觉得,他跟这些大人们之间也有一堵墙隔着。睡觉之前,趁梅芳不备,阿才把一串钥匙藏在自己枕下。
68
汉青无法与梅芳见面,守着阁楼心里特别堵得慌。在香港,他是整天活蹦乱跳的自由人,到了大陆,却成了整日龟缩在阁楼中的可怜虫,梅芳担心他的起居,龙飞限制他的活动,还有其他人暗中盯着他的行踪。
龙飞答应过汉青,顶多一周,他就可以恢复自由身,来去自由,既可继续呆在重庆,也可以随便返回香港。汉青却想,七日过后会怎样,心中实在没谱,除非,除非那些盯他不放的人突然心慈手软放过他,或者,或者全部都被大陆公安人员一网打尽免却他后顾之忧,在这种境况下,原先力图不偏不倚的汉青,现在只能有所选择地偏向一边。
吃过晚饭,汉青躺在床上发呆,他左思右想,觉得这样守候下去大有坐以待毙之危险,继续寻思一番,他越觉得处境太不妙,他已经意识到这张图是他的杀祸之根,眼下想甩掉它也不容易,就算他把图给毁了,结果又能怎样,追图的人甚至会要他的命,再说,龙飞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干。
虽然楼下或周围有人在保护他,但汉青心里还是不踏实,他不踏实的另一大原因是,这些不知会给梅芳再添加多少麻烦事。
汉青想得心里烦闷,就推开后窗想透透气,刚推开窗户,忽见后院墙头一个黑影刚冒上来又落了下去,一晃就不见了。
一种腹背受敌的恐惧感倏然压迫过来,汉青觉得此非久留之地。
他继续躲在窗户背后观察,月光之下,他发现墙根下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瞧,终于辨认出那是梅芳的儿子——阿才。汉青怕被发现,就隐藏到一边。
汉青方才紧张的心情很快就松懈下来,他以为,方才是那个爱爬高的小外甥从墙上跳下来,这么一想,汉青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可是他再一琢磨,发现事情有所偏差,那黑影分明隐入墙的背面,怎么又变成在墙内呢?一个人的影子能分成两份吗?
汉青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忽听院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再探头一看,阿才已经不见了,可是墙头上又冒出那黑影的头部。
汉青这才彻底意识到,处境真的不妙!
汉青冷静分析一番,他与那些追寻他的人无冤又无仇,一切全因那张该死的雪月醉酒图! 汉青心里刚诅咒完雪月醉酒图,马上就产生一种负疚感,觉得自己是不是伤害了父亲的亡灵,毕竟,是父亲大人委托自己为这张雪月醉酒图寻找出路或归宿的。
现在,雪月醉酒图背后的秘密已经解开,父亲要他携图回大陆寻找程公的用意,他似乎也已经破解出来,父亲似乎想让平素十分了解他老人家的程公根据某个约定破解雪月醉酒图背后的机密。父亲这么做真是用心良苦,一则报答程公当年放他一马之恩,二则想借此举表达自己对故乡故土的爱惜。
溶溶月色让汉青惆怅心伤。他觉得,时至今日,虽说没能将雪月醉酒图亲手交给程公,可是父亲的心意基本上已经让身在北京的程公了解了。眼下,龙飞要他带着雪月醉酒图蹲守阁楼,这种境遇是不是也符合父亲大人的本愿?
父亲大人隐居香港,实际是为了彻底脱离国民党的控制,父亲大人要他经商,其目的也是让他远离政治官场。
汉青仔细分析一番,觉得父亲自离开台湾以后,实际上暗地里在朝大陆靠近,这跟政治信仰无关,纯粹是叶落归根的情怀使然。
汉青不由地拿过放在枕边的雪月醉酒图,感到手中的分量沉甸甸的,那好像是庄重无比的父命,父命不可违啊!汉青不禁叹息一声,顿觉心中坦然了许多,变得无所畏惧了。
69
阿才写完作业,路明也正好起身向梅芳和凌阿姨告辞,阿才很奇怪,陆老师怎么这么快就跟大家都熟悉了?
听妈妈说的意思好像陆老师的到来是体现学校的关心,可是,喻老师怎么那样来去匆匆?而且,田老师也忽进忽出,这个家怎么忽然之间成了公共场所?
但是阿才不管怎么想,总能感觉到,无论喻老师、田老师、陆老师,还有凌阿姨怎样怎样,他们的不同举止都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家肯定有别的事!
阿才又想起自告奋勇上门献药的游医,心里纳闷,那老头儿怎么也对他家的事情感兴趣? 阿才联想到上茅房小解后听到的隔墙声音,以及阁楼后窗的奇怪迹象,心中的疑团有增无减。
夜里,阿才依然陪伴妈妈,凌阿姨在阿才的房间住下,临睡之前,凌阿姨特别关照说,半夜要是疼痛或是其他不适,尽管叫她帮忙,凌阿姨跟梅芳说话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像是会意似的相互交织片刻,这让阿才觉得她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约定。
阿才觉得凌阿姨好像时间特别富余,不像是一个整天要上班的防疫站职工,她那么热心居委会的事情,不知道她和居委会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凌阿姨好像不爱工作,她总是热衷于他人家中的事情,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阿才虽然年纪不大,心眼可不少,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分辨能力,学会用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并且能够根据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去评判一个人。这些日子里,眼见着喻老师、田老师,还有陆老师、凌阿姨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他的家门,阿才开始懂得用心观察四周,他不仅学会察言观色,甚至还会揣摩大人的心思,对他这个年龄而言,这是一种早熟的迹象,一个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自己那个年龄段里面的孩子,若是过于热切地将目光移往本不该由他关注的成人的复杂世界中,那不是悲哀、不是无奈,那又是什么?
短短几天时间里,阿才清澈的眼睛中多了一些困惑,这种困惑无疑是由大人们复杂的世界强加给他的。
梅芳似乎能够理解儿子所面临的这种世俗力量的压迫,她总是尽量不让儿子介入大人的生活,她理所当然地隐藏她自己的情感真相,她不让孩子知道阁楼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是试图努力保护小孩子单纯的世界。一个纯真的孩子,他要是知道太多人间复杂的事,他的目光一定会变得浑浊,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儿要是学会用世故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那将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梅芳与凌雨琦交谈的时候,时常有意或无意地避开阿才,如此处心积虑地保护孩子纯真的本性,使梅芳身上的母性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得她几乎可以充满信心地抗拒本能的诱惑。但是,这种力量是无限的,只要她面对汉青,自己的一切克制都可能会冰消瓦解。人,绝对是感情动物,尤其是女人——一个饱受情感诱惑并曾经领受过其美餐的少妇,一个少妇的情感,往往是十分细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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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只恨分身乏术,他既担忧特护病房的安全状况,又牵挂十三号住宅阿才家的动静变化,他考虑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阿才家那边。
龙飞把路明派到医院那边,要他严密监控廖眼镜,不让病房内再有一丝闪失,是谁竟然有办法将黑手伸进四周有士兵站岗执勤的部队医院,这让龙飞不敢掉以轻心,他隐约猜出对手的意图,那场暗杀像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也不尽然,只因廖眼镜实在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万一他真掌握什么秘密,谁会想杀人灭口?龙飞越想越觉得事情比较复杂。
十三号住宅附近的秘密监视点内,龙飞前脚刚派走路明,后脚就跟进省厅的联络员小张,小张带来一封密电。
龙飞退到角落,撕开一看,神色变得凝重。
这又是李副部长的来电,这回,密电内容并不是只针对雪月醉酒图的调查情况,而是以一种异常关注的语气谈到中央首长视察重庆并在解放碑发表讲话的事,李副部长要求龙飞务必在国庆节之前早日破获手中的案件,以确保整个重庆地区的节日安全。
龙飞看完密电,马上将它付之一炬,烟灭灰飞的时候,龙飞便在屋内来回踱步。
龙飞觉得,眼下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李副部长、周围的战友,还有对手白敬斋、黄飞虎……更有许许多多渴望过上和平生活的重庆市民,这些目光中,有期待,有焦虑,也有仇视。
龙飞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来回按着自己的指关节,寂静之中,指关节的响声吧嗒吧嗒十分清脆,听起来既像竹节在火塘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又类似子弹的声音,令人紧张。
第十二章 一双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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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悄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躲藏的方向逼近……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阿才故意喝了许多水,他不能控制自己何时醒来,尿尿能够!
约莫半夜三更天,阿才果然被尿憋醒,他轻轻碰一下妈妈,发现她今晚睡得特别香,莫非是那药的功效?阿才不由地想,他见梅芳没有反应,就悄悄下床,开始自己的行动。
阿才很敏感,他看出有太多的人对自己的家表示关注,这种关注使他胆量倍增,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倚靠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种兀自形成的安全感,怂恿着他藏匿多日的好奇心。
这是一个月光明朗的秋夜,客厅虽然无灯,但周围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辨。
灰调冷淡的月色,堆砌出一种清幽幽的氛围,阿才刚刚小心地步入客厅,便有一种心如死水的感觉,实际上,阿才还是紧张得很,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古往今来,凡有出息的大人物,小时候大多有不凡的表现,那么他这个名叫阿才的英雄少年,就从今日来一个开端吧。
阿才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突然发现忘了拿枕下的钥匙,他再摸摸自己的腰间,发现小手枪带着哩!他正犹豫着是否返回去取钥匙,自己那不安分的目光,一下子又触及偏房的门,借着朦胧微光,阿才觉得偏门似乎没锁,他再趋近一看,果然是这样,他心里一阵狂喜,心脏冬冬冬地跳得厉害,阿才四周环顾一番,就悄然贴进那门,轻轻推开,让自己的身体挤进去。
阿才立即闻到一股霉味,这是那闲置空房特有的味道。
偏房的光线大打折扣,十分黯淡,定睛习惯片刻,阿才才开始适应这里面的环境。
房间四周凌乱地摆放着一些陈年杂物:旧椅子、破木料,还有一些烂盆碎罐之类的劳什子。
阿才定了定神,开始摸索上通往阁楼的窄梯。
窄梯十分陡峭,犹如峨嵋山的天梯,但远没有结实的感觉,踏上去颤颤悠悠,仿佛时刻都可能散架,阿才小心翼翼地努力不让脚下发出异响,但他首先得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住慌乱之心不让它惊惶失措、弄出什么闪失。
阿才简直是提心吊胆,试图将自己的重量都提升离地,他屏住气息,仿佛在施展轻功,心都快要冒上了嗓子眼儿。不高的楼梯,没有多少台阶,而此时对阿才而言,犹如漫漫险途,生怕坚持不到顶端。
阿才每一次抬眼落步的过程中,总有一种生死未卜的迷茫。
刚刚踏上梯坎的时候,他忽然产生退意,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咬咬牙,心想,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了,临阵逃脱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终于摸到了楼梯末级,才有一种登顶的轻松,但是这种轻松的感觉也是一晃而过,因为,他又面临新的问题,阁楼的门虚掩着,裂出一道缝儿,一柱月光刀劈似的从门缝儿中射进来,阿才握紧手中的假枪,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方式进去,是像警察一样抬脚踢门而进,并大喊一声:不许动!还是蹑手蹑脚像小偷一样悄然入室,来个暗中行事?阿才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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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以游医身份借机进入阿才的家,他仔细观察一番,迅速了解到屋内的格局布置。
老雕遇见路明时,从路明的目光中搜寻出一股危险因素,他有一种预感,可能遇上了老对手。从前,他跟路明交锋过,只是时过境迁,老雕一时回忆不出路明的真实面貌。当时,他不假思索,赶紧两脚一抹油溜之大吉,惹不起,躲得起呀,但眼下也不是躲就能解决问题的时候,雪月醉酒图近在咫尺,他必然奋力夺抢。
老雕在偏房门前观察的时候,斜眼注意到通道尽处的后院,他趁人不备到后院巡视一番,当下又有一个想法。
黄飞虎像是着急上火了,他趁夜色从郊外赶来,落脚在解放碑附近一处早就选好的联络点内。那是一个小客栈,位于阿才家附近的一个小巷中,毫不引人注目,这地方名叫万隆客栈,原先是药商的歇脚地点,虽在深巷中,生意却尚可,来客往往是熟门熟道的行内人,一般外客并不知晓,所以也不太引人注目。解放后公私合营,万隆客栈换上集体招牌,经理依旧是当年旧万隆的掌柜,那人姓孙,名字叫海隆。
孙海隆约莫五十岁,解放前为中统特务,后被吸纳为梅花党党徒,原先他隐藏得很深,极少介入梅花党活动,只因黄飞虎实在着急,才动用到他的地盘。
老雕只是奉黄飞虎之命,先期住进万隆客栈,他并不知道孙经理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一般的老板。
梅花党党徒之间往往是单线联系,因此,整个重庆地区的梅花党组织更加显得十分隐蔽,要想一网打尽,实在颇有难度。
黄飞虎选择入住万隆客栈,除了为雪月醉酒图而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在十月一日那天炸毁解放碑,刺杀中共高层要员。台湾那边也传来密电,大陆国庆节那天,将有中共高层领导出席解放碑的纪念活动,这个人可能是周恩来。
黄飞虎摩拳擦掌,他已经收到台湾方面秘密送来的最新式消声手枪,杀伤力极大,而且经过外形改装,隐蔽性极强。黄飞虎打算在实施“光复之剑”计划那一天,按预定计划先在解放碑一带引爆炸药,然后趁机刺杀中共要员。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黄飞虎准备启用自己最心爱的那张王牌,也就是他心目中最具威力的隐性炸弹。
不到万不得已,黄飞虎实在不愿启用这个秘密武器。对于手中掌握的这个神秘部下,黄飞虎有一种怜香惜玉般的爱惜,他知道自己一旦将那手下抛出,将意味着什么,无论成功或失败,这个手下都可能彻底暴露,就像扔出去的手雷,不管是否伤及目标,结局都是自毁。万隆客栈的客房是双层建筑,孙经理把黄飞虎安排在二楼走道最尽头的南屋——二十六号房间。这个安排很有讲究,二十六号房间靠西墙,外面是一条小路,附近有一条叉路口,通往不同的稠密民居小区,若遇特殊情况,越窗跳下,很容易逃之夭夭。
老雕住在一楼西端的十四号屋,十四号屋也朝南,位置恰巧在二十六号之下。
作为特殊客人,孙海隆让老雕自己保管十四号房间的钥匙,以方便随时进出,不必经常打搅伙计,免得引起他人生疑。
老雕夜里在外面胡乱吃了一碗担担面,悄悄回房准备休整片刻,打算理清楚思路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他刚进屋反扣上门,忽觉背后一阵风,老雕正欲做出反应,脊梁骨上已经被一冷硬的东西顶住了,枪!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糟糕,老雕大觉不妙,他想,难道自己彻底暴露啦?但他努力保持镇静,毕竟见识多了,好歹也是风里浪里闯过来的人物,老雕暗中为自己打气。
“没把你吓着吧!”老雕背后响起粗犷的声音,那是黄飞虎。
老雕长吁一气:“老板,你何时来的?什么事来得这么急?”黑夜里黄飞虎忽然出现,令老雕大为吃惊,然而吃惊过后,便是压力。
果不其然,黄飞虎直入主题对他耳语一番,老雕搓搓手,像遇到了难题。
黄飞虎又跟老雕低声嘀咕几句,老雕沉思片刻,忽然击掌示勇,表示服从的意思。
“老板,你是怎么进来的?”老雕还有疑问。
黄飞虎咧嘴一笑,朝天花板方向指了指:“我从天而降。”
老雕顺势望去,见天花板的角落有一大洞,与楼上相通。原来,楼上的二十六号房角落地板上,有一活动翻盖,平时被一柜子压住,有用的时候,挪开柜子就可以翻盖跳到楼下,这是万隆客栈的秘密,更是孙海隆的秘密,这个秘密外人不知晓,孙老板将黄飞虎、老雕他们安排在这样巧设机关的房间里,是有所考虑的。
梅花党内部规定,党员之间若在外界相遇,不可随便说话,必须佯装互不相识,尽可能不让外人生疑,避免节外生枝的事。
老雕这才意识到,原来万隆客栈是他们的窝巢,黄飞虎不说,老雕也不便多问,这也是纪律之一。
自从梅花党北京总部被我方捣毁之后,梅花党便将重点从北京移至重庆。
民国时期,重庆曾是国民党的陪都;抗日战争期间,重庆更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历史上,国共两党在这个地势坎坷的山城中,有过多次交锋和交往:第三次国共合作在这里进行,毛泽东从延安乘飞机亲临重庆与蒋介石谈判和平事宜,曾家岩中共办事处是周恩来与国民党周旋的地方;中美合作所是国民党残害我党干部和进步人士的魔窟。重庆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印记记载着国共斗争的刀光剑影,当年,这块土地上军统特务横行霸道,如今,梅花党的余孽又试图从此东山再起,重振旗鼓。
重庆又是大陆西南三线建设的重要基地,周边地区分布不少重要的国防、经济建设设施,堪称中国大陆的大后方,是战略重镇。
国民党当局选择重庆实施“光复之剑”计划,其用意十分清楚,一则在旧日陪都显示威力;二则扰乱我大西南三线建设,其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反攻大陆”积极造势。引爆解放碑一带重要建筑设施,趁机刺杀我中央领导人是这个罪恶计划的核心内容。
黄飞虎最近连续接到台湾方面的催促令,俞特派员则天天过问黄飞虎的每日进度, 据情报表明,军火图真迹极可能尚在十三号宅中。
老雕向他报告过,好像共党公安人员也已经注意到十三号的动静。
强取恐怕不行,那样只会让共党占便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黄飞虎坐立不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天,他刚向老雕下令三天内把图夺回,旋即就收到台湾密电,老蒋让人责问他为何仍无进展,黄飞虎连夜调整计划,决定坐镇万隆客栈,亲临前线指挥老雕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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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趴了下来,在阁楼门缝儿边足足犹豫了有一分钟,才敢用手枪筒轻轻拨开门缝儿,只听 “吱呀”一声,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这响声的过程虽然短暂不过数秒,却让阿才有苦捱漫漫危期的感觉,难忍难受!
忽然,屋内传出一阵杂乱的响声,遂又很快销声匿迹,阿才惊魂未定,又见一只硕大无比的怪物,贴地板一溜烟儿跑过去,他定睛一看,像是老鼠,但阿才以为看错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比猫还大。阿才这下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心想,也许顶多是只老鼠精,但他一想到老鼠精,心里又有点恐惧,因为他听说老鼠精往往是鬼魂变的。
阿才见里面好像没有反应,就向前匍匐爬行,并悄悄地四处张望。
自幼以来,阿才的记忆之中好像是第一次登临这阁楼,阁楼又窄又长,像是一望无际的田垅,澹淡月光犹如镀银似的,给阁楼地板抹上一层冰冷的灰色,让人产生一种凄凉阴森的感觉。
阿才见四周没有什么异常,就开始抬起头,像龟鳖一样伸长颈子渐渐往高处看。
阁楼的角落有一张挂有蚊帐的床,临窗处摆着一张旧桌,旧桌旁是一把破椅,除了这些,似乎没有它物。奇怪,这房间地板好像被打扫过,没有积垢旧尘,爬到了老床边,阿才抬头引颈高看,发现床上的景象更加奇怪,蚊帐虽旧,似乎却是新洗过的,还有米浆芳香,而且床铺上,居然还有棉被枕头,难道有谁在这里住?可是人呢?
阿才正纳闷的时候,忽听后窗外的瓦顶上传来一阵异响,他连忙一个侧滚身藏进了床底下,阿才碰到了一只箱子,但他太紧张太注意外面的动静,以至没有仔细注意那箱子的存在,不好,忽听沙啦一声微响,只见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后窗跳进阁楼,那双脚穿着软底黑布鞋,脚踝处扎有绷带,绷带上藏有暗器。
那双黑脚在阁楼地板上悄然移动,且谨慎而有章法,试探了一阵,那黑脚一步一步朝阿才躲藏的方向逼近。
阿才缩成了一团,就像受惊的穿山甲,此时,他体会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好像整个灵魂都可能霎间被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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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决定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登楼去抢雪月醉酒图,但他并非鲁莽之人,行动之前,早已将十三号住宅左右前后再次侦察一番。晚间,阿才到后院撒尿时所听到的隔墙动静,便是老雕弄出的声息。
夜里他跟黄飞虎见面时,听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天亮以前,必须将雪月醉酒图弄到手!当时,老雕听罢觉得十分棘手,大有百爪掏心般的不知所措。
黄飞虎的第二句话是:你若把军火图拿下来,完成行动计划后,我把小女儿嫁给你!否则……
老雕看上去显得苍老,其实主要是化装的缘故,他真实的年龄才四十出头,多年以来一直独身未婚,老雕早就听说黄飞虎有一私生女,极其美艳,今年刚二十许,正当花季妙龄。老雕做梦都没想到,黄飞虎竟以此等悬赏来吊他的斗志,想到黄飞虎每次自己有所成就总少不了犒赏,老雕心想黄飞虎可能不是戏言(就是戏言他也愿意当真),老雕见过黄飞虎的其他两个女儿,各个都貌若天仙,想来这私生女若有差距也是八九不离十,但是,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可能要赔上脑袋,这颗脑袋不是黄飞虎想要,黄飞虎的意思是,你老雕就是掉脑袋也得给我将军火图换回来!
事到如今,老雕哪敢不从命,半夜里,准备妥当,老雕就出发了。
老雕不走客栈正门,而是从西墙翻越出去,他两脚刚一落地,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异响,只见黄飞虎扔下一样东西,他连忙伸手接住,一瞧,便知是那幅赝品雪月醉酒图,老雕明白黄飞虎的用意。
老雕从阿才家后院翻墙上房攀窗入室,两脚一落地,就做出杀人准备,不料,房间空无一人,这样也好,省得动手杀人了,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珠却盯住床头一捆画卷,莫非就是它!老雕伸手取过画,趋近窗前,往桌上平铺开来,一审视,果然是它!
老雕连忙将雪月醉酒图盖好,揣入怀中,再从背上拔出那幅赝品放到床上刚才搁画的地方,办妥之后,老雕直奔后窗,悄然踏瓦下房逾墙遁去,竟无一点声息。
阁楼窗前远处某个房间内,龙飞用望远镜观察到了刚才老雕的一举一动,龙飞的身边站着一个人,他就是汉青。这天夜里,龙飞安排汉青离开阁楼,在这里暂时住下。
阁楼后窗下方的茅房内,侦察员刘勇也注意到老雕的行踪去向。
老雕一消失,刘勇便前来向龙飞汇报刚才所见情景,龙飞一听,猛然击掌:“好!”
汉青弄糊涂了,他不明白,龙飞为什么让人盗走雪月醉酒图。
龙飞见老雕落入圈套,破例向小张要过一支烟,犒劳一下自己,哪知刚吸上两口,屋内的电话便急促地响起,这时辰的电话十有八九不是好事。
果然,医院那边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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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夜三点钟,医院突然停电,正在特护病房佯装医生监视廖眼镜的路明,疾步出去前往走廊尽处查看电闸。
特护病房还住着一位重症昏迷病人,那人还在吊瓶输液,路明担心长久停电会导致其他不利因素,所以才主动出去检查电闸。
路明让护士携手电筒帮他照明检修。
“不对吧,整个医院都不亮了。”护士说。
路明这才注意到,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全都断电了。
路明忽觉有何不妙,连忙赶回病房,用手电筒一照,大吃一惊,廖眼镜不见了,病床上空空如也。
路明赶紧通知医院保卫处。一会儿工夫,保卫干部便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卫战士大步流星地赶来,大伙儿四处搜寻一番,竟毫无结果,问大门警卫,他也不曾见有人进出,而其他小门早已锁闭。这就怪了。
不久,正在值班的伍院长闻讯而至。
大家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路明意识到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连忙用内部电话拨通医院总机转挂龙飞所在监视点的电话。
龙飞前脚刚到,省厅的驯犬员老岳也带着省厅王牌警犬巴克赶至,这是龙飞安排的。
老岳让警犬巴克先闻闻廖眼镜衣物的味道,再让它循迹追踪,不料,巴克刚走出病房没几步,就迷失了方向。
老岳经验丰富,知道巴克遇到了麻烦,他推测有人暗中在地上撒了刺激药水,扰乱了巴克的嗅觉神经。老岳十分爱护巴克,连忙拉住它,安慰它一番,并用手抹一下地,一闻却没有异味,老岳纳闷,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甩掉巴克的追踪?
龙飞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十分难对付的对手。
路明扼要介绍完情况,便不再吭声,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脸涨得通红,路明心想,这次处分可能难免,至少也是严肃批评。
龙飞见路明情绪低落,心知此时责备没什么意义,固然路明有责任,但是对手更加狡猾难对付。
路明见龙飞不吱声,以为龙飞因生气而不理他,便鼓起勇气说:“老龙,都是我的错,我请求处分。”
龙飞摆摆手,还是沉默不语。
路明更着急了,以为龙飞准备撤他下去闭门思过,就说:“你让我戴罪立功吧。”
龙飞像是突然听明白路明的意思,他连忙拍拍路明的肩膀:“别有思想包袱。”说罢,盯着路明的眼睛有将近一分钟,停顿片刻,龙飞又说了一句让路明感动不已的话:“若说负责我要负一大半,现在暂时不想这些了,我们一起接着干吧!”言毕,他使劲捏了一下路明的肩膀。大敌当前,遑论内部个人过失,有责任也是自己首先承担,这一点,龙飞颇似老上级李副部长,具有大将风度。
路明十分感动,他忽然愤恨地说:“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那家伙找回来!那些劫人的匪徒,我也一个都不放过!”
