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那个死了
李灯回到了j市,顺利地交了稿。几天内,他可以轻松一下了。
他突然想起要去看看小错。
这一年多来,他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却没有人接听。他不知道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李灯坐车回了老家酱坊市。
他来到了小错家。
小错家大门紧闭。李灯有一个直觉——这房子好久没有人住了。
他回到家,翻到了小错表叔的电话号码,就向他打听小错的情况。
“小错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已经一年多了。”小错的表叔说。
李灯立即赶到郊区的精神病医院。
他见到了小错。这时候是黄昏,医院的高墙外是一望无际的庄稼,有蝈蝈在叫。
小错似乎变得很开朗,她被医生带过来,远远地就跟李灯热情地打招呼:“嗨,关廉!好久没见啦!”
医生把她牵到李灯对面的椅子前,她坐下来。
她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而且变得又白又胖。李灯觉得,她的病似乎好了。
“瘦了。”她笑吟吟地说。
“真对不起,最近一直在外地采访,没来看你。”
“没事儿,我在这里挺好的。你怎么样?”
“混呗。”
来之前,李灯的心里有点压抑,现在,他见小错的精神面貌很好,心里亮堂多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姜春红的照片,递给她,问:“小错,你看看,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李灯怀疑小错的疯也跟姜春红有关系。
他大胆地猜测,这么多年来,姜春红的复仇之心越烧越烈,她一直发疯地寻找自己,十几年,千万里,她最终要把自己害死,要把跟自己有关的一切人都害死。
她眼睛喷出的火已经不是愤怒的红色,时间久远,那火已经变成了阴冷的蓝色,却可以融化、销毁一切。
她像命一样,一直跟在李灯身后,她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他在网上认识了小错,她甚至能感觉出他对这个女孩有点爱意,立即就开始害她……
小错看了看照片,立即说:“是她?我认识!”
“你在哪里见过她?”李灯的眼睛立即射出光来。
“精神病医院。”
“精神病医院?”
“是啊。本来我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可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得精神病了,我去看望他。”
“你朋友叫什么?”
“叫关廉。唉,挺不错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可怜啊。”
李灯明白了——她的病根本没好。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得了精神病,最好别送到精神病医院,交叉传染,那样往往会越来越糟。
最容易得精神病的地方就是精神病医院。
“你和关廉怎么认识的?”
“我在网上等一个猩猩,他却来了……”
“猩猩?”
小错突然鬼祟起来,左右看看,低声说:“我告诉你啊,这个世界很危险,你千万要小心。我看见了那么多猩猩,像老鼠一样多!你不要只看眼前,它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你背后……”然后,她敏感地问:“我疯了吗?”
李灯摇摇头,说:“不,没有。”
她似乎放心了。
接着,她说:“最近,我学了两首新歌,我给你唱吧。”
“好哇。”
她就唱起来,是两首很俗的流行歌,什么常回家看看之类。她看着李灯轻轻地唱,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夕阳光射进来,很温柔。
她唱完歌,李灯轻轻说:“小错,我得走了。”
她突然不笑了,好像受惊了一样抖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李灯的手,抓的是那样紧,李灯感到她的手冰凉。
她的眼泪流下来,显得很无助:“你带我走!你可别丢下我啊!”
李灯无语。
“求求你,别把我丢在这里,你要带我走啊!”
医生过来,强行把她拉走。
她绝望地看着李灯,喊着:“救我啊……”那叫声在寂静的医院里显得很凄惶。
离开精神病医院,铁大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李灯的心里十分酸楚:假如,她没疯,也许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这天,李灯刚刚回到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姜松林:“小李,是我,姜春红的爸爸!”
“怎么了?”
“她,她确实起床了!”
李灯的心“咯噔”一下,问:“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
“阿姨知道了吗?”
“我对她说了。”
“您别急,慢慢说。”
姜松林就对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姜松林连续三夜没睡了,但是姜春红那个房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但是,他还是盼望着出现奇迹,这夜他依然没睡,注意着姜春红房间的动静。
到了半夜12点了,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他实在太困,准备睡了,他以为一切都是李灯胡思乱想的。
睡前,他想到姜春红的房间看一看,就披衣走去了。
打开女儿的门,里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凑近女儿的床,发现上面只有一张被子,那个在上面躺了几年的人不见了!
他傻了,站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终于,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女儿的房间,来到自己的卧室,妻子睡着,他也没有惊动她,就睁着眼睛等女儿回来。
他的心跳得厉害,有惊喜,有恐惧。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也没有听见女儿回来。
她失踪了?
姜松林又来到女儿的房间看了看,大吃一惊:女儿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姿势跟昨晚一样!
难道半夜的时候自己看错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悄悄退出来,给李灯打电话……
李灯说:“你等我,我立即赶到。”
李灯请假,又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杨树县。
他没有到姜春红的家,而是把她父母都约出来。
三个人在一家茶馆见了面。
李灯说:“你们别怕。今夜你们睡觉,我来守夜,我一定弄清是怎么回事。”
姜春红的母亲眼里突然有了几分怀疑:“李灯,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春红的事情?”
