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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
西瓜是一个女孩,一个我在网络里认识的女孩,她很喜欢读我写的故事,每次看完后都要和我讨论一番。今天我写完了一个新故事,照例传给她看,等待她发表意见。可是等了半天,网络那边却反常地沉默了。
“怎么了?”我发消息过去询问。
“为什么你的故事都是讲叙妖怪如何做人,而没有讲人如何去做妖怪呢?”
“人做妖怪?”我对这个小女孩的问题颇感好奇。
“是啊,人变成妖怪一定也很有趣,对吗?”她反问我,但我知道其实是诱惑,诱惑我写一个这样的故事。
“人变成妖怪的故事……”看着她传过来的话,我微笑着后仰身子,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我倒是也有一个,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我还是少年,刚刚学会捕狐的技艺,和家族中的所有人住在一座大山里,我们被称做捕狐者。捉到狐狸,就统统放养在一个叫狐园的地方。”我点燃一根烟,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陷入回忆:“狐园其实不是一个园子,而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山谷,谷中竹林如画,伴着溪桥小亭,更有星星点点的茅舍点缀其中。狐狸们进入狐园后是没有任何约束的,它们既可以恢复原形在山林中追逐嬉闹、一派天真;也可以象人类那样过着朝耕夕栖的生活。”
“我们虽然住在山里,却并不与世隔绝,狐园附近就有一个小山村。村子里的人同我们相交密切,我更是经常被派去村中采购粮食。一来二去,我和村中年岁一般大的少年混得十分熟稔,其中一个女孩和我最为要好,这个女孩叫离离,父母早亡,寄住在亲戚家。”
“离离?我的小名也叫离离呢。”西瓜打断我的描述,然后又发来一个吐舌头的顽皮表情:“你接着讲。”
“离离是个很孤僻的女孩,亲戚待她很不好,她在村子里也没有朋友,整日落落寡欢神情阴郁。我和她第一次交谈是在村口溪边,那次我偷偷溜出来玩耍,隔着一条溪,离离在溪对面洗衣服,我在溪这边钓鱼。我们起先各干各的,谁也没有答理谁,但后来离离抬头向我望了一眼、又望了一眼……,当她望到第三眼的时候,我知道她一定有事情想问我。果然,她开口向我问道:‘你是捕狐者吗?’我那时年岁尚小,还没有捕过一只狐狸,算不上捕狐者,但面对一个女孩如此询问,还是骄傲地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当然,我是。’听到我的回答,离离脸上顿时露出好奇和仰慕的神色,她继续问我:‘那些狐狸为什么要变成人?’”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家族里的人一直都在探讨,上千年来说法各自不一,但有一点却是大家都赞同的,那就是寻求温暖。”
“寻求温暖?”西瓜好奇地插嘴:“变成人就温暖了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当年离离也是这般问我,我告诉她:不,变成人并不温暖,在山林中一个人比一只兽更寂寞。但人群却是温暖的,熙熙攘攘的红尘是温暖的,这种温暖让孤独的狐狸们羡慕,让它们无比渴望,所以它们要变成人,深入到人世间。”
“原来是这样。”西瓜感慨:“狐狸们也蛮可怜。”
“可怜?”我笑了起来,女人们总是多愁善感,只爱看表象,而不深究变化:“你和离离真是蛮象的,她也说狐狸可怜,并疑惑地问我:‘你们为什么要捕捉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呢?让它们体验人世的温暖不好吗?’”“你怎么回答?”西瓜感兴趣地问道。
“我告诉她世间并没有纯粹温暖的地方,而且事物是变化的,今天温暖明天或许就寒冷如冰。狐狸们在山林里看人间,总带着许多遐想,看不到人间不好的一面,但一旦深入进去,却无可避免地要接触到那些丑陋和炎凉。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它们被这些丑陋和炎凉刺得遍体鳞伤,你猜它们会怎么做?”“怎么做?”“它们会仇恨人类,会因为憎恶和被欺骗的恶心而吃人。”
“所以你就要抓它们?”西瓜小心翼翼地询问。“其实也不是抓。”我微笑着缓和气氛:“我们夜羽族说起来和狐狸也有些渊源,曾经受一只老狐狸委托照顾它的子孙们,为了不让它的子孙们沦为吃人恶兽而惨遭天谴,我们家族便只好在这些小狐狸刚进入人世的时候就把它们抓回来,教会它们如何在人世里生活,再放归红尘。”
