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凶铃(2)

 
午夜凶铃(2)
2017-06-20 18:06:53 /故事大全 /被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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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高原

1.

十月十一日星期四

雨势渐渐转强,浅川不禁加快雨刷的速度。

箱根的天气十分善变,原本小田原一带还是晴天,随着高度的增加,湿气也愈来愈重,浅川来到山崖附近就遇上猛烈的风雨。

白天时,可以从覆盖在箱根山的云层预测山上的气候;可是夜里开车必须专心注视前方的路况,因此无暇顾及其它。

等到浅川停下车、抬头看向天空时,才发现天空的星星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东京车站搭乘下行列车时,街上只不过罩上一层薄暮;到了热海车站租车时,月亮已在云层间隐约浮现;而现在,原本飘落在车前灯光圈中的细小水滴已经变成大雨滴,不停地敲打在车窗上。

仪表板上的液晶时钟显示十九点三十二分,浅川迅速在心中计算一下来到这边所花费的时间。

他在十七点十六分搭下行列车,到达热海是十八点七分;十八点三十分走出车站,办好租车手续,尔后又在超市买了两杯杯面和一小瓶威士忌,十九点整离开市区。

前面是一条闪着橘色灯光的漫长隧道,一穿过这条隧道,进入热函道路之后,应该就可以看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入口指针。

浅川开车进入贯穿丹那断层的隧道中,耳边的风声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浅川和车内的所有东西顿时笼罩在橘色的灯光下,诡异的气氛使他失去沈着与冷静,整个人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对面没有半辆来车,四周静得除了雨刷发出的吱吱声外,听不到其它声响。

浅川让雨刷停止运作,心想在八点以前应该可以到达目的地。

此刻马路上空荡荡的,可是浅川没有猛踩油门的冲动,因为他对即将前往的地点很没好感。

今天下午四点二十分时,浅川一直守在报社的传真机旁边,热海的通讯部有了回覆,传真文件上附有八月二十七日到三十日之间,别墅小木屋房客住宿帐册的影印本。

浅川一看到打印出来的影本,霎时感到雀跃不已,因为上面果然有野野山结贵、大石智子、迂遥子和能美武彦这四个人的名字,他们是二十九日投宿于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很明显的,岩田秀一冒用野野山结贵的名字,这么一来,就能明确掌握这四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和场所。

八月二十九日星期三,刚好是他们四人死亡的前一星期,他们肯定投宿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于是浅川当场拿起话筒拨了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预约今天晚上的B-4号房间。

浅川有足够时间在那里过一夜,只要能赶上明天上午十一点的编辑会议就行了。

车子穿过隧道之后,前方出现一个收费亭,浅川递上三百圆硬币,随口问道: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在前面吗?”

浅川早就知道要怎么走,甚至已经在地图上确认过数次,他现在只是觉得好久没见到人,因此一看到人便想和对方说说话。

“前面有指针,请在指针处左转。”

浅川接过收据,却迟迟没有开车。

收费亭内的男人一脸讶异地看着浅川,浅川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地发动车子。

数小时前,当浅川证实那四个人前往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投宿时,曾经感到十分喜悦,但此刻那股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而且那四人的脸孔在浅川眼前忽隐忽现,彷佛在笑着告诉他:想打退堂鼓就趁现在!

浅川一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放弃,何况新闻记者追寻真相的特殊本能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呢!

他承认这次单枪匹马前来调查,的确给自己带来一股强大的不安和恐惧感。

(如果跟吉野说这件事情,他大概二话不说就会跟来了。

但是这时候不适合有同业的人随行……)

浅川已经把这一连串过程记录下来,存进磁盘中。

他希望找到一个不碍事又愿意为这件事特地跑一趟的人,而事实上,他心中早已有个适当人选。

那个人是某大学的客座讲师,对于超自然现象有相当独到的见解,他平常有很多空间时间,很适合参与浅川的“探险”。

但是,浅川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和那个“特异人士”处得来。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指针立在山坡的斜面上,上头没有任何霓虹灯装饰,只用黑色油漆在白底油画板上写字;如果在车灯照到指针的一瞬间没有仔细看的话,很可能就会错过了。

浅川驱车左转,开进山路。

途中,茂密的玉米和丈把高的草茎从两侧垂挂到路面上,使得原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愈加窄小,让人对每一个急转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景物感到不安。

就休闲俱乐部这类游乐区而言,这条信道似乎太狭隘了。浅川一直担心前方是否无路可走,而且路面弯度很大,又没有路灯,他只好放慢速度往上爬,万一对面突然出现来车,才不会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路面持续往上攀升,车子愈往上开,两旁开始出现许多正在出售的新别墅;接着马路划分成双线道,路况也变得比较好,路旁还立着漂亮、美观的路灯。

一进入太平洋乐园的建地,到处都可以看到华丽、炫目的装饰,浅川不由得为这急遽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广大停车场的对面有一栋三层楼建筑,里面有服务中心和餐厅。

浅川把车子停在广场上,走进服务中心。他抬头看了大厅里的时钟一眼,刚好是八点整,跟他先前估计的时间一样。

这时候,他隐约听到某处传来砰砰的打球声。

他循声望去,看见服务中心的下方有四座网球场,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有几对男女正兴高采烈地打球。

更令人惊讶的是,四座球场居然都挤满了人。

浅川实在无法理解有人会在十月上旬、星期四晚上八点跑到这种地方来打球。

(这些人是发什么神经啊?)

不过,站在这里可以一眼看尽三岛和沼津的夜景,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正是田子浦海。

浅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走进服务中心,一进门就是餐厅,餐厅是采用整片玻璃墙的设计,因此外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浅川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感到十分讶异。

尽管餐厅的营业时间只到八点,但现在里面依然坐满一半的客人,其中有举家出游,也有女孩子凑成的团体。

浅川再度感到百思不解。

(这些人到底从哪里来的?我实在很难想象他们是经由刚才那条山路上来的。

该不会是我刚刚走的是小路,事实上还有更宽广的路?

但这里的职员明明在电话中说:“在热函道路的中途往左转,直接上山路。”)

浅川依照对方的指示开车过来,怎么也想不出还有其它信道。

他知道餐厅已经准备打烊,但仍走进去。

可能是为了让客人欣赏美丽的夜景,餐厅里面还点着昏黄的灯光;玻璃窗外的草坪呈现平缓的弧度,视线往草坪下方延伸,可以看见万家灯火的景象。

浅川抓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服务生,询问别墅小木屋的所在地。

服务生指着浅川刚才进来的大门说:

“从那边那条路右转,大约走两百公尺就可以看到管理员办公室。”

“那里有停车场吗?”

“管理员办公室前面就是停车场。”

浅川之所以特地走进餐厅,是因为他先前将小木屋想成“十三号星期五”电影中那种阴森建筑,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糟。

另外,他到现在还没从那条险恶山路带给他的胆战心情中回过神来,一上山又看到那么多人在山上享受打网球和用餐的快乐,总觉得这里的人好象都不是活人似的。

他站在停车场一端俯瞰山谷,只能看见散布在缓坡上的十栋小木屋中的六栋,更下面的地方连路灯都照射不到,没有一间木屋露出灯光,完全浸淫在深暗的树荫中;浅川今晚要投宿的B-4号房刚好位在亮光和黑暗的交界。

他绕到正面,打开管理员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却不见半个人影。

原来管理员坐在左手边后面的和室里,他没有留意到浅川走进来,而柜台挡住浅川的视线,因此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后来他从反射在橱柜玻璃上的英文字幕和影像画面来判断,管理员不是在看电视节目,而是在观赏西洋电影,只见一大堆录像带将旁边的橱柜塞得满满的。

浅川伸手扶着柜台,朝里面打了一声招呼,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马上探头出来点头致意。

“我是之前预约住宿的浅川。”

小个子男人一听,马上打开登记簿来确认。

“是B-4房吧!请在这上面写下您的大名和地址。”

于是浅川在登记簿上写下本名,因为他昨天已经把野野山结贵的会员证邮寄回去给他。

“您一个人来吗?”

管理员抬起头,一脸狐疑地看着浅川。

以前从没有客人单独到这里投宿过,因为这么做是很不划算的。

管理员递给浅川一套被单,回头看着橱柜说:

“如果您想看录像带,我们这里的片子应有尽有。”

“你是指录像带出租吗?”

浅川快速地瞄了一眼那些录像带的片名,其中有“星际大战”、“回到未来”、“十三号星期五”……大都是一些以SF为主的西洋名片,此外还有不少新片,想必来这里投宿的多半是年轻人吧!

