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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彭这是第二次受惊了。
小彭是我们单位阅览室的管理员。我们是占地一百余亩的成人学校,阅览室在主教学楼的一层,打通了的两个大开间,约二百平方米。我听到消息赶到校医所时,小彭还说不出话来,她双目失神,脸色惨白,不断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校图书馆的陈馆长在安慰她,女孩的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陈馆长说:小彭这孩子胆小,稍微恶心点的动物,象老鼠呀,癞蛤蟆呀,毛毛虫呀,她都怕。这次受惊,又是因为见到了一只大耗子。
我啼笑皆非,当着小彭的面就咕哝一句:一只耗子呀,又不是见鬼!至于吓成这样吗?
小彭呆呆的看着我,一脸的惊恐。
我说:耗子药不是发过了吗,你们放了没有?
陈馆长说放了,阅览室,书库,办公室,机房全放了,但没见耗子来吃,那么香的东西,竟是引不动老鼠的食欲。
我笑:这老鼠一定是吃肉的。
旁边有人说:先去找只猫吧,让猫在图书馆呆两天,就会把耗子吓跑了。
这时小彭带着哭音发出了一声:不!
她伸出两个手指,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比比划划。
陈馆长说:莲老师,小彭的意思是:那只耗子有她说的那么大。
我看了一下小彭的手势,有点愣神,那绝对是一只可与猫媲美的老鼠。
小彭不是神经错乱了吧,在北方也会有这么大的老鼠吗?
我在武汉上大学时,曾租了民房住在外面。那地方周围有很多水塘。据说和东湖还是通着的。南方的地面养人,以至老鼠成灾。我三天两头用铁笼打着肥肥大大的耗子,比小猫只大不小。这家伙钻进铁笼里当然还是活蹦乱跳的。最简单的办法,是把它在水塘里活活溺死。
耗子是会游泳的,所以它一时半刻还不会马上就死,这时你就可以慢慢的欣赏它临死前的挣扎。在铁笼里给你表演出各种动作来,那叫一个好玩,你会感到一种残忍的快意。
但在那天清晨之后,我再也不敢到湖边溺杀老鼠了。
那阵是八十年代中期,学院周围还有很多居民养猪,反正大学里有的是泔水。而且这些城市猪倌的职业道德还不错,猪生病死掉就丢到湖塘里喂鱼,不象现在的奸商,要不照卖不误要不拿来做成熟食。我们上学时常常看到泡发了的猪尸浮到湖面上。当然,这湖里的活物也不见得只有鱼……
那天我将捕鼠笼浸入水中,笼上的绳子被我系在一棵树上,然后我一边看着耗子在笼中上窜下跳一边刷牙。这时我听到旁边拨剌拉一声响,象是有个什么东西从水里钻了出来。
我当是哪条大鱼,后一想不对,这鱼怎么能窜到岸上来呀?
我定睛一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只绝对有成年猫大小的黄皮老鼠,浑身水淋淋的,皮毛油光滑亮,正以一种看起来发笑的坐姿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打量我。这么大的耗子我可是头一回见,当时吓得差点没把口中的泡沫都咽下去,本能的反应就是朝它踢了一脚,离得还挺远,我没有踢到,它也并不太惊,只是一转身钻进湖边草丛去了。
更惊的是在后头,这时笼中的老鼠已经死了,我打开笼门将它倒入湖中,也不知从哪儿就游来了两三只和猫一样大的耗子,它们争抢那只死耗子的尸体,水面上一时污血弥漫。
几只耗子一边踩水一边争抢同类的尸体,这景象你见过吗?