“这也可以教?”西瓜语气透着怀疑。“当然可以。”我弹去指尖烟灰,打字给这个好奇的小女孩:“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其实这个方法也很简单,还是用温暖。”“温暖?”“对,深深的温暖,让狐狸们刻骨铭心、再也无法忘怀的温暖。从而真正的爱人类,宽厚地看待人类的可笑。”
“好狡猾的人啊。”西瓜叹气。
“好了,不讨论严肃话题,继续讲故事。”我再度点燃一根烟,整理凌乱的思绪:“离离和我结交后,隔三差五地就要我带她去狐园玩耍,她很快就和狐狸们打成一片,不管老的少的雄的雌的都极喜欢她,而她也常常在狐园里流连忘返,每次都在我百般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般过了四年,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离离也出落得十分美丽。一日,她忽然又来找我,她扭捏着,犹豫半天对我说道,希望我帮她一个忙。我当下豪迈地答复:‘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义不容辞。’”
“可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要我做的事情却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要我帮她变成妖怪。我听了她的要求后顿时沉默了。我盯着她的双眸,想从里面看出原因,可是她的双眸清澈明亮,里面完全没有一丝被妖怪迷惑的妖异,也没有对生活的失望。‘为什么?’我问她。‘因为我喜欢妖怪的温暖。’她的回答同样让我大吃一惊。她说,妖怪羡慕人世的温暖,她和狐园里的狐狸接触久了,却觉得它们才是最温暖的,它们干净、自然、淳朴,心里不象人类那样藏着许多私欲和*诈,它们爱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简单,至情至性,它们也非常容易快乐,小小的一片水中花瓣,幽幽的一缕月光,甚至偶遇的一个笑颜,都能让它们开心半天。所以,她想变成它们。”
“从来只有想变成人的妖怪,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想变成妖怪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好友,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我负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心头思绪万千。她满怀希翼地望着我,考虑良久,我终于还是决定成全她。”
“‘但是你不能变成一只狐狸,也就是说不能在狐园里生活。’我提醒她:‘除此之外,你可以选择。’”
“她选择变成什么?”网络那端,西瓜忍不住又问道。“一条蛇,一条水中游弋的蛇。我把变成蛇的她托在掌心,我告诉她:‘离离,你既然选择了做妖,就必须按照做妖的规则一步步来,先从普通的动物开始修炼。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反悔,我会在以后的岁月中询问你三次,如果你厌倦了做妖还可以变成人。’”
“离离变成蛇后不久,我也离开了家族四处游历,这一游历就是数百年。开始我还会经常想念她,在给家人写信的时候总忘不了问问她的近况,我听说她就在村口溪边修炼,春暖花开、天气晴朗的日子还偶尔会爬到溪石上晒太阳。这样过了三百年,关于她的消息越来越少,最后终于再也无人看见她,大家都说她可能已经走了,离开了这座山。”
“她会去哪里呢?”
“你别着急,等我慢慢讲述,别人不知道离离去了哪里,我却是知道的,因为她是我变的蛇。我知道她跟一条白蛇走了,她们一同去了西湖,在西湖边白蛇爱上一个人类男子,离离扮做白蛇的丫鬟和他们在一起。”
“我知道离离是担心白蛇,担心它受人类的蒙骗。她太了解人了,了解人性的一切卑微丑陋。离离陪伴着白蛇,又过起了自己熟悉的人类生活,不过这段时光并不太久,白蛇和人类男子的异恋,很快就让一个叫法海的和尚察觉。和尚成天住在庙里,都有些心理变态,他们自己孤僻,也见不得他人两情相悦,世俗伦常他们不敢横加干预,最多骂声*秽,但若看到人妖相恋则一定会兴奋地横加拆散。这个法海和尚自然也不例外,他说动那个胆怯的人类男子,合伙把白蛇骗入寺庙抓住,镇在一座宝塔下面。当时离离道行尚浅,她欲救白蛇反被法海打伤,只能遁入山林。我在此时找到离离,面对重伤在身、躺在地上呻吟的她,我第一次问她:‘你后悔吗?’”