李灯想了想,终于用最简洁的方式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这个历尽苦难的女人听了后,嘀咕了一句:“苦命的孩子啊。”然后就哭起来。
李灯说:“您二老放心,假如一切都是春红干的,我也不怨她,我对她只有歉意。我只想和她对话,我愿意帮助她从那种阴暗的心态里走出来,重新生活。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经过计划,姜松林领着妻子回家,给李灯留门。等天黑后,李灯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姜家,进入和姜春红房间对门的厨房,潜伏在那里。
和姜松林夫妻分手后,李灯一直在街上游荡,等待天黑。这天夜里没有月亮。
他蹲在厨房的门后,从门缝死死盯着姜春红的房门。那房门像恐怖的面具,挡着一张真实的脸。
夜静得像一具死尸。
他知道,姜松林夫妻都没睡。
快半夜的时候,有一个人影在李灯的眼前闪过,他哆嗦了一下。
那影子的眼睛朝厨房里飘过来,最后进了厕所——那是姜松林。
李灯紧张地盯着他的身影——在这漆黑的夜里,他觉得任何人都不可以信任了。
姜松林终于又回到了卧室。
李灯继续等。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终于,他看见姜春红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人影慢慢飘出来,像梦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灯气都不会喘了,死死地盯着她。
她在小客厅里无声地转了转,最后她来到墙上挂的那面镜子前——尽管已是深夜,根本看不清什么,但是她还是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
然后,她没有朝外走,而是朝厨房走来!
李灯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她看见了自己?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还是她想在出门之前找点东西吃?
李灯使劲朝厨房的旮旯缩。
她一步步走进了厨房,正对着黑暗中李灯的脸停下来,像瞎子一样竖着耳朵听,突然,她笑起来,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她突然伸出手,猛地扑过来抓住李灯的脖子,凄厉地喊道:“你说我是谁!!!”
她这一扑用尽了生命中全部的力气,李灯感到她的手指几乎都插进了他的肉中,他的魂都飞了,拼命地喊道:“救命!——”
这时,姜春红像耗尽了所有的能量一样,双手慢慢放开李灯,软软地靠在李灯的身上,一点
点滑下去,滑下去……
她父母跑过来的时候,姜春红已经气绝身亡。
纸猩猩又出现了
姜春红死了。
她那双藏在眼皮后的眼珠终于露出来了,她死不瞑目。是她父亲给她合上的。
李灯直接替她父母张罗了她的葬礼。而且,他花了很多钱。
她父亲没有掉泪,他的脸色很难看。
她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姜春红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她的死,使这一切永远是个谜了。
李灯的猜测有二:
第一,她突然苏醒了,但是,却一直隐瞒着,直到自己找到她,她今生的全部信念就是报复自己。她的身体极度虚弱,全靠一线复仇的念头支撑。那天夜里,她见到李灯,歇斯底里,一命呜呼。
第二,她没有变成正常人,她的意识里只有那一线仇恨念念不忘,每到夜里她就像梦游一样,开始实施她设计多年的报复计划……这种现象前所未有,医生也解释不了。现代科学解决和解释不了的事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姜春红已经死了,李灯的心里很难过。他觉得,姜春红不人不鬼,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回到j市,他的心情一直很糟糕。直到十几天以后才有点平复。
就在他的心情刚刚有点好转的时候,突然听说那可怕的剪纸又出现了。
这天,柬耗回城里的研究所取资料。
天黑之后,他的手机响了,一看,竟是动物观察中心的电话号码!
那里只有藩奇啊,难道它会拨电话了?
他激动地接起来,里面果然传来藩奇的叫声。
他听得出来,它很害怕,它只有遇到了十分可怕的庞然大物才会变得如此恐惧。
他立即开车跑回去。
他进了门,看见藩奇正缩在角落里,眼睛惊恐地盯着窗子,柬耗看见窗子上贴满了剪纸,都是猩猩。
他大吃一惊!
藩奇好像刚刚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情景,双眼充满惊惶。
柬耗想通过画片问出它刚才看见了什么。
首先,他举起一个老虎的画片,藩奇摇头否认。
他又举起一个老鼠的画片,藩奇仍然摇头,还嗷嗷叫,似乎离正确答案越来越远。
柬耗又拿起一只大鸟的画片,藩奇还是摇头。
最后,柬耗分别拿起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画片,藩奇都摇头,眼睛越来越焦急、恐惧。
柬耗尽量耐心地问它:“刚才你看见了什么?指给我好吗?”
那猩猩急得把那些画片扔得到处都是,不停地叫,柬耗递给它芒果它都不要,这是很少见的现象。
它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打电话对李灯说了这件事情。
李灯语无伦次地说:“今天是10月8号!你千万不要在那里住,那个东西一定要害你的!”
“好的,我马上离开!”
柬耗果真听从了李灯的劝告,到宾馆住了一晚。
这一夜,他做了一夜噩梦。平安无事。
李灯傻眼了。
姜春红已经不在人世了,动物观察中心的剪纸是谁贴的呢?
难道姜春红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难道以前的一切都不是姜春红干的?
这个人藏得如此之深,太可怕了!
李灯几乎绝望了。
他找寻姜春红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和信心,现在他已经没有力量再查找一个毫无线索的人了。
本文语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