后来和房东聊起这件事,才知道这些老鼠是吃荤的。他们除了吃死猪肉,还吃鱼,但只能吃到死鱼,所以皮毛都和水獭似的油光滑亮。
耗子要长得象猫一样大,除非成了精,要不就只有吃肉。吃肉??我的头皮突然有点发紧,不过也只是一恍惚的事。
小彭让校长的奥迪车给送家去了,我下到一楼的阅览室,总务处长和后勤的几个工人正在那里面面相觑。
铺着地砖的地面干干净净的,没有洞,不要说象猫那样大的老鼠,就是拇指大的老鼠也钻不出来呀!房间的角落里倒是有一个七十公分见方的水暖维修入口,但盖板是厚约十公分的水泥块,就是耗子长得有狗大又如何?我这个一米八的大汉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它移开!实际上,它还好好的在那儿呢,没一点移动的迹象。
难道是在外面?整个一楼的地面都让人检查了,没发现什么老鼠洞,甚至厕所的蹲坑和楼道的倒拉圾口——结论是根本不存在有老鼠进来的可能!难道这耗子是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来的??那又为什么只有小彭一个人看到呢?
学校里便有了小彭是神经病的传言,还有人说什么小彭有阴阳眼,能看到脏东西。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背后说起人来比民间的长舌妇还要无耻。小彭受不了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真的变得有点神经兮兮。
莲蓬,小彭这一阵只喊我莲蓬,如果有别人在场,叫我名字不方便的话她干脆不叫我。
她说:莲蓬,你相信我的话吗?我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我说当然,你别在意,只当那些背后乱说的人要烂嘴的。
小彭这个人我是了解的,她其实是我的学生。原来就在本校直属班读文秘专业,我教过她的课。她的父亲是市委组织部的头头,所以毕业后才能以一个成人大专的文凭留校工作。
我盯着她:小彭,你真的见过那样大的耗子?
小彭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莲蓬,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我说。有些不自在的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小彭你别这样,我哄她,让人看到不好的,这么大的姑娘了,哭什么?
我说:小彭,你把那天的情况,详细和我讲讲。
小彭一脸恐惧的样子,但她还是讲了。
那天,就是运动会的那天下午,你知道我心脏不好,所以从来不参加运动会的。那时整个大楼里的人应该全在操场上吧。我一个人在阅览室,用电脑登记新到的期刊……
这时我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声?
是,很奇怪的,我没有听到外面的走廊有脚步声呀!不过我当时没有在意,可能是我工作太专注了吧。我随口说了声进来。
但是没有动静,门倒是开了一条缝,有一阵风扑到我的脸上。
怎么没有人进来呢?我站起身,走过去拉开门,但外面的走廊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影。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敲门声了呀!我奇怪的回头,这时我就看到了……
我笑:你就看到了那只大耗子,是吗?和猫一样大的。
是。女孩的脸色又变得苍白。
我安慰她:哈哈,没什么,我也见过那样大的耗子,不奇怪的。它可能是从外面进来的,后来又不知从哪儿跑出去了。
我当时尖叫一声,那一刻我觉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可是我最怕的还不是这个……
是什么?
这时我又听到了敲门声……
我以为是谁和我开玩笑呢,当时我让耗子吓得要死,有个人来正好,我赶紧又拉开门……
你看到谁了?
谁也没有!
当时那只耗子还在屋里,我想跑,可是腿软得就是跑不开,反而自己又把门关上了,和那只耗子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感觉……小彭又哭了。
我知道,我轻轻拍着办公桌,就象拍着小彭的身体,你慢慢说,我在听。
这时我再一次听到了敲门声,才发现这敲门的声音有点儿不对劲……
哪儿不对劲呢?
我是靠在门上的呀,如果外面有人敲门,我应该会感觉到震动呀,你知道那种空心板的门,震动很强的。
是。
可是我没有这个感觉,我再细听,奇怪了,这声音与其说是敲门,还不如说是敲在石砖上更恰当些。
而且这声音,根本就不在门的这边,而更象是在阅览室里……
你说的是有水泥块的那个角落里吗?我紧张起来。
不,不是的,就在中间。
中间??