路明说话的当儿,伍院长正在附近,他瞟了一眼路明,过来安慰他:“别着急,别着急。”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龙飞连忙带领路明和省厅战友随同医院保卫人员寻枪声方向而去。
枪响的方向在医院北门,那是后门,北门外是一条公路,公路不远处有个岔路口,通往各不同方向。
据北门附近一重要区域的哨兵说,方才有个人背后驮一物破门而出,他听到动静,连忙追赶,眼看追不上对方,他连忙鸣枪警告,恰好几辆货车相继快速驶来,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到货车队远去,前方的人影也不见了。
路明一听,便想追赶。
龙飞悄悄拉住路明,示意他莫要鲁莽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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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并没有被劫者带远,此时,他被藏在医院一处闲置的解剖室中。
廖眼镜原先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救治过来后,他只是十分虚弱。
伍登科早已经看出真相,当他接到白敬斋的保护令,暗中使用一种特别药剂,让廖眼镜继续处于昏迷状态,伍登科的这种手法,瞒过了周围所有的人。
劫走廖眼镜的事件不是伍登科干的,整个策划执行都由白敬斋亲自安排。
医院内部还隐藏有另一位梅花党徒,他就是花工许大,许大与伍登科没有联系。许大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平时不引人注目,整天默默干活。
白敬斋不让伍登科直接插手是考虑到他身份的重要性,万一行动失败,遭殃损失的只是次要人物,代价相对也小。
许大按照白敬斋的安排,凭借对医院环境的熟悉,趁着断电时分,很快便将昏迷中的廖眼镜弄出病房,快速运至解剖室。安排停妥,他又按照白敬斋的吩咐,从北门溜出去,制造劫病人外逃的假象。
许大刚逃出危险范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横挨一道暗枪,一命归西。
黑暗中,白敬斋冷笑一声,收好自己的消声手枪,然后抬起手打一个暗哨,路边林子里便闪出几条人影,将许大尸体抬进林子深处,那里,事先已经挖好了坑。
这位暗藏在部队医院中的梅花党徒,在被利用之后,就这样葬身于乱土之下。
白敬斋让手下掩饰好现场,然后朝地下的冤死鬼作一个揖,算是献上一份敬意。说实在的,他原先还有一些不忍下手,虽说自己从前杀人如麻,但毕竟年纪大了,心也有所软化,可是若不下手灭口的话,只怕他被查出后,会坏了党国的大事。死几个无妨,还有其备用人物,还会补充新人,可是事业往往靠机遇,大事当前,他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因一时心慈手软而耽误党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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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眼镜半夜被劫,雪月醉酒图三更遇盗,龙飞不禁将这两桩案子联系起来,他想,其中必有某种瓜葛相缠。莫非廖眼镜身上怀有雪月醉酒图机密,若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担忧了,就像他如今不在乎雪月醉酒图机密外泄的问题。
原来,几天前,当他截获雪月醉酒图背面机密之后,已经按拍摄出的军火图照片一一查找过图上所标示位置,并暗中组织可靠人员分别监视上述地点。
龙飞原想将军火一一起获,但又怕动作太大容易走漏风声,从而打草惊蛇影响他的行动计划,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龙飞坚持引蛇出洞,他的计划得到了李副部长的再次肯定。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需要周密安排,任何环节都不许再出任何差错,出了廖眼镜被劫事件后,龙飞更加小心谨慎。
龙飞从医院那边撤走了工作人员,调查廖眼镜被劫事件由路明带省厅人员暗中进行,他自己则顺着被盗的雪月醉酒图全力以赴摸查梅花党行踪。
龙飞回到秘密住处,躺在床上,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头脑里反复过滤自己行动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皓月当空,秋风送爽。龙飞伏在窗沿上,让月光梳理着自己的思绪,他屈指一算,离开北京有将近一周了,龙飞望着一轮明月,不由地想起李白的那首名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流传千古的思乡诗,读起来令人伤感,龙飞想起了远在北京家中的妻子,心中不禁充满惆怅,他是个性格刚强的人,从不轻易在外人跟前流露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伤感的情绪。
自结婚以来,龙飞和妻子南云之间离多聚少,前些日子,南云休假在家,龙飞答应过妻子要陪她上北戴河度假。他不知道答应过妻子多少次,说要陪她去北戴河海滨浴场度假,每一次都因故告吹,这回说好了要去度假,李副部长专门给他批了一周的假,说来可笑,都进入初秋了,海水也已经变凉了,他们才有幸第一次双双来到北戴河。龙飞和南云刚抵达公安部招待所,就接到了部里的指示,又有情况!得,这次度假又告吹了,妻子善解人意,龙飞心里十分感动,感动之余,他又有愧意,但公安工作事关祖国安全,由不得儿女情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意味着要做出牺牲,要牺牲许许多多常人很容易就能够得到的东西,比如:合家团聚、出双入对……私下里,龙飞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家庭,愧对妻子。
妻子刚刚怀孕,这次分别最令龙飞难分难舍。明月勾引起了他的无限思念,龙飞从未如此强烈地思念过自己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妻子怀孕的缘故吧。龙飞心想,人的感情真是太奇怪了,爱情、亲情是那么神奇,可以使他这样习惯于长年在外的准流浪汉顿生归心!龙飞不由地感觉到家是那么地温馨,那么地重要。
一想到家,龙飞更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多么沉重,安宁的祖国也是一个温馨之家,这块土地上有着千千万万幸福的家,那么他如今离开自己的家就是为了万户千家。
这一晚,龙飞彻夜难眠,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第十三章 背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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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的妈妈草草收拾好睡房卧具,正在换内衣的当儿,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78
阿才见那双黑脚离开地板越窗而去,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迅速离开阁楼,他想,阁楼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令人后怕的事?先说说奇怪的陈设,谁会住在他家?妈妈怎么一直不吭声?再说说那双黑脚,就像贼似的偷偷摸摸。阿才逃离阁楼之前,乜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发现床上也没什么变化,奇怪,那双黑脚为什么却不曾留下痕迹,这让阿才实在想不透。
阿才下楼的时候,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但他这回提防的却是楼下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凌阿姨,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她们,如果吵醒了她们,那可真是叫做偷吃东西忘了揩嘴巴。
阿才蹑手蹑脚迈进大卧室的时候,不放心地回头一瞧,刚好瞧见凌阿姨的房间启开一道缝儿,他心想,不好,凌阿姨会不会发现了他的行踪,她会不会跟妈妈打小报告呢?
阿才回到床前,发现妈妈依然睡得很香,这多少让他踏实了一些。可是,他刚躺下,妈妈就醒了。梅芳的鼻子动了一下,突然警觉过来:“娃儿,你刚才去哪里了?”她闻出了阿才身上的异味。
阿才犯傻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能够撒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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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谁也不曾料到,廖眼镜就被藏匿在医院内闲置的解剖室中。
这处闲置的解剖室位于医院后山坡,与太平间毗邻,平时无人涉足,甚是僻静荒凉。
解剖室是单层砖结构建筑,就像部队的平房,原先用来给部队卫校学生教学之用,现在,解剖室内仍有福尔马林池,里面还浸泡着几具无名尸体。
伍登科身兼外科主任,这处无人问津的解剖室钥匙早在他掌握之中,事后,他想不明白,白敬斋怎么会有钥匙,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顶头上司手段之厉害。
夜里给伍登科递纸条的就是白敬斋本人,廖眼镜被劫之前,伍登科根据指示暗中找借口将特护病房的医生差遣到其他地方办事,伍登科知道白敬斋要弄走廖眼镜,他只是不明白白敬斋为何不让他插手?是不信任还是另有考虑,伍登科一时拿不准,直至下半夜有人将一封信掷在他的枕边,伍登科才知道解剖室的秘密。
白敬斋的做事特点中既有干净利落,还有马不停蹄,他刚安排好廖眼镜的藏身之地,就想着催促伍登科设法尽快弄醒廖眼镜。
刚发生过病人被劫事件,医院的保卫处连夜四处调查,空气显得十分紧张,伍登科有所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中午,开过院务会,伍登科吃罢午饭准备回到单人宿舍休息,刚进门,却见墙角站着一个人,背朝着自己。
伍登科知道来者是谁,连忙关上门。
那人回过头来,嘿然一笑:“打扰你了。”他便是白敬斋。
伍登科见白敬斋冷笑,知道他的来意,连忙说:“请赐教,伍某随时准备为党国尽忠。”白敬斋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然后摆摆手,让伍登科坐上椅子,这架式,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伍登科正襟危坐,显得诚惶诚恐。
白敬斋压低嗓门,拉开话题:“伍院长啊,不是白某想逼你,实在是事关重大,若不早日从廖眼镜口中取得情报,只怕延误战机,毁了党国准备已久的计划。你看,这几年我从未打搅过你,全是因为组织爱护你、栽培你,不想让小事磨损你的筋骨,眼下,白某冒险潜回大陆,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你应该看得出,事情有多重要。怎么样?赶快动手吧!”白敬斋最后面的一句话,几乎就是命令,含着不可违逆的口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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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盗得雪月醉酒图,在万隆客栈附近兜了几圈,见身后无人追踪,才闪入客栈西墙的小巷,翻墙入内。
进入房间,他一边喘气,一边将图从怀中取出,心中大喜过望,他如此高兴的原因有:
其一,他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其二,他心想这回不会再有误(若是那样,他可真是命太苦)。
老雕刚往天花板给楼上敲出暗号,黄飞虎马上就移开翻盖接应老雕攀上来。
老雕再次把图放入怀中,两手一勾住洞口,蹭地一下就上了房,动作十分敏捷,这敏捷的动作中包含着老雕的兴奋劲。
黄飞虎接过雪月醉酒图,打开一看,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老雕:“没拿错吧?”
“不可能!”老雕摩拳擦掌,“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临到上药之前,黄飞虎和老雕心里都不踏实,因为有过上回的经历,他俩现在的心情是不见真迹不放心。
黄飞虎准备上药水的时候,老雕的心吊到了半空中。
黄飞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平静,他能平静吗?这回要再弄回假东西,丢脸是一码事,老蒋交代的东西可是担待不起的呀!
黄飞虎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抹药水的手颤抖失态。
老雕已经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显得急不可耐。
药水抹过之后,一幅军火分布地形图赫然映现。
“嗬,宝贝!”黄飞虎不由松了一口气。
老雕高兴得流出了口水,他看着黄飞虎,傻笑着。
黄飞虎猜出老雕的心情:“我说过,要等到事情全办妥后再兑现我的许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呀。”可能因为觉得自己立下大功劳,老雕不知不觉中口气变得随意。
黄飞虎感觉到老雕的这个细微变化,他马上敛起笑容:“快,让人给台湾发电报。”
雪月醉酒图拿到了,这将意味着一笔巨额经费到手。
老雕已经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骨碌跳下洞口安排发报事宜。
楼上,黄飞虎已在悠然自得地抽烟,他先徐徐吐出一圈青烟,趁着烟圈尚在扩散未消,他紧接着朝烟圈中央再补吹进一柱青烟,像是射击命中靶心,此时的黄飞虎心中有一种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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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特派员提出要看军火图,这让黄飞虎心里有所警惕,他想,这个台湾来的人若是把图趁机给收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拱手相让的蠢事打死他也不会干,除非老蒋发话。他暗中留有一手,已经让老雕同时给中央情报局发电报,告诉局长先生他已经取到军火图。黄飞虎早有中情局背景,关键时候,局长先生应该会为他说话的。
其实,黄飞虎反应过分了。俞特派员虽然内心里偏袒白敬斋,但他毕竟不是梅花党中的人,与其没有利害关系,表面上也应该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否则,要是被老蒋知道了,不挨骂受训那才叫奇怪。况且,谁知道这白、黄二人最终谁会占上风,官场之中,讲究城府深浅,心机太薄者难成气候。这么多年来,自己能够从军统中脱颖而出,熬成国安局的要员,正是一贯保持稳健作风,谁也不去轻易得罪,他听说黄飞虎不太乐意让他见军火图,已经明白黄飞虎的心机,他只是浅浅地发话:“并不是我非要想看,实在是鄙人负有使命,你就让我瞧一眼,日后我回到台湾,也好跟蒋总统有个交代,要不然,他老人家会以为我不尽职责,责问我到大陆来干吗!”他还说,若是黄飞虎觉得不便,他可以亲临造访,只需一瞥军火图模样便可。
俞特派员的话,让黄飞虎显得有点理屈,对呀,人家是老蒋派来的督办,怎么说也有知情的权利,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做一番真切了解呢?看就看呗,黄飞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携图去谒见特派员先生。
黄飞虎的种种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梅花党的内部之争,真是太复杂,除了白、黄二人各据山头,当年还有一位显要人物自立门派,那就是暗藏在共产党队伍中的一位公安局长,那人名字叫叶枫。
俞特派员与黄飞虎约定,这天夜里在朝天门码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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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登科无法违抗白敬斋的意愿,他在共产党这边官再大,本质还是梅花党特务,这是一种无法忘怀、抹灭不掉的烙印。当初入梅花党时,他就被告知,一旦跨入门坎,终生休想退却!梅花党的党规极其严格,同样,梅花党的党徒待遇也非同一般,因为它是国民党内部的一支特殊力量,老蒋对它格外关注,粗略算来,由台湾专人负责代管的伍登科在香港银行中的存款已经有六位数。白敬斋许诺说,如果这次把事情办妥了,他将获准离开大陆去香港定居。
伍登科正想早日离开大陆,尤其像他这样,整天在解放军医院中,面对的净是些穿制服的人,他的内心压迫感时刻存在。他常常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生怕哪一天会被查出锒铛入狱,甚至枪毙,有时,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那天夜里,龙飞一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末日到了,可是冷静片刻,心里又想,不会吧,自己这些年并未做过什么事,应该没有案迹可查。
伍登科明白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台湾那边不会让他去干那些偷鸡摸狗、杀人越货之类的粗活,要是动用到他,准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从廖眼镜住院,伍登科就收到白敬斋密令,他当时就判断出,那病人一定跟某个大机密有关。
现在,白敬斋终于发话,让他想办法使廖眼镜开口说话。
幸好这事不难,伍登科早有准备。俗话说解铃还靠系铃人,当时既是他给廖眼镜暗中投下昏迷不醒的特殊药,今日他也有办法让廖眼镜醒过来。伍登科领罢命令,趁着天刚擦黑,就悄然潜入太平间附近的解剖室,动手施药。
廖眼镜被安放在解剖室角落的活动手术床上,周身蒙着黑布。
伍登科借助手电筒的微光,给廖眼镜推了一剂特殊针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廖眼镜终于睁眼醒来,他茫然地望着眼前身穿军官制服的伍登科,目光中露出一种戒备。
伍登科也打量着廖眼镜,觉得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廖眼镜下意识地动一下身体,活动手术床响了一声。
“别担心,自己人,你在这里很安全。”伍登科悄悄安慰他,说话的当儿,伍登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顿时停住。
“别担心,自己人。”说话的是白敬斋,他模仿伍登科的语气,这种幽默,悄然制造出一种轻松气氛,廖眼镜认识白敬斋,凭借声音就把他辨认出来了。
廖眼镜怎么也没想到,昔日远在台湾遥控指挥的白敬斋竟出现在眼前,也许是极度兴奋,使他精神倍增,转眼之间身上活力大发,尽管身体虚弱,但说话尚有力气,而且思路十分清晰。
白敬斋从腰间掏出一支枪,递给伍登科,示意他到外面警戒,他自己取过一把椅子坐在廖眼镜身边跟他聊起来,话题当然是雪月醉酒图。
伍登科虽说行医多年,见识过不少形态各异的尸体,心里根本不惧怕鬼魂、幽灵什么的,可是,当他持枪躲在解剖室外隐蔽角落中警戒的时候,心里竟跟打鼓似的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周围有看不见的人物在监视着自己。
每一秒钟都显得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恍若隔世,伍登科才听见白敬斋发出的学猫叫的暗号,示意他进解剖室。
廖眼镜已经重新蒙上黑布,静躺一边。
白敬斋见伍登科进来,跟他咬耳轻声说道:“处理干净,扔进池子中,头不要留。”那语气冰冷极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像从活人口中吐出,倒像是阴森鬼语。
伍登科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廖眼镜已被杀死,自己必须亲自割下他的头,再把他的尸体放入福尔马林池中,就跟解剖课教学一样,额外多一道的手续是:他必须找地方将廖眼镜的头颅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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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九点钟,黄飞虎只身一人如约赶赴朝天门码头见特派员大人,约定地点在码头附近一家名为刘眼镜火锅的小吃店门口。
约定时间已到,特派员没有出现,黄飞虎正诧异犯疑的时候,一个头戴旧军帽的男子凑了过来,低声问他:“你是找吴新余先生看画的吗?”
黄飞虎一听,明白这是一句暗语,吴新余音同“无心愉”,无心愉者即“愉”字去掉竖心旁,成为“俞”字,指的是俞特派员,黄飞虎先看看左右,再点头称是。
“随我来!”那人低声说一句,匆匆前走,一直将黄飞虎引到码头岸边的小船上,船上除了一位船夫,没有他人。
引路人让黄飞虎上船,自己像完成差事似的一走了之。
“坐稳了。”船夫吩咐一句,就解开船绳划起桨离岸而去。
船儿一晃一晃,一会儿就远离岸边,望着浩浩江面,黄飞虎觉得心里特不踏实,待他回头再问船夫,船夫的手指向远处,江心中,一艘亮灯的小客船向他徐徐接近。
俞特派员就在客船上等候黄飞虎的到来。
黄飞虎刚攀上客船,俞特派员就伸开双臂迎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多走一段水路。”
黄飞虎习惯性地观察一下四周,发现船上另有一些身强力壮的陌生汉子,他估计俞特派员也是受重点保护,看这情形,老蒋对他颇为看重呀!
这艘名为“天府”号的客轮,是由梅花党暗中掌握的重庆某航运公司的船只。船上人员全系梅花党党徒,船员之间,原先互不知道对方身份,他们均由梅花党安插在重庆长江航运公司高层中的骨干分子一手秘密安排的。这些船员,从船长到水手,个个身强力壮,原来都接受过特殊训练,平时分散在不同船只,近来根据需要,陆续调集在一起。实际上,他们是“光复之剑”计划的突击队,他们眼下都听命于船上的二副,二副名叫孙海旺,是万隆客栈经理孙海隆的胞弟,孙海旺直接听从其胞兄。
俞特派员将黄飞虎让进船舱,船舱里有一张低矮小桌,桌上立有一只红灯笼,将舱内照得一片暗红。
特派员做个手势,让其他人退出去,自己便邀黄飞虎席地而坐,落座桌旁。
桌上,放着一瓶白酒,两只白瓷小酒杯。
俞特派员挽起袖子,启盖举瓶先给黄飞虎倒酒,那神态显得十分悠闲,完全不像是来商谈重大事情的,这让黄飞虎觉得纳闷:这个特派员原先急着要看图,现在怎么又不着急了?他觉得这个台湾来的人有点深奥。
“喝呀,先喝一杯美酒,祝你初战告捷!”俞特派员举起了酒杯,特派员见黄飞虎没有动杯的意思,又说:“你着什么急呀,都坐在一起了,还怕没机会谈正事。”
黄飞虎不是不想喝酒,也不是急于谈事,只是他刚才下意识地摸一下后腰间,发现雪月醉酒图不见了。
特派员见黄飞虎表情变得僵硬,便说:“黄老兄啊,你为什么心中有事便放不下,也罢,先谈正事再喝酒,来,把图亮出来。”说罢,特派员拍拍手,让外面进来一个人,把桌上的酒瓶酒杯先端走。
黄飞虎见无法隐瞒,只好哭丧着脸告以实情:“图纸不见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明了情况。
特派员一听,愣了一下,他猛然重拍一下桌子:“什么!混账东西,为什么丢的不是你的脑袋!”这一斥呵、一拍桌,把外面的人都惊动了,“去,没你们的事。”特派员喝退左右,气得哼哼直喘气,又是抓鼻子又是吹胡子。
舱外忽然又进来一个人。“我不是叫你们别进来吗?”特派员怒视一下来者,发现不是自己的手下,马上变得客气起来,原来,这位是白敬斋身边的信使刘吉平。
刘吉平跟特派员耳语几句,暗中塞给他一样东西,俞特派员像是突然意识到有黄飞虎在场,就将那东西藏在怀中,让来者先退下等待。
黄飞虎挨了一通骂,心里非常窝火,他想起从前,除了老蒋,没人这样公开羞辱过他。“你说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特派员站了起来,双手揣入裤兜里,围绕着黄飞虎周围踱来踱去,那架式颇有居高临下之势,黄飞虎觉得特派员好像把他当成了低能儿。
“我还有副图,是照着原样描的。”黄飞虎突然抛出一句。
“副图?拿来瞧瞧!”特派员不冷不热地说。
黄飞虎本来是预防特派员把图收走,所以随身又带一份副图,用以显示自己是有备而来,以便把握好主动权。现在,他只好把底亮了出来,随手从怀中掏出副图往桌上一掷,这回,轮到他耍态度了。
特派员一愣,乜一眼那叠成小张的副图:“得,你别糊弄我!”嘴里虽这么说,他还是俯下身,摊开那副图,再从自己怀中取出方才刘吉平送来的那张图,与黄飞虎的这张一对照,眼睛忽然一亮,他心想,怎么一个样?
特派员心中有谱了,他左右为难,因为眼前的情况表明,两张图反映的肯定是真相。他眼珠一转,忽然揭开灯笼,那橙色的火焰像是贪婪的舌头,一下子就舔上副图,那张纸,徐徐燃烧了起来。
特派员像玩火似的,饶有兴趣地看火苗不断吞噬副图,最后只剩下一丁点未燃部分的时候,他推开船舱边的舷窗,把它挥手送入江水中。
黄飞虎此时倒显得十分冷静,他似乎明白特派员为何这么做,果然,他是袒护白敬斋!从特派员刚才注视另一张图纸中,黄飞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刘吉平,他认识。
“你呀,还想再拿什么来糊弄我?”
黄飞虎蹭地站起来,挨近特派员的耳朵,咬牙切齿、一板一眼地低声说道:“告诉你,我还有备份!”
“哈哈哈。”特派员忽然仰天大笑,然后高声喊一句:“送客。”说话的当儿,他悄悄捏一下黄飞虎的手,给他某种暗示。
黄飞虎此刻糊涂了,他纳闷,不知道特派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还是有所领悟,莫非特派员有难言之隐,因为,白敬斋的信使刘吉平还在外面等着哪,特派员现在演戏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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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号房间内,黄飞虎躺在床上,一直在回忆他身上的雪月醉酒图是怎么丢的,他想了半天,渐渐把焦点锁在引路人和船夫身上。他又想,如果这两人都是特派员的人,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有必要窃取他身上的图纸吗?那么,再退回来说,要是其中一位是白敬斋的人呢?黄飞虎思索一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记起,离开特派员的客船之际,特派员曾在上衣斜兜处拍了拍,黄飞虎连忙一跃而起,取过衣架上的外套,伸进口袋一摸,天哪!里面真有东西,而且,还是一张折叠的纸,取出一看,傻眼了,这张图竟是那雪月醉酒图的副图,黄飞虎以为看花眼了,分明那图已经被特派员焚烧掉了,怎么可能毁而复合呢?莫非,特派员在玩魔术或者障眼法?他联系到特派员暗中捏他一把的动作,心中更加费解,难道特派员暗中支持他?凭什么?
