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枚纸片堵住锁孔,那么老式的卡锁就失去作用。把那副用外衣盖住的骨架放在床上,就刚好可以伪装成熟睡的模样。他溜进停尸间,取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恐怕学校发现,于是伺伏在暗处引李可前来,嫁祸给他。穿上他的衣服出现在监控录像里,就是最好的证据。做完这一切之后,再将那枚纸片取下,房门被真正锁上,他安全极了。
简单的方式往往奏效,那具已被白腹虫破坏的尸体千疮百孔,没人会再注意到死者的眼角膜不见了。
只是他没料到学校会把药品丢失事件也牵扯进来,李可因为焦虑而服用一些药物他是知道的。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干脆杀人灭口,那瓶牛奶里被他下了毒,就用从实验室盗出的药物,李可在深夜意识到中毒的时候,全身剧烈的反映已经无法让他服用解药了。
那对角膜令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收益。这么大的一笔钱,是他仅靠偷药所不能达到的。
女友的依赖,朋友的赞许,旁人的羡慕,都把他高高地捧至云端,这感觉充满诱惑,只要你有钱。
他并不为犯罪而忏悔。李可知道他的底,他知道那个在当晚的录像中出现的神秘女孩的身份,单凭这一点,他就必须阻止他开口。
而那个女孩,销声匿迹了很久,元旦前夕,再一次出现在学校周边。
志远顿时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10
十二月末的一天,巡逻的警卫偶然看见沿江的那条路上,有个女孩鬼鬼祟祟地张望着。这引起了他的警觉,直到栏杆外出现志远的身影,警卫才恍然意识到,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录像中的神秘女子。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在远处密切注视,并暗地里通知了其他人员从两面堵截。她是整个事件的关键,如果抓获她,那么之前的种种疑团就都可能解开。
在他的视线中,志远和女孩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女孩掏出一枚纸卷交给他。在距离两人前后百余米的位置,校警已经兵分两路,不动声色地靠近过来。
他们一定心中有鬼,否则断不会在看到警卫时方寸大乱。这个旁观者看见男孩突然对那个女孩说了一句话,女孩呆在原地一秒,然后拔腿就跑。
两队人立刻冲上去追赶,志远当时就被按在地上。而那个女孩在跑至江堤边上才发现已无路可退,她紧张地看着左右两队人向自己靠近,她的身后是四五层楼高的堤坝,下面满是嶙峋礁石,如同悬崖,她只能束手就擒了。
就当那些人只差一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女孩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决然转身,纵身跳下。
她跌进堤下交错的岩石中,摔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他们只好联系驻校派出所的警方介入,从志远手里,找到了那卷纸,里面是两千元钱。
志远说,这个女孩在几天前联系到自己,说是李可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给她。她给了自己一笔钱,交换这些东西。
她是谁?她要你给她什么?警方问。
我不知道,我对她说我不知道她说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我告诉她李可已经自杀了。她就要我去学校东侧废弃的那些仓库里找来李可藏在那里的东西给她。
那你为什么不报案?
我……志远惊惧地颤声说,她说她会给我好处的。我一时糊涂,就……
在志远所说的那件库房里,警方找回了大部分失窃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而女孩的遗体上有一张纸片,写着志远的学校和他的电话。
她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有些老,手上有大片的老茧。这样的外来打工女孩,在三镇汇聚九省通衢的江城比比皆是。没有档案,没有身份,就像是一只无人理睬的昆虫,她死了,她的上线是谁,有多大规模的团伙,都不得而知。葛华只说自己见过她,在开学不久,那时她穿一件蓝布褂子,在学校一角和李可交谈,志远也在。这个人一定和李可认识很长时间了。
不过好在证据已经充足,上面也催促,就草草结案了。
志远受了处分,警方斥责他如果有一点不为金钱所动的正义感,就不会让案子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他回来的时候,何青和室友们都表示了关心。他们都说想不到李可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不过都过去了,安慰志远不要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志远躲在被子里,咬着牙用手指狠命地在手臂上掐出血痕。那个夜晚如此沉闷,没有人听到他压抑的,撕心裂肺的低哭。
从头至尾,他伪装得天衣无缝,没有一个人怀疑到他。如果警方会再多一些时间,调过头查查自己的家底,那么自己必然万劫不复。
在江堤上他对那个女孩说的话是:快跑,被他们抓住你会害死我的!
而之前那个女孩对他说:哥,你晓得不?黑子早就死了。
11
寒假,志远一路颠簸,回到家乡。
没有什么开矿的父亲和富有的生活,那都是他维持虚荣的假象。西南大山深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全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
无法想象这里闭塞贫瘠到什么程度。坐落于崎岖山区,没有耕地,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很多家庭拥有一只下蛋鸡,便是最珍贵的财产。用鸡蛋换盐,在坝子上稀缺的平地上种植一些作物,每个月得赶很远的路去乡里的集市上卖一些果实和药材。
谁会想到,当他在江城挥霍显摆的时候,往前三年,他还是一个每日赤脚用一只洗衣粉袋子包裹书本赶十几里山路上学的孩子。
几十米深的矿井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绝少安全措施的小煤窑。垮塌渗水事故时有发生,然而不去做又没有生路。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吃的是阳间的饭,干的是阴间的活。
父亲以前就在矿上做工,在一次事故中被砸断了腿,黑心的老板满腹流油却只拿了一千元了事。家里瞬间垮下来,母亲身体本就不好。那时正上高中,妹妹小自己一岁,已经辍学。
家里惟一的收入,就只有黑子了。
志远十岁那年,父亲在林子里救下一头小熊,周身漆黑,胸口有一道V字形的白色毛发。他一时动了善念,就把它带了回来,用土法子治好它的腿伤。从此,它成为了家里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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