是的,这时候那只老鼠不知跑哪儿去了,我的胆子也大了点。我就循着声音慢慢的踱过去,那声音象是从一把椅子下面传来的,我把椅子挪开……
有什么奇怪的东东吗?
没有,莲蓬,我再说你还相信吗?
我相信,我说。小彭,凭咱们的关系我也得相信。
我看到那椅子下的地砖,在慢慢的掀了起来……
哦,那下面会有洞?我吃惊道。
我不知道。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就蹲下身,用双手把那地砖完全掀开了。
那地砖其实用水泥粘得死死的,怎么可能掀开?我愕然:说,你看到什么了?
小彭脸色惨白,又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
是……是……黑黑的,长长的……
黑黑的,长长的???
啊!小彭惊叫一声,眼看又要昏厥的样子,我猛的立起,冲过去扶住了她。
小彭被送校医所后,陈馆长不断的埋怨我:莲老师,你又和她打听那事了吧?
我说没有,是她自己要和我说的。
她说你就听呀,不会找个借口走开吗?真没脑子!要不是看她爸爸的面子,学校早就让她回家休息了。
学校例行的中层干部会议,各部门通报情况。
保卫科的王科长问陈馆长:老陈,你们图书馆晚上是不是有人住在里面?
听到这话我心里不由忽悠了一下子,现在图书馆这三个字让我有想听又不想听,想躲又躲不掉的意思。
陈馆长愣了一下:有人住?没有啊,晚上阅览室是学生会的同学值班,不过10点以前他们应该走了吧。学生宿舍楼是10点锁门啊。
那你注意提醒他们一下,走之前把灯关掉。王科长说:有时我们下半夜巡逻,看到你们阅览室还亮着灯。
有人吗?陈馆长顺口问了一句。
没人,我们从外面扒窗户看过,没人……陈科长顿了一下,挠了挠头:可我就奇了怪了,你们那灯有时会忽闪忽闪的,就跟有个鬼在操纵一样,我们扒窗户时它有时会黑,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又亮。
完了呢?主持会议的办公室主任忍不住插了一句。
啥也没有。王科长中午象是刚喝了饭局的样子,脸膛红红的,我好象嗅到了他嘴里喷出的酒气。
办公室主任已经开始点别的科室头头的名。
这些天我老是感觉心烦意乱,胸腔里就象是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NND!又是那该死的老鼠!上课的时候,导游大专班的小艾迟到了约十分钟,从教室后门悄悄的溜进来,我竟然大声的叫她出去!
上我的课,谁迟到了就不准进来,我没有说过吗?!我咆哮着说。
我是这么说过,但以前如果真的有人迟到,我顶多板一会脸而已。小艾显然没料到到我会是这样,在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小艾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中让老师喝斥,这还是第一次。她一扭身就跑了,看得出她已经伤心哭了。
我余怒未息,那节课也不知是在授课还是在训斥学生。
小艾在第二天我没有课的时候来到我的办公室,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这让我有点过意不去,我张了张嘴,想道歉又没有说出来。小艾反而给我赔不是:莲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我赶紧摆手:呵呵,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小艾说:其实昨天我都不想去了,但因为是莲老师的课,我不想拉一节,所以还是去了……
这个我知道,我说:你没缺过我一节课的,昨天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是陈馆长不讲理。
你是说图书馆的陈馆长?
是的,她说我们学生会在晚上没有把阅览室管理好,不让我们再管阅览室了。我们向学校申请了多次,在晚上开阅览室,就这样黄了。
莲老师,你看别的大学,哪有在晚上不开阅览室的道理呀!
人家那是正规院校,咱们呢,业余的,不一样不一样!小艾,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和陈馆长通融一下。
不用了,我不想再干了。小艾气呼呼的,没有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担着?每天我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不关我的事!
是不是说你走前不关灯?我问。
小艾抬起头看我一眼:莲老师你知道呀,是的,还有,说我们走之前也不把架上的期刊整理整齐。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呀!