浅川扫视一遍之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片子,更何况他今天来这里是有其它“目的”的。

“很不巧,我还有工作要做。”

浅川将放在地上的手提文字处理机提起来给管理员看。

管理员见状,似乎了解浅川一个人到这里来投宿的理由了。

“房里的设备齐全吧?”

浅川小心地确认道。

“是的,您可以自由使用。”

其实,浅川只需要一个可以烧开水冲泡面的水壶就行了。

浅川接过被单和钥匙,正要离开办公室时,管理员忙不迭地为他说明B-4号房的地点,之后又说了一声:“请慢慢享用。”

浅川依照管理员的指示来到小木屋前,戴上预先准备好的橡胶手套,然后才打开门,按下玄关旁的开关。

这是他保护自己不受病毒感染的护身符,也是一种让自己心安的作法。

小木屋里从壁纸到地毯、四人座的沙发、电视、餐具组等,所有东西都是新的,而且看起来相当实用。

浅川脱下鞋子,走上玄关,大略巡视一下屋里的设备。

客厅对面有一座阳台,二楼和一楼各有一间四叠半的和室,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确实太奢侈了。

他将蕾丝窗帘和玻璃门一起拉开,让新鲜的空气流进屋内。

小木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这跟浅川原先的想象背道而驰,照这么看来,他很可能会无功而返。

他走进客厅旁的和室,打开橱柜查看一下,结果什么都没看见。

检查过衣橱之后,他脱下衬衫、长裤,换上一件针织衫和运动裤,并将脱下来的衣物挂在衣橱里。

接着,浅川爬上二楼,点亮和室房里所有的灯。

(我真是孩子气!竟然把房里的灯都点亮了。)

浅川轻轻打开厕所的门,确认里面的情况,然后让门开一道小缝,但是这个举动让他想起小时候玩的试胆游戏。

夏夜里,他常常不敢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于是把门打开一道缝,要求父亲在外面等候。

厕所的另一边用毛玻璃区隔出一间漂亮的浴室,里面没有残留任何水气,浴缸也是干的,由此可见最近没有客人来这间小木屋投宿。

浅川想脱下橡胶手套,不料橡胶手套却因为流汗而黏在手上,迟迟拿不下来。

这时,高原上的冷风吹进屋里,将窗帘吹得轻轻飘飞起来。

浅川从冷冻库里拿出一些冰块放进杯子里,接着倒入半杯先前买的威士忌;本来他想加入水龙头的水冲调一下,却在转瞬间放弃这个想法、随即关上水龙头。

他目前还没有勇气食用这间小木屋的东西,但基于微生物怕冷、怕热的特性,他才会对冷冻库里的冰块放松戒心。

他让身体深深地沈进沙发里,然后打开电视机的开关,一个新人的歌声随即流泻出来。这个时候,东京也在播放同样的节目。

过了一会儿,浅川将电视转到另一个频道。

其实他根本无心看电视,只是将音量调到适中,然后从包包里拿出摄影机放在桌上,准备录下突发状况。

一切准备妥当后,浅川啜了一口威士忌,顿时感到镇定不少。

他开始在脑中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一遍。

(如果今晚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么原本计划要写的报导就会触礁了。)

但是换个角度来看,找不到线索就代表那种可怕病毒不存在,那么已经有妻有子的浅川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浅川将两腿伸到桌面上,心情感到有些烦躁。

(我到底在等什么?难道我不怕吗?

喂,你不会害怕吗?搞不好死神会找上你耶!)

想到这里,浅川不禁梭巡一下四周。

但无论他怎么做,就是无法将视线集中在墙上的某一点;每当他盯着一样东西看时,就会觉得自己的想象有可能随时成形现身。

突然间,一阵冷风从外头吹进来;他走过去关上窗户,正想拉上窗帘的时候,不经意地瞥向窗外,刚好看见B-5号房的屋顶一片漆黑。

(网球场和餐厅里都挤满了人,为什么这边只有我一个人?)

他拉上窗帘,确认手表上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六分。

浅川进入这间小木屋还不到三十分钟,却感觉已经过了一小时那么久。

他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努力安慰自己待在这间小木屋内不一定会有危险。再说,别墅小木屋已经完工有半年之久,投宿到B-4号房的客人应该不少,而且住过这个房间的人并没有全部死掉啊!

根据浅川先前的调查,曾经在这间别墅小木屋过夜的客人之中,只有那四名男女死掉;如果多花一点时间继续追查,或许会查出更多诡异的死亡事件,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其它类似的案例。

总而言之,这栋小木屋并不是问题所在,关键在于他们在这里做了什么?

浅川自问自答地说:

“不,应该说他们在这个房间里能做什么?”

(厕所、浴室、橱柜和冰箱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就算原先有留下蛛丝马迹,可能也被刚刚那个管理员处理掉了吧!

照这种情况来看,与其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喝威士忌,不如去找管理员询问一些事情来得有效率。)

浅川已经喝完第一杯酒,他又倒了第二杯酒。

此时他心中的危机感渐渐松懈,于是用水龙头的水将威士忌调淡一些。

浅川开始觉得利用工作空档跑到这种地方来调查真是愚不可及,他拿下眼镜洗了把脸,望着镜中那张苍白无神的脸……

(搞不好我已经感染上病毒了。)

想到这里,他一口气喝光刚调好的酒,接着又调了另一杯。

他从饭厅走回来时,突然在电话机下面的架子上发现一本笔记簿,封面上写着“旅途的回忆”这几个字。

浅川翻到内页,发现里面记载旅客们到此投宿的感想。

四月七日星期六

小侬绝不会忘了今天这个日子,因为……这是秘密,优一好温柔哦!

嘻嘻嘻!

原来这是旅客在借宿中留下的回忆和心情手札,下一页画着一对父母亲难看的脸孔,大概是带着幼儿出游的一家人吧!

日期是四月十四日,而且又是星期六。

爸爸是胖子。

妈妈是胖子。

所以,我也是胖子。

四月十四日

尽管浅川心中有一股要从后面开始看起的强烈欲望,但他还是勉强自己一页一页地翻看,因为跳着看或许会漏掉某些线索。

大致说来,在暑假之前投宿的多数旅客都是趁着周末假期过来投宿,暑假之后,有写心情手札的日期间隔便缩短了;尤其接近八月尾声的时候,感叹夏天即将结束的声音也相对增加了。

八月二十日星期日

啊!暑假就要结束了,什么好事都没碰到,谁来教救我?救救我这个可

怜的入哪!我有一辆四百CC的摩托车,长得相当英俊,认识我很划算哦!

仄.V.

写着写着,好象变成征求笔友的自我推销文案了。

有些在这里共度两人时光的情侣们以嘲讽的文字将回忆写在笔记本上,也有一些人明明白白地把自己想要找个伴的心情反应出来。

八月三十日星期四

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

嘿嘿嘿!

S.I.

这篇的日期——八月三十日正好是那四个人投宿的第二天,“S.I。”应该是岩田秀一的缩写,而且只有他写的内容跟其它人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不要看这个……

“这个”到底是什么?)

浅川暂时阖上笔记本,不料却发现笔记本的侧面有一道小细缝。当他将手指头伸进细缝里面,书页立刻随之打开,岩田秀一写的几行字登时映入眼帘。

(为什么这一页会自动打开呢?

或许是那四个人曾把某个东西夹在这本笔记簿里面,由于重量压迫到内页,因此这一页至今仍维持能自动弹开的状态;而放在笔记本里的“东西”一定就是岩田秀一写的“不要看这个”中的“这个”。)

浅川环视四周,找遍电话机下面的每个角落,却连一支铅笔也没发现。

他重新坐到沙发上,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日期是九月一日星期六,上面写的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内容。

(不知道这一天投宿的大学生是否看过“这个”,尔后的记载并没有提起跟“这个”有关的内容。)

浅川阖上笔记簿,点了一根烟,陷入沉思。

(既然上面写着“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那么,“这个”的内容一定相当恐怖啰!)

他随意翻开笔记,用手轻轻地压着。

(还是去问管理员八月三十日的客人回去之后,小木屋里面是否有留下奇怪的东西。可是,他会记得吗?

嗯,如果是很奇怪的东西,他应该会记得才对。)

浅川一站起来,视线突然被眼前的VHS录像机所吸引。

此时电视画面是一个拿着吸尘器的女演员正追着丈夫跑,大概是某家家电厂商的CM。

(对了,如果被VHS录像带的重量压迫,笔记簿的那一页一定会自动打开。)

浅川弯腰捻熄香烟,脑中倏地浮现刚才在管理员办公室看到的录像带。

(或许他们是看到一部恐怖的电影,便想把这种乐趣推荐给别人。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岩田秀一为什么不用“专有名词”呢?

譬如:他想告诉大家“十三号星期五”这部片子很精采,大可直接说出片名,根本不必用“这个”来代替啊!