俞某是官场老手,极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当时初来乍到,不明白梅花党内更多的纷争内幕,只因为白敬斋对他极力吹捧,不自觉地对黄飞虎有些冷漠或偏见,跟黄飞虎接触一二回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偏颇,便开始留意把握分寸,但他又是极会作态表演的人,一遇适当机会就会尽情施展,或怒,或笑,貌似喜怒无常,实则把握有度。方才,听说黄飞虎丢失雪月醉酒图,他固然心中震惊,但也没到暴怒失控的地步,他那一套愠色,全是借故拿脸色表现自己的权威。
俞某原先听说,黄飞虎与白敬斋相比,心机不足,他相继见到两份各来自白、黄二人之手的军火图时,不禁产生一种试探黄飞虎的念头,当时,他烧掉的是白敬斋的那份,他知道,那老狐狸做任何事都留有一手,没想到这黄飞虎一点不差,握有主图,还有副图,副图之外,另有备份,而且可能还有更多的埋伏,人说狡兔三窟,看黄飞虎这架式估计七八窟都打不住,看来,老蒋对黄飞虎还不是太了解,但他一转念,心想,也未必,也许这几年黄飞虎有所见长,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况且处于时刻都需要用计谋、用脑子来应对的险境,像黄飞虎这等人物,不修炼成人精的话,那他就是个大废物。
俞敏声出行之前,老蒋找他密谈过一次,虽说白敬斋公开表态说协助黄飞虎,但老蒋内心十分清楚,那白狐狸绝不会甘当配角。俞敏声也有这方面的疑惑,不知到时候该怎么摆平,老蒋向他面授机宜:相继考他们几回,谁有本事最终让谁上去。
怎么考?俞敏声听罢老蒋的话,眼中露出疑惑,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老蒋当时就瞅出俞某的不解,他只是微笑地注视俞某一番,未置可否,让俞某自己揣摩去。
这不,客船之上,俞敏声终于逮到机会考了黄飞虎一场,这一考,足够了。俞敏声觉得,黄飞虎昔日如果是虎豹之类的货色,当下已经修炼如同人精,没想到他的心机变得如此缜密,若将“光复之剑”握柄之权交付与他,可能更妥当,这与他的初衷大相径庭。来大陆的路上,他心中一直认为,往后还得靠老白,现在不是说他看不起老白了,而是说黄飞虎的确有非凡之处。但他又不便表明态度,因为身边不知哪一位又是老白的耳目,方才,他已经给了黄飞虎足够的暗示,余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黄飞虎忽然想起什么事,连忙轻轻跺了三下脚,给楼下的老雕发暗号。刚才出门时,他让老雕暗中跟随他,一防公安盯梢,二防白敬斋暗算。离开客船重新登岸之后,他还注意到暗中保护他的老雕,到了客栈附近,他俩就分手了。黄飞虎想起有事与老雕相商,就用老办法通知他准备上来,哪知下面竟无反应,黄飞虎小心地揭开地板翻盖,往下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十分吃惊,心想,这家伙又到哪里胡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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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雕窃得雪月醉酒图潜回住处那一刻,万隆客栈四周就被我公安人员监控上了。
考虑到客栈人员复杂,龙飞他们不敢贸然前去盘查暗访。夜里,黄飞虎溜出客栈,即被暗中观察的路明发现。路明没想到,竟在此处发现一条大鱼,他心中特别兴奋。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盘算下一步怎么盯住他,跟踪黄飞虎这样的人物太难了,危险问题另当别论,黄飞虎反侦察的本领,路明以前早就领教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让身边的侦察员刘勇去找龙飞汇报,自己则带领女侦察员万晓丹扮成一对恋人准备尾随黄飞虎。等到黄飞虎走出一段距离,路明忽然发现老雕也跟了出来,路明心中大喊侥幸,因为,他和万晓丹若先随一步,有可能被老雕发现,看这模样,老雕是保护黄飞虎的,看来,黄飞虎的反跟踪手段太厉害了。不过,这也看出黄飞虎的压力,看来他真是重任在肩,才如此小心谨慎,路明又想,黄飞虎现在哪里谈得上谨慎,都钻进市区来了,而且还住进客栈,那不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吗?黄飞虎和老雕各自先后坐上不同的三轮车,相互之间保持一段有效的长距离。
路明和万晓丹也招来另一辆三轮车,这踏三轮车的是自己人。
三轮车穿街走巷,路明吩咐车夫只需咬住老雕即可,咬住老雕,就等于控制住黄飞虎,到了朝天门码头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经过临时化装,路明与万晓丹进店找了个容易观察外界的位置坐下。
黄飞虎就站在门口,老雕躲在较远处的电线杆后面。
此后黄飞虎的动静全被路明尽收眼底,见黄飞虎被另外一人带往码头岸边,路明让晓丹去附近找一公用电话,用暗语跟龙飞联系,自己则装作小便,跑到岸边悄悄观察黄飞虎的去向。
万晓丹联系过龙飞以后,径自跑到岸边找路明。
“死人,你躲到这里干什么!”万晓丹故意娇嗔。原来,路明事先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对策,两人挽着手,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依偎着,坐在岸边的石阶上佯装看江中夜景,实际上都盯着载黄飞虎的小船到底去向何方。
老雕没觉得有何异常,就独自进火锅店要了一个小火锅大开胃口去了,他边烫小火锅,边喝起小酒,心情真是畅快无比。如果计划成功,他应该算一位大功臣,更让他偷着乐的是,他将娶到黄飞虎的小女儿。黄老板忙着正经事,老雕他忙着想心事,这样的等待时间真是太好过。
龙飞乘着吉普车赶到朝天门码头,他已经得知黄飞虎有老雕保驾,就让司机在暗处让他先下车,自己徒步到岸边找路明。
龙飞见到肩并肩佯装亲热劲的路明和万晓丹,装作借火悄悄同路明说了几句话,了解情况后,龙飞回到车中,用报话机通知重庆市公安局派水上警力监控江中那艘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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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护送黄飞虎回去的时候,没有马上进门,想到自己顺利取得雪月醉酒图,他心中甚是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加上方才在火锅店喝过几两小酒,老雕不禁飘飘然,身上燥热得很,他想起了附近住着的一位名叫杨彩萍的暗娼,周身便燃起欲火,难忍难耐。
杨彩萍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丰乳肥臀。
老雕像饿鼠一般,快速穿街走巷,一会儿就来到杨彩萍门前,他刚要举手敲门,忽又改变主意,摸到墙根,见四周无人,便腾身翻墙入内。老雕怕杨彩萍家中有别的男人,若是撞车,多有不便,还是先暗中察看清楚,以免引起节外生枝的事,虽说眼下他欲火难耐,但他还是有几分小心。
前些日子,老雕在路边偶遇杨彩萍,第一眼老雕便有感觉,那杨彩萍平时一副骚样,时常在万隆客栈附近转悠。常言道苍蝇不咬无缝的蛋,这老雕正当年富力强,性欲正旺,一见到杨彩萍就闻出她身上的骚味,当时眉来眼去,没多说几句话就勾搭在一起了。老雕这些日子虽然忙着雪月醉酒图的事,但也不忘见缝插针,一有机会,逮空便往杨彩萍被窝里钻。
杨彩萍一人独居,没什么不便,左右邻居也都知道这女人靠自身肉体过日子养活自己,虽说内心鄙夷她,但也只是见怪不怪,渐渐习以为常,对杨彩萍睁一眼闭一眼。
老雕虽说是色胆包天,但这些日子也尽量遮人耳目,白天他轻易不登杨彩萍的门,往往只到夜间才敢前去放纵。
杨彩萍这两天没有客人,缺钱,心里正有点发慌,同时也感觉身体有所需要,她有个习惯,喜欢裸睡。这天夜里,她睡得早,正做梦的时候,忽觉有人摸她乳房,她慌忙用手一拨,刚要喊叫,嘴巴就被人捂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老雕,他已经上了床。杨彩萍这才大胆地蹬他一脚:“狗日的,你把老娘吓惨了,洗过下面没有?快,去洗洗。”杨彩萍特爱干净,每次干那事之前,总要对方洗得干干净净。平时,老雕为了讨好杨彩萍,也能尽力配合,不厌其烦地大搞个人私处卫生,这天夜里,不知是酒精起作用还是得图之后的得意劲使他性欲大发,当他翻开杨彩萍被子的时候,发现她白花花的裸体,不禁大发情欲,他的那个饥饿的小弟,似乎片刻都不能耽误,早已顾不得杨彩萍的挣扎。
杨彩萍见已然如此,也只好任由他恣意放肆,但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一边哼哼唧唧地迎合老雕,一边骂他:“狗日的,看我整死你的烂丫儿。”
“嘿,死麻皮,我今天就看你怎么整死我丫儿,你听着,今晚你要是有本事把老子伺候得舒舒服服,老子就另外赏你一把。”
杨彩萍一听老雕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她知道,今晚自己可能又要发一笔小财了,杨彩萍马上极尽迎奉之态,双腿像蛇一样盘住老雕的屁股,缠绵无比。
老雕正当被高潮托起飘飘欲仙的当儿,忽听门外传来乒乒乓乓的捶门声,他的快乐劲一下子收缩进去,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住门口方向,糟糕!
87
俞敏声打发走刘吉平,心里就琢磨开了,这白敬斋怎么也居然弄到了军火图?不可思议,他也领教到了白敬斋的手腕。对老白,俞敏声虽然有所敬佩,但只觉得老白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他再有本事,以前总呆在台湾,对大陆实际情况了解几多?相比之下,这一点可能远远不如黄飞虎,平时靠隔海得来的情况了解大陆,今日偶然去重庆了解实地情况,这样得来的经验真是不如一直潜伏在共产党眼皮底下的黄飞虎。
俞敏声对黄飞虎今晚的表现十分满意,他权衡一下,决定向老蒋汇报自己的看法,让黄飞虎主持“光复之剑”计划的实施。
主意拿定,俞敏声大有石头落地的踏实感觉,便走出客舱,到船尾眺望岸边。山城夜景,果然有特色,远景中的灯光隐隐约约,分布高低不平,低处的特显人间意境,高处的则有如天上繁星,清风拂面,甚是畅快惬意。俞敏声欣赏着远处夜景,心中产生起隔岸观火的感觉,他这回接这趟危险差事,跟老蒋之间有个条件:一要安全隐蔽,不跟中共人员直接交锋;二要时间短,过了十月一日就返回台湾;三要给他晋级加衔。他现为少将军衔,若按资历排辈,差不多要等至明年才能升至中将军衔。他希望快一点,官场上,加速一步,升高一点,前景必然更加好看,往往也更占尽先机,俞敏声愿意冒险来一趟大陆腹地,是经过一番斟酌的。客船正顺流驶往一处秘密地点,俞敏声傍住船舷,望着渐渐朦胧的山城夜色,恍然产生一种远离险境的感觉。隐约中,他发现远处江中有一只依稀可辨的船影,凭以往职业经验,俞敏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有人盯梢?俞敏声在自己胸前划一个十字,默然祈祷,希望得到上帝的庇护。
江面上清风习习,饱含沁人肺腑的江水清新味。
俞敏声深吸一口气,然后拍拍手,手下应声而至,那是俞敏声从台湾带来的贴身心腹吴炳生,他既是保镖,也是报务员。俞敏声轻声口述一番,让吴炳生马上给台湾发报,请求老蒋尽快发话,只要老蒋一发话,下面的事情就是黄飞虎他们的事了,自己若是暂时无法早日撤离大陆,至少也可以躲藏得深一点。
俞敏声正遐想的时候,忽闻附近有动静,他正欲向手下了解情况,已经发完电报的吴炳生神色慌张地走上前,跟他耳语一阵,俞敏声脸色一变,原来,有两艘公安汽艇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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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和杨彩萍被派出所民警当场堵在床上。
老雕越墙时,被人发现。临近国庆节,重庆市区各居委会都组织起老人夜间巡逻队,巡视街头巷尾,以保社会治安。
派出所审讯室内,杨彩萍一口咬定自己是跟老雕谈对象,她知道,若是招供老雕是嫖客,自己也难逃罪责。而老雕在被问及自己来历时,坚持自己是外地游医,但是细心且富有经验的副所长老柯,没问上几句就觉得老雕来历可疑,他联想到市局内部会议通知中提到的谨防敌特分子破坏之事,就越觉得事情不一般。他回办公室用手摇电话向分局领导汇报,分局值班领导洪万均接报后,不敢怠慢,一边向市局上报情况,一边赶往派出所亲自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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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声见是大陆公安,心中甚为吃惊,手下的喽罗连忙问话:“怎么办?要不要拿家伙干?”俞敏声马上镇静下来,打算静观其变,他命令手下的人暗中做好准备,预防不测。
艇首站的是侦察员刘勇,他按照龙飞的指示,以治安检查名义登船检查,以便了解船上人员的面目,为了不让客船上的人过分紧张,刘勇只带三个民警登船。
龙飞隐蔽在第二艘汽艇内暗中指挥,方才他在岸边得知黄飞虎已经从客船上回岸,就吩咐路明跟踪黄飞虎和老雕,自己则与水上民警联系,带上刘勇登艇与江中另一艘正在尾随客船的公安汽艇会合。龙飞是一位极会随机应变的人,他根据现场迹象,断定客船上有可疑人物,极可能是条大鱼,便临时做出决定:逼蛇出洞。他的想法是,如果船上果真是条大鱼,那么,刘勇他们的出现必定会引起对方的紧张,这样,就有可能逼对方早一点行动,暴露重庆梅花党组织的各方人员。
以龙飞的性格,他往往是身先士卒,此次藏在幕后,确有一番考虑。他摸不清楚船上到底藏有何许人物,若是白敬斋那个老对手也在其中,碰个照面的话,事情将会搞砸,所以,龙飞才让与梅花党高层人物素不相识的刘勇登临一线。
报话机突然响起呼叫声,原来是路明呼叫龙飞,紧急情况:某派出所抓了老雕。
龙飞闻讯,头脑嗡地炸了一下,他不知道谁捅了这个马蜂窝,眼下,可是谁也抓不得呀!听罢路明详细汇报之后,龙飞指示路明通知重庆市局,让派出所尽快放人。
老柯和老洪被搞得糊涂了,他们原以为这下将要立功,但既是上级命令,虽有疑惑,也只能执行,马上放人。
杨彩萍大为庆幸,她心中认为这是菩萨保佑。
“咳,我的妈呀,还好我一口咬定咱们是谈对象。”杨彩萍有点自鸣得意,在回家的路上,跟老雕喋喋不休地说。
老雕心中更有大难逃生的欣慰,不过,高兴劲还没过去,他心中又暗生疑窦,这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了结了?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也许真是福大命大,要是真的被公安关起来,后果不堪设想。难道公安局真的以为他和那骚婆娘是在谈对象?老雕反复一想,心里依旧不踏实,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人已经离开派出所,总算躲过一劫。老雕心中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时环顾四周,察看是否有人跟踪,刚才的遭遇令老雕成了惊弓之鸟。
杨彩萍觉得公安局可能信了她的话,便以为她与老雕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的合法性,她心想,若是两人再处一室,恐怕就不怕再挨抓了。方才,她尚未尽兴,眼下重获自由,心里特别高兴,杨彩萍又有了那份心情,她情不自禁地拽着老雕还往自家床上去。
老雕心有余悸,一把挣开杨彩萍的纠缠。
“怎么,这点事就把你吓惨了,不中用的东西。”杨彩萍幽幽地望着老雕,语言中带着煽情的意味。
老雕虽然有所顾忌,但经不住这女人的激将法,便横下一条心:“他娘的,今晚非把这婆娘整死不可!”老雕心里有一种虐待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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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不见老雕,正恼火的时候,忽听有人敲他的门,是暗号——特殊联系暗号。按规矩,一般情况下其他梅花党成员不得直接找上门联系,除非有特殊情况。
黄飞虎连忙藏好军火图,再检查一下手枪,并把它插在后腰间,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瞧,外面没有人影,却见地上放着一枚大信封,他顿时有所明白,连忙俯身拾起,一拿在手上,只觉分量极沉,黄飞虎料想其中必有重要物品,赶紧关门,迅速启开信封,抽出一看,竟是一柄短剑——中正剑!
黄飞虎心脏狂跳不已,他兴奋极了。当年,这中正剑是老蒋给高级军官授衔之物,今日则是正式委以重任的权柄,这柄短剑的到手,意味着“光复之剑”的指挥权正式交付给了他。谁把这剑放在这里的?黄飞虎很纳闷,他想,这人不可能是俞特派员,那么,会是白敬斋吗?更不可能,那个老狐狸不会将这权柄交给他的。莫非,这重庆城里还有老蒋的密使,这人会是谁呢?黄飞虎不再细想下去,他迫不及待地拔出短剑,随即带出一张夹在刀鞘间的纸条,摊开一看,心中窃喜。原来,上面标有藏宝图,在解放碑附近某个路边垃圾箱下,藏有一批价值不菲的黄金白银,那是巨额活动经费。如今,军火图有了,财宝图有了,那么,就该由他来举起“光复之剑”,让共产党瞧瞧他黄飞虎的颜色了。想到这里,黄飞虎不禁抿嘴而笑,他的脚不由地跺了几下地板,没想到,地板上的活动翻盖竟掀开了,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那是老雕。
黄飞虎见老雕终于出现,只因方才秘获尚方宝剑,心情颇佳,并未怒斥老雕,只是轻微责骂他几句,便将话题引入正轨,他让老雕着手准备动员梅花党徒按照军火图所标位置分头起出军火炸药,自己则另择亲信去另一地点查找黄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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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事先吩咐刘勇,登船检查时,只需观察人物,不必有其他举动。
俞敏声见来者只有四位,心里略为放心。
“谁是船长?”刘勇直逼俞敏声。
“我是。”二副孙海旺径直迎上来,他怕船长说不好话,因为船长是个结巴。
刘勇要过船上工作日志,简单看几眼,装模作样地率领其他民警四处检查安全设备。
尽管俞敏声暗中吩咐手下莫要轻举妄动,务必保持镇静,但不少人心里还是很紧张,因为大家都摸不透公安的真实意图。船上的气氛一时显得十分凝重,那些船员眼睛虽都盯往刘勇他们,而耳朵却竖起来只听俞特派员或孙海旺一声令下。
刘勇有一种深入虎穴的感觉,尽管他训练有素,也有过与匪徒周旋的经验,但面对如此之众的特务分子,他还是有所紧张。
但是梅花党徒们的心情更加紧张。
只听咣当一声,一个梅花党徒腰间的手枪不慎落到甲板上,弄出令人无法回避的巨响,手枪就落在刘勇等人的视线之中,真可谓众目睽睽。眼看纸包不住火,孙海旺未等特派员下令,就举手发暗号,众匪徒从不同方向掏枪向刘勇他们射击,当场,便有两个公安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刘勇反应敏捷,马上举枪还击,和另外一个公安战士且战且退,双双鱼跃跳入水中。
匪徒们纷纷涌向船舷,分别朝水中目标和汽艇开枪射击,一时间,长江航道上枪声大作。龙飞听见枪声,便知发生意外,他没想到船上的火力如此猛烈,料定是遭遇强敌,他连忙一边指挥艇上人员掩护跳水的刘勇他们,一边朝客船还击,同时,及时用报话机向市局请求增援。
俞敏声见势不妙,命令孙海旺不要恋战,一边让船开足马力奋力逃窜,一边纠集众匪徒举枪阻止公安的追击。
刘勇很快游到汽艇舷边,艇上的战友迅即将他接应上来,另一战士则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龙飞迅速分析眼前形势,自知无法死缠烂打,便命令驾驶员拉开距离,继续跟踪。
骤然变化的形势,打乱了龙飞的计划。
客轮加大速度,不久就消失在视线之外,原来,船上的动力已经经过增强改装。
龙飞只好通过报话机,请求市局通知长江沿线的力量进行监控。
龙飞原先不想马上就动手,不料敌人却逼迫他采取措施,事情已经浮出水面,现在只好顺势接招,必须截住那艘客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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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梅芳跌倒扭伤脚踝,实际上并无大碍,只是筋骨轻伤而已。龙飞见状,灵机一动,让凌雨琦前往梅芳家借故探访,趁机将眼前的局势挑明给梅芳听。
梅芳当时一听说危险处境,心里十分担忧。凌雨琦安慰她说,一切尽在公安掌握之中,只是请她尽力配合就行,安全方面的事,她就不必担心了。
梅芳见明处有凌雨琦佩枪保护,暗中又有田老师、陆老师他们在四周设防,当时便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过,她心中还是有顾虑,生怕阁楼上出事情,她心里实在惦记着汉青。
如今雪月醉酒图已经“脱手”,汉青险情不再,除了梅芳对他的关爱,没有人再会对他感兴趣了。
汉青像突然得到解放,身心大为轻松,他想,是时候了,多日以来像耗子一样藏在阴暗角落当中的他,应该出来自由活动了,应该去走访一下其他的亲戚故交,应该光明正大地饱览一下故乡新貌。趁着阿才上学的时候,汉青下楼来到梅芳的房间,这些天以来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他,连感情都受到压抑,风波已经过去,锁闭在汉青内心深处的激情像春水一样猛然泛滥。
上午,阿才刚离开家门上学去,梅芳也按捺不住要上阁楼,她草草收拾好睡房卧具,正在换内衣的当儿,忽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一双眼睛,凭感觉,凭背后传来的气息,梅芳便知道那是汉青。
“想死我了!”梅芳浑身酥了,像长跑临近终点,终于捱到了头,兴奋和疲惫糅合在一起,汉青喘着粗气,用嘴唇在梅芳的脖子周围反复摩挲,整个上午,他俩都在床上缠绵个不停,梅芳差一点都忘了做午饭。
第十四章 死神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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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妈妈仔细一看,那张脸痛苦地扭曲着,她忽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93
阿才觉得奇怪,在升旗训练进入关键期的时候,田老师和陆老师却突然不见人影,连喻老师也觉得挺费解。
喻老师近来似乎心事重重,上课的时候时常走神,但她对升旗队的事情似乎比谁都关心,田老师他们一缺阵,她就自告奋勇地顶替起监督训练的角色。
国庆节升旗队的活动已经安排好了,届时解放碑的升旗仪式肯定由和平小学升旗队担纲,和平小学还接受到另一重要任务,就是在升旗仪式过后向首长敬献鲜花,这是一项更加光荣的任务。按照学校安排,该任务将由优秀辅导员带领优秀学生共同担纲,据学校初步研究,献花的辅导员初步选定为年轻的音乐女教师裴芳,裴芳和喻老师同住一宿舍,平时同进共出,情同姐妹,因为两人都十分漂亮,而且有几分相像,故被人们称为姐妹花。毕业于音乐专科学校的裴老师除了会弹钢琴,歌也唱得好,但是在阿才心目中,喻老师与裴老师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喻老师不光歌唱得好,舞也跳得不错,在阿才看来,喻老师与裴老师真有一比。阿才想到国庆节那天他将参加解放碑的升旗仪式,心里暗暗盼望,最好喻老师也一起来,但是喻老师不能参加升旗,那么,她能不能去献花呢?阿才突然有一种想法,希望裴老师能够被喻老师替换下来,他对自己的语文老师有一种偏爱,若是有人问他那两个姐妹花老师哪一个更漂亮,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喻老师最漂亮。”
听说学校是经过一番反复讨论才在喻、裴二位之间选择裴老师带领少先队员给首长献鲜花的,阿才心里为喻老师抱不平,他真弄不明白,学校为什么不选喻老师,难道她不优秀?若不是因为献花的事情,阿才也许永远也不会将这两位同样漂亮的老师放在一起仔细比较一番,他越比较,越觉得喻老师比裴老师强上好几倍,他甚至对裴老师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以至下午最后一节上音乐课的时候,阿才老觉得裴老师无论弹琴还是唱歌都显得十分做作。从一开始上课,这种抵触就一直伴随着他,阿才显得无精打彩,不愿意专心上课,他这些细微变化,也被目光犀利的裴老师发现了,裴老师毫不留情地让他站起来,阿才觉得裴老师很过分,他想,裴老师是否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才倔强地抬起头,咬紧嘴唇,几乎是用一种对抗的态度面对裴老师的批评,这让裴老师很恼火。
“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你这个人!”裴老师平时觉得阿才是个好学生,眼下的情景着实让她费解、伤脑筋,裴老师要是生气,就会抛出著名的口头禅:“莫名其妙!”她的确很生气,下课后,她并不继续理会阿才,而是跟喻老师告状去,她知道,论教育学生,还是喻老师有办法。
每天下午放学后,阿才照例要继续呆在学校参加一小时左右的升旗训练,田老师不在,喻老师就暂时替代。
阿才准备训练的时候,见喻老师径直朝他而来,脸上没有平时的微笑,阿才心想,今天要挨训了。
“告诉老师,是不是家里有事情?”喻老师突然又变得和颜悦色,这让一心准备挨训的阿才心里一阵激动,他想起这些日子里喻老师对他的关心,心里越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喻老师一边,他终于忍不住了:“我觉得你比裴老师强,你应该……”话未说完,他已经哽咽了,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阿才的心里为喻老师感到深深的委屈。
“哎,你怎么这么傻。”喻老师大约是被阿才感动了,连忙掏出花手绢,蹲在阿才跟前替他拭眼泪,“好了,你可是少先队员,别——”喻老师拍拍他的腮帮,又摸抚一下他的头,阿才心里顿觉无限欣慰,他觉得,喻老师就是比裴老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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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学时间送走阿才以后,梅芳不敢马上与汉青见面,她生怕阿才中途又会有什么事突然返回,弄得她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梅芳常有胸闷气短的感觉,她特别害怕突然出现的敲门声,一听见门外传来异常声音,她的心就狂跳不已,她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感情原来是这么累人呀!梅芳算是充分领略了男女之间另外一种滋味,偷情的滋味实在折磨人,又甜蜜又苦涩,这样的滋味本来只可偷尝一口,频繁了就开始沦为负担,偷情有时就像吸鸦片一样,你尝过一次那种刺激之后,就难以控制自己,从而有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梅芳很怕被孩子识破,每天与汉青幽会之后,她都在阿才回家以前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让孩子觉察出自己身上的异常,要是被孩子发现,她简直会无地自容,冷静的时候,她常会告诫自己:别玩了,别玩了,孩子都懂事了,要是闹出什么事,谁能担当得了?谁也担当不了!
这种时候,汉青最能体会时间难熬的意思,情人近在咫尺,而无法自由接近。上午,他已经跟梅芳商量好了,准备第二天开始公开露面,走亲访友,当然,也会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梅芳家“拜访”一下,危险既已解除,就算再客居在她家中一些日子也无妨。
梅芳也想好了,只要对外公开他们之间的表亲关系,料想他人也不致于乱说一通,就算有闲话,孩子知道汉青的身份就可以了,即便将来丈夫金鹏举知道汉青来访客住这件事,他也不应该有什么猜疑,表兄妹之间的关系足以掩饰一切隐情内幕。
世上的事有时像是偏要与人作对为难,梅芳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上课的时间,正想关门,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对面匆匆而来,梅芳刹那间有一种惊魂失魄的感觉,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在梦幻中,便使劲揉一下眼皮,再认真看一眼,那人果然是她的丈夫,他怎么突然就回家了?梅芳心中暗暗叫苦,老天爷啊,你是不是在跟我作对?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一下偏房的门,虽然已经反锁了,但她生怕汉青不识时务贸然出现,这可如何是好呢?梅芳心中焦虑万分,她竟木然地看着丈夫一步一步走过来……没有重逢的惊喜,只有害怕被揭穿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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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兴冲冲地闯进家门,忽然觉得家中气氛不对,妈妈坐在桌旁发呆,满面愁色,乖巧的阿才,料想妈妈肯定遇上不顺心的事,想绕过梅芳身边前往厨房查看晚饭是否做好,他实在太饿了。
“娃儿,你爸爸回来了。”梅芳淡淡地说。
“我爸爸回来啦?在哪儿?”阿才一下瞪大眼睛,兴奋地扑到梅芳的怀里,使劲摇晃妈妈的肩膀,“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咳,你这死娃儿,把我弄痛了!”梅芳显得有点不耐烦。
“爸爸!爸爸!”阿才以为梅芳故意卖关子,或者爸爸跟他玩捉迷藏,便急得直叫唤。
“娃儿,别乱吼,你爸爸刚走。”
“他怎么这么快又走了?他又去了哪儿?他怎么不多待一会儿看看我?难道他不爱我了吗?”阿才像是一下子坠入冰窟隆,顿时心灰意冷,他伤心、委屈、失望,心痛,突然间觉得生活好残酷。
梅芳见阿才仿佛要崩溃似的,马上将他搂进自己的怀中:“娃儿,别犯傻,听我说……” 阿才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前的红领巾,使劲地挣脱母亲的怀抱,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像个男子汉:“我才不哭!”他心里暗暗说,他不由地扮起一种酷相。
梅芳刹那间觉得阿才有了一种成熟,她有了一种欣喜的感觉,心中一下充满了柔情蜜意,她和颜悦色地说:“娃儿,你爸爸有公事先去成都待几天,国庆节就回家。”
“真的?”阿才毕竟是小孩儿,再装老成也会被高兴的事情弄得露出童稚率真,他马上屁颠儿屁颠儿地在屋内蹦蹦跳跳,心里像装满了蜜糖,饥饿的感觉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梅芳见阿才乐到这个地步,心情颇为复杂。从阿才对父亲的依恋之情,梅芳突然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性,负疚感渐渐占满她的身心,注视着因得到父亲归来的消息而欣喜万分的阿才,梅芳觉得自己很难正视她的儿子,但她实在矛盾,对汉青的恋情像蝴蝶迷恋鲜花一样挥却不去,如果这种感情只是一时冲动也罢,得之容易的东西,弃之也许也方便,但恰恰是她与汉青的感情植根在深厚的记忆中,青梅竹马是什么?青梅竹马是一生的情结!它注定要影响,甚至纠缠人的一生。
这天夜里,梅芳并没有如约与汉青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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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爸爸近在成都,过几天就可以见面,阿才兴奋得难以入眠。夜里,梅芳要阿才跟她一起睡,阿才不干了,他觉得应该从此开始真正独立,以便向几天后就可以相见的爸爸表明:他长大了,夜间不怕一人独睡。
梅芳要阿才跟她同睡,表面上似乎是想借此抗拒自己对汉青的惦念,或者说是抗拒内心深处的激情渴望,她没想到,阿才竟然坚持独睡:“娃儿,你还是再跟妈妈睡几个晚上吧,再过几天,爸爸要是回来,你想跟妈妈睡都不成。”
“为什么?”