哦。
我知道我说不清楚,所以我们决定不干了。
我无语。
小艾说:莲老师,其实我现在找你来,还不是想说这些……
我打了个机灵:小艾,你听到什么了,是不是大老鼠的事?
小艾笑:大老鼠,有多大?和猫一样大?我听说你们老师在传,嘻嘻,我不信,也没有看到过。我们家粮囤里的老鼠才和小猫一样大。
我也笑:那你想说什么呢?
如果有一个总去阅览室的同学,我却从没有看过她的脸,你奇怪吗?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想看人家脸来的吗?
当时没有。
这不就对了,你没有产生过这个愿望,所以有时你会发现你从没有见过某人的脸……咦,她不是你的同学?
好象不是吧,我不认识她。
你不能因为没注意过人家的脸就说不认识呀。
可是她的发式,衣服,我们同学没有这样的呀!
她什么样的呢?我也奇怪的问。
头发很黑,很长,也很浓密,总是披散着,所以我一直看不清她的脸。
哦。
她穿的衣服,在我们同学中算不错的吧。不过好象有点儿脏,不象个女孩穿的衣服。对了,是件米黄色的风衣,现在天没有这么冷吧。她一直穿着。
还有啊,你知道她站起来的时候,给我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我的心里一紧。
她好象很瘦吧,那风衣里面的身体,仿佛没有肉似的,只有一付骨头架子!
我的四肢发凉,心跳也在变得急促。不过我还在微笑:小艾,你怎么会注意她的?因为她打份个色吗?
我不注意也不行呀,每天她都是最后一个走,每次都是我摧了好几回,但每次都是我把灯拉灭了她才走!
我笑:这样你也没有看过她的脸呀?
可不,和幽灵似的。
如果陈馆长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和她有关呀,这人怎么那么鬼呀!
我笑:瞎扯谈!这世界上哪有鬼呢?
可是现在我想起了这个人象谁了,只有她才有那么好的头发,可是,她已经走了呀,不是好长时间找不到了吗?
这会儿我反而平静下来了:小艾,你在说谁呢?
比我高一届的那个女生,挺漂亮的那个,哎,对了,林娇娇!很多人都说她失踪了,还有人说在首都机场看过她,她当了一名空姐……老师,她好象和你不错呀,你知道她在哪吗?
我笑:什么叫和我不错,小艾你还和我不错呢……我哪儿知道她在哪?不过听说她总在外面混的。小艾,听你莲老师的,别乱想了,好好读你的书,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再不好好读书……
小艾脸有点红:所以要请老师帮忙呀。
我又和她嘻嘻哈哈了一会儿,看出来小艾也懒得想阅览室那事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
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工会的游艺室依然灯火通明,我和几个同事聚在一起搓麻,是周末,大家一副不到天亮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眼号码,愣了一下,才把手机举到耳边。
是我。小彭的声音,莲蓬,我知道你在学校里。
我故意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腔调:什么事啊,这大半夜的打电话?
小彭的声音轻轻的:我在图书馆呢,在机房里。我现在在上网,真没有意思,你过来好吗?
这事啊,急不急啊,明天行不行啊?我有意大声说,就象是手机信号不好。
小彭笑得有点暧昧:你急不?你不急我就不急。
我的同事发出一阵抱怨声,因为正玩到兴头上我就要离开。不过也没人问我为什么,又不是三缺一,看热闹的还有两三个呢。立刻就有人补了我的位置。工会的游艺室在副楼,我出了门,主楼的大门早已关闭,我似乎不可能进到图书馆里。
不过图书馆还有一个后门,这个后门实际上是整个一楼的紧急疏散口。平时厚厚的防盗门是很少打开的,除非大批量进书和进设备。钥匙就由图书馆人员掌握。
小彭就在门后等我,她扑进我的怀里,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我紧紧的抱住她,女孩的声音有点呜咽:莲蓬,你知道我来给你开门,得有多大的勇气吗?