由此推断,或许他说的“这个”只是一种能用“这个”来形容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特定的名词。

既然目前没有发现其它线索,那么姑且试试这条线也没啥损失。

更何况我一直呆呆坐在这里东想西想,也不会有任何结论出来。)

浅川一打定主意,立刻走出玄关,爬上石阶,然后推开管理员的办公室大门。

柜台里依然看不到管理员的人影,只听到电视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但是在浅川还没出声前,管理员已经从里面探出头来。

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地找个理由说:

“我想来借一些录像带。”

管理员一听,马上展露愉悦的笑容回道:

“请便,您喜欢什么就选什么,每一卷收费三百圆。”

浅川点点头之后,走到橱柜前面,发现这里尽是一些恐怖录像带。例如:“地狱之家”、“黑色恐怖”,还有“大法师”、“凶兆”……等,都是浅川学生时代就看过的影片。

(应该还有一些我没看过的恐怖电影才对。)

浅川从这一头看到另一头,始终找不到一部足以引起他兴趣的片子。

他再度按照顺序在两百多卷的带子中搜寻,结果看到最底下一个架子的角落里有一卷没有盒子装的录像带;其它带子的护套上都有摆上剧照或写着片名,唯有这卷录影带连卷标都没有贴。

“那个是什么?”

话一出口,浅川才发现自己用了“那个”的代名词。

没有特定名称的事物,除了用代名词来形容之外,似乎也没有其它称谓。

管理员表情困惑地皱起眉头,“啊”了一声,然后拿起那卷带子说:

“这东西没什么内容。”

(咦?他知道这卷带子的内容吗?)

“你看过吗?”

浅川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嘛……”

管理员歪着头思索,看来他也不知道这卷录像带为什么会摆在这里。

“这卷带子能不能借我看?”

管理员没有回答浅川的问题,反而用力地拍一下自己的膝盖。

“啊!我想起来了,这卷带子是客人丢在客房里的,我原先以为是这里的带子,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卷带子是不是丢在B-4号房里?”

浅川不动声色地追问。

只见管理员一边笑,一边摇头说: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记得呢?况且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浅川继续问:

“你看过这卷带子吗?”

管理员依旧摇摇头,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没有。”

“请把这卷带子借给我吧!”

“你想录电视节目吗?”

“嗯,是……”

管理员瞄了一眼那卷录像带说:

“板子已经拆掉了……你看,防录板子已经被拆掉了。”

浅川开始有些心急,不禁在心中骂道:

“你这老家伙!我说借就借,乖乖交给我不就得了!”

可是不管浅川先前喝了多少酒,他就是没办法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别人。

“帮个忙嘛!我马上就会还你的。”

他低头哀求道。

管理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明白这位客人为什么对这卷录像带如此感兴趣。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精采的画面,真后悔当初捡到时没有先看。)

管理员突然很想立刻放映这卷录像带来看,但是客人的要求又不能拒绝,于是他只好把带子递给浅川。

浅川想掏出荷包,却被管理员制止道:

“不,我不能收这卷带子的费用。”

“真是谢谢你了,我待会儿就拿回来还。”

说完,浅川举起拿带子的手挥了挥。

“如果里面的内容很有趣,请你马上告诉我一声。”

管理员的好奇心霎时被挑了起来,而且这里的带子他全都看过了,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为什么我会漏掉那一卷带子呢?明明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不过那卷带子里也可能只是录一些无聊的电视节目罢了……)

管理员一直认为那卷带子很快就会被送回来,可是……

2.

浅川检视手上这卷录像带,发现它是一卷一百二十分钟的普通录像带;而且就如管理员所说,上面防录用的板子已经被折掉了。

他打开录像机的开关,把录像带推进去,然后盘坐在电视机前面,压下按键后,随即传出带子转动的声音。

浅川揣测这卷录像带中是否隐藏着解开那四名年轻男女猝死的关键,只要能发现一点点线索,他就很满足了。

(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只是看个电视,不可能会引发致命的危险才对。)

这时候,电视画面发出一段噪声,并且剧烈晃动着。

浅川动手调整了一会儿,画质渐渐变得清晰,接着出现一幅漆黑的画面。

由于一直没有声音传出,浅川不禁凑上前去确认机器是否故障了。

(“警告!没有胆量的家伙不要看这个,你会后悔的……”)

岩田秀一的话在浅川的脑海里复苏了。

(我应该不会后悔吧!)

浅川以前在跑社会新闻时曾经看过许多惨不忍睹的场面,至今都不曾后过,这也是他唯一感到自豪的地方。

漆黑的画面上开始出现针头般大小、闪闪烁烁的光点,接着慢慢膨胀起来,不断地往左右两边飞窜,然后在左边停住。

不久,闪烁的光点分散开来,像蚯蚓一般地蠕动着,缓缓形成模糊、却又充满命令口吻的六个字——“一定要看到完”。

这六个字消失之后,又浮现“会被亡魂吃掉哦!”这些文字。

“亡魂”是指什么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吃掉”这个字眼看起来倒是相当骇人。

仔细斟酌之后,前后这两句话之间似乎省略掉“否则”这个转接词;如果加上转接词,那么这两句话是在威胁观看者不可以看到一半时停止播放,否则会遭遇悲惨的下场。

“被亡魂吃掉哦!”这几个字渐渐将漆黑的画面推开,慢慢变成带着斑点的乳白色,看起来像是重叠在画布上的影像。

这些影像一直蠕动着,彷佛在寻找出口,又像是一股即将迸散而出的莫名能量、生命跃动,无情地吞噬周围的黑暗。

浅川并没有要按下停止键的念头,因为这股能量让他觉得很舒服。

紧接着,黑白画面上猛然跃出一团红色液体,同时传来一声地动声;由于这个地动声听起来十分诡异,不像是从小小的扩音器里流泻出来的,因此让人产生一种房子正在摇动的错觉。

鲜红液体爆发开来,四处飞溅,有时还占满整个画面。

画面从黑色变成白色,接着又转变成红色,始终没有出现自然色彩。这种抽象意识和色彩的鲜明变化,让人产生一股疲惫感。

这时候,画面彷佛洞悉观看者的心理一般,鲜红色彩瞬间消退,进而出现一座火山。

这座火山以晴朗的天空为背景,白色烟雾袅袅上升,摄影机的位置是在山麓一带,底下则覆盖着一片黑褐色的熔岩流。

顷刻间,画面再度被黑暗所吞噬,蔚蓝的天空顿时变成一片漆黑;数秒钟后,鲜红色液体从画面中央迸散开来,朝下方流动。

画面呈现出一幅红艳艳的燃烧景象,隐约可以分辨出火山的轮廓;和之前那些模糊的影像比起来,显得具体多了。

画面进行到这里,一般人都可以看出这是火山爆发的景象,炽热的熔岩流从火山口倾泻而出,往山谷间流窜。

(摄影机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是从空中拍摄的还好,但是从画面上看来,摄影机的位置很像马上会被熔岩流吞噬一般。)

地动声越来越大,就在整个画面被熔岩洪流淹没之前,景象突然改变了。

只见白底上浮现粗黑的文字,字形虽然很模糊,但是大略可以看出是一个“山”字,另外还有许多大小不等的黑点点缀在字的四周;这个“山”字固定不动,画面也很稳定。

这两个画面之间没有连续性,其间的变化十分唐突。

紧接着,画面又出现两个骰子在圆底的铅碗中滚动;背景是白色的,铅碗内则是黑色,而骰子的点只有一点是红色。截至目前,黑、白、红这三种颜色一直被大量使用。

铅碗内的骰子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只是缓慢地滚动一会儿,然后红色一点和黑色五点朝上躺在白底上面。

接下来的画面中首次有人出现,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端坐在房里的两张榻榻米上,双手放在膝盖部位,左肩微微往前凸出,面向正前方说话。

她的左、右眼大小差很多,眨眼时彷佛在送秋波一般。

“之后……身体如何?如果再这样,亡魂可是会找上你的哦!听着,小心外来客,你明年就要生小孩了……乖孩子,要听婆婆的话,本地人是会在意的。”

老婆婆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些话便突然消失了。她好象是在说教,警告某人要小心什么东西。

(这个老婆婆到底对着谁在说话呀?)