“她怎么回答你?”显然,西瓜已经被我的故事吸引。“离离咬牙切齿地回答:‘不,我不后悔!’她说,经过这次她更看清了人的薄情寡义,她羞与他们同伍。”“人类并不全都如此,离离太过于偏激。”西瓜叹息。“是的,离离就是这样偏激,我知道她生性倔强,闻言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你看,做妖多么辛苦,就连爱一个人都要被无端干涉。’她却嘲笑着反问我:‘做人难道不辛苦吗?而且,我何必爱人?’面对她的反问我哑口无言,静默地替她治好伤后转身离去。后来我听说她刻苦修炼,终于打败了法海,劈倒宝塔救出白蛇。”
“光阴荏苒,岁月一晃又是几百年,我再次遇到离离,是民国时期了,日寇侵华烽烟四起。我当时扮做一个商人,正混在一列南下的难民火车内追踪一只小狐狸。我慢慢地从车尾走向车头,见到的都是一张张惊恐失措、面黄肌瘦的脸,然而就在这些面孔当中,我忽然看到了一副自己非常熟悉的容颜,这副容颜在我心里深藏许久,正是当年村口溪边少女的模样。乍一见下我呆呆愣住,幸好车上人多,她没有看到我。我隐身一旁悄然打量,发现她容颜虽然未改,眉目间的神情却变了很多,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冷若冰霜、嘴角老挂着嘲谑的讥诮,而是微笑着给身边老人倒茶水,开心地哄对座小孩玩耍,一会又起身帮他人搬拿行李……”
“这是我熟悉的那个离离吗?我疑惑地看着眼前所见,不敢相信,但是理智告诉我,她确实就是离离。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飞机的呼啸,火车里的难民们顿时象炸了窝的蚂蚁,他们四处躲藏,车厢里充斥着孩子的哭喊、妇女的尖叫,我也被人群挤到一角。一会儿前面响起爆炸声,有人高喊:‘**人的飞机把桥炸断了!’桥断了,高速行驶的火车就会掉入江中,情况危急我无暇多想,准备立刻施法让火车停下。可是就在此时我看到离离悄悄钻出车窗,现出原形向前方飞去。天色昏暗,众人又在惊慌中,没有人注意到她,我却是瞧得十分清晰。她想干什么?我钻出车窗紧随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目瞪口呆:我看见离离一直飞到桥的断裂处,她伸展开自己千年的身躯,头搭在桥这端,尾巴搭在桥那端,重新把一座桥连接了起来……”
“火车‘轰隆隆’平稳地从她身上驶过,一车人终于平安无事,两道车轮印子却深深嵌入离离的血肉。莫名的,我鼻子一酸忍不住垂下两滴泪珠。我心疼地落到她身边,扶起已经变回人形的她,离离看清是我,微笑着任由我搀扶。我扶着她坐下,一边替她疗伤一边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是怎样的?’她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笑着问我。‘以前的你憎恨人类。’我告诉她,‘是吗?’她居然有些惘然。”
“‘我们有好几百年没有见面了,好几百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也可以让一个妖怪从憎恨人类变成理解人类。’仿佛是为了给我解惑,就在路边,离离向我讲述她后来的故事,她说,当年她打败法海,自身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有一天她游历到一处小镇,内伤突然发作晕倒街头,幸赖一对好“‘我们有好几百年没有见面了,好几百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也可以让一个妖怪从憎恨人类变成理解人类。’仿佛是为了给我解惑,就在路边,离离向我讲述她后来的故事,她说,当年她打败法海,自身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有一天她游历到一处小镇,内伤突然发作晕倒街头,幸赖一对好心老夫妇搭救。等她苏醒过来,就住在这对老夫妇家中,做了他们的义女。”
