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区旁边有一条小巷,红砖墙,渣滓路,没有路灯。它的另一侧出口被一家盲人按摩馆堵住了,因此是一条死路。死路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它死过人。
这条小巷本是通向附近公交站的近路。在某个冬天的早晨,雾很大,一个少年为了及时赶上早晨6点的早自习飞奔着钻入小巷,再也没有出来。大雾散尽时,人们在巷子的尽头发现了属于他的大片血迹,一直漫延到巷子的尽头。人们报了案,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尸体。那件事后不久,附近的居民集资在小巷的另一头砌了一堵水泥墙,于是它便成了一条死路。
城市里寸土寸金,不知在什么时候,也不知是小区的物业还是附近的居委会又或者是其他什么部门,依着那堵水泥墙盖了一间小屋,挂上店面出租的招牌。起初是一家干洗店,后来变成烧饼铺,再后来是桶装水供给站。小屋的租客似乎都不能长久,总导租个把月就急匆匆地搬走了。直到3年前,一个盲女租下了这里,开了家“盲人按摩馆”,这间小屋才算有了个相对固定的主人。
有传言说,之前的租客们都是被一个血迹斑驳的少年吓跑的,而这盲女之所以能稳定下来,是因为她看不见。大抵是因为这传言的缘故,再加上那盲女又白又瘦,套在衣服里空荡荡的,显得鬼里鬼气,因此最初的半年里,按摩馆的客人很少。有时,附近的居民跌打扭伤了,贪图路近方便,才会偶尔光顾。
盲女叫黄灿,她虽然瘦,但十指十分有力,按摩技术也好,久而久之,人们淡忘了那失踪的少年,也淡忘了闹鬼的传说,留在他们记忆里的,只有黄灿温软的声音和恰到好处的指法。就这样,在3年的时间里,按摩馆也累积了不少熟客。客人多数是附近的居民,当然偶尔也有心怀不轨的男人,每每遇到这样另有所图的难缠客,黄灿就悄悄按下固定在床脚的对讲机。
她一按,刘响就来了,他是旁边小区的保安。起初,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黄灿为他免费按摩,他为黄灿免费当保镖。但后来交易慢慢变成了友谊,友谊逐渐演化成暧昧,比友谊多一丝爱慕,比爱情少一分担当。刘响喜欢黄灿,但没有勇气担负一个盲人的一生。也曾在那么几个温情脉脉的瞬间,刘响鼓起勇气向黄灿表白,但都被她婉拒了。刘响觉得,自己和她之间,似乎还隔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星期三深夜,起了雾。刘响正在小区里巡夜,手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黄灿的声音:“快来。”δ鬼ε大ζ爷
声音很轻,只有两个字,颤颤的,像梦呓。
刘响的第一反应是按摩馆遭遇了小偷,黄灿不敢惊动对方,才会如此小心地向他求助。于是他握紧电棒,疾步冲向按摩馆。
按摩馆没有窗,唯一的出入口是大门,此刻它反锁着。刘响轻轻用备用钥匙拧开门,猛地打开灯。只见黄灿战栗着蜷缩在按摩床的床脚,她紧紧咬着嘴唇,手里握着障碍探测器。
刘响问:“怎么了?”
黄灿说:“有人。”
按摩馆只有一个房间,门口隔着一道屏风,用于区分接待厅和按摩室。白天时,客人们在屏风后按摩,晚上时,黄灿就睡在按摩床上。房间里除了一个古香古色的精油架和一个抽屉柜外,并没有任何复杂的摆设,更没有可以用于藏身的家具,因此只需一眼,刘响便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虽然如此,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在哪?”
黄灿指了指手里的探测器:“它刚才振动了。”
那个障碍探测器是刘响送给黄灿的生日礼物,盲人专用,可以像手表一样戴在手腕上。当前方出现障碍物时,它就会振动,振动的强度和频率会因为障碍物的远近、大小而变化。这个小东西非常灵敏,或许,是过于灵敏了——灵敏得可以探测到眼睛无法看到的东西。
“没事,没事了,只是你太敏感了。”刘响将黄灿扶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2
星期四,刘响倒休,一直睡到下午。在他睡觉的时候,黄灿去派出所报了案。
她去得很不是时候。上星期有人在附近垃圾站的地下挖出五具尸骸,初步判断,第一名和第二名死者的死亡时间相隔一个月,其余三名的死亡时间相差大约半年。也就是说,凶手先是在一个月内连杀两人,然后每隔半年,他都会再杀死一个人,并将尸体埋在同一个地方。由于这是定点垃圾站,常年都堆放着垃圾散发出臭味,可以掩盖尸臭。莫说垃圾站的下面了,就是垃圾站的地面,都很难一见天日。因此,埋在泥土里的尸骸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最近城市改建要新修一条迎宾路,那条路正好经过垃圾站。在施工时,人们才发现了那些埋得并不算深的尸体。黄灿去派出所时,民警们正忙着配合专案组侦查尸骸的案子,根本没工夫理会一个盲人的捕风捉影。他们简单备了案,又说了些宽慰的话,然后就再也顾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