“床挤不下的!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是的,我都长这么大了,我不能再跟妈妈一起睡了。”阿才显得很坚决,临睡之前,他将自己的东西全从梅芳的卧室清理出来,抱回自己的小房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梅芳依然辗转难眠,虽说阿才已不睡身边,自己有了自由活动的可能,但她还是试图一个劲地抗拒情欲的诱惑。
汉青真是冤家,不时地敲着阁楼的地板,这是最初约定的半夜联系暗号。汉青刚住下不久,梅芳与他发生关系以后,每到夜里,汉青便用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激情渴望,以往,要是梅芳听到这种暗号,身上便要冲动,便要发烧,此时,她却有一种莫名的惊恐,梅芳心中暗暗请求汉青理解她的苦衷,希望汉青安静下来,跟她一样,静静思考一下,体谅她的处境。天花板的敲击声不时响起,渐渐地,每一声都让梅芳感到心惊肉跳,她不怪汉青,只怪自己,在丈夫走后,梅芳答应汉青,今晚再好好相缠一夜,临到事头,她退却了,她望着黑茫茫的上方,心中担忧起了未来,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小偷,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阿才最近已经形成习惯,夜里再困,总会在半夜醒来,他听见了楼上的声音,马上联想到穿黑鞋的脚。有几次他都按捺不住想悄悄起床,跑到妈妈床上,但他最终都能忍住,他不想让妈妈觉得他还是个胆小怕死的小孩儿,也许是老鼠挠爪,也许是猫儿戏耍,阿才这样想,其实是在安慰自己,反正,上面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尽管心中一直以正常想法给自己打气壮胆,但他一想到那天夜里在阁楼床底下看到的情景,便不由地猜测起阁楼上所隐藏的某种秘密。楼上是否真的住着人?妈妈知道吗?阿才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竖起耳朵倾听楼上的动静,楼上的动静间隙逐渐拉开距离,到后来,一直过了很久,那声音便失去了下文,阿才等着等着,竟又睡了过去,他太困了,朦胧之中,他似乎听见一声尖叫,但是强大的睡意硬是把他压入了梦乡的谷底……
紧张工作了一夜的龙飞,刚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床头的电话声震醒了,凌雨琦向他汇报:梅芳家出事了!龙飞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连忙披上衣服,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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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接到中正剑,便知道自己一刻也不能停顿,他马上暗中招来孙海隆,向他发出集合令,全线纠集潜伏在重庆的梅花党徒准备施行“光复之剑”计划。
黄飞虎以为孙海隆是暗中颁发中正剑的人,按规矩,黄飞虎也不能发话询问,黄飞虎心想,在这客栈内惟有孙海隆才可能具备这种身份,黄飞虎因此对孙海隆敬重有加,虽说他向孙海隆发布命令,但内心里还挺把他当一回事,不过,他同时也有了如履薄冰的感觉,这个组织内,真是盘根错节,弄不好谁真有能耐能真通到老蒋那儿。这种格局,又令黄飞虎有一种优越感,因为这说明,梅花党在老蒋心目中的地位果然特殊——绝对的特殊,否则,老蒋才不会把这个组织搞得如此复杂。
二十六号房间马上成了秘密指挥所,一时间各种相关命令和计划安排进展反馈情况相继进进出出,俞特派员出事的情况也接踵而来,黄飞虎闻讯,暗然变色,他找来孙海隆,跟他密商一番,连忙星夜转移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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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梅芳实在无法入眠:她被家庭责任心和个人情感反复煎熬着,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末了,梅芳觉得今夜如此冷遇汉青实在过意不去,她估计阿才已经深睡难醒,就悄然起床,摸索着打开偏房,小心冀冀登梯上阁楼,进了房间,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轻声叫道:“汉青。”
阁楼黑乎乎的,一下子看不清四周情景,要是往日梅芳这般叫唤,平时保持警觉的汉青就会亮起手电筒给梅芳一线光明,孰料,汉青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梅芳以为汉青睡熟了,也难怪,这些日子,汉青整天担惊受怕的,几乎没睡过什么安稳觉,也许他真的太累了,梅芳充满爱怜地想。她悄然摸到汉青的床前,想坐在他身旁静静待一会儿。
这时,月亮刚好钻出云层,给阁楼投进一些亮色,苍白的月光,照在汉青的脸上,梅芳仔细一看,大吃一惊,那张脸充满痛苦的神情,梅芳忽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汉青的脸颊,像是触火一般,一股令人畏惧的热量烫得梅芳大吃一惊,汉青无力地歪过脸,十分无助地投来乞求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生存的渴望,他已经不会说话。
白天汉青跟梅芳谈起这几天处境时,提到若遇到危险,就在窗外挂起一件白衬衫。
也巧,龙飞设在梅芳家附近的监视点尚未撤走,值班的公安看见对面阁楼窗外挂起了白衬衫,便知有异常情况,马上通知凌雨琦。
龙飞来晚了一步。
汉青刚送进医院就断了气。
龙飞揭开盖在汉青遗容上的白床单,默默注视他脖子上奇怪的伤口,心里想:他到底是被什么伤害致死的?
第十五章 奇怪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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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紧张地躲在墙根爬梯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探头窥视,隔墙邻家的那一对老夫妻已经从暗井中搬出一小箱东西……
阿才尿急醒来的时候,天快要亮了,他发现偏房门豁然洞开,他胡乱地在客厅尿盆里撒了泡尿,他先去妈妈房间看,发现梅芳不在,他又对着厨房方向大喊:“妈妈——”依然无人回应,他冷静下来,发现客厅桌子上放着一件未完工的绣品,这情形,使他回忆起不久前半夜似梦非梦的遭遇,尽管他努力保持镇静,但因为妈妈不在,家中只有他一人,阿才心里还是感到十分胆怯,他正犹豫着是否再进偏门上阁楼查看一番,客厅大门忽地被推开了,阿才回头一看,原来是妈妈,梅芳显得疲惫不堪,她无力地用身体的重量掩上门,再踉踉跄跄地挪动脚步挨着桌子落座下来。
阿才惊讶地往后退,不知妈妈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芳忽见偏房木门大开的模样,整个身子像弹簧反弹似的猛然起立,迅捷地奔往那木门,砰地一声将它关上,她回头看一眼阿才,示意他回屋去。
阿才十分讨乖,料想家中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妈妈既已回家,也就好了,此刻,他也不想多问,但是,埋藏在他心中的疑问,却不可抑制地又长大了许多。
最近这些日子,阿才变得特别敏感,梅芳曾开玩笑地对他说:“你怎么老盯着妈妈看,是不是怕妈妈把家里的东西给偷走了?”
“偷?妈妈你说你想偷东西吗?”阿才摇晃着梅芳的手臂,“那么妈妈你把我给偷走吧!”
“偷你干什么?”
“你把我偷走了,我爸爸就会马上赶回家来找我!”
梅芳听罢,心里一震,原来,这孩子那么想他的爹!
“怎么样,怎么样,妈妈你偷人吧!”阿才兴高采烈,闹出了疯狂劲。
梅芳一听,怎么这句听起来不对呀,她当时就沉下脸来:“你胡说什么呀!”梅芳一着急,竟重重地推了阿才一把。
阿才傻了,他不知道妈妈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妈妈她又怎么啦?阿才立刻变得安静下来。阿才黄昏放学回家的时候,恰好看见田老师和凌阿姨他们走出他家。
回到家中,阿才发现偏房的门被两根木条横钉死了,他想,阁楼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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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芳很自责,她觉得汉青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夜里她主动先上楼,也许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
据医生说,汉青脖子上的伤口可能是动物的齿印,但也拿不准,也可能是一种奇怪的利器,但不管是何物,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带有剧毒。
这是一起令人奇怪的无头案,若说汉青是被动物咬死,那它会是什么怪物呢?大约除了毒蛇,没有哪一种动物的牙齿含有剧毒,要是说那是一种未知的利器,那么,汉青手中的军火图既然已经被盗,还有谁会对他感兴趣?
龙飞一时无法猜透其中的隐情。
似乎是忙上添乱,龙飞正聚精会神对付梅花党的时候,怎么偏偏竟出了汉青遇害事件,龙飞觉得,此事是否也和上次有人偷闯他宿舍住处一样,企图让他分心?
龙飞考虑一番,觉得目前还是应该排除干扰,全力以赴处理梅花党问题,他让凌雨琦负责汉青遇害一案。
俞敏声一伙在射杀登船检查的两个公安战士之后,沿长江下游拼命逃窜,后来,那艘客轮虽然最终被截获,可是公安人员登船一看,上面竟无一人。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船上的匪徒早已借着夜色的掩护,弃船泅水潜逃。这伙匪徒训练有素,个个都是梅花党的精英人物,让他们逃脱掉,无疑将给下一步工作带来巨大压力,他们个个都可能是不小的隐患。
还有更令龙飞伤神的问题,万隆客栈那边,黄飞虎突然神秘失踪。
负责监视的路明急得直挠头,这是他近期内第二次被敌人耍弄,路明向龙飞汇报时,都不敢抬头正视龙飞。
虽说眼下头绪万般,但龙飞心里冷静得很,他知道黄飞虎再狡猾都不会彻底逃得了他的视线,因为,这帮匪徒还需要根据军火图去获取炸药。
龙飞早已根据军火图在各个相关地点设下暗哨,只要有人出现在现场,就会被龙飞及时掌握。
然而奇怪的是,各相关地点居然毫无动静,附近连可疑人物都未曾出现。按说,狡猾的匪徒在得到图纸之后,肯定会对有关地点做一番探寻勘察,这种若无其事的安静状,让龙飞觉得十分蹊跷。
龙飞越来越觉得,这黄飞虎比以往更加狡猾,其诡诈程度似乎已经不亚于白敬斋了。
在解放碑附近的一处教堂的秘室内,白敬斋摆弄着一张电文,发出一声冷笑。
白敬斋虽说也掌握到军火图秘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特派员竟撇下了他把他晾在一边。老蒋已经正式通知他不要再跟黄飞虎较劲,一切以党国利益为上,绝对服从特派员决定,这让多年以来一直以梅花党老大自居的白敬斋觉得很没面子。
老蒋似乎为了安抚白敬斋,不使他有被冷落的感觉,随即发来密令,要白敬斋重点准备在解放碑搞暗杀活动,这样一来,就有两套人马分头针对解放碑,为的是保证万无一失。
处理掉廖眼镜之后,白敬斋就藏身在教堂内,虽说此次有特派员督战,但白敬斋毕竟是梅花党头目,自有一帮人马愿意听从他调遣。本来,一旦掌握到军火图,他就可以向老蒋讨要“光复之剑”计划指挥权,但没想到特派员另有主意,暗中又给老蒋另一个说法,深谙官场之道的白敬斋这回忍了,在关键时刻,白敬斋尤其懂得收敛城府,他这稍微一忍,事情果然又有了转机,老蒋让他重点对付解放碑,就是对他的肯定。看来,关键时刻,老蒋还是要想起他的,白敬斋一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一种满足感,他觉得,即使这次让黄飞虎主持“光复之剑”计划,他的地位也一时不会受到动摇,只不过的确有一些面子无光。
安排白敬斋进教堂的是教堂司仪司马祺,司马祺不是梅花党徒,但也是当年戴笠一手栽培的军统高级特务。司马祺有个女儿叫司马慧琴,在一家医院工作,巧的是,她就是最近正跟伍登科谈恋爱的那个女护士。
司马慧琴很单纯,她压根儿不知道父亲的秘密身份,在医院里,她是个技术骨干,还是个中共预备党员,这对司马慧琴来说,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一般情况下,党员背景要求十分纯洁,就是教会家庭出身,入党也往往会遇到困难,这主要是因为司马慧琴在工作中表现太优秀了。
司马慧琴是在一次去部队医院参加一个短期培训班时认识伍登科的,医术高超、外表又温文而雅的伍登科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像,说起来,他们认识已有不少日子,只是最近他们的关系才开始升温。
伍登科上回执行完白敬斋吩咐的任务后,有整整一天时间都处在极度不安之中。本来,肢解尸体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偏偏这回,他处理起来特别费劲,事后他明白,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不是来自那个死者廖眼镜,而是源于这个活人白敬斋。伍登科在想,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落得像廖眼镜一样的悲惨结局?伍登科想,自己虽说在香港有巨额存款,在大陆有高级职位,但是,人生的欢乐他还没有享受过,尽管白敬斋曾经跟他描绘过花花世界的极乐图,但对他来说,至少眼前那都是属于虚幻,属于墙上画的饼,对他来说,最现实最实际的欢乐,莫过于那个名叫司马慧琴的姑娘。
本来,长期以来过惯了平静的医生生活,伍登科以为这辈子就要被台湾那边遗忘了,在大陆,身为部队医院副院长,又是一名高级文职军官,他的地位应该挺不错的,可是白敬斋的一纸密令,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自从他最初接到命令要暗杀廖眼镜那一刻起,伍登科知道,原来,他实在算不上一个体面的人,连一个人都不算,顶多只能算是一件工具而已。受过高等教育的他,能够理解人的价值,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与木偶没有什么区别,白敬斋走后,一连几天都没跟他联系,这种寂静让伍登科难忍,他不知道白敬斋下一步要他干什么,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自己用手术刀割开手腕,让鲜血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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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给黄飞虎中正剑的人并不是孙海隆,而是万隆客栈的老会计石翁生。石翁生住在附近,平时并不常来万隆客栈,身材瘦小的石翁生在外人眼中实在不起眼,他走起路来蹑手蹑脚,总爱贴着墙根,平时难得说话,仿佛一个隐身人。实际上,连孙海隆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石翁生的地位既像掌玺大臣,又似财务总管,他另外掌握着一笔巨额经费,不到非常时期,他绝不露面。
如果梅花党也分地方派系和中央派系的话,那么,石翁生无疑是地方派的元老人物。像黄飞虎、白敬斋这样的中央派头目,到关键时候,还必须靠他这样的地方派元老。石翁生原系中统要员,是老蒋暗中让人将他安插在梅花党重庆地区组织的,这件事足以说明,从梅花党成立之日起,老蒋就对之倾以特别关注。
石翁生掌握的经费主要是金砖、金条,还有不少银元,数额之巨,在台湾那边,有大陆小金库之称。实际上,梅花党在大陆的活动经费,有不少都是间接地从石翁生手头分发出去的:借助客栈的便利,利用长江交通,分往各地梅花党组织。这个秘密连白敬斋、黄飞虎都不甚了解,这就是老蒋的高明之处。军争兵法之中,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之说,足以明确经费之重要。老蒋深谙其中要害,他平时不大搭理白、黄之争,只是从钱这个字上就足以束缠梅花党的手脚,真可谓操纵高手精通幕后之术。
说来奇怪,这个金库居然就设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普通民居宅院内,看守的人只有三人,除了石翁生,还有他老婆,以及一个老门房。
石翁生的老婆蔡姑虽然年愈五十,但却是个身手敏捷的太极高手,莫看她一身老态,动起拳脚,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也不是她的对手。那个名叫朱登云的老门房,虽是个哑巴,却也并非等闲人物,他早年在嵩山少林习武,后来被军统吸纳进暗杀机构,不光功夫高强,枪法更是十分了得。如果以为这金库就靠这三人来守护,未免让人觉得太草率了,实际上,还有一支秘密队伍——一支从不轻易与外人接触的特殊护卫队。
先说说金库,金库设在地下洞穴中,无数的金砖、金条和银元分装在不同的铁皮箱内,铁皮箱按不同种类分开叠成一排一排。
金库的出口是一眼枯井,外表没有什么设防,只有一个不显眼的井盖压住,若是以为可以随便进出,那可是大错特错,除了地面上有二位武艺高人把守,地穴中更有一群杀手级的特殊卫队,日夜防范不速之客,这支队伍的成员,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竟是一群硕大无比的巨鼠,这群巨鼠不怕人,只怕一样东西——猫(一只浑身通黑的变种暹罗猫),平时,若是需要入地穴金库,就要携带上那只黑猫,黑猫只需往地上一站,硕鼠就会乖乖地躲到角落不敢动弹,若是外人胆敢下来,即便他带有别的黑猫,也一样会被那一大群硕鼠咬得体无完肤,岂止如此,顷刻间便会被那一大群如狼似虎的硕鼠啃得只剩一堆白骨,这就是这个秘密金库的安全保障。
硕鼠平时不吃一般素食,只吃活鸡活兔等荤味,个个凶残刁钻,行动十分敏捷,枯井井壁光洁,井口压有密封盖,平时硕鼠难以出井,人若想进出,也只能借助扶梯上下。
曾经有个厉害的小偷,无意中窥得井中机密,他以为里面藏的只是一般家庭的金银财宝,便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自恃技艺高强,无声地翻墙跳进院中,悄然揭开井盖,用绳子将自己吊入井中地穴,双脚刚落地,就被一群硕鼠团团围住,他只来得及惊叫半声,便一命呜呼。
102
梅芳突然晕倒,病卧床上。
一整天梅芳都没有食欲,傍晚时分,梅芳强打精神照顾阿才吃晚饭。
“妈妈,你怎么啦?”阿才见梅芳气色欠佳,一副委靡不振的模样,心里不禁担忧。
梅芳没有反应,她处于恍惚状态之中。
“妈——我跟你说话呢!”阿才放下碗筷摇晃一下桌子。
梅芳这才反应过来。
天花板上方忽然发出沙啦一声,梅芳的耳朵都快要竖了起来。沉默了一阵(阿才也屏息静听)天花板忽又传来一声嚎叫,接着轰隆隆的打滚声,原来,又是野猫在胡闹。
“快,吃饭!”梅芳好像舒缓过来,轻声催促阿才,她的声音,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像是走过一段艰难路程,精疲力竭,她说话的时候,一边吃力地站起来,一手扶住椅背,还未完全站立,忽然身子一软,便一团烂绵花似的瘫倒在地上。
这天晚上,凌阿姨闻讯过来照顾妈妈,她跟梅芳睡一屋。
医生说妈妈“没什么大病,只是疲劳而已。”极度的疲劳?阿才不明白,疲劳有这么厉害?难道疲劳也是一种病?哼,只是疲劳而已,没什么大病?瞎扯!阿才觉得,妈妈可能是生病了,大人们那么说,也许是为了哄他,因为,凌阿姨问起过他参加升旗训练的事。
半夜,阿才又尿急而醒,若是家中没有外人,他肯定就在客厅往便盆撒尿,他掏出小鸡鸡刚要解手,忽然想到家中还有凌阿姨。
凌阿姨好像也听到阿才的动静,从门后探了一下,这让阿才更觉得不能擅自在屋内小解,他觉得,如果那样的话,凌阿姨一定会在心里嘲笑她胆小,凌阿姨跟喻老师、田老师都熟,要是话传出去,影响不太好。阿才把这事情看得很严重,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和独立,阿才冬冬冬地跑往后院厕所,他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也奇怪,这么一跑起来,他的胆子真的壮大了好几分,是因为凌阿姨在家中吗?总之,这几天,家中只要有外人在,阿才就变得大胆,就比如说,那天夜里他独闯阁楼。
阿才撒完尿,忽然听见隔墙有动静,阿才警觉起来,连忙悄声移动至墙根,继续探听,他又听见扑哒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这声音,刺激了阿才的好奇心,他屏住气息,悄悄扒着墙,借助一块大石头,慢慢登上去,偷偷探头一看,却见一个黑影守在隔院远处的墙角,那黑影不时四周张望,显得一副警惕。
阿才大为惊讶,这人是谁呢?
阿才忽然觉得脚下在晃动,原来大石头跟地面有间隙,蹲上去不安定,其实,阿才心里紧张,紧张得脚都在颤抖,只不过,他不愿意承认,他心里认为那是石头害怕了。
站久了,阿才心里开始发虚,他又不敢轻易离开,怕脚下的石头不听使唤,乱响一通,暴露了他的行踪位置,给他带来不祥的后果。
阿才就这么紧张地扒墙头,足足有十几分钟,阿才发现那黑影又蹲在地上,像是寻找什么。
这时,阿才看见了奇怪的一幕,地下,冒出一条黑影,从身体的姿态来看,像是隔墙的那个老太太。然后,又上来一条黑影,毋须多想,那人是老太太的老公。原来,那个角落有一个暗洞或暗井。
借助微弱的夜光,阿才辨认清楚,那一对老夫妻已经从暗井中取出一小箱东西。
忽然,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狂扑上来,吓得阿才连忙低下头,躲在墙根下,他紧张得不得了,简直吓坏了。
“喵——”原来是一只猫,一只黑猫,那只黑猫,此刻正悠闲地在墙头散步,像一个霸道的公子哥。阿才稍稍松一口气,但心里还是紧张得要命,生怕黑猫发现了他,并把他的位置给出卖了,幸好,幸好个屁,那黑猫虽然不作声,却在阿才头上撒了一泡尿,哇,臊味,臊得很哪,那可恶的黑猫放松完毕,小屁股一扭,满足地又在墙头漫步开了,过了一会儿才跳回自己的院中。阿才这才松一口气,极其放松地靠在墙根上,这时,他突然又有发现,发现墙根同侧的另一边,趴着另一个人,那人是谁?
103
俞敏声失去联络,引起台湾方面极为不安,老蒋密令黄飞虎,要他加快步伐,做好准备工作。
黄飞虎又转移到郊外寺院中,但他只待一夜便觉得那地方远离市中心,虽然安全隐蔽一些,但是却多有不便,工作效率更要差一大截。市区内也有几处地方,但细想一下,都觉得不大可靠,他正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老雕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黄飞虎琢磨一番,眼珠子一转,喜上眉梢,猛拍一下大腿:“中——”他觉得老雕的这个建议还真是切实可行。
按约定,第二天中午,他要派老雕先去解放碑附近接收一个装有金条的箱子,黄飞虎心想,不如马上做好再转移的准备。
当下黄飞虎就吩咐老雕带上必要装备:备用电台、枪支和另外一些特殊设备,往城里移动。
俞敏声在泗水潜逃中被一股激流卷走,队伍到了岸上,孙海旺发现少了特派员,大为惊恐,他正准备拿二位负责贴身保卫特派员的随从问罪,却发现他俩也不见了。原来,这二人当时也被激流一起卷走。
孙海旺觉得事情变得很严重,按照上峰交代,他是要用性命来保证特派员的安全的,如今他怎么交代?
那些手下也没有退路了,事情已经暴露,他们个个都回不得家,往日的职业掩护都已经彻底失效,大家都在等着孙海旺拿主意。
孙海旺心想,目前办法只有一条,那就是先分开行动潜回市区,到万隆客栈秘密集中,看看他哥哥什么意见,然后才好安排下文。
104
阿才眨巴一下眼睛才看清楚,墙根那边的人竟是凌阿姨。
凌阿姨朝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作声,也别动。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隔墙那边再也没有声息,阿才见凌阿姨发出另一个手势,才敢随同她悄然引退。
凌阿姨悄声叮嘱他,不要跟任何人谈起这件事,就装作不知道一样。
这个要求让阿才觉得很奇怪,虽说,做起来不是很难,但是,他觉得似乎这样做没有什么理由可言。
凌阿姨似乎看出阿才的困惑,像是迫不得已,才跟阿才亮出身份,她是公安局的警察!但是凌阿姨最初是这样跟阿才对话的:
“你是少先队员吗?”
阿才点点头。
“那么,你一定会唱少先队之歌?”
阿才又点头称是。
“那支歌的开头怎么唱的?”
阿才突然变得态度端庄,他轻轻唱了第一句歌词“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凌阿姨问阿才:“那么,你怎样才能做一个共产主义接班人?”
阿才虽然心里纳闷,凌阿姨问这些话干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听党的话,做党的好孩子!”
“这就对了,你能做到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从身上掏出工作证,聪明的阿才一看那照片上穿警服的凌阿姨,似乎一下明白了,他顿时对凌阿姨肃然起敬,“能,我一定能够做到!”他决心替凌阿姨保守这个秘密。
这天夜里,阿才兴奋得要命,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阿才善于动脑筋,他马上从凌阿姨身上联想到田老师、陆老师、喻老师,他猜测,他们是否也是警察呢?田老师像,陆老师也像,但是,喻老师不算,那么,喻老师会是什么人呢,他想到最后一个问题,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喻老师就是喻老师,她不必像什么,要是一定要说她像什么,那么,喻老师就像是个电影演员,当然,是一个漂亮的电影演员!
105
孙海旺下达完命令,忽觉有所不妥,贸然让大批人员前往万隆客栈,恐怕太引人注目,他连忙通知手下,先陆续前往郊外一处山间洞穴藏匿起来,自己则带一贴身护卫前往万隆客栈,直入经理室。
早已听说特派员失踪消息的孙海隆,一见胞弟突然出现,大吃一惊,他连忙关上门。
“你疯啦!赶快给我离开。”听罢孙海旺简要介绍有关弃船潜逃的事件,孙海隆好像意识到有危险,赶紧打开室里墙角的地板,里面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往远处一处闲弃废屋。
“滚,快滚!”孙海隆厉声说道,“你真是疯了,就不怕有人跟踪。”他又低声跟孙海旺说了几句,孙海旺使劲点头。
孙海旺意识到严重性,连忙带上随从,像耗子一样钻入地下。
孙海隆关好洞口,重新掩饰一番,这才小心打开门,往外探视一番,见无异常情况,才略微放心。
孙海旺的行踪已经被外面负责监视的我公安人员注意到了,他一边严密监视,一边通知身边战友通报上级。
路明得知情况后,在当地街道配合下,以检查安全的名义去敲经理室的门。
孙海隆把自己关在经理室内独自思考,黄飞虎的突然撤离,让他有一种危机感,干他这一行,危险迟早会出现。
孙海旺走后大约半小时,有人登门造访,来者是街道干部老陈和另一陌生人,老陈声称检查安全防火问题。
“这是区里的蔡科长。”老陈向孙海旺介绍陌生人,这个蔡科长,其实就是路明乔装打扮的。
路明暗中观察一下,见这室内一目了然的,没有什么其它藏身之处,不禁暗生疑窦,如果确实像侦察员所言,那两个可疑人物进去以后再也没有出来,那么,他俩到哪里去了?莫非有上天之神功?