“开始她只是把这当做一场游戏,离离告诉我。但后来她却不知不觉地被这对淳朴善良的老夫妇感动,她察觉出他们是真的对她好,就象疼爱亲生女儿一样无私地关爱着她。离离冰冷的内心渐渐融化,她不再固执地认为人都是丑陋自私的,承认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善良而且温暖。她陪伴着这对老夫妇生活多年,渐渐由老夫妇家溶入邻里、溶入市井、溶入这个小镇。她慢慢看清了人性……”
“人性是什么?”一直沉默的西瓜再次打断我的叙述。
“人性?离离说人性源自卑微的苟活,源自体己恤人的怜悯。她说前者让人为恶,后者让人善良。每一个人都有着这两面,它们象钟摆一样在人的内心中摇晃,而偏偏苟活的卑微容易彰现,体己恤人的怜悯却总是被隐藏。”
“看清人性的离离不再憎恶人类,对于那些狡猾的、冷漠的、凶恶的人,她只为他们感到可怜。当然,她也学会了如何和善良的人共处,彼此温暖互相依靠。在老夫妇百年后,离离还收养了一对人类儿女,她抚养他们长大,供他们读书,帮他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这次她之所以出现在火车上,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养儿女的后代们。”
“离离讲完往事,我也正好替她疗完伤,我转到她面前笑着问道:‘离离,你现在爱人类了,后悔做妖么?’这是我给她的第二个机会,面对我的询问离离也笑了起来,她的答复出乎我的意外,她还是干净利落地回答:‘不后悔!’我很诧异,忍不住追问原因,离离告诉我,如果她不是妖,刚才就救不了那些人类,所以做妖也有做妖的好处,她不后悔。”
“故事讲完了。”第二根香烟也燃烧已尽,我点燃第三根烟:“那次一别后,转眼又近百年,西瓜,你说离离还记得我么?”
网络那端奇怪地安静了,等待了许久才传来回复:“当然记得。”
“哦?你怎么如此肯定?”我微笑着问道。
“因为,因为我觉得离离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妖怪,聪明的妖怪都会知道该记住什么、忘记什么。而你,永远是值得她记住的好朋友。”
“谢谢你,离离。”看着电脑屏幕上传过来的一个温暖的笑脸表情,我喃喃自语:“你也是我值得永远记住的好朋友。”
瞳
1、
我们这儿的冬天极其寒冷,尤其是春节前后。上午我出去买年货,在街头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这男人身材高大,满脸胡子,头发凌乱,穿着一件蓝色的旧羽绒服,大大咧咧地坐在路边抽烟。
我经过这个男人身旁时向他好奇地望了一眼,他也恰好抬起头,迎上了我的目光,那一瞬间不知道是幻觉还是身后的投影,我清晰地看见男人右瞳孔里有一个女人头像,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年纪大约二十来岁,长发、瓜子脸、大眼睛,神色间有一丝忧郁,一双黑如点墨的明眸透过男人的瞳孔仿佛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刹那失神,直到陪我上街的表妹轻轻推了我一下方才惊醒,这时男人又已经低下头。“岚岚,你看见那人的眼睛了吗?”我轻声询问表妹,“没注意,有什么特别吗?”表妹不经心地嗑着瓜子反问。“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女人。”我告诉表妹,“别瞎扯了,你是想念嫂子过度。”表妹嘲笑我,我双眼一翻,不再言语,心中却依然疑惑。
买完年货,我见天色尚早,便喊表妹先回去,自己在街上闲逛。走着走着,我又鬼使神差地来到遇见男人的地方,他还坐在那儿抽烟。我蹲到他身旁,也掏出一根烟:“大哥,借个火。”
男人随手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递给我,趁着接打火机的空当,我再度打量男人眼睛,这次我看得十分清楚,男人右瞳孔里果然有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人的头像。大约是发现了我的注视,男人笑了一下:“我右眼里有个女人头像,你看到了?”