转瞬间,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脸占据整个画面,而且某处传来十分逼真的第一声啼哭,彷佛身历其境似的。

从画面上可以看到一双漂亮的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左手放在婴儿的头部,右手则环抱住婴儿的背。

浅川定定地看着画面,双手不由自主地学着画面中的人做出同样的动作……剎那间,婴儿的啼哭声好象从他的下巴处传来。

浅川顿时大吃一惊,赶紧缩回双手。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受到温热羊水或血水的触感,还有小婴儿的重量……

他摊开双手,将手心凑到鼻子前面,上面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从母体流出来的?还是……)

浅川将视线移回画面,上头依然是婴儿的脸。他虽然在哭,但是表情相当安稳,身体的震动传到两股之间,连股间那小小的“东西”也跟着晃动。

下一个画面中出现近百人的脸孔,每一张脸都带着憎恨和敌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显眼的特征。

一张张愤怒的脸孔慢慢移向画面下方,由大变小的脸孔数目不断增加,形成一个大集团,而且都只有露出颈部以上的部份。

紧接着,画面上每一张嘴巴都发出模糊的叫声,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只能感受到这些喧闹声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后来浅川好不容易听清楚其中一个声音叫着:“说谎!”还有另一个声音说:“骗子!”

画面上成千上万张脸孔形成无数黑色粒子,占满整个画面,当画面的颜色消失时,声音仍然持续着。过了一会儿连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杂音,画面就这样静止好一阵子。

浅川愈来愈坐立难安,因为他觉得那些脸孔是针对他发出指责声浪。

接下来,画面出现一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一台用旋转钮选择频道的19型电视机,而兔子耳朵形状的室内天线就放在橱柜上。

这不是一出剧中剧,而是电视中的电视。

画面上的电视机插上电源了,只见旋转钮旁边的指示灯亮起红灯,画面开始不停地晃动。

当晃动的间隔越来越短时,画面上浮现一个模糊的“贞”字,这个字时而紊乱,时而扭曲,渐渐变成一个“贝”字,然后就消失了。

就像有人用湿抹布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般,这个字消失得十分诡异。

浅川渐渐被一股奇怪的窒息感所笼罩,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血液在动脉中流动的压迫感,以及一股刺舌的酸甜味;除了画面上出现的影像和声音之外,似乎还有其它不明事物刺激着浅川的五官。

剎那间,屏幕上出现一张男人脸,这个男人和先前出现的影像全然不同,看起来比较有活人的气息。

浅川看着男人,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恶感。

男人的额头虽然秃了点,长相还算端正;但是他的眼中闪烁着阴险的神色,彷佛在伺机夺取猎物。

他的脸上流下涔涔汗水,呼呼地喘着气;同时他的眼睛向上望,身躯有节奏地动着。

男人的背后露出一些树枝,午后的阳光穿过树梢射了下来,他将视线移回正面,刚好跟观众的视线对个正着。

浅川和画面上的男人对望着,尽管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男人双眼充血、流着口水,脖子慢慢地往上抬,画面霎时变成一片黑压压的树影。

突然间,电视机里面传出一个叫声,画面从男人的颈部依序回到肩膀。

这回他裸露着肩膀,右肩头的肉被挖掉一大块,汨汨的鲜血似乎流向摄影机的位置,最后居然碰到镜头,将整个画面弄湿了。

画面就像眨眼睛似地暗了一、两次,再恢复亮度时,影像却已带着鲜红色泽。

男人的眼里带着杀意,他的肩膀和骇人的脸孔同时朝镜头逼近,伤口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浅川看了差点吐出来。

不一会儿,画面转变成茂密的树林景象,树叶沙沙作响。尽管天空不停地旋转着,却可以清楚看出当时是黄昏时分。

屏幕不断变换着土地、草、天空的画面,还传出婴儿哭声。

画面的四周框上深黑的颜色,暗沉的部份慢慢缩小范围,中央出现一轮明月,亮光和黑暗的界线相当明显。

月亮里浮现一张男人的脸,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块状物从月亮上掉下来,发出沉重的声响,然后又落下一、两块。

影像随着沉重的落地声晃动,同时还传出撕扯肌肉的声音,但是画面的深处仍是一片漆黑,男人的跃动感依然存在,而且镜头前的鲜血仍旧不停地流着。

这个画面好长,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永无结束的一刻。

最后,画面又浮现一些拙劣的文字,好象是小孩子写的;过了一会儿,文字变得比较工整。

这些白色文字的内容如下——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在一个星期之后;会在这个时间面临死亡。

如果不想死,就依下面的指示行事……

浅川猛吞了一口口水,瞪大眼睛看着电视画面。

但就在这时,画面倏地插进一支大家耳熟能详的电视广告。

那是一支蚊香的CM,在某市郊的夏夜里,一个穿着浴衣的女演员坐在走廊上,夜空中绽放着烟火……

这支CM大约在三十秒后结束,画面又回到先前的黑暗,以及最后文字消失的残像;接着便是一阵杂音,录像带到这里全部播放完毕。

浅川无法责信地张大眼睛,将带子倒带,回放最后一个画面。

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动作,终于发现那支CM居然在关键时刻插进来。

浅川颓丧地关掉录像机的电源,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电视屏幕,喉头顿时感到一阵干渴。

“这……这是什么?”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他却了解到一件事:凡是看过这支带子的人都刚好在一个星期之后死亡,而记录可以逃过死亡命运的部份却被突然插入的CM消掉了。

(是谁消掉后面的文字?难道是那四个人?)

浅川的下巴不停颤抖着。

(如果那四个人知道他们会在同一时刻死亡,他们还能对这件事一笑置之吗?

画面上的文字说的没错,如今那四个人的确离奇死亡了。)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浅川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他拿起话筒的那一瞬间,隐约觉得有东西躲在暗处窥探自己的举动。

“喂?”

浅川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但是对方没有响应,浅川只听到地动般的轰隆声,闻到一股潮湿泥土的味道;紧接着,一阵冷气在浅川的耳后盘旋不去,使他的脖子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浅川觉得胸口很闷,脚踝和背部彷佛有虫子在蠕动,一段难以言喻的思绪和长久累积形成的憎恨从话筒那端流窜过来。

剎那间,一股恶寒与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侵袭着他,于是他猛力拋下话筒,摀着嘴巴跑向厕所。

尽管话筒彼端没有传出只字词组,但浅川明白那是一通确认的电话。

“看过了吧?知道了吗?按照上面的指示行事……否则……”

浅川趴在马桶上呕吐,将刚才喝下去的威士忌和胃液统统吐出来。

他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而且不停地渗出泪水,感觉十分痛苦。

“他说会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呢?我怎会知道要做什么?啊……我该怎么做才好?”

浅川跌坐在厕所里大声吼叫,试图以这种方式战胜心底的恐惧。

“请你了解……是他们把影片后面的部份消掉了,把最重要的地方……我……我无从得知啊!请原谅我……”

浅川除了拚命为自己辩解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冲出厕所对着可能在房里四处游荡的“东西”叩头哀求,然后到流理台那边拚命漱口,再喝一口水。

这时候,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窗帘不停地晃动。

(咦?刚才不是已经关上窗子了吗?)

浅川坚信自己在拉开窗帘之前,已经先将毛玻璃窗关上。

他不禁全身打颤,脑中没来由地浮现一幕高楼大厦的夜景,大楼窗口透出的灯光忽明忽灭,彷佛要排成什么文字。

(如果大楼本身是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墓碑,那么窗口的灯光排成的文字就是碑文了……)

浅川脑中的影像消失之后,白色蕾丝窗帘依然轻飘飘地飞舞着。

此时浅川已经濒灵崩溃状态,他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马上从橱柜里拿出旅行袋,迅速收拾好行李。

(我要找个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不用说一个星期,我连一个晚上都活不下去!)

浅川直接穿着针织衫和运动裤走出玄关,但是在走出房们前,仅剩的理智驱使他返回屋内,按下录像带的退出键,然后用浴中将那卷录像带包起来,放进行李袋。

(这卷带子是唯一的线索,如果能解开连续画面的谜底,或许就可以找到活命的方法……但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

浅川抬头看看时钟,上面指着十点八分。

他大胆假设看完录像带的时间是十点四分左右,然后将房间的钥匙放在桌上,灯也不关就直接跑向车子。

“我一个人做不来,还是去找他帮忙吧!”

浅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动车子。

他一连踩了好几次油门,却仍觉得车速太慢了。

浅川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后视镜,确定有没有黑影从后面追来……

第三章.突风

1.

十月十二日星期五

“先让我看看那卷带子吧!”

高山龙司笑着说。

他和浅川坐在六本木十字路口一家餐饮店的二楼,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分,距浅川看过那卷带子大约二十四小时,浅川希望藉由店里女孩子们的喧闹和尖叫声冲淡心中的恐惧,于是选择这个地方与高山龙司碰面。

当浅川在对高山龙司说明之际,昨晚亲身经历的事情又在他脑中复苏,心中的恐惧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来愈严重,他甚至感到体内被“某个东西”的影子依附着。

坐在他对面的龙司将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钮扣,领带也打得很紧,脖子的肉挤成两层,好象快窒息似的。此外,他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即使对着人笑,恐怕一般人也不会对他有好印象。

龙司从杯子里拿出冰块,丢进嘴里含着。

“你还听不出我的意思吗?我跟你说情况很危急啊!”