路明看看天花板,上面严严密密,没有出口,他又想,难道他有钻地之鬼技?他又注意打量一下四周地面,他的目光,突然闪过一种异样的神色,但他马上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装腔作势地跟孙海隆吹了一阵子。
孙海隆见来了不速之客,心中十分警惕,老陈是他的老相识,孙海隆并不在意,这个蔡科长是初次见面,他心中没谱,在这样的时刻,孙海隆不敢掉以轻心,他也暗中观察这个蔡科长,他觉得,这个蔡科长目光中充满锐气。
第十六章 阁楼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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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声音,阿才不禁往妈妈怀中躲去,阿才妈妈这回也真害怕了,莫非这楼真有鬼魂……
从阿才家阁楼上往远处看,解放碑近在咫尺,阿才的家和学校、解放碑之间,构成一个三角地带。
临近国庆节,梅山路一带成了治安卫生重点检查区域。每天,街道居委会的干部都要逐街逐巷检查,平时不大露脸的派出所民警,也频频出现在检查队伍中,这似乎也让人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节前气氛:既庄重其事又紧张有备。
这些日子里,无论居委会还是派出所,都出现了不少新面孔,这让阿才觉得很新鲜。每当这些新面孔出现在阿才家周围时,阿才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眼神中都带有一种特别的关注。梅山路一带悄悄传开谣言,说是这一带又开始闹鬼了,左右邻居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要是遇见阿才经过或走近,总会中断话题,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着阿才。敏感的阿才隐约觉得他们的话题似乎与他家有关,但是谁也不肯告诉他,即便是邻家小孩儿及文竹姐,似乎都对他讳莫如深。阿才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他实在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对待他。原先,文竹姐偶尔也会上他家玩,现在,阿才的玩友们几乎绝迹于他家,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像催化剂一样,迫使阿才在思考中成熟,阿才隐约感觉到,左右邻居以及他们的小孩儿对他的态度,很可能跟自己家中近来发生的一些怪事有关,但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阿才想起书上看到的一些词语,比如:隔墙有耳,没有不透风的墙。从前,阿才对这些词不甚理解,现在,他似乎领略到其间的含义,但是,这些邻居又何必要疏远他呢?这是让阿才最费解的事情,直到这天中午,发生一件事情之后,阿才略微深入地明白一些缘由。
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阿才边走边低头踢一个破铁罐,他兴致勃勃地一路玩耍这种游戏,临近家门口时,不经意之间,他踢出去的破铁罐踢到前面一群同样回家吃饭的同学当中,大家回头一见是阿才踢来的铁罐,个个都像见到瘟疫似的躲开,这首先就让阿才感到一种冷漠的气氛,阿才心中特别来气,继续踢铁罐的时候出脚特别重,这一脚,可真是到位,那铁罐一下子撞到杨二娃后脚跟上,杨二娃回头一看,发现是阿才脚下踢出的东西击中了他,他便跳将起来,惊叫道:“哇,我霉死了!”周围的人不怀好意地窃窃私笑,个个都躲到一边。
若是遇上别的同学这么说,阿才也许不太会计较,因为,毕竟是他把铁罐踢到人家身上的,可是,杨二娃如此嘲弄他,阿才就受不了了,他极其生气地奋起直追,不料脚下一磕,竟绊倒在地,四周的同学见状,个个哈哈大笑,阿才屈辱极了,挣扎起来的时候,杨二娃已经逃之夭夭。
阿才一下子意识到,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之内,同学们对他的态度有了奇怪的变化。他孤独地在站在街道中央,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往日的群体给抛弃了,总之,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阿才——”有人高声呼唤,阿才回头一看,发现是凌阿姨在他家门口喊他,刚才的那一幕,都被凌阿姨看到了。
阿才拍拍自己的衣服,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不该跟杨二娃计较,啊呸!真的不该跟那个傻儿计较。他突然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些人都不配如此对待他,因为,他的确跟他们不一样,他是个小大人了,不再是一个整天只懂嬉闹玩耍的小小孩儿。他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净是跟大人们打交道,顿时觉得,自己要比普通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他不再是一个少不谙事的孩子,昨天夜里的遭遇让阿才产生一种成熟感,他觉得,自己已经跻身于成人队伍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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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老师特别热心升旗队活动。这些日子,她俨然成为升旗队的核心人物。
有喻老师相伴,阿才觉得升旗训练变得更有意思,漂亮的脸蛋,总会给人愉悦感。
喻老师好像耳朵特别灵敏,学生家中的事,她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可能是同学私下里爱跟她说悄悄话,也可能她有特殊本领,阿才母亲生病的事,很快就让喻老师知道了。
阿才被杨二娃羞辱后,怀着一肚子的委屈,刚跨进家门,喻老师就紧跟着来了。跟她随行的,还有音乐老师裴芬。
正在客厅的凌阿姨看见来了两位老师,像个热情的女主人代为招呼,但是喻老师似乎对凌阿姨又出现在阿才家中感到某种不适,她的脸上掠过一道吃惊的神色。
阿才很敏感,他觉察到喻老师的表情变化。
阿才再注意观察一下凌阿姨,发现凌阿姨对喻老师她们的到来也流露出某种惊讶。按说,班主任关心学生实属正常,可是细心的凌雨琦觉得喻老师对阿才的关心似乎超乎寻常,她觉得与其说喻老师格外关心阿才,莫如说她异常关注阿才的家,女人天生有一种敏感,往往能够从些微迹象中看到事情内幕,这就是直觉,直觉往往不讲究理性,却常常像无形的刀子一样直抵本质。凌雨琦就是用直觉这把刀,试图剥开喻老师的外在表情,在这些非常的日子里,她不能不对时常接触阿才家庭的人有所戒备,如果她不具备这种意识的话,那她就不配做龙飞的得力助手。
虽说雪月醉酒图已被盗走,汉青也死了,龙飞感觉到,梅山路十三号的事情,仍可能尚未了结,他的这种猜测跟直觉没关系,不像凌雨琦她们这些女人擅长直觉并有时会靠直觉看问题,龙飞的这种见解有个根据。
前些天,龙飞秘密了解到十三号住宅后院的背景来历:当时,出面买下那个后院的人,是一位大商人,但这个住所并非豪宅名居,按常理,似乎并不值得那个大商人去购买。龙飞经过调查,弄明白,后来这个商人暗中又将这房子转给了一个当时的秘密社团青衣社,青衣社这个秘密组织表面上是艺人团体,背景却很复杂,既有进步人士又有反动分子,大家只 因为艺术爱好才聚到一块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处房产又转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手中,这个人就是眼下的房主,房主姓石。
据重庆公安局负责反特机构的负责人白景明介绍,曾经有一段时间,有群众举报,姓石人家常有身份不明人物进进出出,后来经过调查,又没有发现更多的疑点,此事虽说已不了了之,但是一经龙飞过问,白景明还是记忆犹新。
龙飞是在汉青死后开始注意到周围住家的,他不愿意放过任何疑点,出于一种特殊的嗅觉敏感和高度的责任心,他要凌雨琦他们继续留守该处。当然,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或者说更现实的需要:国庆节那天,将有中央领导人在重庆解放碑参加活动,在此处设个工作点,也是必要的。
梅芳一生病,消息便传到龙飞耳中,他觉得十三号住宅尚有未解之谜,让凌雨琦继续接近梅芳将是一项必要的安排。
经过一的天休息,梅芳的身体好多了,她见凌雨琦忙前忙后地帮着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喻老师她们走后,梅芳也催促凌雨琦回去休息,别这样长时间陪伴她,她觉得自己能够顶得住汉青之死给她带来的打击。
凌雨琦想,长时间守在梅芳家中,可能也会给工作带来不便,不如退到秘密地点,跟十三号住宅保持一定距离,已经有人在四周秘密蹲守,若有什么意外动静,也都在掌握之中,可以及时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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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碑附近,一家名为仙人居的茶馆的二楼上,在一处临窗位置的桌前,坐着一位身穿黑衣、头戴鸭舌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的汉子,那人将帽檐压得低低的,一眼望去,难以马上辨清他的面目,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楼下茶馆前的那条街道。
他要的那壶茶都快要凉了,可是他还没喝上几口,伙计几次上前问他是否需要添水,都被他摇手拒绝,他甚至都不看一眼伙计,只顾自己瞧着窗外楼下的街景。
他的周围有几桌都坐满了茶客,茶客们一边喝茶水,一边大摆龙门阵,而这位孤独的客人,竟似充耳不闻旁边的事,颇有耐心地守着自己的视线。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这位客人开始不断抬腕看手表。
过了中午十二点,这位戴墨镜的汉子显得有些着急了,他反复搓着自己的手掌,试图掩饰内心的焦虑。
不远处同样靠窗的一张桌前,也有一位客人独坐一桌,那人手拿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伙计见这个看报纸的客人半天没有续水,便主动上前。
这人警觉得很,一听见有人趋近,便迅即放下报纸,投出一道警惕的目光,其间既包含紧张,又带几分凶狠。
这人就是黄飞虎。
那位戴墨镜的汉子正是老雕。
黄飞虎和老雕,都在此处等候送经费的密使。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终于有一辆蓝色篷罩的三轮车出现在茶馆门前,拉车的车夫是一位身强力壮的汉子,胡子拉碴。车上坐着一位五十开外的男人,那人就是石翁生的助手朱登富,他已经经过化装易容。
朱登富身穿一件灰布衫,头上戴一顶作为标志的黑色礼帽,他的脚边放着一只小皮箱,小皮箱内装有作为经费之用的黄金条。
老雕识出约定标志,眼睛一亮,回头对黄飞虎悄悄示意了一下,便独自下楼接应去。
老雕跳上车,与朱登富并排而坐,佯装搭顺风车,他们正准备交接的时候,忽然发生一件意外事情,一辆正在道上行驶的三轮摩托车,突然失控,一头撞在蓝色三轮车的屁股上,将三轮冲出好几米之外,车夫跌一边,车上的两人也各倒左右,那只装金条的箱子随着冲撞力的惯性抛在更远的地上,只听哗地一声,小皮箱竟炸开了,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赫然出现在路边众多行人的眼皮底下,人们都觉得眼球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个个惊讶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箱子里掉出来的竟然是黄金,嚯,这么多的黄金呀,从来没见过,足够一个人挥霍十几辈子!
路边的观者一下子骚动起来,眼看一场路人哄抢黄金的事件就要发生,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忽然冲出一帮治安巡逻队的老头们,他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有的在皮箱四周围起环形保护圈,有的去扶助被撞倒的人,车夫伤得不轻,卧地不起,老雕和朱登富两人皆是身手不凡的人物,方才只觉后面一阵风逼来,他俩均做出相同反应,腾身一跃的时候,恰好所乘坐的车已被冲撞得远远的。他俩落地的时候,都磕碰了一下脚筋骨,两人都过了一会儿才努力站起,他们接近皮箱的时候,那四周已经被老人巡逻队控制起来了,老雕和巡逻队员交涉,要取回自己的箱子,老人们个个不让,因为,这么多的金条实在是可疑之物,他们非要老雕他们到派出所说清楚,其中一个为首的老头儿声称,他们也没有权力发还如此巨额的黄金财富。
有人已经暗中报警,附近的公安人员很快就赶到了。
老雕和朱登富见势不妙,一不做二不休,连忙拔腿就跑。
这阵势让老人们大为吃惊,他们更加料定其中有鬼,闻声而至的民警见状,也加入追赶缉拿的行列。
朱登富慢了半拍,被围追阻截的人群横腰拿下,虽说他有一身非凡功夫,无奈面对人多势众的对手,施展不开拳脚,眼看要被挨绑,但他不甘束手就擒,忽然低头咬一下衣领,顷刻间兀自倒地,脸上的肌肉顿时扭曲成一副狰狞之状,他口吐白沫,四肢猛然抽搐一阵,便一命归西,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得连连后退。
受伤倒地的车夫被抬上另一辆三轮车,在民警的监护下,直奔附近的医院。
茶馆前发生的这一幕,被楼上沿窗而坐的黄飞虎尽收眼底,他仰天长叹一声,重重地擂一下茶桌,桌上的茶壶、茶杯惊跳了一下,左倒右歪,不甚惊扰的小茶杯,先是横倒在桌上,然后再滚至桌边,当地一声,坠在地上,碎了!
四周的茶客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黄飞虎见伙计应声而至,知道自己严重失态,赔偿是免不了的,他也不多说,从身上摸出一张两元版的钞票,往桌上一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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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慌不择路,一路上见缝插针,逮空便钻,逃至一小巷中,见四周无人,便腾身一跃,翻墙跳进院内,他定睛一看,不禁惊讶万分,自己竟逃进十三号住宅的后院内,他看见阁楼的后窗开着,顿时灵机一动,便像壁虎一样沿一隐蔽路线攀援而入,潜入阁楼之中。
阁楼内光线暗淡,有一股凝重阴气,而老雕却觉得,临时藏身此处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他想,反正自己也有点累,不如就在这里暂歇一气,待天黑的时候再作打算。
老雕逐渐适应了室内光线,开始巡视一番四周环境,到这里,他算是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前些日子,他日夜盯守这地方,并且两次冒险潜入阁楼,终于获得军火图,原本该有一番成就感,今日之事却无端被意外车祸搅黄,心中甚是郁闷添堵,又临此地,他反而觉得压抑。从前的成功与今日之失手一比较,老雕便有不堪回首的感觉。
茶馆门前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解放碑一带的大街小巷,一时间,各种传言都有,不同版本分散在不同角落。有人说,那是一笔从银行金库盗来的财宝;有人说,那是一笔不义之财;更有离奇的说法,说那是从旧总统府发现的珍藏,但不管那一种说法,都离不开有关现场死人的话题。
在梅芳家门口附近,也有人聚众议论这件事,老雕听见楼下路边人声嘈杂,细听,知道与他接头的人已经服毒自杀,他暗中叹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命大,因为,如果被共产党抓住,他也得想办法自尽。在这种紧要关头,一切以保守秘密为上,若没有勇气自杀,不光会被认为是懦夫,更要受到与叛徒并无二致的待遇——严厉制裁(也就是处死)。
“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梅花党组织内部一条铁的纪律,躲避公安缉捕时拒捕自杀成仁者,其家属往往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抚恤金。老雕呢,目前光棍一个,无牵无挂的,他既不想成仁也不愿被抓,凭他的一身好武功,要想逮住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老雕有过多次成功脱逃的经验,像这种躲藏避风的经历对他来说,简直就像猫鼠之间玩的游戏。对他而言,飞檐走壁的玩意儿,真是小菜一碟,老雕自恃武艺高强,在很多情况下,往往不把普通公安人员放在眼里,可是这回,他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110
车夫伤势不重,只是摔断小腿,龙飞辨认出来,那人就是时常停留在万隆客栈附近候客拉活儿的车夫。他觉得车夫身份可疑,就通过组织关系为车夫安排单间病房,对他秘密审讯。开头,车夫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普通车夫,与携带黄金的乘客素不相识。
龙飞心想,如此巨额的黄金,那个死者生前怎会贸然叫上一位陌生车夫为他服务,他那锐利的目光,紧逼着车夫的双眼:“那么,你是在哪里拉上他的?”
车夫眼珠一转,想了一下,随便说出一个地名。
“你撒谎,那地方今天早上开始挖沟修路,车根本过不去。”
车夫见谎言被识破,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其实,龙飞也是瞎蒙,车夫所说的地方根本没有修路,龙飞只是凭着对车夫的眼睛所透露出的恐慌,断定他在撒谎,车夫开始招架不住了,便开始支支吾吾,他越想自圆其说,其破绽就露得越大。
“你还是坦白交代吧。”龙飞继续逼视着车夫,“你既然说了谎话,说明你想隐瞒真相,你要是不愿意坦白交代,那只有从严处理了。”这话听起来很严厉,让车夫觉得句句都似迎面射来的子弹。
车夫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向龙飞讨要一根香烟。
龙飞心中一阵欣喜,心想这小子要开口交代了。
正在这时,路明推门而进,他神色略显紧张地附在龙飞耳边说了几句,龙飞马上跟他出去。
原来,停放在太平间的朱登富尸体,突然不翼而飞。
111
落日时分,百无聊籁的老雕藏在阁楼后窗观察后院。
隔墙那边的院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物。
老雕一看,觉得那身影十分熟悉,他仔细再瞧,大吃一惊,那人竟是方才传闻中听说已经自杀身亡的哑巴。原来,朱登富衣领上藏有一种特殊药品,吃下去会出现假死状态。
朱登富箭步闪入石翁生的房间,向他汇报事情原委。
老雕琢磨片刻,借助薄暮暗色,从阁楼窗户中溜下来悄然摸到石翁生的房间窗户下偷听动静。
室内,石翁生正在厉声斥责朱登富:“你这是怎么搞的嘛!你这是怎么搞的嘛!”他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一脸横肉的朱登富像个乖巧的孩儿,低头接受训话。
老雕从他们谈话的内容中,猜出巨额经费是从此处出发的,他盘算了一下,又悄然潜回阁楼,继续观察后院动静。
老雕原想天黑下来的时候就离开阁楼,去和黄飞虎会面,意外出现的情况,让老雕一时改变主意,他决定先把此处情况弄个明白再说,梅花党上层人物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金库的详址以及由谁司掌,老雕今日接应金库密使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接近了这个秘密。
本来,黄飞虎跟他有过交代,要他见机行事,想办法了解来者的行踪,试图摸清金库来历,以便为日后留下线索,梅花党高层人物个个早已对这个金库垂涎三尺。
黄飞虎与美国中央情报局关系颇深,眼下,大陆和苏俄关系日趋紧张,美国佬越来越重视起黄飞虎来了。而黄飞虎也有了摆脱台湾控制的念头,趁这次执行“光复之剑”计划,若是顺便查找到那个金库,那他就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了,有了那些黄金宝藏,他就有更丰厚的资本,到那时,他也就更不必将白敬斋放在眼中了。
石翁生在通过电台询问过台湾方面的意见之后,决定再次从地穴中取出一笔经费。
老蒋虽然对此事很恼火,但只是略微责备一番,并没有深入再追究,因为此事纯属意外,再加上事到关键时刻,忌讳阵前损伤军心。
石翁生见到老蒋宽宥,心里自然宽慰许多,他连忙通过秘密渠道通知黄飞虎明日另行接头交接经费。
黄飞虎一时见不到老雕,开始时十分担忧,他通过打入我方的内线关系了解到,车夫受伤被擒,密使自杀身亡,而老雕却下落不明——也不在共党手中,了解情况之后,黄飞虎又暗自恼火,他想,这老雕到底会有什么鬼名堂,这个时刻他最需要老雕在身边。
黄飞虎越等越着急,他暗中派出几个亲信,四处查找老雕的行踪,黄飞虎最怕老雕落入公安手中,为了安全起见,黄飞虎又转移了一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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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到这么大,阿才难得看见妈妈生病不舒服成这个样子,阿才见妈妈精神好转,心里也轻松一些。到了夜里,他主动要陪妈妈睡,这回,他完完全全是以小大人的架势摆出照料妈妈的姿态。
梅芳见阿才最近似乎懂事了许多,心中暗喜,要是往日见儿子有乖巧表现,梅芳总会在好心情带动下跟他说说笑笑,可是今天她无论如何还是提不起往日的开心劲头,她只是勉强笑一下,熄了灯,让阿才陪伴她过一个长夜。
这天半夜,梅芳又难以入睡。自从汉青出现,梅芳就没有踏实地睡过一夜,原先,是因为兴奋、期待和担心,眼下,汉青已去了,她心中更有无限忧伤。
阿才想着要照顾妈妈,睡得也不踏实。小小的年纪,他已经隐约有了责任心,责任心是一种敏感的东西,使得阿才学会时刻注意观察妈妈的表情,他知道妈妈不爱麻烦他人,平时有疾苦,也往往放在心中。阿才更想努力从梅芳表情变化中掌握她的内心需要。黑暗中,阿才似乎多长出一双耳朵,他是在用心灵来探听身边的妈妈随时会有什么不适,以便自己及时感知并适时向妈妈伸出帮助之手。
半夜,阿才又醒来了,这次,他并不是因为尿急,而是由于敏感。
阿才静静地躺着,不敢动,生怕惊扰梅芳,他知道最近妈妈老是入睡困难。
阿才望着黑茫茫的上方,想起了爸爸,一想到几天以后就可以见到分别已久的爸爸,阿才心中十分激动。
这时,他忽然又听见天花板方向传来怪异的动静。听,那是什么声音——沙沙地响。
阿才紧张地竖起耳朵。
梅芳并没睡着,她也听见了上面的响声。以往,梅芳要是听见楼上动静,心中便有异样的兴奋,而今夜,这动静却让她惊恐,汉青已经死了,阁楼上哪来的动静?若说是野猫家鼠,似乎不像,莫非是汉青的阴魂在游荡?他有什么冤情未诉?他究竟是为何致死的?想到这里,梅芳忽然泪如泉涌,她不知道阿才已经醒来或者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身边还睡着儿子,她就这么忍不住悄声抽泣起来。
阿才大为困惑,同时又十分担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妈妈。
楼上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绊倒了。
阿才不禁缩往梅芳怀中。
梅芳这回真正惧怕了起来,她不知道楼上究竟是不是有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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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肠辘辘,老雕饥饿难忍,但他颇有耐性,一想到自己可能触及一个重大机密,兴奋劲很快抑制住饥饿感。自从他看见哑巴朱登富进去之后,就再也没看见那人出来,屋里的人也不肯露脸,老雕想,非弄清楚不可,屋里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人。
老雕坚持到了半夜三更,在他累得快不行了的时候,忽听身后有动静,他顿时紧张起来。那是一种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悄悄运动,他回头暗中注视着,想探寻那东西的踪迹,良久,那可疑物竟似感受到惊吓般的躲藏得不见任何动静。老雕皱了一下眉头,他以为这是幻觉,也许是自己饿昏了头,满脑子都是幻象,可是他仍然疑神疑鬼的,不会轻易忽略方才的动静,虽然视线又投放在隔院之中,但耳朵却竖起来倾听身旁动静,这真是叫做一心二用:耳听周边,目观前方。老雕的注意力就这么在耳目之间来回流窜,他这人有个特点,一到兴奋紧张之际,反应特别灵敏,赶巧的事情就在这当儿发生了,隔院那边终于出现几个人影,有人在暗中学了一声猫叫,忽听一声轰隆巨响,只见一条黄鼠狼般大小的怪物冷不丁从暗处蹿出来,从他身边慌不择路地逃过,紧接着,一只黑猫出现了,它紧追不舍,这时,隔院那边又传来一声仿猫叫声,那只黑猫犹豫一下,也不理会隐在窗边的老雕,径自越窗而去,一路往隔院方向扑去,那黑猫奔至那几个黑影跟前,温驯地朝他们叫唤几声,然后一下子跳至那哑巴的肩上。
借助微弱的灯光,老雕看见哑巴等人悄悄走向院落一角,揭开地上的盖子……
以后的情形,就跟阿才头天夜里看到的一样。
老雕欣喜若狂,他没想到,今天的意外挫折,却给他制造出一个发现的机会。
老雕兴奋劲未过,忽见旁边隔巷的一座孤楼上,传出几道红色灯光,一闪一闪的,像是信号灯,院子里的几个人见状,马上撤离现场,迅速遁入屋里,老雕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谁在给他们发信号?这信号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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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发现太平间内疑犯的尸体不见了,自知此事非同小可,他有一种直觉,估计病房内会有不测事情发生,便连忙返回病房,却见那车夫已经十分平静地合上眼,嘴巴略微张开,像是在熟睡状态之中,龙飞便知出事了,他还是上前用手放在车夫的鼻孔下试探一下,不光没了气息,连肤肌都冰凉了。
龙飞心中大为奇怪,这一回,他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对被擒的疑犯严加看守,四周几乎全是公安内部的人,医务人员在病房之内的进出尽在我方人员的掌握之中。龙飞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黄飞虎突然失踪,廖眼镜被人劫走……他隐约感觉到,似乎身边藏有敌人的奸细,也就是说,我公安队伍中,混进了敌特分子。龙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今后应当万分谨慎,他暗中将身边的人员悄悄过滤一番,路明、凌雨琦、陈勇、小吴……还有经常与其接触的省厅市局其他人员。对于路明、凌雨琦这两位多年来一直共事的战友,龙飞深信不疑,像陈勇、小吴这些最近日夜相处的当地同志,龙飞觉得也不应该有何问题,其他的人员,比如市局反特机构领导的白景明等人,龙飞也看不出有何破绽,龙飞反复暗审几遍,渐渐地发现一个人物有可疑之处。
龙飞暗中调整了身边的人员,将重要任务的知情权集中到路明等少数几个核心人员之中,以便保守行动机密。
龙飞来重庆后不久,就隐约察觉到我公安内部可能有梅花党的奸细,最初的理由很简单,像梅花党这样狡猾奸诈的特务组织,不可能不在我公安队伍内安插耳目,这听起来有些武断猜测的意味,可是尽在情理之中,多次与梅花党交锋的经验,让龙飞总结出这么一种类似规律的东西。公安部中有战友戏称梅花党有四把刀:女人、丐帮加小贩、奸细藏在公安中。其实细想一下,这个道理太简单,只有在公安中设下耳目,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公安是梅花党的直接对手,兵法上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梅花党要了解对手,就必须在公安队伍中安插奸细,在以往与梅花党的周旋中,龙飞曾挖出过好几个公安内奸,这次,他又将见到什么样的败类呢?也就是说,那败类长得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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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夜里,凌雨琦发现阿才家隔院的异常动静之后,暗中向龙飞反映了情况,为了不给梅芳家里增添更大的压力,龙飞决定在石翁生家院中的另一个方向上暗中观察石家情况,这是一处新的监视点,在石家大门所处的小巷的另一边的一座孤楼上,负责监视的是以陈勇为首的几个公安便衣。
这天夜里,石翁生再次从地穴中取出经费之后,忽见暗中有人从高处给他们发信号,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一种绝少使用的信号,是专门用来发布最高等级危险的信号,属于特级警告,发此暗号的人,当属于梅花党中极重要的人物。
石翁生见异常警告信号,心里大为吃惊,因为,对方实在是在冒着巨大的风险,但同样,自己也处在了极度的危险之中。
在孤楼中发信号的人竟是陈勇!原来,他是一位潜藏在我公安队伍中的高级特务,此前,他暗中调开与他一同监视石家大院的同事,让他们去附近的夜间小吃摊上买吃的。
那天,他在龙飞的安排下登船检查俞敏声他们时,他暗中给俞敏声发出暗号,俞敏声已经领会意思,当时他庆幸有人暗中协助的时候,没想到手下人发生意外丢枪暴露身份,随同陈勇上船的几个公安人员理所当然地不会放过突然出现的敌情,由孙海旺带领的那些梅花党徒也没有想到陈勇是自己人,情急之下,采取先发制人的措施先行开枪。
陈勇当时暗中叫苦,连忙且战且退纵身跳往水中,匪徒们赶至船边往江中开枪补射的时候,俞敏声连忙厉声命令手下人掉转枪口攻击下面的公安汽艇,他知道落在水中的陈勇很可能会误中己方枪弹而葬身鱼腹。
给黄飞虎秘密报信告知俞敏声被我方追缉的也是陈勇。
暗中杀死车夫的凶手也正是陈勇,当时,他趁龙飞外出盘查哑巴失踪事件,悄悄用毒针刺死了车夫。
哑巴假死后被推入太平间时,陈勇曾去查看过,知道其中有诈,他暗中解除我公安人员对太平间的监管。当时,负责在太平间外面看守的我公安人员杨东林以为哑巴已死,并不十分警惕,当陈勇故意找借口调开小杨时,小杨毫无戒备之心。
石翁生见有人报警,连忙做好退却准备。
陈勇刚发完信号,忽听一阵冬冬冬的急促脚步声,这声音,不似其同事的,他暗吃一惊,到底来了谁?因为他做贼心虚,对异常声音特别敏感。
果然来者不是原来的同事,而是路明和他带来的几位陌生便衣,这几个便衣是专门从北京调来的。
陈勇见路明等人的来势,心中发毛,他想,路明此时来干什么?