“是的,很有意思。”我点头。
“有意思?”男人又笑了一下,这次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因为它我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亲人,大家都说我是妖怪,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却并不后悔,因为那是我最心爱的人的头像。”
“不是天生的吗?”我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是。”男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说起它的来历,要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在一次旅途中我邂逅了一个女人,我们彼此一见钟情,共度了数个良宵,在最后一天当我准备正式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却突然告诉我:她很爱我,但不能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我感到十分不解。
“她说,她和我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熟悉的生活,而我也很难溶入她的生活。”
“我当时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呆住了。整个晚上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紧紧抱着她、痴痴看着她,我想把她牢牢记在脑海,连同这段感情这段爱恋。可是最后我却发觉,我不仅把她记在了脑海,也同时把她印进了瞳孔。”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天各一方,她回到了她的生活,消失在茫茫人海。而我因为眼睛里带着她的头像,开始四处漂泊。大家都惧怕我,说我是妖怪,说我眼睛里关着的是一个鬼魂。”
“一个头像而已。”我撇撇嘴,心中不以为然,瞳孔内的虹膜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管和神经,这些血管、神经构成的图案千奇百怪,就算形成一副头像也有可能,不必因此就断定一个人是妖怪吧?
“不仅仅是简单的头像,它还是活动的。”仿佛瞧出了我的心思,男人向我解释:“它在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表情,甚至在安静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的微笑和叹息。”
“真的?”我大感好奇,再度仔细观察男人的眼睛。细心看了一会,我发觉那头像真的是活动的,它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微微笑、一会儿又神情幽怨哀婉……
“它是活的!”我一下子站起身,惊讶地指着男人,而男人只是静默地看着我。
“说实话,现在我也怀疑你是个妖怪,你的眼睛里关着的是一个鬼魂。”我叹了口气,拍拍男人肩膀,转身离去。
2、
这个北方城市的寒冷,尤胜于我曾经所处的山城。当然,它们的寒冷是有区别的,山城是冷而潮湿,北方城市是冷而干燥,就象两地的人各不一样。
过完春节,来到女友家后,因为拘谨,也因为习惯的不同,更因为自己懒散的本性,我很是做了几件错事,让女友失望,自己也格外沮丧。中午吃饭,我不慎又洒了一些汤汁在桌子上,女友这次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瞧出她脸色阴沉,我的胃口也顿时全无,我低着头站起身,对女友父母说道:“阿姨、叔叔,我吃饱了,出去走走。”
推开门,我看见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让人心情沉浸。紧紧衣领走进雪中,还没开始迈步,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挽住自己胳膊,我回头,发现原来是女友跟了出来。
“我陪你走走。”女友说。
“嗯。”我点点头,握住女友的手。
雪越下越大,除了偶尔几辆汽车驶过,路上行人寥寥,我和女友无言走了一会,抬头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家咖啡馆。“进去坐坐吧?”我提议。
要了两杯咖啡,我和女友对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女友低头吹拂咖啡的热气,而我则默默地打量着她,这样的情景是我们以前十分向往的,但此时的心情却不一样。
“我们相恋多久了?”我问女友。
“四年多了。”
“四年?”我有些感慨:“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是在网络上度过,如今历经波折,终于在一起了,是不是又感到眼前人却让你很失望?”
“是的,有点。”女友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太大大咧咧,象个农民。”
“农民?不,我是山民,比农民更土气。”我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女友的手背。
“两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相爱,是让人痛苦的事情。”邻近的桌子边,一个中年女人幽幽叹息。
“有多痛苦?”我回头,看着这个叹息的中年女人,只见她披着一件白色裘衣,微微卷发,面孔白净,眼角有淡淡的皱纹。她年轻时的模样一定很漂亮,我猜测。年轻时的模样?我心里忽然隐隐一动,觉得这个中年女人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很痛苦很痛苦,你无法和他在一起生活,却又会在以后的一生中时时想念他。”
“想念谁?”我一边思索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年女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想念谁?就是想念……”中年女人眉头紧皱,她揉着太阳穴:“想念谁呢?谁让我这么想念?我知道有一个人让我很想念,一定有的!可是,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既然忘记了,就别去想它。”我安慰中年女人。转身面对女友:“如果我们分手了,你会忘记我吗?”