浅川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找我出来谈?想要我帮你忙对不对?”

龙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边悠哉地咬着冰块,一边说:

“我没有看过那卷带子,怎么知道如何帮你?”

浅川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啰!”

浅川对龙司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只有一种感受,那就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恐惧的事情。

(还剩下六天……)

莫名的恐惧像隐形丝线般缠住浅川的脖子,死神已在前头向他招手;而龙司这家伙竟然不知死活,还主动要求先看那卷带子再说。

“不要那么大声嘛!浅川,你听着,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世界末日,如果有人可以解开这个世界的构造,解开一切的起始与结束、极大和极小之谜的话,就算要我拿命来换,我也愿意。你不是一向都把我当成活字典看待吗?这一点你应该记得。”

浅川当然记得龙司曾经说过的话,就因为这样,他才会把所有事情对龙司说。

两年前,也就是浅川三十岁的时候,突然很想知道跟自己同年纪的日本青年心里在想些什么,拥有什么梦想。

因此他拟定一份企划,从通产省官员、都议会议员、一流公司职员到平凡的上班族等各种领域里选出活跃的三十岁青年,以有限的篇幅报导这些人的基本资料,并分析他们的性格。

浅川在被拣选出来的十几名对象中发现高中同学——高山龙司的名字,他的头衔是K大学文学部哲学系的客座讲师。

他最初看到龙司的名字时还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龙司明明进了医学系……而且龙司从高中时代就出了名的古怪性格,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似乎变得更令人难以捉摸了。

他从医学院毕业后,直接进入哲学系就读;那一年龙司刚结束博士课程,如果助教的职位有空缺的话,肯定非他莫属,只可惜助教的职位被一个从事研究的学长给占去了。后来龙司拿到客座讲师的职位,每个星期到母校讲授两堂理论学。

“哲学”这一门学问非常接近科学的范畴,而龙司专攻的理论学是研究超越数字的数学。

在古希腊时代,哲学家通常也是数学家。而龙司既是文学部的讲师,也是脑筋灵活的科学家,他除了拥有专业领域的知识之外,超心理学的造诣也颇深。

当时浅川认为“超心理学”是属于超能力、超自然的事物,应该与科学理论背道而驰,因此感到十分矛盾。

结果龙司回答他:

“其实,超心理学是解开世界构造的一把钥匙。”

浅川还记得采访当天是盛夏时节,龙司依然穿着直条纹的长袖衬衫,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得紧紧的,脸颊不停地落下涔涔汗水。

但是,他仍不忘郑重其事地宣称:

“我要看到人类灭亡的那一瞬间,并对那些大喊世界和平和人类存续问题的人们感到极度厌烦。”

在采访过程中,浅川提出一个问题:

“请你谈谈将来的梦想。”

龙司淡然地回答:

“我要站在山丘上观看人类灭亡的景象,同时在地上挖个洞,在洞中一次又一次地射精。”

浅川忍不住提醒道:

“喂,你真的希望我这样写吗?”

当时龙司露出跟现在一样的浅笑,并点点头。

“所以我说这世上没有事情可以让我感到害怕的。”

接下来,龙司将脸凑近浅川说:

“昨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人。”

(又来了!)

就浅川所知,这是第三个牺牲者,他在高中二年级首次得知龙司强暴了一个女孩。

那时候他们两人都是从川崎市多摩区的家里到县立高中上学,浅川习惯在早自习前一个小时到达学校,沐浴在早晨凉爽的空气中预习当天的功课;除了学校的教职员工以外,他总是第一个到达学校。

但龙司却是迟到名单上的常客,经常赶不及上第一堂课。

在暑假刚结束的某天早上,浅川按照往常时间抵达学校时,竟意外发现龙司已经先到了,而且独自一人坐在教室里发呆。

“哟!今天真是难得啊!”

浅川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哦……”

龙司随便敷衍一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倚在窗边眺望校园。

他的眼睛充血,脸颊泛着红潮,口中还散发出淡淡的酒精味道。

由于他们两人的交情不算特别好,因此浅川按照以往的习惯,摊开教科书开始预习功课。

过了一会儿,龙司无声无息地走到浅川身后,拍拍他的背说:

“喂,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龙司不但书念得好,还是优秀的田径选手,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资质平庸的浅川面对龙司的请托,当然感到十分好奇。

只见龙司亲密地环抱着浅川的肩头说:

“是这样的……能不能请你打个电话到我家?”

“为什么要我打电话到你家?”

“你只要拨电话到我家,并找我听电话就好了。”

浅川闻言,不禁皱起眉头。

“找你听电话?可是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你别问那么多,乖乖帮我打这通电话就是了。”

于是浅川拨了龙司给他的号码,不一会儿,龙司的母亲在另一头接起电话。

“喂?”

“请龙司听电话。”

“龙司已经到学校去了。”

龙司的母亲语气沈稳地回答。

“是吗?”

浅川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地放下话筒。

“喂,这样问就好了吗?”

浅川实在搞不懂龙司为什么要自己这么做。

龙司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老妈的声音有没有很紧张?”

“听起来还好,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浅川第一次听到龙司母亲的声音,他实在感觉不出对方紧张与否。

“我是说家里有没有传出嘈杂的人声或者……”

“没有,感觉就像平时的气氛。”

“是吗?那就好,谢了。”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龙司松了一口气,伸手环抱浅川的肩膀,将他的脸拉向自己,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首:

“你看起来是个嘴巴够紧的人,我就告诉你吧!事实上,今天早上五点钟左右,我强暴了一个女人……”

浅川霎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龙司说出他今天早上潜入一个独居女大学生的房间,强暴对方之后还威胁她不准报警,然后直接到学校来;他担心警察现在已经找上门,于是要求浅川帮他打电话回家探问情况。

经过这件事之后,浅川和龙司便经常聚在一起交谈,而且浅川并没有将龙司这桩“罪行”告诉任何人。

第二年,龙司在高中运动会中掷铅球获得季军;又过了一年,他以应届毕业生的身分考进K大学的医学部。浅川当了一年的重考生之后,好不容易进了一所知名大学的文学部。

浅川现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真的很想让龙司看看那卷录像带,但是他的道德观念又觉得不应该为了自己而把外人扯进这桩诡异事件中。

于是他将这两种情绪放到天秤上去衡量,最后终于决定尽可能增加自己存活的机会。

(可是我为什么会和龙司这种人成为朋友呢?)

浅川进入报社十年,透过采访而认识的人不计其数。但现在除了龙司以外,没有其它人可以和他偶尔相约外出喝酒、聊天。

他一想到自己内心深处可能潜藏与龙司一样性格异常的因子,突然觉得不太了解自己。

“喂,这件事情很紧急,你不是只剩下六天的时间吗?”

龙司抓住浅川的手臂,用力一握。

“赶快让我看看那卷带子吧!万一时间来不及,你踏进棺材之后,我可是会很寂寞的。”

龙司边说边揉搓浅川的手臂,另一只手则拿叉子串起盘子上的起司蛋糕,送进嘴里用力咀嚼。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习惯闭上嘴巴,浅川看着食物在他口中混合唾液溶解的样子,觉得很不舒服。

但轮廓分明、体型矮胖的龙司一边嚼着起司蛋糕,一边用手抓起杯子里的冰块用力咬着。

就在这一刻,浅川明白自己只有眼前这个人可以依赖了。

(对手是个身分不明的恶灵,一般人无法与之抗衡,只有龙司能够坦然地看那卷录像带。如果他因此面临死亡的命运,那也不是我的责任……

一个不断叫嚷着想看看人类灭亡的家伙,是没有资格长命百岁的。)

浅川默默地想着,试图把龙司卷进这桩诡异事件的行为正当化。

2.

浅川和龙司走出餐厅后,一起坐上出租车前往浅川的住处,从六本木到北品川如果没有塞车的话,不需二十分钟就可以抵达。

后视镜中映出司机的额头,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默默地开车,似乎无意与乘客聊天。

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源起于一位出租车司机的聒噪;如果浅川当时没有搭上那辆出租车,就不会被卷进这个奇怪的事件中。

浅川每次回想起半个月前的事情,总是对自己那时候嫌麻烦、没有去买定期车票感到后悔不已。

“你家可以拷贝录像带吗?”