第十七章 恐怖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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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阿才熟睡的时候,他家隔院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116
阿才好不容易又睡下去的时候,忽觉身边动了一下,只见妈妈已经迅捷地披衣下床。
客厅外面传来大门被敲的声音,那敲门声异常急促,间杂着熟悉的喊叫声:“梅芳,梅芳,快开门,我是小凌。”
阿才顿时大醒,紧随梅芳身后,他生怕有什么意外,暗中抄起仿真手枪。
门开了的时候,阿才见凌阿姨带领几个叔叔匆匆进门,她跟梅芳悄悄耳语一番,便引着那几个叔叔往后院而去。
阿才心想,到底怎么啦?他惊讶地拉着梅芳的衣襟,想问,又不敢,他隐约猜出,后院隔墙那边可能有什么不妙的事。
凌阿姨一人从后院返回来了,她又跟梅芳耳语了几句,梅芳听罢点点头,回过身来,要阿才赶紧回屋睡觉。
“去,娃儿,大人有点事,听见没有,快回去睡觉。”梅芳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明显的不安。
凌阿姨见阿才有点不情愿,便朝他笑一笑,悄声对阿才说:“你是个好孩子,会听妈妈的话,对不?少先队员同学。”凌阿姨说到后面一句,对阿才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阿才像是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他十分乖巧地退回卧室。上了床,他无法合眼,心里一直在想,凌阿姨他们半夜登门,在后院干什么呢?后院隔墙那边,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人如此关注?隔墙边的那几个老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阿才家后院那边紧挨着的小巷子里,已经暗中布满了我公安战士。
孤楼上,正揣摩路明来意的陈勇,见路明朝他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先是冲他点点头,然后鼓劲加油般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突然就在这时,随同路明进来的两位便衣一左一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钳制陈勇的左右膀,将他扑倒在地上,一副冰凉的手铐咔嚓一声从身后将他的双手反锁在一起。陈勇心想,完了,这回真的玩儿完了,他心有不甘,下意识地埋头去咬自己的衣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富有经验的路明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按住陈勇的头发,将他的头部揪了起来,阻止陈勇低头用嘴巴接近衣领的动作,不让他用牙齿去咬衣领上藏着的毒剂,及时遏制住了陈勇的服毒自杀动作。
一个潜藏在我公安内部的特务就这样被路明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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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雕正在揣摩附近孤楼奇怪信号的时候,忽见楼下阿才家院中的这边墙根有几条黑影在暗中窥探隔墙动静,他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他不由地看看其他方向,发现小巷深处似乎也有黑影悄悄晃动。老雕完全明白了,今夜要出大事,他心里开始暗暗叫苦,此时,发现金库秘密的欣喜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恐慌而引起的悲凉,他预感到,自己可能也是插翅难飞了。怎么办呢?逃生要紧,可是,逃生之路又在哪儿?他反复看看四周,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关键时候不忘积极寻找最后一线机会,他想,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险境。
老雕又看见隔墙院内那三条黑影像钻地一样消失在墙角。老雕心想,这下他们可能也完了,黄飞虎拿不到经费,没有钱,怎么办?这回恐怕要出大事。
老雕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地猛拍一下自己的头,他猛然想起,这阁楼不是还有临街的窗户吗?他连忙悄声过去,仔细一看,不妙!那窗户下面的街道上,正停着几部军用吉普车,车旁边有很多携枪带械的公安战士。
老雕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天罗地网,老天爷啊,帮帮我吧!老雕近似绝望地仰首长叹,就在这时,他感觉一条黑影嗖地一下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闪身一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条奇怪的小黑影像是专门与他作对似的,猛地张嘴噬咬他的脖子,老雕临危之际,头脑还是有些清醒,但他不敢发出半声叫唤,只觉脖子一阵刺痛,马上浑身就开始发热,他顿觉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上。
阿才仍未睡着,他忽听天花板方向轰地一声,吓得他心惊肉跳,今夜,不知为何,他觉得一切声息动静都显得那么可怖。
梅芳已经上床,她看见阿才惊恐地往她怀中钻,虽然自己心中也同样害怕,但她还是竭力保持镇静,悄声安慰儿子:“娃儿,没事,那可能是野猫和耗子打架。”
在客厅中的凌雨琦也听见了楼上的动静,她心中不禁警觉,悄然看了一下偏房的门,发现已经被封死了。她正琢磨着,是否应该跟梅芳说一下,将木门打开,上楼查看一番,就在这时,楼上忽然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紧接着,一阵吱吱的叫声,那是鼠叫,凌雨琦这才收起疑心。
正在孤楼监视的路明,眼见那三条黑影遁入地穴之中,正准备用报话机向龙飞请示,只听楼梯方向传来一阵坚实有力的脚步声,心中一喜,便知龙飞来了。
龙飞了解情况后,拿过身边便衣递过的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下令埋伏在四周的同志们准备收网:进院子去!
一场战斗在黑夜中拉开了沉重的序幕。
龙飞没想到,这场战斗竟会从这个地方开始,他原先以为应该是从蹲守擒拿找军火的匪徒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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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不知院内情况,不敢让公安战士贸然进去,他让路明带领几位身手不凡的侦察员悄悄入院,先去暗查一番。
深夜静悄悄,天空中布满繁星,秋夜的空气清凉而凝重,临战前的气氛紧张极了。
龙飞是在暗中询问杨东林时才开始怀疑陈勇的,他听说陈勇自告奋勇要去梅山路小巷子那孤楼监视可疑院落,心里顿起疑惑,当时他想了一下,似乎有所明白,便决定顺水推舟、顺藤摸瓜,并调整了行动方案。
前去院中侦察的路明回来后报告,房屋内虽有未收拾的碗筷显示有人迹存在,但院子内却已是空空如也。
龙飞决定让公安战士进院,先控制各个房间,再守住地穴洞。
素有身先士卒、亲临火线习惯的龙飞,再一次不顾危险到洞口附近搜索,他带领着路明和几个神枪手悄悄围住洞口,龙飞先是拾起一块石头往洞中扔下去,只听见丁当一阵乱响,下面只发出一阵空洞的回音,没有其他反应。
路明想亲自下去。
龙飞嘘地一声,举起手制止住路明的动作,并暗中吩咐路明几句,路明点点头,悄然离去。一会儿,路明带回一个由稻草弄成的假人,外面套有公安人员的制服、鞋帽,龙飞让人用绳子系住假人,将它缓缓放下去。放下假人之前,龙飞让神枪手们做好准备,不是让他们预备射击,而是叫他们去搬来一捆一捆稻草。原来,早有计划的龙飞,在接到凌雨琦汇报之后,就有所准备,他估计会用稻草来对付地下洞穴。
假人放下去的时候,守在洞穴四周的龙飞和路明心中颇有几分紧张,他们都料想,很可能下面将会响起一阵乱枪,将那个可能被视为我公安人员的假人打得稀巴烂,大家都屏住气息。
附近的战士们掏出了火柴,准备随时点燃稻草往洞穴中扔。
假人一点一点地放下去,奇怪,下面竟毫无反应。莫非下面的人已识破那是个假人?不可能,这假人的下半身做得太像了,虽说样子僵硬,但是在黑暗中,下面的人未必能够辨真假。为了让下面的匪徒知道有人下去,龙飞故意让洞边的战士打起手电筒,往洞底虚晃一通,不料,半天竟不见任何反应。
龙飞皱起眉头,悄然细想,洞内的匪徒是怎么回事?
负责放入假人的战士只觉手中的分量忽然消失,马上意识到:假人的双足已经落及洞穴底部,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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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见老雕毫无音讯,心里甚为担忧,他倒不在乎老雕的生死,而是一心在考虑,老雕的失踪是否会危及他手中的计划。
黄飞虎考虑一番,决定不等老雕,也不等经费,他通知身边的其他亲信连夜组织人员按照军火图去分头起获军火、炸药。
第一分队往南坪方向,第二分队往沙坪坝,第三分队去江北,第四分队去……
全部安排停妥,黄飞虎让左右退下,自己独自一人呆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要是经费取不到,他就准备动用另一笔秘密财富,这笔财富是当年老蒋夫人宋美龄遗留在重庆总统府内的一箱钻石首饰,这就是民间传言中的总统府内的珍藏宝物,多年以来,这箱宝物交由黄飞虎秘密保管。宋美龄酷爱这箱宝物,屡次要黄飞虎想办法偷运出去。黄飞虎心中有小算盘,明里找借口推说此箱价值甚巨,怕中途不安全而落入共党之手,一再按兵不动不予操办。其实,他早有另立门户之心,一心想投靠美国中央情报局,在他看来,这笔宝物扣在手中意义甚大,一,足够引起老蒋对他的惦念,二,若有必要,还可以成为退身隐居的养老本钱。尽管如此,多年以来,他还是不敢动用这笔宝物,因为一旦动用了它,无异于向老蒋直接挑战,黄飞虎一直觉得还不到时候,但是,目前情况特殊,若是因此动用这箱宝物,即便宋美龄对他不满,想必老蒋也不会迁怒于他,因为他这么做,毕竟也是为了党国的利益。
虽说黄飞虎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但他的心中还是十分指望掌管经费的神秘人物尽快送来黄金。
有人在外面敲门,那是手下的亲信用特殊方式暗告他有人来访,并征询他是否愿意接见来者。
黄飞虎每遇重大决策之际,总喜欢一人独处,手下的亲信全知道他这秉性,一般情况下不敢去打扰他的平静。
黄飞虎像是有一种预感,觉得此时来找他的人可能非同一般,便破例让亲信放进来者,黄飞虎见来者是个生人,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明白,来者肯定不是外人,否则无法通过手下人的盘查,他谨慎地问对方:“你有何事?”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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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助手电筒的聚光,龙飞见一大群奇怪的动物蜂拥而来,从四方围住假人,对它展开一番攻击:又咬又啃的,恨不得要将它撕成碎片噬个精光,周围的战士看傻了,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
龙飞很快就判断出这是一群巨鼠,天哪!简直像一群穷凶恶极的饥饿无比的豺狼!只是一眨眼工夫,那假人的下半身已经被咬烂了!龙飞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棘手许多,这种情况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
咬烂假人下半身后,那群恶鼠像是还不解馋,有几只竟然顺势爬上假人的上半身,它们一点也不惧怕外人,虎视眈眈地朝上注视着洞口四周往里观察的龙飞他们,那模样好像要随时准备蹿上来与上面的人们拼个你死我活。
龙飞忽然意识到这群硕鼠的危险性非同一般,连忙命令一手持绳牵住假人的战士赶紧松手放弃绳子。这措施真是及时,已经灵巧地搂住绳子的硕鼠正准备顺势上来的时候,因为战士及时放弃绳子,才纷纷坠下去,它们像是被激怒了,都抬起了头,凶狠地怒视上方,发出吱吱地叫声,仿佛在挑衅:“有种的,就下来,看咱们把你们个个都撕成碎片!”它们一点也不回避手电筒的强光,这情形让上面的人们惊讶不已,按说动物都怕光,连猛兽都是这样。龙飞下令让公安战士点燃稻草,往洞底扔下去。龙飞原是想用这种方法熏逼洞中的匪徒,现在却变成了对付硕鼠的妙招。
毕竟是动物,再凶残的动物见火都要退避三舍,方才聚在洞穴下方的巨鼠全都逃走了。路明不知从何处提来一只大花猫,将它放入洞穴中,大约那大花猫刚在下面往里行至不远,地上的人忽听下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恐怖极了,龙飞他们听见都不寒而栗!他们都感觉到,今夜遇到的情况真像一场噩梦,龙飞更感觉到,地下的匪徒是多么地凶恶,因为,这帮恶人竟然能够与如此可怕的巨鼠为伍,他们与魔鬼有什么区别?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明不知何时抽起了烟,他用劲地吸了几口,突然将仍抽剩大半根的烟扔在地下,然后附在龙飞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龙飞听了,寻思片刻,就点点头说了声:“只好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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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雨琦随同路明坐上吉普车去搬救兵,临走之前,她悄悄进梅芳卧室跟梅芳小声说了几句话,昏昏欲睡的阿才隐约听见片言只语,意思好像是要梅芳放心,有人在周围保护他们之类的话,阿才以为那是在梦中,没有引起什么警觉,他实在太困了。
阁楼上的老雕浑身难受,嗓子火辣辣的,渴极了。他痛苦地挣扎着,他觉得自己的头变得越来越重,而身体却变得越来越轻,整个人一边重一边轻,像失衡失去重心似的,不断地沿着重的一端旋转旋转,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漩涡似的被吸往黑暗深处,这种沉沦的过程十分缓慢,一圈一圈地慢悠悠地旋转,仿佛慢火煎活鱼,在慢慢地耗尽他的生命力,正当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将要被抽干的时候,像是忽然侥幸地抓住一样什么东西,他便用整个剩余的力气死命地抓住了它,紧紧地抓住,怎么也不肯松手,他似乎抓住了一线生机,好不容易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他虚弱地平躺在地上,精疲力尽,四肢一时失去感觉,浑身都不听使唤,惟有头脑仍在运转。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然后,四肢开始有轻微的感觉,他用尽意念之力,试图控制自己的神经,半天,他才有能力开始握起自己的双拳,然而,也只能是轻轻地握,根本无法握紧,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满足,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
老雕终于能够抬手活动了,他使劲地抬了一下手,抚摸一下自己的脖子,因为,他隐约觉得脖子四周有点痒,他的手指刚一触及胸前,忽然心中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他竟长出一大把胡子,不光多,而且也长,长及胸前,覆盖住整个脖子,难怪,刚才有些痒痒的,老雕觉得不可思议,他回想了半天,又仿佛过了漫长的岁月,总之,他心里实在拿不准,到底自己在这房间里过了多少年。又过了许久,他终于有能力坐起来,他摸一下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双手,发现,无论脸上,还是手上,都变得瘦骨暴突,他的头脑又开始迷乱,他竭力回忆着,回忆着……
122
路明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三条大狼狗,这些大狼狗分别由公安训犬员牵着,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队到洞穴边。第一条狼狗叫阿雄,阿雄眉心有一撮黑毛,像长着第三只眼睛,甚有咄咄逼人之态;第二条狼狗叫虎子,虎子通身黄毛,任何时候舌头都伸得老长老长的,像是随时想扑食猎物;第三条狼狗叫黑背,此黑背并非名犬“黑贝”那品种,而是因为其背脊有一片黑毛而得其名,黑背的眼睛很奇怪,充满血色,像是嗜血动物。尽管这三条狼狗外形凶猛,但在训犬员手中个个都显得极守纪律,它们无声地抬头看着各自的主人,像是表示时刻准备着,只听主人一声令下。
公安战士们像见到救兵,个个闪到一边。
在月光映照下,三条大狼狗显得格外威猛可畏。路明跟训犬员事先讲过此次任务的艰巨性和危险性,训犬员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按路明的建议,将把这三条大狼狗全部放入洞穴下面,三条狼狗只要有一条能够冲破硕鼠的围攻,即可以直逼洞穴深处,扑向藏在洞中的匪徒,将他们个个扑倒,这些大狼狗都是以一当十的猛犬。
训犬员个个心中也都清楚,他们精心培育多时的爱犬,每一只都有可能被凶残的巨鼠合围咬成碎片!临战之际,他们都不由地抚摸起和自己相伴已久的朋友,仿佛在跟这些狼狗作最后的道别,一时间,清凉的空气中凝聚起一片悲情。
周围的人也都感觉到这种悲壮的气氛。
龙飞看着这些可敬可畏的家伙,心里不禁一阵难受,他背过身子,低声说一句:“准备开始吧!”
三个训犬员个个都像是父亲送儿上沙场决斗似的,分别再一次抚摸一下自己的爱犬,然后,依次将大狼狗放入洞穴中。
龙飞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生怕听见狼狗被巨鼠撕裂时的惨叫声。
路明的心情也一样。
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
所有的人,心中都蓄起无限的悲愤。
奇怪,下面却毫无动静。
龙飞心想,莫非那三条大狼狗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凶残的巨鼠噬食殆尽连骨头都不曾剩下?
寂静,可怕的寂静。
忽然,传来一声恐怖的惨叫声,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划破每一个人的耳膜。
第十八章 咬人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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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神出鬼没,忽东忽西,阿才的一位同学被疯子咬死了,被咬伤的儿童除了出现浑身红肿并伴有高烧妄语症状,还有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相:喜欢像老鼠一样趴着,嘴里吱吱叫……123
睡梦中的阿才忽然惊醒,他像弹簧似的坐了起来,不知道是幻觉惊梦还是确实耳闻,总之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依稀记得,那惨叫声之前,还有一声巨响,就在天空方向,犹如一声惊雷。
刚才,阿才还在熟睡的时候,老雕正在死神身边挣扎着,他的意识很模糊,感觉到浑身时轻时重。他努力地动晃自己的四肢,想确定自己是在阳界还是在阴间?一会儿,他觉得身上缓过了一口气,但还有更多的气憋在心中,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些重量,那是一种昏沉沉的感觉,就像陷在沼泽地当中,他不敢使劲挣扎,生怕自己再一次迷失掉整个生命的方向,他想活。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死亡是一件特别难受的事,那简直是一种类似慢火煎活鱼似的酷刑,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内火烧焦了,他都听见了自己的血管被内火烤炙得吧嗒吧嗒地声响,那时,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肉都被烈焰烤熔化了,就像熔烛欲滴。谢天谢地,自己终于活过来了。老雕虽然有点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很糟糕,它用疲惫和痛苦来折磨他,老雕的躯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变异,老雕后来发现:自己竟在短短数小时之内,变成了一把瘦骨,而且,还长出一把披头散发鬼一般的乱毛杂胡。老雕简直不敢相信,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竟变成这鬼模样,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现实。他的心又凉了下去,可是他的肠胃却翻山倒海一般闹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又要再一次逃离躯体,这时候,元气大伤的老雕浑身抖了起来,他感到冷,浑身冰凉冰凉的,像是被抽干了阳气、血水,老雕忽觉头脑一阵迷乱,便疯了。他绝望地一头冲向阁楼前窗,中途撞倒了椅子,老雕撕心裂腑地惨叫一声,便越窗跳了下去,那绝望地嚎叫声,惊动了大半个解放碑地区。
令人惊讶的是,疯子老雕落地之后,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却像没事一样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然后,撒开两条腿狂奔了起来,像个野鬼,一溜烟儿就不见了,那个速度之快呀,快得连风也追不上!
阿才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梅芳不让他往外瞧,她怕阿才见到怪物以后心理受损伤。
这天下半夜发生的事,没有几个人亲眼目睹。
次日,小卖部的老板到处吹嘘,他是怎样怎样见到那个披头散发的鬼东西:“那家伙都跑到了我门口,被我大喝一声,吓得屁滚尿流,这才想起来要逃命。”
“锤子哎,你关起门吹牛吧!”左右邻里听罢纷纷嘲笑他,而夹在议论人群中的阿才却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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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听到惨叫声,心里一震,随即又安定下来,原来,那声音来自远方空中,而不是地下洞穴。
洞穴之中的狼狗,仿佛被空中的惨叫声唤醒了感觉,开始怒吠起来。
富有经验的龙飞知道,那下面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或者说,巨鼠和匪徒早已被三条猛犬纷纷收拾制服。
其中一位训犬员发出一声口哨,三条大狼狗纷纷跑到洞穴入口下方抬头朝上面叫唤。
龙飞被告知,下面真的没有异常情况。
这就怪了,巨鼠呢?匪徒呢?
路明自告奋勇,带领三个公安战士冒险下洞。
果然,没有异常情况,或者是,太异常了,因为巨鼠和匪徒都不见了,就好像是突然蒸发掉了,变得无影又无踪,难道他们都钻入更深的地下了?
龙飞也下去检查。
洞穴内,空空如也,所有的黄金都不见了。
突然,一个战士大喊一声:“这里有门。”
龙飞和路明各举着手电筒朝那地方奔去,一看,果然有一道门,那是一道石门,半掩着,龙飞警惕地挥手做了一手势,要战友们马上闪到一边,占据有利位置,以防门后有暗枪射出,他自己也隐藏在石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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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黄飞虎秘室中的人应该是哑巴朱登富,他和石翁生及蔡姑早已移开石门从秘道中逃走。
当年石翁生暗中从青衣社那里接过这处宅院之后,动用军统部门组织的九位三十岁左右的、身强力壮的工匠组成秘密工程队,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修筑了这个地下金库,工程完毕之后,本来这支九人工程队是要被全部杀掉灭口,恰好,军统内部秘密机构研制成功一种名为“忠臣”的特殊中草药针剂,这种针剂的功效是,若将它注射进人的体内,这个人将成为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他不再有自己的主动思维,只剩下被动服从的感知能力,若是无事可干,他就终日昏睡,平时用不了多少食物,使唤起来却绝对言听计从,没有半点私心杂念,让驾驭者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年来,这九个机械似的废人就这样被圈养在洞穴石门后面的几间密室内,他们长时间不与外界接触,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若是出现在大街上,准把路人吓得半死,以为大白天活见鬼,这种行尸走肉般的废人,很像民间传说中的 “中蛊人”,所谓“中蛊人”,就是被蛊虫侵入体内,失去意志力的人。
朱登富装死脱逃回来之后,石翁生预感不妙,他本来想让蔡姑杀掉这个哑巴,但临到下手之际,蔡姑忽然改变主意,跟老公说:“事到如今,若是只因怕哑巴招引公安上门而杀人灭口,只怕已经迟了,不如留下他,协助转移金库,这样,到了紧要关头,多少还有一个得力帮手,再说,若提到忠诚二字,哑巴绝对不亚于下边那些行尸走肉。”石翁生细想一下,觉得这个老太婆说得有理,便留下哑巴一条活命。
朱登富当然不知道石翁生的详细想法,但他还是敏感地觉察到石翁生训斥他时脸上所流露出的凶残之色,后来石翁生听完蔡姑一番耳语后,变得和颜悦色,这情形,让朱登富得到一种赦免的宽慰,他的确是个愚忠型的奴才人物,这使他对石翁生更加死心踏地。
黄飞虎见送经费的密使突然降临,大有久旱喜得甘露之感,按说黄飞虎应该表示感激才是,但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冷笑三声:“嘿嘿嘿!”那声音阴险极了,黄飞虎拍几下手掌,门外风驰电掣般闪进四个壮汉,一转眼工夫便将朱登富捆绑起来。
黄飞虎得意地上前,伸出手在朱登富的脸上摸来摸去,恣意戏弄他。
哑巴的双目中流露出一种因屈辱而产生的愤怒。
冷不丁,黄飞虎拧住朱登富的脸皮,忽地用力一扯,竟扯下一张假脸皮,露出真相的人物是我公安人员路明!
路明见自己被黄飞虎识破,仿佛为了回击黄飞虎刚才对他的污辱,他猛地朝黄飞虎脸上啐了一口:“呸!”
黄飞虎又是一阵笑,这回是狂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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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率众冲进地穴石门之后,被下面的建筑结构惊呆了,这哪是一个普通洞穴,分明像一座地下堡垒,构建这地下建筑的材料,都是些钢筑混凝土,这在当年应当算是很讲究的,其牢固程度,足可以经受地面重型炸弹的轰击。
龙飞在一个空旷的大厅里发现一些空箱子,这些箱子原先是用来存放黄金的,在大厅的隔壁有几间秘室,负责搜查的公安战士推开那沉重的铁门时,里面传出一阵难闻的异味,这种味道很像山中野兽的怪味,给人的感觉好像其间关过虎豹一类的猛兽。
龙飞一时无心细看这些地方,他带领公安战士们沿着洞内通道向远处追寻而去。
通道也是经过精心修建的,四周的水泥洞壁上,每隔一段都有用来置放照明灯的凹穴,洞内充满了一种腐味,四周弥漫着阴森森的气息,才入初秋,这地下就让人有了严冬的体验,龙飞带领战士在弯弯曲曲的通道走了很久,才抵达洞口,洞口附近是一条小河,不远处就是万隆客栈。
追踪寻迹的警犬到了河边,纷纷迷失了方向。
龙飞明白,他这回遇到的匪徒不是一般货色。
龙飞正跟路明商量下步该怎么办的时候,随行身背报话机的通讯员将龙飞拉到一边,市局领导在紧急呼叫。
原来,江北那边的巡夜公安在路上抓住了一个可疑的夜行者,他浑身上下都是黑色:黑衣、黑裤、黑布鞋。那人箭步如飞,像是在赛跑,巡夜公安战士截获那人时,发现他随身携带不少黄金,黄金都缠在他的腰间上,那个黑衣夜行者见事情要败露,扭头就咬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当即倒地身亡。
这个黑衣夜行者就是哑巴朱登富。
公安战士在解下他腰间的黄金时,掂了掂分量,哎哟妈呀,沉死了。战士们很惊讶,这么重的黄金捆在腰间,那死者怎么就能做到箭步如飞,他真是一位身手不凡的人哪!