我说知道的,轻轻的吻她的头发。她的发际有很好的清香。
因为不敢开灯,整个楼道里黑咕隆咚的,这后门的斜对面就是阅览室的大门,门上的玻璃闪动着幽灵似的白光。
我们躲入了狭小的机房,这儿是整个图书馆电脑网络的控制中心,屋里有一张床。窗口拉着厚厚的丝绒窗帘,没有开灯,只有电脑的屏幕发出闪烁不定的光芒。
这是一个隐密的世界,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在这儿。因了这样的感觉,我所有的欲望都突然被撩拔出来,我弄得小彭发出了轻轻的呻吟,不过她在抗拒我。
不,先不要!她的口气很坚决。
我坐在电脑椅中,小彭坐在我的怀抱里,那种青春胴体的气息咄咄逼人。
她温情的任由我抚弄,却不准我有下一步的动作。我只好找些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怕那些大老鼠了吗?
怕,怕,怕死了。小彭腻腻的搂住我。我爸爸妈妈去北京了,家里没有人。莲蓬,我想你啊。
我知道。我的身体又不老实起来,但小彭现在似乎不愿意想那事。
小彭,我说:我在抱着你呢,我长得很结实的,是吧。
结实?小彭笑,你还挺得意不是,我就知道你胖。
我也笑:所以你不要怕,有我在呢,那天你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是什么黑黑的,长长的?
小彭的身体突然安静下来,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
在电脑的屏光下,她的脸色发青,并有着变幻不定的诡异。
那个角落里什么也没有,小彭的声音却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莲蓬,你一定要知道?你不觉得我神经?
当然不。
那我说了,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头发。
头发?
是,黑黑的,长长的,很好的头发。
我知道那是谁的头发,林娇娇,你也应该知道这个女生的。
哦,我不置可否,但是心在狂跳。又是林娇娇!她真的没完没了了啊。
小彭的身体又打摆子似的在我的怀中战栗:莲蓬,我,我说不下去呀。
没事,你说吧。我安慰她:我相信你的话。
她就转过头来了,可是,可是……那脸……
那脸怎么了?
那脸上根本没有多少肉!就象让什么给啃光了!
小彭哭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不是神经病,不是的!我一定得弄个明白!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我吻女孩的脸,因为有泪水而感到有些发咸。
我下周就找总务处,说啥也得让他们把那块石板打开,那下面一定有鬼!我感觉得到的,就在那下面!
我一惊,沉默不语。
说不定,那下边就是失踪的林娇娇呢!
我觉得四肢发凉,我的脸一定也变得铁青。你说什么呀小彭?打开那个石板干什么,那里面全是暖气管道!你这样大张旗鼓的,人家不是更以为你神经了吗?!
小彭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原来,你也不相信我。莲蓬,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还不行吗,可你闹着要打那个石板干什么?
我一定要打!莲蓬,你知道吗,我的感觉从小就没有错过的。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别人看不明白,我却有感觉的。我一定要他们看看,到底是谁有神经病!
我们象吵架似的说了半天,最后,我将全身的重量都陷在电脑椅中,懒洋洋的再不发一言。
小彭也察觉到我的不快,她轻轻的在我的脸颊啄了一下:莲蓬,你怎么了?
头痛。我说。
那我给你揉揉。小彭从我的怀抱出溜下来,站在我的身后,纤纤十指插入我的发际,轻轻的按摩起来。
我面前的电脑桌上,放着一只带滚轮的鼠标,鼠标线在它的身上胡乱缠绕着。我顺手把它拿了起来:小彭,这鼠标怎么了,坏了吗?
