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肉好吃吗?你敢看吗?放肆感受不一样的诡异,不一样的心情。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赵琳看着我的眼睛,很神秘地说。
五月的暖风拂起嫩绿色的窗帘,阳光从狭小的缝隙里溜进空荡荡的办公室。我一时竟有些恍惚。这是个春光灿烂的午后,而我的同事赵琳居然跟我提起人吃人的故事。
我抬起头,赵琳用期待并混合着诡异的目光盯着我。是啊是啊,也许呢。我含糊地应了几声。一阵风吹到我的脸上,我不知道是窗外的风还是空调的风,总之暖暖的。赵琳离我尚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断定这不是她呼出的口气。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赵琳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她没有看我的眼睛。她的眼神游离在不知何处的空间,飘摇。然后她回到自己的电脑前,死盯着屏幕发呆。
办公室里只有我和赵琳两个人。主任和林蓝出去开会,老张不知去了何处。
赵琳是个喜欢幻想的孩子,她岁数不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常瞪得很大,这使她看起来总是流露出一种好奇的孩子气。这样的小女孩,我想,应该还在梦想着会有个白马王子拿着宝剑来救她,可她竟在阳光灿烂的中午跟我谈起有人被别人吃掉了。我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又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纤细并有些柔弱。刚才那些话是她对我说的吗,又或者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我迷糊起来。
方才被赵琳念叨起的老张是我们一个同事,四十几岁,或者五十几岁的样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最近几天他居然一直没来上班,并且没有请假,往他的家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老张是个老实巴交的勤奋员工,工作几十年几乎从未旷过工,这次的事件的确很令人起疑,不过赵琳的猜想也太过离谱了。吃掉了……小姑娘电影看多了吧。那个林蓝是办公室里一个帅气的小伙,说实话我挺喜欢他,很干净很幽默的一个男孩。
我摇了摇愈来愈晕沉的头,趴到电脑前睡起觉来。进入梦乡前的一瞬,我似乎翻开眼皮看了看,赵琳还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主任脸色煞白,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赵琳看到我来了,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我有些疑惑,走到主任的桌旁。
老张……死了。主任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几滴水洒了出来,落在他的裤子上。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胡乱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老张死了。主任又极快地说了一遍。一早公安局就让我去认尸,他的尸体……主任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捂住嘴,飞快地向洗手间奔去。还没到地方,我就已听到他呕吐的声音。
远处,赵琳冷冷的看着我,然后将目光移到林蓝身上。林蓝也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风度,目光四下逡巡,很有些慌乱。
五月的阳光柔柔地洒在我们的办公桌上,几丝小风隐隐吹过我的脸颊,办公室里忽然冷了起来,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中午我去看了老张的尸体。
很惨……真的很惨……
老张尸体的头不见了,身上的许多肉被割了去,露出森森的白骨。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着那一堆腐肉打转,像觊觎猎物尸体的豺狗。
我吐空了胃里的所有东西,然后又吐出了墨绿色的胆汁。刑警队孙队长对我说,凶手是个杀人并且会吃掉受害者尸体的变态。孙队长说,有线索一定要告诉他。好。我说,一定。然后我又冲去出吐了一堆胆汁。
晚上我喝了酒才勉强睡去。倒并不是因为老张这件事我才需要喝酒催眠。几年了,我几乎每夜都要喝点酒才能睡去。我们那该死的工作压力大得能压死人。也许,我忽然想到,老张这一死倒也算解脱了,活着的与死去的,不知道谁更受罪。不过……不过那种死法真是骇人。
老张一定是被林蓝吃掉了。朦胧着要睡去的瞬间,赵琳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耳边。
她是怎么知道的?睡意混合着醉意梦魇一般袭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赵琳,然后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此时已是次日中午,我约了赵琳出来吃饭。我一夜宿醉,将近中午才晃悠着来到单位。主任去公安局处理老张被杀一案,并没有人理会我的迟到。
赵琳左右看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你没发觉吗?自从老张失踪之后,林蓝就一直很慌乱,哼,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父亲病了,谁信啊!一定有问题……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的猜想有道理,可你怎么不说老张被林蓝杀了,而说老张被林蓝吃掉了?我一直奇怪这个问题。
赵琳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面前的一碗拉面,里面有一片片鲜红的牛肉……我又想起了老张的尸体,胃一阵阵的往上涌。
下午的办公室异常的安静。我,赵琳,还有林蓝,三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桌前,谁都没有说话。窗帘的一角被风吹起,阳光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又想喝酒了。
晚上下班后我没有急着走,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几份文件。林蓝拿了小巧的公文包,面色漠然的离开,谁都没有打招呼。我也没有理会还在发呆的赵琳,悄步跟在林蓝身后……
连续几天了,我的精神越来越差,白天时常会犯困,有时前一天夜里做了什么都记不得。这是有原因的,几天来我一直在下班后跟踪林蓝,想在他身上找出些端倪。可结果很令人失望,林蓝每天下班之后就去医院。医院里住的是他的父亲,晚期肺癌。
有天下午,我照例鬼鬼祟祟地跟在林蓝身后,忽然有人拍我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一惊,差点喊出声。回头一看,却是刑警队孙队长。
你在做什么?!侦破工作有我们负责,你这样做是很不明智并且很危险的。孙队长黑着脸对我说。其实他的脸本来就很黑,我忿忿地想,有本事你们倒是早点破案啊!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跟踪过林蓝。因为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点可疑。
又过了几天。
一个早晨,我照例哈欠连天地走进办公室,主任和赵琳站在那里,都是目光呆滞的样子。我的心里猛的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怎么了?我几乎是冲到他们面前的。
主任的头无意识的摇晃着,几乎带着哭腔,林蓝……林蓝……
赵琳冷不丁插了一句,林蓝也死了。
我眼前一黑。
林蓝也死了。
突然地,我问主任,他……才说了一个字,我就顿住了。我的喉咙干得要命,什么字也说不出。过了好一阵,我才缓过来,我一字一顿地问主任:林蓝,他也被人吃掉了?
主任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点头的幅度是如此之小,几乎让人看不出他的头在动。然后他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眼神颓然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扭过头,死死地盯着赵琳。林蓝也死了,赵琳。
林蓝也死了。她机械地重复了一次,并没有看我。
你有什么看法?我又往她身前站了一步。
林蓝也死了。她又重复一句,然后干巴巴地说,林蓝也被人吃掉了……她表情漠然,像极了林蓝那天离开时的神情。
窗外的天气不知何时阴沉起来,屋子里的日光灯明晃晃地亮着,发出嗡嗡的低响,像围着老张尸体飞的那几只苍蝇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一天。或者是几天。这该死的日子,这他妈的该死的日子,每天跟每天又有什么不一样?孙队长这个傻逼每天还在煞有介事的侦破来侦破去的,可凶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没有。
晚上我又喝很多酒。我的窗户外面的天空,有黑颜色的流云在飘。我也觉得轻飘飘的,像在空中飞。我经常会做这样的梦,飞一般飘在空中,然后重重地跌落在地。
我伸手去拿啤酒,可身边的瓶子全都是空的。于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到冰箱里拿。往冰箱走的那一秒钟我想,老张死了,林蓝也死了。我跟主任不知谁会下一个被吃掉的,是我还是他?这个问题真有趣。
赵琳……我的面前又出现她清纯的面孔。
我的眼前又出现她清纯的面孔。在冰箱里。她就那样对着我笑,不过……
只有她的头。
她的头旁边,是老张和林蓝的……头。
我伸手拿了一罐啤酒。下一个被吃掉的一定是主任,毫无疑问。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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