“不可能。”女友摇头。
“我也一样,我无法忘记你。我会要你给我一天时间,让我不眨眼地看着你,把你的样子深深记入脑海。”
“那会看成对眼的。”女友扑哧一笑。
“对眼?眼睛?我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她了,就在那个男人的瞳孔里。”我一下子跳起,伸手指着中年女人。
“干嘛呢,公共场合注意点形象。”女友拉我坐下。
“我看见过她。”我对女友解释,然后又面对惊诧的中年女人:“我知道你想念谁?因为我见过他,就在不久前,我也见过你以前的样子。”
“他是谁?”中年女人希翼地望着我。
“一个男人,一个和你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男人,你们在一次旅途中邂逅、相爱,发生感情,但你无法和他结婚,在最后一天,他紧紧抱着你、看着你,看了你一天一夜,把你印进了他的瞳孔。”
“是这样的吗?可是我为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中年女人苦恼地撑着额头思索。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完全忘记那段往事。”我小饮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透过咖啡馆的窗玻璃眺望这个北方城市灰暗的天空,这天空下面藏了多少故事啊。
“因为那段往事和你的头像一起藏进了那个男人的瞳孔,它已经远离你,而活在那个男人的瞳孔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因为我相信他很爱你,爱到不愿意你受到任何伤害,他知道思念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情,他情愿自己一个人来承受这份痛苦。所以我想,在他看你的时候,心中一定不断在祈求上天不仅要把你的样子藏入他脑海,连同你的这段记忆也要藏入他脑海。”
“你怎么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女友好奇地问我。
“因为我也是个男人,我也深爱我的女人。”
3、
走出咖啡馆,雪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回家吧。”女友牵起我的手。“要不要给爸妈带些菜回去?”“不用,家里都有。”
“对了,如果你是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女友翘起下巴,调皮地看着我。
“如果我是那个男人,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我会去改变自己,努力地、认真地改变,适合你的要求,做你喜欢的人。因为我爱你,就必须进入你的世界。当然,要是我怎么做也无法令你满意……”
“那你会怎么样?”女友紧张地问道。
“那我也要把你藏进我的瞳孔,连同你对我的记忆。”
年
1、
今天就是除夕,家人昨日下了山,一个人过年倒也悠闲,看看天色将暮,贴好对联、年画,我燃起一炉炭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米酒独酌。电视中正在播放民工过年回家的艰辛,那些呼儿唤女的画面,其实在艰辛之余也让人感到一丝温暖,因为至少他们有家可回,
饮至第三杯酒,我目光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忽然看见外面的山道台阶上坐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衣衫单薄,正抱着双肩在风雪中瑟瑟颤抖。这是谁家的孩子?冬天穿这么少?我心中诧异,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我走到少年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别坐在这,你会冻病的,”少年闻声转头,一张木然的脸望着我。“快回家去吧,今天过年呢。”我劝说少年。“家?我没有家。”少年不再看我,他抱起脚下一条蛇皮袋,搂在胸前抵挡寒风,几个踩瘪的易拉罐从袋内掉出。
没有家?怎么会没有家?我疑惑地打量少年,目光从他破旧的衣服上滑过,一直滑到他肮脏的脸上,哦,原来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我突然明白。
这世上孩子流浪最让人悲哀,因为过错并不在于他们,我心中一酸,再度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起来吧,去我家烤烤火。”
带少年进屋,领他在火炉边坐下,我给他盛了一碗肉汤,他埋头呼呼喝着,显然饿极了。“慢点吃,还有。”我给少年又盛了一碗,坐到他对面。“在外面多少年了?”我关心地问少年。“三年多。”少年想了想告诉我。
就算是一个成人也受不了这样的三年生活啊,何况是一个孩子,我暗暗为之难受,转身倒了一杯酒,同时给少年也倒了一杯:“喝一点暖暖身子。”
少年端起酒喝了一口,冻得没有血色的脸终于现出一丝红润。“谢谢你。”他向我表示感激。“不用客气。”我安慰少年:“我一人过年正孤单呢,难得有人陪伴。”
“讲讲你这三年来的故事吧。”我把炉火弄旺,提议道。
“好的。”少年点头。
“说起来,我以前象别的孩子一样,也有个很幸福的家庭,但这段幸福生活在我十岁时就结束了,那一年爸爸抛弃了我和妈妈,跟着一个女人走了。妈妈在爸爸走后一下子病倒,她在床上躺了三年,最后却还是撒手而去。”
少年的面孔在炉火后忽明忽暗,显出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我放下酒杯,安静地聆听。