没有,我用不惯那个,还是普通的顺手。小彭说。
果然,键盘旁边是一只普通的双飞燕2D鼠标。
我无意中抻了抻鼠标线,发现它相当结实,我的头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
小彭用电脑放开了音乐,把声音调得很低,低得我听不清它在唱什么。
我们拥抱着,身体和脸颊都贴到一起,在地上慢慢的走着舞步。
我手里还拿着鼠标,轻轻的在小彭的脊背摩擦。
然后又开玩笑似的,用鼠标线缠绕上女孩的颈项。这个动作让女孩有点讨厌:把它拿开!这东西挺脏的呢……
我不语,反而用那东西摩娑她的肩胛。
小彭笑:你变态呀你,见面你就没有别的事做,就想这个,什么花样都有……她低低的呻吟起来,再也不挣扎,任由我所为。
小彭是在一种极度快感的眩晕中断气的,她死的时候,我们的身体还结合在一起。她死了很久,在身体慢慢变凉的时候,她的脸颊还是热的。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什么,但想象得出那种娇艳的桃红。
这鼠标线真的很结实,结实得足以勒死一个人。
小彭是很安静的,不象林娇娇那个霸道的小妞,咽气前还狠狠的咒我一句:老师,我和你没完没了的!
我抱着小彭的身体,很长的时间里,我一边流泪一边尽力压抑住自己的呜咽。
我知道我爱小彭,可我更爱我自己。
我移开阅览室角落里的那个水泥块,先把小彭的尸体顺下去,然后我自己也下去,再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顶上的水泥块复原。
里面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象是血的腥气。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人体腐烂后的恶臭。
我带着打火机,但是我不敢打,我怕看到什么。幸好我知道这里面的线路,我拚命的爬,就象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黑暗中仿佛有很多绿莹莹的,闪烁不定的光芒,它们追逐着我嬉戏,可是我回报它们的却是恐惧的哭泣,我终于爬到了头,从另一边出来,站到了树丛里,头顶是满天的繁星。
这一带是校内的小花园,它在校园一隅。
我和林骄骄第一次超越了师生界线就是在这里。我杀死她的时候也是在这里。林娇娇真的很漂亮,我至今忘不了她的肌肤给我的感觉。但娇娇不是处女,我不知道她的第一次给了谁。她一边读书一边在外面打工。我听说她是在酒吧坐台。也听说她不止一个男人。
她要我对她负责,这“负责”象是无底洞一样让我筋疲力尽。我终于失控般的扼杀了她。
我和你没完没了的!这是她说的。
然后我把她的尸体沿着管道拖了很远,我以为把她送得越深越好,却没有想到,这一下就到了阅览室的下边。
娇娇生前,没有事的时候喜欢到阅览室看那些时尚杂志。
我一边想着这些往事,一边没命的逃开。
有一件事我忘了,我没有盖上小花园中水暖维修口的水泥盖。
小彭失踪的传言很快就在学校里弥漫开来。陈馆长曾亲自来向我打探。我惊讶的表示说不知道,我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也没有人想到我的头上。那时小彭的家里正逼她处对象,对方是一位副市长的少爷。但是小彭不同意,闹得很凶。
这让小彭的失踪有了足够的理由。
才过了两天,我就听到了消息,说是小彭回来了。
她回来了?我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想得头痛欲裂。而且周围的同事似乎都不爱和我说话了。他们看我的眼光好象有点儿异样。
我决定去阅览室看个究竟。
那是约下午四点钟的光景。本来这时候,正是图书馆借书的高峰,学生老师人来人往叽叽喳喳很闹的,可那天很奇怪的,居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让我恍惚有了在梦中的感觉。
我看到陈馆长走过来,冲着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笑容很古怪。她过去的时候,走路的姿式象是在飘。
阅览室中也是空无一人。我不安的站在阅览架前,拿了本《中国旅游》看。
我听到有人进来,我没有回头,这人也不和我说话。自顾在离我身边不远的地方,一本一本把新到的杂志换上去。
这肯定是她!我不敢回头,但是不能不回头……
这样我又看到了小彭,她根本不认识我似的,自顾忙她自己的工作。
我的身子很冷,汗水却是热的,我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这时又有敲门的声音。
请进!
