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可，就是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人。
我始终记得肖可出现的那一天。我被几个女孩抓着头发，从教室拖过走廊，带到后面的小巷。我背靠墙壁，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任凭那些人拼命地踩踏我，全身的骨骼发出 了悲鸣，周围都是饱含奚落的小声议论。
后来有脚步声靠近，一个人挡在我面前，推开那个一边大笑一边往我脑袋上扔沙子的女孩。我抬起头，从脏兮兮的头发缝隙看他。那人站得很直，虽然单薄，可腰用力挺起， 挡在我和那些人之间：“今天就够了吧?”
我慢慢坐起，他转身搀起我。我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与他正视。那几个女孩没有上前，她们只是冷淡地“哼”了一声，接着叫出他的名字：“肖可，你胆儿养肥了!”
她们语调冰冷，我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眼神不小心撞上肖可的。他在对我微笑。自从来这个学校后，没有人对我这样温柔地笑过。
等那些人离开了，肖可往我脸上贴了块创口贴。
“没事吧?”他这样问我。
于是从那一刻起，我记住了他的名字，肖可。
再次遇见肖可是大二的暑假。老师安排实习，我们和外校联合参加一个小项目。休息时，我习惯性一个人躲在树荫下乘凉。我厌恶太阳，光芒太盛的东西，容易灼伤虹膜。
我低着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个人来到我身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抬起头，如多年前一样，看到了肖可硕长的身影。
“没想到真是你!”
“……肖可?”我愣了会儿，直到他的名字从舌尖滚落，才感觉到身体内部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
“当初那件事情，其实我——”
“肖可，我们今天去看电影吧。”
之后肖可时不时想要重提旧事，每次不等他说下去，我就用别的话题打断他。高三时，我们学校发生了一起暴力伤人事件，主谋一直没有被查到。而后我转了学，刻意没有跟 任何人道别，特别是他。
能在千里之外相遇，按照他的说法，也是一种缘分。很快，我像过去一样陷入了对他无法自拔的迷恋中。肖可似乎一直对我抱着歉疚的情绪，所以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做什么 都会先征求我的意见。肖可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又善良。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懦弱的。
三、侮辱
恶鬼是受人唾弃的。因为他们堕落、自私、狂妄、凶狠。可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另一种更让人绝望的存在吗?我知道。
那是高三第一个学期的事情了。那天进教室时，一盆水从天而降，浇在我的脑袋上，散发出恶臭。很快，书包被人抢走，等回到我手里时，上面已经被油性笔画得一团糟。
就在刚刚，我和肖可约好，明天放学后要一起去看电影。这些天来，因为和肖可在一起，那些人已经减少了找我麻烦的次数。我以为在肖可的陪伴和保护下，一切都会这样一 点点好起来。可等我浑身湿透地在教室里睁开眼，一抬头，就看见黑板上画着我和肖可的画像，又丑陋又肮脏。
我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上，死死地抠住书包带子。我的课桌上除了涂改液的痕迹外，还被人用刀刻下了肖可的名字，嘲笑声如潮水一样对我涌过来。
身后有人狠狠地推着我的脑袋，她一边推一边笑：“你这种人居然还约会!”
“哟，咱班的灰姑娘要变公主了，王子是谁啊?”
“就凭你?别出去丢人了吧。”
我趴在已经被人画花的课桌上，怎么也不肯抬头。那个总和我过不去的女生走到我身边，一脚将我的凳子踹翻。
我坐在了地上，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鄙夷：“我都不好意思跟朋友说和你这种人在一个班上，你干吗不转校啊?”
那是我第一次抬起头和她对视，也是我第一次隐约明白了他们究竟在仇视什么。那个女孩似乎被我看得火大了起来，猛地打开钥匙串上的水果刀，在我面前恶狠狠地比划了一 下。
“你算了吧，还天天肖可肖可的，”她说着，另一只手拿着我的的日记本对身后的人扬了扬，“你们看看，这家伙天天写什么东西!”
他们肆无忌惮将我对肖可的思慕大声念出来，我头痛欲裂蹲在那里，周围狰狞的面孔倾巢出动，突然我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猛地跳起来，推开那个女孩，抢过她手中日记本 和刀子。
那个女孩似乎被我吓住了：“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
她话音未落，我尖叫着把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左手。一阵剧痛袭来，血顺着手心纹路滴在地上。我没有停手，很快拔出刀子，又恨恨地扎进手心。我一直在尖叫，嗓子撕裂一样 地痛，双目模糊，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血红色。
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我的尖叫声一直回荡着。他们愣了愣，忽然一哄而散，只剩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老师闻声赶来，也不问原因。只是简单地为我处理了伤口，完了之后叮嘱我回家后不要跟家长说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她，还有她身后的那些人，忽然觉得手心传来一阵阵无法忍受的痛苦，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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