龙司开口问道。

由于工作的关系,浅川家中备有两部录放机,一台是在录放机刚普及时买的,性能相当差,若只用来拷贝的话,应该没问题才对。

“可以。”

“既然如此,那就马上拷贝一卷录像带给我,我想在回家后多看几遍研究、研究。”

(那么你得有一颗强壮的心脏才行。)

浅川在心中想着。

过了一会儿,他们在御殿山前面下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现在时间还不到九点十分,浅川的妻子阿静和女儿阳子应该都还没睡。

阿静总在九点以前帮女儿洗完澡,然后马上钻进被窝,在陪伴女儿睡觉的同时,她也会跟着睡着;一旦睡着了,除非有“外力”介入,否则她很少会主动爬出被窝。

以往阿静会尽可能找时间跟丈夫聊天,经常在桌上留下“请把我叫醒”的纸条。

然而当浅川下班回家后看到桌上的留言,试着摇醒老婆,却怎么叫也叫不醒阿静。

如果勉强叫醒阿静,她就会像赶苍蝇一样挥着双手,不悦地皱起眉头,发出不耐的声音。

这种情形持续好一阵子之后,浅川就算看到阿静的留言,也不会再叫醒她了;久而久之,阿静也不再写留言条了。

现在正是阿静和阳子就寝的时间,这倒帮了浅川一个大忙。

阿静从以前就不喜欢龙司,浅川认为这种态度很正常,因此从来没有问过她讨厌龙司的理由。

“求求你,别再叫那个人到我们家来了。”

浅川至今仍清楚记得阿静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感。

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在阿静和阳子面前放那卷神秘录像带。

屋里一片寂静,热气和香皂的味道飘到了玄关,可见她们母女俩刚用毛巾包着濡湿的头发钻进棉被不久。

浅川把耳朵贴在阳子的房前,确认妻子和女儿已经睡了,才把龙司带到客厅。

“小宝贝已经睡啦?”

龙司很遗憾地说道。

“嘘!”

浅川伸出手指放在嘴巴上示意他小声一点。接着,他将两部录放机的输出端子和输入端子连接起来,然后放入那卷带子;在按下播放键之前,他转头看看龙司,再度确认他是否真的想看这卷录像带。

“你搞什么?赶快放啊!”

龙司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浅川把遥控器交给他,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不想再看一次这卷录像带,也提不起力气去追究这个事件。总归一句话,他就是想逃避这桩诡异事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浅川走到阳台上抽烟,自从女儿出生之后,他答应妻子不在家中抽烟,之前他也一直没有打破约定。

他从阳台往屋内窥探,只见屏幕上的影像隔着毛玻璃不停地晃动着。

(一个人独自在别墅小木屋观看录像带,和在家中观看的恐惧程度大不相同。不过若换作龙司,就算他在小木屋看那卷带子,想必仍不会像我一样吓得屁滚尿流。

说不定他会一边嘿嘿地笑着观看,一边反过来用凶狠的目光威吓对方呢!)

浅川抽完烟,正想从阳台走回房里的时候,分隔走廊和客厅的门突然打开,只见阿静穿着睡衣走出来。

浅川见状,一脸惊慌地操作放在桌上的遥控器,让影像暂时停止。

“你不是睡了吗?”

他的语气中带有责备的意味。

“我听到声音,所以……”

阿静一边说,一边看着发出“沙沙……”声音的电视画面,然后来回梭巡着龙司和浅川,脸上尽是狐疑的表情。

“去睡吧!”

浅川这句话暗示他拒绝被质问。

“如果浅川太太不嫌弃,就一起过来欣赏。这卷带子很有趣哦!”

龙司盘腿坐在地板上,转过头来对阿静说。

浅川一听,恨不得立刻对龙司怒吼一声。但是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把心中所有的愤怒注入拳头,用力往桌面上一击。

阿静被这道撞击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门把,然后瞇起眼睛,歪着头跟龙司打了声招呼:“请慢慢看。”便急忙转过身,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浅川可以理解妻子为何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一定在想:深夜时分,两个大男人反复看着一卷录像带,其中必定有鬼。)

当阿静瞇起眼睛时,浅川看见她的眼底浮现一抹轻蔑的神色,不禁为自己没办法做任何解释而感到难过……

不久,果然如浅川所预料,龙司看完神秘录像带之后依然面不改色。

他边哼着歌边把带子倒回去,重复快转和停止的动作,再度确认影片中的重要情节。

“这么一来,我也卷进这个事件里面了;你有六天的时间,而我有七天。”

龙司说话的口气相当兴奋,彷佛在参加一项斗智游戏似的。

“你觉得怎么样?”

浅川询问龙司的意见。

“这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吗?”

“啊?”

“我们小时候也常常做这种事啊!先把恐怖的信件或类似的东西拿给朋友看,然后吓唬他们说:‘看到这个东西的人会遭遇不幸……’”

浅川当然也曾经有过这种恶作剧经验。

“所以呢?”

“没什么,有可能只是别人故意恶作剧罢了。”

“如果你发现到什么东西就老实告诉我。”

“这个嘛……影像本身并不是很可怕,它看起来像是把现实和抽象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如果那四个男女不像带子上所言突然猝死的话,这件事情其实并不会引起你的注意,对不对?”

浅川点点头。

不过最棘手的问题是:浅川知道录像带中所说的话并不是骗人的。

“首先,我们先来分析一下那四个笨蛋突然死亡的原因吧!我觉得有两种可能,录像带的最后说:‘看过这个东西的人全会在一星期之内面临死亡的命运’,而那四个人是因为把咒文的部份消掉才被杀害?或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实行咒文而死亡?

在考虑这件事情之前,我们还必须先确认是不是那四个人消掉咒文的?也有可能他们看到这卷带子时,咒文已经被消掉了。”

“我们要怎么确认咒文是不是他们消掉的?那四个人都死了……”

浅川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然后将啤酒倒进杯子里,递到龙司面前。

“哪!你看看。”

龙司重新播放录像带最后的画面,并在蚊香广告结束的一瞬间按下停止键,然后一格一格、慢慢地播放。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出现三个人围坐在桌子旁的画面。

画面上出现的节目是全国电视网在晚上十一点播放的“NIGHTSHOW”,围坐在桌子旁的三人分别是广为人知的流行作家、年轻貌美的女人和在关西一带相当活跃的相声家。

浅川把脸凑近画面看着。

“你知道这节目吧?”

龙司问道。

“是NBS目前正在播放中的‘NIGHTSHOW’。”

“没错,流行作家是主持人,年轻女人是助理,而那个相声家是当天的来宾,所以我们只要查出那个相声家是哪一天节目的特别来宾,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那四个人消掉咒文的。”

“有道理。”

“NIGHTSHOW”通常是从晚上十一点开始播放,如果能确定当天播放的是八月二十九日的节目,那么消掉咒文的一定就是当晚投宿在别墅小木屋的那四个人。

“NBS不是你们报社的相关企业吗?你要查这方面的资料,简直是易如反掌。”

“嗯,我会去查查看。”

“拜托你了,这件事可是关系着我们两人的生死啊!总之,你务必把每一个细节都调查清楚,明白吗?战友。”

龙司拍了拍浅川的肩膀说。

“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我还觉得高兴咧!人的寿命受到限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且以死亡作为处罚方式……真好!没有拿性命做赌注的游戏就不好玩了。”

龙司一直都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浅川担心他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才如此虚张声势,可是他从龙司的眼底却看不出一丝胆怯的神色。

“接下来要查出是谁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目的而制作这卷带子。别墅小木屋落成不过半年而已,我们要锁定在这半年内曾经投宿B-4号房的客人,过滤出带这卷带子进小木屋的人。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应该把时间锁定在八月下旬,而且最有可能就是在那四人之前投宿的客人。”

“这件事也要我去查吗?”

“那还用说,我们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运用你的人脉难道找不出可以帮忙的人吗?去找他们帮忙吧!”

浅川一听龙司这么说,马上联想到吉野。

“有一位记者对这件事情相当感兴趣,可是这件事攸关个人的性命安全,不是那么简单的。”

“有什么关系?把越多人牵扯进来越好,让那个记者看看这卷带子,他一定会像屁股着火一样到处乱窜,你想想看,这样多有趣啊!”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吗?”

“那就骗他是内幕录像带,勉强他看。”

浅川发现自己跟龙司说不清,除非先找出咒文的内容,否则他不会随便再把这卷录像带拿给别人看。

此刻,他觉得自己宛若走进死胡同,如果要掌握这卷录像带的来龙去脉,就必须展开有计划的调查;但这毕竟是一桩诡异的事件,人手恐怕不容易找到。

坦白说,像龙司这般喜孜孜地投身于死亡游戏当中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吉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也有妻有子,应该不至于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甘冒失去生命的危险加入我们吧?

不过我还是可以请他帮忙,或许应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

“懂了,我就去试试看吧!”