这是小彭的声音一点没错……
我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等我再回头的时候,我看到阅览室的角落中已经坐了一个女子。
长发乌黑而浓密,米黄色的风衣……
这时有个什么东西在嗑我的脚后跟,确切的说,是皮鞋的后帮。
于是我就看到了一只大如肥猫的老鼠,绿豆似的小眼睛,正抬起头来仰望着我。那表情是似笑非笑的,我的心一下子抽紧……我冲它狠狠的踢了一脚,那家伙飞了起来,竟象是没有什么重量似的。
它在空中发出一声象是小孩哭的哀叫,真是古怪。
我不知道我踢错了没有,或者说,我不踢也是错。
阅览室中到处都是这样的老鼠,它们身躯肥重,但还能嬉戏着窜来窜去,象是在过狂欢节。
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我差不多要尖叫了,我狠狠的拧自己的脸,很痛!那些老鼠并没有消失,我低头去看那本《中国旅游》,我要用杂志上漂亮的画片来强迫忘记这一切。
结果我手中的杂志上并没有画片,它反而往下在滴一些象是血和脓的东西。
我手中拿着的是一张脸,这张脸上只剩了一点点的烂肉。她的嘴和眼窝一样空洞洞的开着。
我触电似的把这本杂志甩开了。甩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穿着米黄色的风衣,长发又黑又密。
她转过头来,我看到了那张脸,和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她的脚下,很多的肥老鼠在围着她要求着什么,于是她站了起来。
她的风衣敞开着,我看到了一幅我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她的身体上已经没有肌肉,只挂着一些血和脓似的不明东西。所有的内脏都露在外面,而且差不多要掏空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揪下一块肝来,丢在地上,下面的肥老鼠们立刻峰涌而上。
她不断的把自己身上的烂肉揪下来,丢给老鼠。在我开始呕吐的时候,那些烂肉竟是丢到我的身上来,我感觉到脖子上那种凉津津,湿渌渌的腥物……
老鼠们竟然顺着我的裤子往上爬,就象猫一样的利索。而且它们的獠牙开始啃咬我的脸颊。
我狂叫一声,突然感到全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我开始痛击这些老鼠,我最终的印象是:阅览室中到处都是这种大老鼠的尸体……
[后记]
据保卫科王科长的工作笔记,莲蓬老师一天下午在阅览室看报刊时,突然无故发狂。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将室内的桌椅全部砸毁。
在这期间,阅览室工作人员小彭一直在旁边,她竟然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制止也没有逃跑。小彭说她当时是吓傻了,她不认识那个大个子是谁。
小彭后来被诊断出患了失忆症,她只记得她曾从一条长长的黑黑的通道中爬出来过。那是不是地狱的通道?
小彭的家庭也再也不敢逼她嫁给副市长公子。
象猫一样大的老鼠已经不止让一个人看到过,小花园中被打开的水暖维修口引起保卫科的怀疑,他们派人下去,发现了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尸体上的肉差不多已经被老鼠吃光,怪不得老鼠会长得象猫一样大。
这件离奇的事没有被警方立案,他们认为那不过是个流浪汉的尸体。是冬天的时候下去取暖死在里面了。
小彭后来去看过心理医生,她坦述自己有很变态的自慰行为。就是每次总要在一种半窒息的状态下手淫。
学生会副主席小艾放假回家的时候,顺路去九龙山精神病院看望莲蓬老师。她同莲老师抱怨了半天,说莲老师你走后呀,后面那个老师,课讲得还没有你的一半好,我现在逃课都成习惯了。
她顺便给莲蓬老师带去一封信,那是林娇娇来的。
落款是北京首都机场。
小艾说:林娇娇还真的在机场上班了,漂亮女孩的命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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