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喜乐总是一相情愿地认为在她和艾成风之间存在着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只是一相情愿。喜乐也不叫喜乐,那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包括她自己。
第一次近距离看艾成风,是在他的车里,那时他刚刚参加完一场葬礼,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肃穆,他没看见喜乐,虽然她就坐在他的右手边。喜乐企图碰一碰他提醒自己的存在,但是为了不吓到他,还是算了。有好几次艾成风都主动看向右边,可他还是没有看见喜乐,他看不见她。事后喜乐才明白艾成风不过是在看路况,而不是自己。那一程喜乐始终很乖,不去打扰艾成风,也觉得不该打扰,毕竟一个正常男人与一个叫做喜乐的女鬼同乘一趟车被别人听起来一定会很惊悚。
大多时候喜乐都无所事事孤独地靠立在婚纱店的一角,终日摆弄那大红的裙子,犹如戏子,只是从未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演。人们同艾成风一样,看不见她。
那是艾成风的店,那日喜乐一直尾随他到店里,喜乐一眼就看中了放在橱窗角落里的大红嫁衣。明清时期的红嫁衣,不多见的。于是喜乐毫无意识地把那件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终于可以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着他,不用到处跑了,这是他的家,他终会回来。
喜乐安静地看着他在店里与美如蔷薇的女子拖手,甚至公开调情,她管不了,他看不见喜乐,喜乐却将他的悲喜尽收眼底。
一直很安静。
喜乐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艾成风的,是她失去前世记忆的第一眼,就瞥见这个眉眼精致的男子,一相情愿地恋上了,投胎的事儿等等吧。
喜乐当然知道自己的命中本无艾成风,所以相遇只是巧合,不是注定。可一相情愿就是这么个无赖的东西,那叫做缘分的东西也就不攻自破了,谁叫她愿意呢。
其实橱窗里的日子并不是特别好过,每每看到艾成风与别的女子调情,特别是和没有自己好看的女子调情,她总是很气的!捏着红嫁衣的裙摆愤愤地想,他嘴有点大,胡子有日子没刮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男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红嫁衣的裙摆被捏出了好多小褶子,这让喜乐心疼得不得了,这嫁衣她是真的喜欢。
喜乐总想吓吓那些勾引艾成风或者是被艾成风勾引的女子,左眼流血,右眼流脓,就算不吓死她们,也会恶心死。但只是想想,同为女子,何必相欺?
喜乐最不能忍受的是在夜里自己终于可以从橱窗里跳出来撒欢儿的时候艾成风也从卧室走出来,举着高脚杯,放一些慢悠悠的曲子,一坐就是几个钟头,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白天不是很风流倜傥吗?拜托,装什么?喜乐想,也许就是这样自己才会喜欢他的吧?男人,坏嘛!
贰,艾成风总认为在他和季媚生之间存在着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从遇见到相恋到谈婚论嫁,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他爱她,疯狂、热烈、渗入骨髓的爱,再没女子能入他的眼。可是老天不眷顾他,季媚生死了,毫无征兆,车祸,天灾人祸,防不胜防。
季媚生喜欢复古风格的东西,家具、古董床、门,对那种明清时期的大红嫁衣更是喜欢,每天都要花费一些时间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上的嫁衣图片流口水。这些艾成风都看在眼里,所以季媚生二十四岁生日那天,艾成风带着自己亲自缝制的红嫁衣潜入季媚生家里。七楼,将近两百平的房子,自己买给她的,艾成风知道季媚生不是贪图自己金钱的女子,所以花再多的钱,也愿意。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唯有一支蜡烛在空气中摇摇曳曳。艾成风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下一下地看表,手抚着那红色的嫁衣满心欢喜,那是季媚生最想要的,从网上截的图,一点点地研究,一针一线地缝制,不想有任何瑕疵,他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穿着心爱的嫁衣满目幸福地走向自己。
落地钟每小时敲响一下,手腕上的表在一秒秒地前行。艾成风看见钟摆像把明晃晃的刺刀向自己刺了过来,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那白色的光真的会刺伤自己。
窗台上放着季媚生养的水仙花,不知道为什么它的根部在一滴一滴往外冒着白色的汁液,借着月光和红色的窗帘看起来像血,似乎还能听见它的呻吟。
时间越来越晚,夜越夜,屋子里越安静,静得诡异。隔壁抽水马桶的声音,小孩哭的声音,电视剧歇斯底里的叫喊听得异常真切。不是说隔音很好吗?难为了季媚生,这么吵她居然一直忍着。
蜡烛随风摆动,很不服气的样子,楼道里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也许是季媚生回来了。借着蜡烛的光照了照镜子,发现镜子里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媚生?回过头发现,只不过是季媚生的艺术照而已。照片上季媚生笑得很灿烂,只是眼睛好像在说话,说的什么,看不清楚,当然也听不见。艾成风再次转过头看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挺帅,就是嘴唇苍白得一塌糊涂,然后他听到了开门声,隔壁的。季媚生还没回来。
艾成风突然想起以前季媚生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总是把自己藏起来,有的时候是门后,有的时候是衣柜,浴室里也藏过。艾成风想今天季媚生是不是也把自己藏了起来?生日嘛,没提前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也许她生气了,一定是生气了,否则不至于连电话也不接!是的,他给季媚生打过电话了,他还没傻到坐在那里一直等的地步,可是季媚生没接。算了,女人总是要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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