这时候,龙司坐在客厅的桌子旁拿起遥控器。

“没错、没错!这卷带子的内容大致区分为抽象画面和具体画面两种。”

他一边说,一边找出火山爆发的画面,然后停格。

“这座火山怎么看都像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得查清楚为什么要拍这座火山,还有火山爆发的情形;只要知道这座火山的名字,应该就可以知道它爆发的日子,如此一来,这个画面究竟是在何时、何地拍摄的,我们也可以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龙司继续操纵遥控器,停格在那个老太婆说些不明就里的话的画面。

“这个老婆婆说的话,听起来好象是某个地方的方言。我们大学里有研究各地方言的专家,我去问问看,到时候就可以知道这个老太婆出身何处了。”

龙司接着让带子快转,画面上映出接近尾声时那个男人的脸,他在男人的脸部特写画面按下停止键,他们可以清楚看见他脸部的特征。

男人的发际虽然高了一点,但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前后。

“你看过这个男人吗?”

龙司问道。

“怎么可能!”

“他那张脸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连你也这么觉得,可见这个男人多么的与众不同,我真想对他表示敬意。”

“请便。让人印象这么深刻的脸倒是相当罕见,应该不会很难找……你是个记者,在寻人这方面应该很有一套吧!”

“别开玩笑了!如果要找犯人或演艺人员那还容易,现在光靠一张脸就要我把人找出来,这实在太为难我了吧!日本的总人口数超过一亿耶!”

“你不妨朝罪犯这个方向或拍内幕录像带之类的演员去追踪。”

浅川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备忘录上振笔疾书。从现在开始,他要调查那么多事情,不逐一记录下来肯定会忘记。

就在这时,龙司让影像静止,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分别倒在他和浅川的杯子里。

“干杯。”

浅川无意拿起杯子。

“我有预感。”

龙司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潮。

“这件事情不太寻常,我闻到当时那股冲动的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第一次强暴女人的事情吗?”

“嗯,我还记得。”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高二那年的九月,有一天我做数学做到半夜三点,然后念了一个小时的德文,之后便让头脑休息;要让疲倦的脑细胞获得休息,念语文是最好的方法。

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我照以往的习惯喝了两瓶啤酒,然后外出散步。出门时,我的脑袋里开始萌生一种跟平常不一样的感觉,突然觉得心头发痒。

你有没有三更半夜在住宅区散步过?感觉很不错哦!那时候连狗都睡了,跟你的小宝贝一样。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栋很漂亮的两层楼建筑前面,我知道那里住着一个以前曾经在路上看过、长相清秀的女大学生。

我不知道她住哪一间房,于是逐一扫视过八个房间的窗户,那时我心里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一看。当我的视线停在二楼的南端时,心底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并感觉到自己内心的黑暗面渐渐扩大……

我再度从头到尾审视所有的房间,眼光扫到同一个地方时,那种阴暗的感觉又涌上胸口,而且我可以很确定那个房间没有上锁。

不知不觉中,我爬上公寓的楼梯,来到那个女大学生住的房间前面,看见门牌用罗马字写着“YUKARIMAKITA”;我用右手紧紧地握住门把好一阵子,然后用力将门把往左转,可是却转不动。

突然间,“喀”的一声,门竟然开了。你仔细听哦!门不是忘了锁,而是锁在那一瞬间被打开,彷佛是某种力量在作祟。紧接着,我看见一个女人睡在桌子旁,她的一只脚从被子里伸出来……”

龙司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

当时的景象再次浮现他的脑海,只见他脸上混杂着悲怜和残酷的表情,像是在缅怀一段遥远的记忆。

浅川第一次看到龙司流露出这种表情。

“两天后,我放学回家经过那栋公寓前面,看到公寓前面停了两部卡车,工人正忙着搬家具,要搬家的人正是‘YUKARI’。

‘YUKARI’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她父亲的男人陪伴下,楞楞地靠在墙上望着被工人搬出来的家具,那个做父亲的一定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要搬家……于是,‘YUKARI’就这样从我面前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是搬回老家或搬到另个地方,以及她是否仍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我想,她只是不想在那栋公寓里多待上一秒钟。嘿嘿,.真是可怜啊……当时她一定很害怕吧!”

浅川听着龙司娓娓道出事情经过,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甚至开始厌恶跟这种人一起喝啤酒。

“你从来都不曾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吗?”

“我已经习惯了。不相信,你试着每天抡起拳头去捶打水泥墙,时间一久,你会渐渐没有疼痛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依然做同样的事情吗?)

浅川不禁在心底发誓:

(以后绝对不让这个男人上自己家里来了,绝对不让他靠近自己的老婆和女儿。)

“不要担心,我不会对你的小宝贝做那种事。”

浅川的心思马上被龙司看透,因此他急忙岔开话题说:

“对了,你先前说的‘预感’是指什么?”

“是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不是一股非常邪恶的力量在蛊惑我,平常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说完,龙司站了起来,他那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短小身材曾在高中运动会铅球比赛中获胜;也因为运动的缘故,他肩膀的肌肉非常结实。

“我该回去了,你可要好好‘做功课’哦!天一亮,你就只剩五天的时间了。”

“我知道。”

“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暗处酝酿着,我已经嗅到那股令人怀念的味道……”

龙司叮嘱完毕,便拿着拷贝的录像带走到玄关。

“下次的会议就到你那边进行吧!”

浅川声音低沈而明确地说道。

“嗯,我了解。”

龙司点点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龙司回去之后,浅川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

这个挂钟是他结婚时朋友送的礼物,此刻蝴蝶形状的红色钟摆不停地晃动着,现在是十点二十一分。

(我今天看过几次时钟了?

嗯,我不能老是把心思放在时间上;龙司说的没错,天一亮就只剩下五天,在这之前能不能解开被消掉的咒文呢?)

浅川现在就像一个即将面临手术成功率是零的癌症病患一样,情绪跌到了谷底。

在碰到这件诡异事件之前,他一直认为癌症病患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情;而现在,他深深觉得如果必须以这种既紧张又颓丧的心情活下去的话,那么还是不要知道实情比较好。

有些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可以从容不迫地将整个生命完全燃烧殆尽,但是浅川做不到。若时间只剩下一天、一个小时或一分钟的时候,他没有自信还能维持正常的意识。

浅川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么讨厌龙司的情况下,却又被他吸引的理由,那就是龙司拥有一般人所不能及的坚韧精神。

浅川非常在意别人的目光,每天过着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日子;相对的,龙司的体内却豢养着一个恶魔,镇日过得自由自在、快乐奔放,绝不会被恐惧的情绪打败。

浅川只有在想到自己死后、留下孤苦伶仃的妻女时,求生的欲望才会将恐惧因子赶跑。

他悄悄打开寝室的门,看着熟睡中的老婆和女儿。

(现在没有时间畏缩、胆怯了。)

浅川当下决定打电话把吉野叫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同时请求他的协助。

今天能做的事情如果不趁今天做完,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3.

小栗总编听完浅川说的话,脸上惯有的轻蔑笑容倏地消失了,他两手支撑在桌上,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心想:(八月二十九日晚上在小木屋看过那卷录像带的四个男女真如录像带上所上言,在一个星期之后分别离奇死亡。

之后那卷录像带被管理员捡回管理员办公室,然后浅川在不经意间发现它;现在浅川看过录像带的内容,他会在五天后死亡。

这种事能信吗?

可是那四个男女真的离奇死亡了,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浅川俯视着小栗总编变幻莫测的表情,脸上漾起难得一见的优越感。

凭着多年经验,浅川可以猜到小栗总编心里在想什么,而且他算准在小栗总编的思路走到尽头时,才从公文包拿出录像带说:“总编想不想看看这个?”

浅川瞄了一眼放在窗边沙发旁的电视机,带着一抹挑衅的笑容说道。

他听到小栗总编的喉头深处传出猛吞口水的声音,双眼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盯着放在桌上的录像带,内心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想看的话,现在就可以播放了。

你可以像往常一样,笑着大骂:“无聊!”然后把这卷带子推进录像机里。

动手吧!天底下不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事。试试看!虽然看录像带就等于不相信浅川所说的话……反之,如果你拒绝观看的话,也就表示你相信浅川的胡言乱语……赶快看吧!你不是现代科学的信奉者吗?你又不是一个会怕幽灵的小鬼头。)

事实上,小栗总编百分之九十九不相信浅川说的怪事,但是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些疑虑。

(如果浅川说的事情是真的,那就表示世界上还有现代科学所不能及的领域,只要有这种危险因子存在,不管一个人的理智多么坚定,血肉之躯还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小栗总编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干涩的声音说道:“那么……你现在要我怎么做?”