“妈妈死后我成了孤儿,没有钱上学,也没有钱吃饭。那时候我已经十三岁,更没有人家愿意收养我,为了养活自己我决定出门打工。我随意扒上一列火车,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到处寻求工作,可是无论我怎样哀求,所有的人都告诉我,我太小了,他们不收童工。找不到工作就赚不了钱,赚不了钱就买不了吃的,买不了吃的就很饿。最后我终于饿得受不了,坐在街边开始乞讨。”
“由于经常在垃圾桶里翻检食物,我身上变得又脏又臭,人们见了我就掩鼻驱赶。我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了,也就不再寻找,死心塌地做了一个流浪的小孩。我白天在街上四处晃悠,夜晚就随意地睡在马路旁。半夜里冻醒时,我就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开始我总是哭,想念妈妈想念以前的日子,后来我渐渐不哭了,我知道那些已经永远离去,而我必须坚强,坚强地活着。”
“你有没有抱怨过社会对你的不公平?”我小心翼翼地问少年。
“有。”少年抬起头,双眼烁烁地盯着我:“你是一个好人。我也不瞒你,我不仅抱怨,我还憎恨!有人为下岗工人呼吁,有人为农民工呼吁,有人为失学儿童呼吁,可又有谁肯为我们这些最卑微的、随时会冻死饿死的最底层的可怜人说句话呢?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是少数、是可以忽略的人群就这样对待我们?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人,是你们的同类啊。”
少年的话让我极度震撼,也让我十分疑惑:这些话不象是一个少年可以说得出来的,这样的愤怒也不象一个孩子的。少年仿佛也看出了我的不解,他摆摆手,制止我开口询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听我继续说下去,你就会明白。”
“在流浪的第二年冬季,我病倒了,躺在路旁。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多看我一眼,我又饿又冷,难受得快要死了,我抱住一个男人的脚,哀求他救救我。但还没等男人说话,傍边一个女人就把男人用力拽走。隐约中,我听见这个女人对男人说:不要上当受骗,报纸上介绍的骗术就有躺在地上装病这一招……”
“他们也是自我保护。”我为少年故事中的男女辩解,“自我保护?确实是见死不救的好借口。”少年嘲笑,我脸一红,不再说话。
“病到第四天,天空下起了雪。”少年继续向我讲述:“在来往行人自我保护的漠然下,我的身体渐渐被大雪掩埋。这时,我突然再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我浑身暖洋洋的,一股莫名舒适把我深深裹住,就象以前躺在妈妈怀中。我轻飘飘地飘了起来,离开自己冻僵的身躯越飘越高……”
“我在天空漂浮着,没事就看下面的人群,我恨他们,无比憎恨。他们冷漠无情、自私自利,实在不配称之为人。这般过了一些日子,一个声音忽然在我心中响起,它问我愿不愿意做一只神兽去管教人类?我当然乐意,我高声回答‘我愿意’。然后我便立刻从天空落下,落回自己掩埋在雪中的躯体,我欣喜地看到这副躯体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一个怪兽的模样,有着长长的獠牙、尖利的爪子。”
“我静静地伏在雪中,一种想吃人的欲望在心底膨胀。恰好此时,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走了过来,路边的老乞丐向他讨钱,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地。是了,就吃他,我对自己说,然后一跃而起把男人扑倒。近距离下,我赫然看清男人就是抛弃了妈妈和我的爸爸。感谢上天,让我终于找到了他,我欢快地咬断这个男人喉咙,大口大口地把他吃了个干净。在我吃男人的时候,地上的老乞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我听见他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大喊:年兽!吃人的年兽来了!于是我明白,自己变成了一只年。”
2、
“很精彩的故事。”我鼓掌,替少年把杯中酒续满:“以你编故事的资质,可以尝试写作了。”
“你以为只是故事么?”少年安静地看着我。
“难道还是真事不成?”我笑道。
“为什么不可以?”少年也笑,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火光把他的身影投到背后墙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影子。我偷眼观察,只见这影子形状狰狞,如一头凶恶的兽。
“变成年后,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在天上,只能每年除夕下来看看,抓一两个冷漠无情的人打打牙祭,今年遇到你,看来要饿一年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少年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对我说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款待,还有这杯酒。”
说完,少年推开门走了出去,我坐在屋内,只听屋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嗷,由近及远地连绵到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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