路明奉龙飞之命,火速前来查看。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那死者蒙着假脸皮。
这朱登富本来不会死,平时他衣领上装的是假死药,这回,也不知什么时候,石翁生暗中将他衣领上的特殊药换成了致命的毒药。
路明扯下假脸,提在手中掂量一番,眉毛一扬,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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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声被激流冲走后,与两位贴身护卫漂散了,半道上,他撞上一块江心礁石,不省人事,随后又被顺流漂至重庆长江段下游处的鬼城丰都县境内的河岸浅滩上,当地公安局发现后,便将此情况报给四川省公安厅。龙飞及时了解到情况,他跟李副部长汇报后,将获救苏醒后的俞敏声用军用飞机秘密押解北京,此事极为保密,除了四川省公安厅负责与龙飞协调关系的关副厅长,其他知情人也都按李副部长要求的以出差学习名义暂时前往北京集中,这样做是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泄露有关俞敏声被捕的消息。
经李副部长亲自审讯,俞敏声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就这样,有关“光复之剑”计划的内容,就被我方全盘了解了。
台湾方面虽然仍蒙在鼓中,不知道俞敏声是死是活,但老蒋心有疑虑,还是暗中给黄飞虎、白敬斋二人连发了几份密电,要他们预防不测。
其实,老蒋此举多余了,黄、白二人岂是简单人物,俞敏声失踪后,他们都本能地加强了自我保护。
白敬斋深居简出,这几天从不抛头露面,但他仍不忘加紧安排暗杀计划。
白敬斋面临的压力比黄飞虎小,他只需重点考虑如何实施暗杀计划,因此不像黄飞虎那样被诸多问题所困扰。执行暗杀计划,白敬斋有自己的算盘。在重庆,他早就建有一套秘密班子,这帮愿意听从他的人,几乎都是老臣旧将,个个都是精英人物。伍登科纯属他的棋子,其可靠度自不待说;石翁生这人,白敬斋虽不知晓他最深层次的使命,但在某个层面上,还是能够领导他的;而孙海隆虽说根据组织原则,眼前必须听命于黄飞虎,但他是聪明人物,两边都不愿意得罪,他会在暗中向白敬斋透露一些有关黄飞虎的情况。
白敬斋早已了解到黄飞虎同美国中央情报局之间的特殊关系,最近,他从某些迹象上察觉黄飞虎似乎有疏蒋亲美的举动。
俞特派员的失踪对白敬斋来说,也许是件好事,特派员若在重庆督阵,有些话白敬斋还不便向老蒋汇报,这下可好,他又可以直接向老蒋密报有关黄飞虎的事情。
蒋介石对白敬斋的小报告不置可否,只是一再嘱咐白敬斋认真准备解放碑爆炸及暗杀活动,白敬斋明白,老蒋虽然没有对他的报告有所表态,但老蒋一个劲地给他发指示这件事已足够说明老蒋对他的继续器重与尊重。
这几天,白敬斋暗中分头找过孙海隆、石翁生和伍登科,白敬斋有一套十分缜密的计划,老蒋十分欣赏,因为这套计划的特点是层层保险,备有多份替换方案,虽不一定说得上天衣无缝,但是可以说周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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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是根据朱登富身上搜出的一张路线指示图找到黄飞虎藏身之处的。
本来,黄飞虎不想让外人了解他的秘密窝穴,只因事情迫在眉睫,他才破例让送经费的密使径直前来,原想图个便捷,没料到竟招来了对手,黄飞虎是从路明的眼神中看出问题的,他继而仔细审视来者脸色时,发现了其间的破绽,因为,这种假脸皮面具他曾经也用过。
黄飞虎朝路明狂笑一通后,忽然自己后怕起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隐身地点暴露了。黄飞虎正待准备从暗道逃离,外面又进来一位亲信,附在他耳上咕嘀了几句,黄飞虎一听,脸色大变。
原来,被他暗中派往相关地点起获军火的特务,纷纷落进公安的罗网中。
路明本打算借乔装打扮混进来做个里应外合,因为,收网缉捕黄飞虎的计划已在龙飞的安排之中。
龙飞没料到路明被黄飞虎识破,当路明处理完朱登富事情之后,龙飞就过来与他会合了,龙飞同意路明深入虎穴的计谋,路明闯进黄飞虎窝穴之后,龙飞也已经率领公安人员秘密地在四周布下包围圈。
夜里,搜查石翁生宅院地下洞穴时发现那里面居然还有秘密逃生通道后,龙飞不由地对行动计划又多了几分考虑,他同意让路明只身探穴的原因正是为了了解敌人内幕,力图阻断黄飞虎的一切退路。
路明也没有想到自己被黄飞虎抢先一步,事到如今,他只好静观其变,伺机行事,黄飞虎脸上的变化全然没有逃过路明的眼睛,路明判断出,这家伙遇到麻烦了,而且,他还想逃,路明正琢磨的时候,忽然被蒙住眼睛。
黄飞虎顾不得其他喽罗,只跟最可靠的几位亲信交代一番,便关上房门,移开墙边一个柜子,按一下秘密开关,墙体洞开,呈现出一条通道。
“走!”有人猛推一下路明,路明被当做人质让黄飞虎给带走了。
龙飞预先跟路明有个约定:路明见到黄飞虎之后,若是无法单独制服黄飞虎,应该尽快摸清内部情况,最迟不应超过十分钟就应该退出来,否则,在外面带领公安战士的龙飞就应该认为路明遭遇不测。
时间都过了十几分钟,路明依然没有消息,龙飞想了一下,果断地发出进攻命令,各路公安战士从不同方向扑向黄飞虎的藏身地点,经过一阵短暂交火,我公安战士迅速拿下这个地点,搜查的结果令人失望,黄飞虎不见了,路明也不知去向。
分别带领不同战斗小组搜查黄飞虎去向的几个干部纷纷向龙飞报告搜查结果时,个个都显得有点沮丧,因为,他们连黄飞虎逃逸的通道秘门都没有寻着。
龙飞倒是十分冷静,他抬手让战士通知在外面待命的训犬员将警犬巴克带进来。
龙飞自有高超之处,他早已经做好准备,让路明在行动的时候换上一双有特殊气味的鞋子,穿上这种鞋子很容易被警犬嗅到踪迹。
公安战士根据警犬的引导,很快查到黄飞虎逃逸的通道口的门墙,经过一番检查,龙飞找到秘密按钮,他刚一打开墙门,一条地面由砖块铺成的通道便展现眼前,按耐不住的巴克猛地闯进去,恰巧驯犬员手中的控制缰绳不慎脱落,那兴奋不已的巴克刚走几步,只听一声异响,通道路面便沿着中线方向向下斜,裂开一条线,巴克四爪一打滑,遂陷了下去,而地面马上又恢复原样,此时,只听见地砖下面传来巴克的惨叫声,一会儿,巴克的叫声渐弱成无力的呻吟,很快,下面就再也没有声息,驯犬员顿时急得束手无策,他一脸悲伤,像是失去自己的亲骨肉。
龙飞意识到他们眼前是一段陷阱式的暗沟,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直骂那狡猾又凶残的黄飞虎,恨不得将他马上捉住撕成碎片。龙飞心中开始为路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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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重庆街头连续出现几起疯子伤人案,疯子神出鬼没,忽东忽西,被咬伤的人多是学童,伤者被咬后,马上出现浑身红肿并伴有高烧妄语症状,一时间,山城的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家中有小孩儿上学的父母,无不为自己的子女忧心忡忡。
当天夜里,就有一位受伤儿童发高烧死亡,被咬伤儿童还有一个令人奇怪的症状,就是喜欢像老鼠一样趴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吸吮着,甚至发出类似鼠叫一样的声音。
被咬学童死亡事件很快传遍各个角落,公安机关再也坐不住了,重庆市局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令全市公安机关密切注意疯子动向,能抓就抓,若遇反抗,就地正法——就像对付害兽一样。
这疯子就是老雕。引起老雕变形发疯的是硕鼠身上的特殊病毒,凡是被这种老鼠咬伤的人,若侥幸活下来就会变成像老雕这样的疯子,并伴有摹仿鼠性、学鼠叫唤的怪状,同时,也会像硕鼠一样爱咬人,他的牙齿也跟硕鼠一样会有病毒,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病毒。
第十九章 途中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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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路队阵形大乱,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斜巷里飞蹿出来,他分开乱蓬蓬的长发,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然后,猛地伸出长满尖指甲的枯手……130
阿才就读的和平小学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多数学生的家庭背景都很好:有的来自知识阶层,有的来自干部家庭,或者家中比较殷实。
被疯子咬死的那个学童生前就在阿才学校念书,那个倒霉蛋比阿才低一个年级,说起来,阿才还认识他,那人名叫施小鸣,长得眉清目秀的,又白又胖,酷似一个小女生,施小鸣是学校合唱队的领唱,可受裴老师器重了,据说,国庆节那天的庆典仪式,本来是安排他和裴芬老师一起去给首长献花的。
施小鸣是在中午放学途中被那个疯子咬的,那个疯子躲藏在一个垃圾箱后面,据说,当时施小鸣正和其他几个同学有说有笑的边走边跳边玩耍,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子突然从垃圾箱后面冲出来,把一群小学生冲得惊慌四散,施小鸣跑得慢,一下子就被那个面目可怕的疯子抓住了。
据在场的同学回忆,当时只听一声尖叫,惊魂未定的其他同学都看见施小鸣同学躺在了地上,捂住自己的脖子,缩成一团,痛苦地打了几个滚,而那个肇事的疯子却像老鼠一样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据说,那个疯子的指甲特别长,像鹰爪;他的眼睛,是红的,像喝过血;而他的脸色却发青,没有血色;他的门牙特别大,暴凸出来。用青面獠牙形容他的可怕似乎远远不够。
上午课间操期间,同学们交头接耳,说的都是这件事,学校操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恐慌气氛。在公开场合,班主任要学生不要相信那些被过分渲染的传言,可是私下里,也都担忧那个厄运会不会降临自己头上。但是学校门卫却声称:疯子被吓着了,他再不敢在解放碑一带出现了,因为,解放碑一带有很多便衣警察。有人信,有人不信,怀疑门卫论调的同学说:走着瞧,预言往往有相反结果,门卫他越这么说,也许那个疯子偏偏会在这一带出现。阿才听说这种分析,心中很不安。
有的家长特别牵肠挂肚,甚至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单独上学。这天早上,学校门口出现了不少护送小孩儿上学的大人,更有个别胆小怕事、特别宠爱自己亲骨肉的家长,竟然请病假让小孩儿暂时呆在家中。
上学之前,梅芳一再叮嘱阿才,放学途中一定不能在外面随便停留,走路时千万要注意四周情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梅芳本来也想送阿才上学,可是阿才就是死活不肯,他觉得,若是让大人接送,自己很丢份的,他是个少先队员,又是个升旗手,无论如何都不能给那份荣誉抹黑减色。他承认自己心里有点害怕,岂止有一点,而是比较害怕,他悄悄了解一番,发现大家的感觉跟他差不多,就连上中学的文竹姐说起这件事,脸上也流露出怯色,据文竹姐说,她班上的不少男同学随身都带着棍棒或小刀,以防遭到袭击。
这天中午放学的时候,凡是没有家长接送的孩子,依旧像往常一样排着路队回家,队伍周围增加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老师。
虽然人多势众,阿才走在队伍当中还是不时向左右张望,他心里不能不紧张啊,要真被那疯子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有人说,若是侥幸活下来,极有可能变成人鼠,也就是说,像老鼠一样的人,哇,这多么可怕,还不如死掉算了,可是要真想到死,阿才更害怕,因为人一死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也没有了。
在这以前,阿才没有想到过死亡,他觉得死亡是老人的事,距离像他这般年纪的小孩儿还很远很远,施小鸣同学的死,使阿才觉得原来那死神就在躲藏生活中,它随时可能出现,它会不加选择地抓走任何一个它想抓的人,阿才觉得那个疯子也许就是死神的差使。
路队走着走着,沿途到家的同学纷纷离队回家,学生越变越少,阿才走在路队的尾部,前面大约还有七八个同学,护送的老师共有三人:班主任喻老师、算术老师郑光华、辅导员张强,张强老师还携带着一根用以护身退敌的长棍,虽然阿才觉得自己被保护的可靠度越来越大,但他又想,要是那个疯子突然出现,难道老师不害怕吗?要是老师害怕了怎么办?那可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呀!据说,疯子是什么也不怕的,真正的疯子不怕任何人,连警察也不怕,连刀枪都不怕,一想到疯子什么都不怕,阿才心里开始没底了。
阿才不由地想起了父亲,他觉得,只有爸爸才能给他真正的安全感,他暗中掰着手指头,掐算着父亲还有几天才能回家。
阿才心中有事,他跟着路队盲从瞎走,竟不知已经接近家门口。
忽然,队伍前方阵形大乱,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斜巷里飞蹿出来,他分开乱蓬蓬的长发,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然后,突然伸出长满尖指甲的枯手,一时间,队伍惊散,尖叫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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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重庆儿童医院收治了好几个被疯子咬伤的儿童,司马慧琴是病房护士长,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和平小学的施小鸣就是在她上班期间在病房中咽气的。司马慧琴出身教会家庭,从小就有博爱情怀,选择护士专业是她的性情使然,她尤其喜欢小孩儿,自己也跟小孩儿一样开朗,时常显得无忧无虑,跟伍登科交往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快乐都感染了伍登科。
头天夜里回家,司马慧琴情绪极低,因为下午见过施小鸣死时的惨状。夜里,伍登科来看司马慧琴,见她郁郁寡欢,以为她在工作中遇上挫折,一问,才知道原委。疯子咬人的事,伍登科并非不知道,部队医院内也收治了一位这样的小患者。看见司马慧琴情绪沮丧,伍登科心里很复杂,因为,这件事好像跟他有某种联系,他曾经在某战场上见识过这种病毒。但他擅长外科,没有直接参加过此伤病的救治活动,但那种惨状,伍登科记忆犹新,他只是没想到,事隔十年左右,竟然又在和平环境中重见这种病毒的魔影。
这些日子以来,伍登科心里特别忐忑,这种不安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他秘密身份所面临的压力,一方面是自己与司马慧琴之间的感情所诱发的良心。肢解廖眼镜尸体之后,伍登科每日与司马慧琴在一起,心里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不敢轻易去碰她,他觉得自己的手很肮脏,似乎若是碰了司马慧琴的身体会玷污她那十分纯净的外表,他知道,梅花党当年要他窃取这种病毒,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年内处于这个组织内,他更清楚,梅花党若是为了达到目的,可真是会不择一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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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刚刚逃离的地方,傍着一座小山,那条秘密通道实际上接通着山中一条秘密防空洞,这防空洞是解放前修建的,当年,为了防止日军轰炸机偷袭,该洞专门用来给国民党高官及家属避身,国民党当局花重金修完以后,一直就没有使用过,为了掩人耳目,当年,军统机构用某商人的名义,在洞口修筑一处宅院,后来,这处房产就传到梅花党手中。
秘道入口处的陷阱是梅花党后来加修的。
黄飞虎只带几位亲信,挟持着路明沿防空洞逃往一处秘密出口,这条防空洞的秘密出口有好几处,其中一处就在郊外一座寺院附近,这座寺院就是黄飞虎最初藏身的地方。
这黄飞虎虽然奸诈,但他偏偏没有料到,他这处藏身之地,居然已在我方掌握之中。
原来,内奸陈勇被抓获后,供认出了这个地点,龙飞及时在四周布下伏兵,当时只是为了预防,没想到黄飞虎竟然钻入了这个包围圈。陈勇并不知道寺院附近有一秘密洞口,因此,龙飞也没有掌握到这个秘密,但巧的却是竟有一个公安小组就埋伏在这洞口附近,黄飞虎一伙从洞口钻出来,他们东瞧瞧西看看,个个都十分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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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的突然出现,把三个带队老师也吓了一跳,两位男老师有点不知所措,倒是喻老师反而很快镇静下来,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敏捷地从张强老师手中夺过长棍,随手一拨,便将棍棒的一端顶住疯子,那疯子愣了一下,跟喻老师足足对视了有几秒钟,忽然转身落荒而逃,他闪进阿才家旁边的小巷子,一拐弯就不见了人影。
两位男老师这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外表秀美的喻老师竟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路边的行人见此情景,纷纷翘起大拇指夸奖喻老师。
喻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棍棒还给了张强老师,她转身安慰起受惊吓的同学:“大家排好队,别害怕,疯子怕我们。”
郑老师和张老师愧色满面。
阿才心中充满了对喻老师的敬意,他也没想到,喻老师竟然这么勇敢,这么厉害,功夫这么棒!钦佩之余,他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向喻老师好好学习,让她教自己一身好功夫。
中午饭后,梅芳用敬佩的口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登门造访的凌雨琦,凌雨琦听罢,非但没有表示认同,脸上反而流露出一种困惑不解,女人的直觉使她对喻老师的行为产生一种疑问,就算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有天大的本领,面对那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疯子,她怎么会那么镇定?若非受过特殊的心理训练,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做到如此应付自如,再说平时只见这略显柔弱的女教师一副温文而雅,谁也没有见过她舞棍弄枪、习武耍拳的场面,她怎么就能够那么娴熟练达地挥棍御敌呢?干公安这行的人,在任何情况下,总会对异常现象产生怀疑,而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凌雨琦心中暗自琢磨,这个喻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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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眼睛特毒,他在巡视四周的过程中,忽然发现一处树丛深处有金属的反光,他顿时大吃一惊。
洞口西边有一斜坡,斜坡伸往山谷深处,在山谷的底部,有一条河流,河流虽然不宽,但深度却不浅。
黄飞虎知道事情不妙,他已经判断出那是枪口的反光,久经危险场面的黄飞虎眼珠一转,暗中挥手招来一位名叫李家福的亲信,命他带领三个匪徒往东去往寺院方向,自己则带领另一个亲信郭雄押着路明悄悄退往洞口。
李家福为首的匪徒没走几步,就进入了我公安小组的视线中。
砰的一声枪声响了。
开枪的既不是我公安战士,也不是李家福一伙,枪声来自黄飞虎的亲信郭雄的手枪中。原来,双手被捆在身后的路明,在黄飞虎东张西望地撤往洞口时,猛地撞倒负责押解他的郭雄,并趁势沿着山坡滚下去,匪徒郭雄跌倒时,不慎扣动了手枪的扳机,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山间。
李家福一伙本来就是杯弓蛇影,一听见枪响,便以为遇上公安警察,连忙举枪做好迎击准备。
树丛中负责埋伏监视的公安小组战士,见那几个匪徒枪口对准己方,便先发制人抢先开枪。
砰砰砰,阵阵枪声,此起彼伏,一场战斗打响了。
潜伏在附近的其他公安小组闻声而至,将李家福一伙团团围住。
黄飞虎见势不妙,连忙带着郭雄遁入洞中,而李家福一伙也知大势已去,连忙举枪投降。公安战士在搜索残敌时,发现山坡半道中被丛林挡住的路明,路明摔伤了腿,动弹不得,但他意识很清醒,连忙向公安战士讲明自己的身份,并告诉他们洞口位置。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尖利的警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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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国庆节,重庆市加紧安全防范演练,用重庆市委领导的话说:“节前紧张有备才能保证节日轻松无忧。”除了卫生、防火、交通、治安,还有防空演习。
重庆的节前气氛真是够紧张的,疯子咬人事件,甚至惊动了中央高层。公安部直接密令重庆市局,要求地方限期破案,务必在节日之前破获疯子伤人案,因为,中央首长在节日期间视察重庆的安排,绝不能受到任何因素干扰,但是,同时也必须坚决排除任何不安全因素,确保中央首长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负责分管反间谍工作的李副部长也给龙飞发来密电,要求他在侦破梅花党组织的同时,动用特殊手段,积极协助地方公安侦破疯子伤人案。
重庆街头加强了各种安全措施,尤其在解放碑一带,公安巡逻大队开始日夜工作,每个公安巡逻小队,都配备有一个套狗的家伙,用来对付咬人疯子。
情况表明,疯子就潜伏在解放碑一带,老人治安巡逻队也十分积极,时刻都在逐街逐巷地搜索,有人为这些老人的安全担忧,他们却纷纷表示,反正是一把老骨头,迟早要死,不如用老命保护小生命,若是以牺牲为代价擒获那咬人疯子,那也是死得其所,死得光荣,死得比泰山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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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飞虎藏身的防空洞,当年被国民党高层称为“平安宫”,取如此吉祥的名称,也反映了当年命名者祈望躲避日军轰炸求得合家平安的心态。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迁回南京,平安宫的功用也发生了变化。解放战争期间,经过军统内部一个特殊机构的两年苦心经营,平安宫被改造为一处备用地下基地,平安宫不仅有很多出处口四通八达,其内部结构既复杂又隐蔽,若不是熟悉洞中地形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被困在其中无法走脱,洞里面更有不少暗室秘道,如果沿着洞中各条通道行走一遭,根本看不出洞壁有何异样,其实,有不少地方设有秘密机关按钮,若被寻到,你就很可能打开一扇秘门或发现一处陷阱。
实际上石翁生宅院的地下洞穴与平安宫暗中相连,当时他逃走时故意制造一个假象,让龙飞他们以为这帮匪徒从河沿的洞口逃走,其实不然,石翁生是推开洞壁上一扇外人根本看不出痕迹的秘门从中逃逸的。
在九个“中蛊人”的帮助下,石翁生不光将黄金转移走了,同时也让黑色暹罗猫将那群硕鼠一并赶入一只大铁笼中一起带走。
石翁生后来就藏身在平安宫内一处宽敞的密室中,这个密室实际上由好几处相沟通的小洞穴构成,里面不光生活设施齐备,还贮藏有许多罐头食品,足够这些人在其中生活上十年八载。
石翁生携有大功率电台,他若不想外出,也可以通过电台与外界联系,他安排停妥之后,先向台湾那边汇报一下目前处境,然后让朱登富外出与黄飞虎接头去。
台湾高层方面命令他原地待命,平时尽量少往外发电报,以免暴露藏身地点,但要随时等候台湾指示,以便配合外面的破坏行动。
石翁生未曾想到,他的手中除了黄金、白银、珠宝首饰这样的重要东西之外,还有其他几样无比厉害的王牌棋子。
由白敬斋、黄飞虎等人汇总在老蒋手中的具体行动的方案中,其中,光是刺杀我中央首长的手段就有三种,包括定时炸弹、无声手枪和另外一种前所未闻的行刺办法,其中有两种是由白敬斋亲自设计的。
早在多年以前,白敬斋了解到潜伏在重庆的某个重要神秘人物手中拥有几种特殊的工具,比如“中蛊人”,他万万没想到掌握那些东西的人就是其貌不扬的老头儿石翁生。白敬斋将自己的设想汇报给老蒋以后,老蒋十分赏识,老蒋是个注重结果的实用主义者,他见白敬斋的那些手段不光厉害,而且也实用可行,就痛快地批准了白敬斋的方案。说是痛快,那是因为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就算老蒋十分赏识白敬斋的心机,也不一定会那么办,因为,老蒋得让石翁生忍痛割爱、献出他的宝贝们——比如“中蛊人”等等。
白敬斋想这样运用“中蛊人”:在“中蛊人”身上装上定时炸弹,国庆节那天,将这种人体定时炸弹通过内线关系安插在解放碑会场主席台附近,时间一到,让它自行爆炸,这是白敬斋的第一个手段。如果这个手段失败,他还可以动用第二个手段,当然,第二个手段也必须事先准备好,届时,随同第一个手段在现场待命,一旦发现人体定时炸弹不灵验或者被查获,马上动用第二个手段。
另外一个刺杀手段是由黄飞虎设计的,那就是在解放碑会场上,由一位秘密杀手刺杀我中央首长。
梅花党的秘密军火库被我公安人员连人带物悉数一并破获后,黄飞虎大受挫折,他躲进平安宫后,钻入自己的秘室向老蒋汇报情况,梅花党内除了石翁生,黄飞虎和白敬斋在平安宫内也都有自己的秘室,但彼此之间却互不知晓。
老蒋听说军火库连同不少梅花党人一并被共党拿下,急得暴跳如雷,他冷静一下,只好随机应变,让黄飞虎用他手中掌握的十分有限的炸药,在解放碑一带安排破坏活动。眼下,“光复之剑”计划的重点,就是炸掉解放碑,刺杀中共领导人,老蒋随即调整情绪,让随从通知黄飞虎务必确保这个重点破坏活动的成功。
黄飞虎接到老蒋最新指示,心中有一种预感:可能完成任务之后,老蒋不会太便宜了他,黄飞虎一想到这里,便长叹一声,他心里开始为自己的后路盘算开了,他又想到了石翁生手中掌握的财宝。
黄飞虎尽管心有异念,但他也不敢公开抗命,该办的事情他还得办,他又把如何炸毁解放碑的计划和刺杀我中央首长的方案再仔细斟酌了一下,检查其中是否有破绽,如果不能把这些事情干好了,他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眼中的能力、形象也可能因此受损。活儿不管谁做,总是有人在看,不管为谁干活儿,都要拿出本领给别人看。黄飞虎想到这些,便放下思想包袱全身心地投入行动。
黄飞虎并不知道老雕所发生的事情,他以为老雕可能发生什么意外了,老雕并不知道黄飞虎的这个藏身地点,这属于他自己的最高机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告诉任何手下。所以说,尽管老雕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音讯,黄飞虎也不曾为自己目前藏身之地的安全而担忧,就算公安人员进了防空洞,未必能发现他藏在何处。
龙飞正在苦苦寻思黄飞虎踪迹的时候,李副部长给他来了一份密电,密电中说,有一个梅花党高级特务向我方秘密自首,他有重要情况报告,电文中,李副部长要龙飞与这位被我方取代号为“928”的秘密自首者取得联系。龙飞很兴奋,在他苦于如何走下一步的时候,这个自首者的出现,无疑就像是黑暗中出现的光明,他兴奋之后,随即产生了好奇,这人会是谁呢?