这时候,浅川确信自己赢了这一局。

“请总编暂时不要编派工作给我,这段时间我想彻底查明这卷带子的来历,你也知道此事攸关我的生死……”

小栗总编眨了眨双眼,然后问道:“你想把它写成报导?”

“谁教我是记者呢!我希望能把事实公诸于世,而不要让所有真相因为我跟高山龙司的死而深埋地下。不过要不要刊登出来,就看总编您的决定了。”

只见小栗总编用力地点点头。

“唉!也好,那就把话题焦点的单元交给比目鱼负责吧!”

浅川轻轻点头致谢。

就在他把录像带收回公文包之前,突然想再恶作剧一次,只见他把录像带递到小栗总编面前说:“这个……您相信吗?”

小栗总编发出长长的呻吟声,脑袋瓜左右摇晃。

“我的心情也跟总编一样。”

浅川说完话便离开了。

小栗总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过了十月十八日,如果这家伙还活着,再看看那卷带子也不迟。)

浅川在资料室里面找出三本厚重的书籍——“日本的火山”、“火山列岛”、“世界的活火山”,并将它们叠放在桌上。

由于录像带中出现的火山爆发场面看起来像是日本境内的景象,因此浅川以此为依据,开始翻阅“日本的火山”这本书。

卷头放着一张彩色照片,上面有一座喷着白色烟雾和水蒸气的山脉,被黑褐色的熔岩所覆盖,黑色的火山口被一片黑暗所吞噬,喷出熊熊的熔岩浆,将夜空染成一片鲜红,令人联想到宇宙初开时的景象。

浅川仔细比对书中的照片和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里的影像,一页一页地翻看,阿苏山、浅间山、昭和新山、樱岛……不久,他找到答案了,那是位在富士火山带的三原山,它在日本算是相当有名的活火山。

“三原山?”

浅川喃喃自语着。

他翻开的书页中有两张从空中拍摄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从一座小山的上拍摄的。

浅川回忆录像带中的影像,想象那座火山从各种角度看起来的样子,然后逐一和书中的照片做比对。

(确实很像,从山脚下的原野通往山顶有着和缓的斜坡。

若从空中拍摄的照片来看,山顶上有个圆形的外轮山,火山口的里面可以看到中央火山口丘。

从山脚的小山丘上所拍摄的照片跟录像带中的影像特别相似,山脉的颜色和起伏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件事不能光靠我的印象来判断,还必须进一步确认。)

于是浅川将各个角度拍摄下来的三原山照片都影印下来。

浅川为了采访这半年来曾经投宿过别墅小木屋的团体,他一整个下午都在打电话。

但是光靠电话联络,实在很难辨认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最好的办法就是彼此见个面,一边留意对方的表情,一边提出问题。

只可惜浅川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只能专注地聆听对方说话,以免遗漏掉重要细节。

他必须确认十六组团体,而且别墅小木屋在今年四月竣工时,所有房间还没有录放影机的设备;后来为了应付暑假旅游的热潮,七月下旬才在房间内添加录像器材和录像带这些设备。

那时候,旅游手册上还没有刊载录放机这个服务项目,旅客们是在到达此地后才知道可以租借录像带来观看;不过,一般旅客只有在下雨天才会观赏录像带来打发时间,几乎没有人事先就带著录像带来这边录节目。

当然,这是以相信对方在电话中说的话作为前提,进而推断出来的结果。

到底是谁把那卷带子带进别墅小木屋?又是谁将那段影像拍摄下来?

在浅川调查的十六组团体中,有三组团体是专程来打高尔夫球的,他们甚至没有留意到屋内有录放机;另外知道房里有录放机,却没有机会使用的则有七组团体。

还有五组团体因为下雨不能打网球,只好租借录像带来打发时间,然而他们租借的片子多半是历年来的名咋。

最后一组团体是住在横滨的金子一家四口,他们用自己带去的录像带录下电视节目。

浅川放下话筒后,重新看着十六组团体的资料,其中最有问题的团体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子夫妻和念小学的两个孩子。

今年暑假,他们曾经到别墅小木屋投宿过两次,第一次是八月十日星期五晚上,第二次则是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六和二十六日星期日两天。

他们第二次投宿的时间正好在那四人投宿的前三天,之后的星期一、星期二都没有客人投宿;也就是说,那四名离奇死亡的男女是在金子一家人之后住进去的。

根据他们所说,当时读小学六年级的男孩从家里带录像带去录节目。

那个男孩每星期准时收看星期日晚上八点的搞笑节目,可是节目的选择权在父母手上,他的父母在这个时间总是把频道锁定NHK的大河戏剧。

尽管小木屋里只有一台电视,但他们知道还有录放机,因此男孩以暗录的方式将搞笑节目录下来,留待以后再看。

谁知他录到一半的时候,朋友突然跑来告诉他雨停了,约他一起去打网球,于是男孩便和妹妹一起跑去球场;而他的父母看完节目后也忘记还在录搞笑节目,便将电视关了。

直到将近十点左右,在球场上疯了一阵子的兄妹疲累地回到小木屋,两人随即沈沈地睡着,大家都把录像带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

第二天,当他们快回到家的时候,男孩才想起录像带还放在录像机里面,于是大声哭着要父亲开车回去拿。

浅川拿出录像带立在桌上,只见卷标部位写着“富士VHSTl20SuperAV”的字样泛着银光。

浅川再度拨了金子家的电话号码。

“不好意思,我是刚才打过电话的M报社记者——浅川。”

接电话的人还是妈妈,她停顿一下,然后应了一声“是”。

“您之前说令公子把录像带留在小木屋里,请问您知道那卷带子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吗?”

“这个嘛……”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这时,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一些声音。

“啊!我儿子刚好回来,我去问问他。”

浅川耐心地等候着。

“他好象也不知道,我们家都是用三支多少钱的那种便宜货。”

一般人使用录像带时,并不会特别去注意是哪一家厂商的产品。

突然间,浅川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卷录像带的匣子怎么不见了?)

一般录像带都是放在匣子里贩卖,不可能有人会故意把匣子丢掉。至少浅川本人就不会这样做。

“请问府上都是将录像带放进匣子里保管的吗?”

“那是当然啰!”

“很抱歉,能不能请您找一下府上是否有空的录像带匣?”

“啊?”

对方不禁哑然失笑。她不明白浅川为何会如此要求,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求求您,这件事攸关人命……”

“那么,请你等一下。”

(如果匣子留在小木屋的话,有可能已经被管理员丢掉了……否则应该会留在金子家才对。)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话筒的另一端终于传出声音。

“你是指外面的彩色匣子吗?”

“是的。”

“我们家有两个。”

“上面应该有制造厂商的名字和带子的种类。”

“嗯,一个是‘多角透视镜T120’,另一个则是‘富士VHST12

0SuperAV’。”

后者的名称跟浅川手上的录像带一模一样,浅川道谢之后便挂上电话。

然而富士卖出的录像带不计其数,很难据此查到明确的证据。目前只能确定这卷录影带是经由一个小学六年级的男孩带进小木屋,在八月二十六日星期日晚上八点开始,B-4号房的录放机就处于录像状态,金子一家忘记取回录像带就回家了;

三天后,那四个男女住进小木屋。

那天一样下着雨,于是他们几个打算看录像带来打发时间,却发现录放机里面已经放了一卷带子,便随手将它播放出来观看,结果带子里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内容,最后甚至还有一段威胁的咒文。

他们四人不禁开始诅咒恶劣的天候,随即又想到一个恶劣的玩笑,不但把逃避死亡命运的方法消掉,而且还刻意留给之后投宿的房客看。

可见他们一定不相信录像带上的内容。如果相信的话,应该早就怕得不知所措了,怎么还会故意恶作剧。

他们四人在死亡前的一瞬间有没有想起这卷带子的内容?或者根本来不及回想就被死神带走了?

浅川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还有五天……如果我在这五天内没有找出逃避死亡命运的方法,就会跟他们四人一样,到时候我就会知道那几个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死掉的。

话又说回来,如果那些画面是那个男孩录下来的,那些影像又是从哪里来的?)

起初浅川认为有人用摄影机拍下那些东西,然后带到小木屋来。他从来没想过是有人在暗录节目的时候,某些难以解释的影像随着电波入侵进来。

(电波干扰!)

浅川想起去年选举的时候,NHK的节目曾经插入某人诽谤对方候选人的事件。

(没错,除了电波干扰之外,没有其它可能性。

八月二十六日晚上八点开始,某些影像随着电波流进南箱根一带,在偶然的情况下,这卷带子录到那些影像。

果真如此,应该会留下一些相关纪录才对。)

因此,浅川觉得有必要向当地分局和报社的通讯部查询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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