137
按照李副部长指示,龙飞到曾家岩周公馆附近与“928”秘密会见。
这天,从早晨开始,山城浓雾弥漫,直到中午,大雾依然不散,人在雾中,恍若幻影。约定时间到了,早在周公馆门前等候来者的龙飞,看见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披灰色风衣的人物出现了,那人颇有绅士派头,他的手中,握着一份报纸,他走到周公馆站前,背朝龙飞这边,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龙飞虽然一时没有看清来者的面相,但凭借来者衣着特征,龙飞已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悄然走近来者身边,两人背对背,相互对过暗号之后,终于接上了头。
来者原来是伍登科。
伍登科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决定自首,但他生怕重庆公安系统内有内奸出卖他,便利用军中关系接通了公安部领导的值班电话。伍登科想结束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需要一个安全的生活。
伍登科提供的情报非常宝贵,这无疑加速了破案进程。
交谈过后,龙飞有了主意:他筹划着最后的收网计划。
龙飞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得到白敬斋的消息。
伍登科虽说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但他更明白,最可靠的安全环境是除却一切危险的环境,所以,从他决定自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协助我方肃清重庆梅花党组织的决心,既是自首,就要做得彻底,用通俗而实际的话来说,那就叫一不做二不休,还有,无毒不丈夫。伍登科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懦夫,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选择自己的做人方式和生活道路,他已经厌倦了那种阴暗的生存方式,伍登科清醒地认识到,如果他只是单纯为了摆脱梅花党组织而苟且偷安,那么他永远也无法得到安宁,长期处在梅花党组织中,他对这个组织的性质、特点太了解了,这是一个极其残忍、极其严密、极其富有侵害性的组织,一个人一旦跟这个组织沾上边,要想摆脱它,几乎没有可能,除非你反戈一击,把它先给灭了。伍登科之所以急于自首,还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掌握到一个很好的摧毁梅花党组织的机会,因为,九月三十日这天,梅花党的几个最高头目,将在一处秘密地方碰头,商量行动协调问题,出现在会议的有:白敬斋、黄飞虎等人。
这个协调会是计划中的例会,本来应该由俞特派员主持,但他已经神秘失踪多日,老蒋为了平衡中庸,挖空心思地让石翁生做他的代表,也就是说,会议将由石翁生主持。
会议地点严格保密,事先除了石翁生和黄、白二人,谁也不知道。
参加会议的人除了梅花党少数几个高层人物,还有几位涉及解放碑破坏、刺杀活动的骨干。
伍登科已被白敬斋拉入解放碑刺杀活动的关键行动中,白敬斋给伍登科安排了一个极其特殊的任务,这个任务就是负责照管一群老鼠,伍登科觉得这个任务既奇怪又搞笑,但当他从白敬斋口中了解事情原委时,不禁大为吃惊。原来,白敬斋要让这群巨大的老鼠成为杀手,即便刺杀不了中共领导人,也可以引起整个重庆市的大恐慌。
伍登科已经了解到,那个引起重庆市民恐慌的咬人疯子的身上,正是携带着与这些硕鼠一样的特殊病毒。
当白敬斋眉飞色舞地向伍登科描述这个行动方案的预期效果时,伍登科心中不禁格登一下,多年从事医务工作的他,按说比常人有更好的心理承受能力,但他听了白敬斋的狠招,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承受,尽管伍登科是一个梅花党成员,但他同时也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他觉得白敬斋的做法太忤逆人性了,简直是惨绝人寰的兽行。为了达到目的,白敬斋真是到了不择一切手段的地步,这件事也催化了伍登科的自首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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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被喻老师逼退之后,飞也似的一路狂奔,见后面有人追赶,他狗急跳墙,慌忙逾墙翻入一处宅院,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老雕未发疯之前的潜意识在支配着他的某些举动。疯子进入的地方正是石家宅院,他落地之后,刚好遇上两位还在院中蹲守的公安便衣,两位便衣早就得到关于密切注意咬人疯子的内部通知,他们一见这垢面蓬头的家伙,彼此相视一下,心中都明白遇上了何人,两位便衣手中没有像治安队拥有的那种套狗圈,不好贸然动手,只好掏出枪。那疯子瞪着发红的眼睛跟他们对峙一阵,当他看见便衣掏出手枪,好像明白到一种危险,连忙返身就跑,但这只是一个院子,再跑也跑不出多远,疯子开始跟两位公安拼命兜圈子,疯子显得很机敏,他边跑边注意四周,他注意到墙角的洞口,忽然往那地方奔去,且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待到两位公安找来下降的梯子,那疯子已经不见了。
139
裴芬老师忽然生病了,学校决定由喻老师顶替裴老师去给首长献花。阿才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他心想,自己总算可以和喻老师一起参加国庆庆典了。
一回到家中,阿才便向妈妈报告了这个他心目中的喜讯。
“妈妈,告诉你,这都是我求来的。”
“什么,你向谁求的?”
“向老天爷呀!这几天夜里,我都向老天爷请求,请求他让我们的喻老师也得到一个光荣的任务,我觉得喻老师应该得到光荣,你看,今天中午,多亏她赶走了疯子。”阿才处在兴奋劲上,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好啦,好啦,快去洗手吃饭。”
“我小便急。”阿才像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一溜烟儿跑往后院茅房。
小便的时候,阿才闻到一种异味,那既不是尿尿的臊味,也不是大便臭味,阿才反复动晃鼻孔,觉得这味道实在恶心。忽然,一只白色的蛆掉了下来,他不由抬头看一眼茅房顶梁,惊讶地发现,一条老鼠尾巴垂了下来,上面还粘着白花花的蛆。阿才顿时感到反胃,连忙跑回客厅跟妈妈说。
梅芳听罢,犹豫了一下,便从墙角取过扫把,前往茅房去收拾那脏物。
阿才跟屁虫似的紧随其后。
“去,去,这有什么好看的!”梅芳不愿阿才也往茅房里挤,她觉的这是个肮脏地方实在不便久留。
“你不害怕吗?人家这是保护你。”阿才讨好地说,他知道梅芳平时很怕毛毛虫之流的软虫类。
梅芳心里虽怕,但她也是硬着头皮去做,这家里的事,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摆到面前,她不能不管不问不插手。梅芳一看梁上的东西,就知道那是什么,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扫把去拨弄那只死东西,她的表情十分紧张,脸上的肌肉都快要扭曲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嘭地一声掉在茅坑边上,哇,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死老鼠,梅芳吓得惊叫起来,虽然她刚才壮着胆子去拨弄死鼠,但她还是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阿才见状吓得连连后退,梅芳赶紧也退出来。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梅芳家的这只硕鼠惊动了左右邻里和居委会干部,名义上在居委会协助卫生工作的凌雨琦,看见这么大的死老鼠十分惊讶,她有职业意识,马上让人通知卫生防疫站。
很快,防疫站便来人了,两个工作人员身穿防护工作服,嘴上戴着大口罩,如临大敌似的将那只死鼠用袋子装了起来。过后,又来了一位身背消毒喷雾器的防疫站工作人员,将茅房及后院认真喷洒一遍,阿才在客厅都能闻到那股十分呛鼻子的消毒药味。
阿才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到夜里又来了一拨人,其中有居委会的、有防疫站的,还有公安人员。阿才不明白,怎么惊动了这么多方方面面的大小人物,不就是一只大了一点的死老鼠吗?
田老师也来了,凌雨琦跟梅芳悄悄商量几句,就示意一位民警将偏房门上的封门木条给撬开了,防疫站的人这回带来了另一种消毒器,并随同田老师和民警一同上楼,过了好久,他们还不下来。到底怎么回事?阿才实在纳闷,他隐约觉得,这事情好像不简单,并不仅仅是因为一只死老鼠。
原来,经防疫站化验,这是一只带有特殊病毒的死老鼠,汉青的死因之谜也揭开了,他就是被这样的一只老鼠给咬伤致死的,也许凶手就是这只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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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登科接到白敬斋的秘密通知,要他前往郊外一处公墓门口待命。原来,梅花党秘密会议就在公墓的树林中一间废弃的破屋内召开。
伍登科是以白敬斋助手的身份参加会议的,按照白敬斋吩咐,他随身带了一个面罩。
参加秘密会议的还有黄飞虎、石翁生、孙海隆等人,尽管前些天梅花党组织严重受损,但高层人员基本不受影响。
伍登科一进秘密会场,便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因为大家都戴着面具或面罩,看上去好像是千人一面,都是假面孔。惟一能够区别各人不同身份的,是临时分发给大家戴在胸前的代号牌,代号牌上标的都是数字代号,一位数的是白敬斋、黄飞虎、石翁生之类的高层人员,两位数的是其他骨干分子。
秘密会议由石翁生主持,时间一到,参会人员也齐整了,石翁生清了清嗓门:“把大家聚到一起不容易,今天的会议十分重要,事关本梅花党生死存亡。”一句简单的开场白,拉开了秘密会议的序幕。
会议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秘密地点已经被龙飞他们团团围住了。为防止匪徒脱逃难追,龙飞给伍登科下达的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及时弄清内部状况,留心观察是否有其他秘密通道,除此之外,伍登科要做的还有两件事:一、注意记清楚会议内容。二、注意记清楚参会人员特征。前者好办,只需用耳用心,后者则有困难,因为大家都戴着假面具,伍登科只能努力辨别各人的身体及其他特征,如:身形胖瘦、高矮以及语音特点。
黄飞虎发言的时候,伍登科注意到他身边坐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从那女子手上的皮肤来看,似乎很年轻。
事先,龙飞要求伍登科等到会议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想办法到外面发信号给他,以便公安人员及时行动。
会场的安全措施十分严格,外面有人严密把守,会议临近尾声的时候,伍登科借故小便来到外面,他的身影刚出现,龙飞就知道时机到了,举手一挥,潜伏在四周的公安战士鱼跃而起,从四面八方扑向那个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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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的时候,白敬斋注意到伍登科肢体动作显得有些异常,似乎坐立不安,当伍登科借故外出时,老奸巨滑的白敬斋随即起身去往隔壁房间,那里面,有一个被杂物掩盖的秘密通道口,在这处地方,只有白敬斋、黄飞虎和石翁生知道这个秘密,这是一种特权。
白敬斋刚进去,就听见外面门口方向传来叫喊声:“共产党!”他马上拨开杂物,跳进洞口。
黄飞虎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他对伍登科的举动不甚警惕,但白敬斋的反应却令他敏感,白敬斋前脚刚进屋,黄飞虎就悄碰一下身旁的女子,两人也跟进内屋。
其他人以为黄、白二人有秘事相商并不在意,但转眼之间却被仿佛从天而降的我公安战士一一擒获。
这条秘道与平安宫相联,跟平安宫一样,一路上有不少岔道,黄飞虎和那女子半途中拐进另一条岔道。
又跑了一程,觉得安全以后,黄飞虎和那女子在岔道口上也分开了,黄飞虎要回自己的秘穴,那女子也有自己的去处。
在黄飞虎快要接近自己秘穴时,迎面碰上一个怪物,那怪物上半部闪烁着一对吓人的小灯泡般大小的红光,黄飞虎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镇定下来,他正欲出拳迎击,那怪物却发出一声狂笑,黄飞虎一愣,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莫非跟前这位是老雕?因为看不清对方面孔,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黄飞虎大喝一声:“混蛋!”他话音未落,那怪物竟扑了上来,一把抱住黄飞虎,还未等黄飞虎反应过来,那怪物就低头一口咬住黄飞虎的脖子,黄飞虎只觉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便倒在了地下,怪物放倒黄飞虎以后,继续往前去。
黄飞虎尚有一点知觉,他吃力地抬起手枪,往那怪物远去的方向开了一枪,自己随即不省人事。子弹打中了怪物的后背,怪物踉跄一下,接着往前走,一路上,他狂笑不已,这令人恐怖的声音,回荡在空洞的平安宫秘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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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押着石翁生,让他在前面带路。石翁生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一路上磨磨蹭蹭的,龙飞心里虽急,但也无可奈何。
石翁生不甘就这么束手就擒,他见龙飞要他带路,表面上应允配合,暗地里却在盘算如何逃脱,他的身体并非不行,只是假借年龄大,故作手脚不便之状,他的心里惦记着那些财宝。
龙飞他们朝前摸索着前进,不敢使手电筒照明,生怕招来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的攻击,前方隐约传来脚步声,有个人在朝他们迎面而来。
龙飞马上命令其他公安战士闪到旁边,一名战士按龙飞指示将手臂往外平举尽量让手中的手电筒远离身体,然后突然照射一下,强光所指之处,豁然呈现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
“谁?”一个年轻的公安战士紧张地喊了一声。
那个怪物竟然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可是没跑几步,又突然倒在地上,他的背上一片血红。
方才贴在洞穴壁上的石翁生,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那怪物身上时,突然撒腿便跑。
“站住!”龙飞大喝一声,“不然要开枪啦!”
石翁生充耳不闻龙飞的警告,继续狂奔。
只听砰地一声,一个公安战士开枪了。
石翁生当即中弹,倒地身亡。
龙飞让战士翻过怪物的身体,仔细察看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个老雕吗!看他那副青面獠牙的模样,龙飞明白了,原来,这家伙就是那个四处伤人的疯子。龙飞马上联想到那特殊的病毒,联想到伍登科所提到的那一群硕鼠,龙飞的心情变得万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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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斋像早有准备,当伍登科带领龙飞等公安人员前往他在教堂内的秘密住所搜查时,却发现他所有的重要物品已被搬走一空。
教堂司仪司马祺被捕,在给他戴上手铐时,他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哦,这一天终于来了。”
司马祺被捕的时候,他女儿和伍登科都在场,司马祺看了一下伍登科,他心中已经完全明白自己被捕的原因,看见女儿惊慌又惆怅地靠在伍登科身边,司马祺意味深长地对伍登科说:“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白敬斋寝室内原先存放着的那一铁笼的硕鼠也不见了。
龙飞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要那些携有病毒的硕鼠在白敬斋手中多掌握一分钟,重庆市人民的生命安全就多一份致命的威胁。
龙飞只想到了白敬斋手中的病毒硕鼠,他还不知道白敬斋手中操纵的“中蛊人”。
龙飞正在到处搜寻白敬斋踪迹的时候,白敬斋正躲在平安宫内一处秘室中逗着铁笼中的硕鼠,他对这群硕鼠寄予了厚望。此刻,在白敬斋的眼里,这群硕鼠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宠物。伍登科的弃暗投明,对白敬斋的打击很大,现在,他很难再相信其他人了,但是惟独对一种人,他特别信赖,这种人就是“中蛊人”。“中蛊人”没有自己的思想,任人摆布,绝对服从,这是白敬斋目前最需要,而且最安全的工具。
“中蛊人”就关在隔壁的秘室内,白敬斋已经对“中蛊人”进行了一番包装,给他们整理仪表,让他们穿上普通服装,他打算这天下半夜将他们秘密带往解放碑附近新租不久的民居内。
为了在破坏活动之前进一步检验“中蛊人”的动作,白敬斋决定在夜间将他们带到洞外一片荒野中再秘密训练一番。
夜幕降临时分,白敬斋看了看手表,知道时机适合,白敬斋要训练的“中蛊人”的动作内容,是教他们在接到信号后如何引爆装在自己身上的炸药。
为了设计行动信号,白敬斋绞尽了脑汁,经过一番比较,他本来选定了吹哨子方案,虽说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发信号人的身份,但毕竟是由手下人执行,所以白敬斋觉得挺合适,但是,后来情况突变,手下的人死的死,抓的抓,还有其他人不甚可靠,眼下,白敬斋只好依靠自己了,他觉得吹哨子的方法又不行了,因为可能要由自己来操作,白敬斋苦思冥想了半天,决定用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来指挥“中蛊人”的起爆动作,这真是一个高招,白敬斋自鸣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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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肃清梅花党残余,龙飞想出了一个对策:发动群众。他通过重庆市局及各地基层群众组织,组织起许多治安巡逻队。
这天夜里,龙飞接到报告,说是郊外某地荒野中,有人在播放国歌,现场还有一些举止怪异的人在操练,这个情报让龙飞觉得费解,但他又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决定亲自前往查看。
到了现场,龙飞发现四周空荡荡的。
原来,白敬斋演练几遍后,觉得很理想,便很快将“中蛊人”带回洞内。
白敬斋老谋深算,狡猾得很,他打算将“中蛊人”两个一组分开,布置在不同的要害区域,以期达到最佳爆炸效果,现场一乱,就有杀手趁机刺杀中共要员,为了确保成功,那时他还要随时准备投放硕鼠。
白敬斋回到洞内后,发现少了一个“中蛊人”,他十分吃惊,正要外出寻找,只见“中蛊人”自己回来了,“中蛊人”有机械记忆。白敬斋见“中蛊人”失而复得,心中甚为欣慰,要知道,眼下这些“中蛊人”个个都是大宝贝,一个也不能少!
白敬斋万万没想到,这个掉队后自己回来的“中蛊人”竟给他引来了麻烦。
龙飞他们在林中搜寻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举止怪异的人,当龙飞喊话的时候,那怪人竟毫无反应,像一个木头人般旁若无人地兀自行走。龙飞十分惊讶,大胆地上前察看,凭着往日的学识,他知道这像是行尸走肉,龙飞出于好奇,就暗中跟踪这个怪人,想知道那家伙究竟想去往何处,没想到,竟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白敬斋已将先回来的“中蛊人”关在原先的秘穴里,掉队的“中蛊人”回来之后,白敬斋因为要急于外出联系一部用来运送这些“中蛊人”前往解放碑地区的货车,就将这个“中蛊人”关在自己的秘室内与硕鼠相伴……
龙飞不知白敬斋的内部情况,不敢轻举妄动,他见白敬斋外出,就让随行的小吴跟踪白敬斋,自己则设法闯进白敬斋的秘室查看,只见“中蛊人”站在鼠笼边,一动也不动,他拦住了龙飞观察硕鼠的视线,龙飞就把他推到一边,“中蛊人”竟倔强地又回到原处,原来,他有某种奇怪的记忆力,就是死认一处地方,龙飞觉得可笑,就又推了他一下,“中蛊人”晃了一下,就僵硬地靠在鼠笼上。
龙飞见过硕鼠,心中自然高兴,因为,这些祸害终于被找到了,但龙飞不敢轻易将它们移走,他生怕老奸巨滑的白敬斋还有其他硕鼠,若是移走了眼前这帮害鼠,说不定他又会有别的打算。眼下,关键就是要控制住白敬斋的行动,将他的行踪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明天国庆节的安全。
龙飞寻至另一间秘室,发现一屋子都是那种怪人,怪人们对他视而不见,龙飞也自然见怪不怪。他注意观察那些人,发现他们的腰都很粗,掀开第一个怪人的腰间时,他看见其间竟缠着雷管炸药,龙飞继续随便抽查几个,发现个个都一样,他忽然明白了,意识到事情很严重,龙飞心想,这个白敬斋真是太狡猾太凶残了。
跟随在龙飞旁边的一个公安战士发现有个怪人与龙飞很相像。
“有这么回事?”龙飞顿时兴趣盎然地认真打量了一番战士所指的那个怪人,心里一乐,龙飞暗生一念。
这时,龙飞忽听隔壁传来一声惨叫,连忙和战士前往那边察看,他刚推开秘门,就被眼前一个悲惨的景象惊呆了,一群硕鼠不知什么时候逃出了笼子,它们正趴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争相啃食。原来,刚才那个怪人靠在鼠笼边上的时候,腿肚被硕鼠咬了一口,很奇怪,“中蛊人”被咬后,竟然活力大发,他发疯似的摇晃着鼠笼,一会儿就把笼门拴晃掉了,一笼子被激怒了的硕鼠,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围住这个“中蛊人”又咬又撕,一下子将他放倒在地上。
恰巧这时负责在外面守望的战士进来报告,白敬斋回来了。
白敬斋走到秘室跟前,发现情况不对,他小心地推开一条门缝儿,大吃一惊,心里想,完了,完了。稍加冷静之后,他又叹一口气,连忙去察看隔壁秘室,幸好这边没事,白敬斋没有时间多想,赶紧指挥这几个“中蛊人”走出洞外,乘车前往解放碑附近的秘密据点。
第二十章 秘密难解
145
阿才从枕头下取出一支精致的钢笔把玩着,那是漂亮的喻老师寄存在他手中的,原来那是一支钢笔手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子弹头含有剧毒,只要伤及皮肤,足以使人当场毙命……145
第二天就是国庆节,这天夜里,阿才兴奋得难以入眠,妈妈早已将他第二天要穿的白衬衣和蓝裤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床头,这是一套新衣服,上面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阿才好几回侧首闻闻那味道,心里得到一种特殊的满足。
令阿才兴奋的原因还有一个,他爸爸明天也要回家了,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爸爸,阿才激动的心像欢腾的小鹿跳跃不停,令他更难以入睡了。
睡不着怎么办呢,阿才想起一种消磨时间的办法,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支精致的钢笔仔细把玩着,那是喻老师的。傍晚放学回家时,梅芳见阿才在他的小屋里悄悄欣赏那支钢笔,梅芳很惊奇,她不安地向阿才问起这钢笔的来历。阿才只好告以实情,原来,喻老师委托阿才带上这支钢笔参加明天的国庆庆典活动。
为什么喻老师不自己随身携带呢?钢笔又不是钢琴,这么小的东西干吗要阿才代劳?梅芳心中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没有这么问阿才,她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喻老师怎么这么信任你,连钢笔也要让你保管。”
阿才见妈妈也说喻老师这么信任他,心里特别有荣誉感,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将喻老师的真实想法告诉梅芳:“喻老师说她身上没有口袋,她明天想让首长给她签个名,到时候她再从我这儿拿去。”
梅芳听了,很吃惊,她没想到,外表文静的喻老师胆量还不小,她怎么敢轻易向中央首长讨签名呢?梅芳当时听罢,没有继续再问阿才。
吃过晚饭,也不知道什么风把凌阿姨给吹来了,凌阿姨悄悄拉过阿才,向他问钢笔的事,凌阿姨说她也想看一下那支钢笔。
阿才当时心里有点不高兴,本来,他答应过喻老师,不把这钢笔及其用途的事告诉任何外人,喻老师要阿才务必保密。现在怎么办?喻老师是自己的班主任,她的话要听,可是人家凌阿姨是警察,阿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只好将钢笔拿了出来。
凌阿姨说要把钢笔借走一会儿,这回,阿才又犹豫了。凌阿姨见阿才心里很矛盾,就捅破他的心思:“我一会儿就把它还给你,我保证不把它弄坏了。”
阿才这才勉强点点头。
凌阿姨果然守诺言,大约一小时后就将钢笔还给了阿才。
晚上上床的时候,阿才悄悄打开钢笔。原先喻老师嘱咐过阿才,不要随便打开钢笔,她说这种钢笔很特殊,小孩儿不会用,若是乱打开,会弄坏的。阿才答应了,可是凌阿姨的过问,却让阿才的好奇心大增,他终于克制不住好奇的蛊惑,悄悄检查这钢笔,发现后面的笔胆怎么也打不开,阿才注意了一下,发现这支钢笔可能还很高级,因为笔尖部有外国字母。
阿才玩着玩着竟握笔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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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这天,重庆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格外晴朗,万里无云,空气中充满令人舒心的爽意。解放碑四周人山人海,参加国庆庆典的各界群众数以万计,会场内外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氛,当中央首长出现在解放碑脚下的主席台前时,全场欢声雷动,主持庆典活动的重庆市委书记发表过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宣布:“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解放碑正前方的旗杆下,担任升旗手的阿才听到市委书记伯伯这一声庄严的命令,伴随着军乐队奏响的音乐声,徐徐升起了国旗,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豪。
此前,在距会场不远的一处民居楼上,白敬斋举着望远镜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白敬斋隐约听见义勇军进行曲旋律传来的时候,心里不禁一阵狂跳,他以为激动人心的时候要到了,可是,一直等到红旗升到旗杆顶端高高飘扬、等到那支曲子都奏完了为止,白敬斋仍没听见他所期待的爆炸声,完了,他预感到事情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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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才升完国旗,就看见一群献花的少先队员拥上主席台,他发现带领少先队员献花的竟是裴芬老师,她不是生病了吗,喻老师呢?阿才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长话短说,原来,龙飞和凌雨琦早就怀疑上了喻秀,经过暗中调查,龙飞发现喻秀来历不明,他们一直暗中监视着她。
在公墓内梅花党秘密会议上出现在黄飞虎身边的那个蒙面女子就是喻秀,喻秀是黄飞虎的私生女,后来被黄飞虎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特工。
疯子老雕那天被喻秀吓退,是因为他熟悉喻秀那双眼睛,好几次,老雕在黄飞虎秘室内见到一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那双眼睛令他心旌荡漾。所谓以柔克刚,确有那么回事,强悍凶残的老雕不知为何,对这双眼睛充满了敬畏。那天疯子老雕撞见喻秀的时候,他的潜意识突然出现了害怕二字,他怕喻秀的这双眼睛。
龙飞了解到喻秀常往阿才家中跑,他让凌雨琦暗中做梅芳的思想工作,要梅芳协助公安,及时汇报喻秀来访情况。
昨天夜里,梅芳将钢笔的事及时告诉了凌雨琦,凌雨琦从阿才手中借回钢笔之后,马上请公安专家检查这支国外品牌的金笔,专家好不容易才拆开这支笔,发现原来这是一支设计十分精巧的钢笔手枪,枪内只有一颗子弹,可是,这颗子弹无论打中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足以令人当场毙命,因为子弹弹头内含有剧毒,化验结果是后来才知道的。凌雨琦让专家将子弹拿掉后,将重新装好的笔还给了阿才,当天夜里喻秀被捕。
裴芬老师得病是组织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喻秀加快自我暴露。
可是这一切内情,阿才一直不知道,连裴芬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组织上安排她去外地休假两天,学校里也没人知道详情,连校长也不知道喻秀被捕,只听组织上来人说让喻秀去北京学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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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后大约一个礼拜,阿才要跟父亲出远门了,去新疆,这是举家西迁,梅芳也随丈夫而去。
金鹏举这次回家是组织上安排的,组织上任命金鹏举为新疆某地质科研部门的负责人,为了照顾他的家庭生活,组织上专门分配给金鹏举一套条件很好的苏式公寓。
阿才就这样离开了重庆,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处给他留下童年记忆的地方,阁楼中的秘密他也一直没有解开,他不想问妈妈,梅芳也不告诉他,阿才有一段时间老觉得爸爸一定知道,可是,有几次阿才在跟爸爸说话时当快要触及阁楼话题的时候,爸爸总是面带微笑地绕开这个话题,似乎爸爸的微笑中总会有一种很宽厚的东西,那也许就叫做大智若愚吧,阿才真正开始懂事后,曾经有一天,他这么想。
多年以后,阿才听说,他家在重庆的旧居毁于一场大火。
夜间阿才起床,双手握枪,被一双大手抓住……卖棉花糖的老头冲阿才喊……小朋友我送你一支……阿才光脚走到门口,母亲不知怎么站在身后……野狼黑豆在酒馆喝酒,野狼在黑豆酒中放入迷药
汉青在月光下查看左勇那丽花来不及多叫一声,就颓然倒地而亡黄飞虎给老雕下令,老雕下跪作揖……
街头,老雕装作卖艺人,向阿才卖药……
……(阿才爬进阁楼)……忽听一声微响一个敏捷的身影,跳进后窗老雕把真画放入怀中,阁楼后窗遁去,房顶无声老雕、黄飞虎给画涂药水,军火图出现,二人大笑老雕被杨彩屏缠住往自家走去阿才扒墙头,看见老头挖地取出小厢子隐在窗后的老雕看到一怪物奔出窗外,后跟大猫老雕被咬后,模样大变,狂奔而去……
黄飞虎在秘道中,被一怪物抱住,咬伤了脖子阿才……慌乱中脚跟碰了一下,打一咧趄……廖先生60岁,不修边幅与汉青在看画。
老雕看到虎正路明慌忙离开黄飞虎与戴军帽的人接头……
汉青中毒将死,梅芳大惊,急忙在窗上挂起白单。
一群恶鼠拼死咬假人,上边龙飞与战士惊看喻老师用一把长杆把疯子抵在地上……
……你疯了,赶快给我离开!
阿才一家举家出走西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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