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逃荒者又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往肚子里填一点东西太难了,他不得不再一次用他羞愧的手去扣响那扇破旧的木门。以往差不多每次都是女人来开门给他食物,有少数几次是女人的男人给,那是一个看上去木呐忠厚的人。这次开门的却是一个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脸菜色,面黄肌瘦,身上穿着一件格子布小褂,很新,和他整个人有点不入调,就好像穿的不是他的衣服。他开门被逃荒者吓了一跳,转回身又往屋里跑:
“娘,娘,那个要饭的疯子又来了。”
等那个孩子再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半个窝头,舒直又黑又细的小胳膊,紧抿的双唇能看出他很舍不得。
逃荒者双手接过窝头,看着那孩子却惊呆了,他双唇一阵颤动,嘶哑着嗓音说:“你爹娘在家吗?在的话把他们叫出来吧。”孩子转身跑回去。“娘,娘,那个疯子不走。”
一会儿,孩子的父亲就出来了,孩子躲在他身后偷偷打量这个蓬头垢面的人。逃荒者先向男人深深鞠了一个躬才说:“大兄弟,多谢你们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男人一怔说道:“不用谢,拿上东西就走吧,我们没有多余的东西给你了。”
逃荒者说:“不敢再有奢求,只是有件事不得不向你们说。”
男人问:“什么事?”
“你的孩子,”逃荒者说,“我看他印堂满是戾之气,双目已被暗尘所障,正是阴煞入命之相,不日必遭横祸。”
逃荒者话一出口,惹得男人额上青筋暴起,心说这乞丐真是无礼,居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可惜他是个老实人,没骂过人,没什么厉害的骂口,只是张嘴你你了半天,最后一瞪眼道:“你走吧!”男人转身就要关门。
“慢着,”逃荒者上前一步,嘶哑的嗓音有如裂帛,“大兄弟,你家对我有活命的恩德,我这辈子也难报答,这种事怎么敢信口胡说呢。你如果信我,孩子说不定还有救,不然等阴煞占定命宫,再想救就晚了。”
正说着,这家的女人走出来,问明了原由,女人厉害,一顿臭骂将逃荒者骂得抬不起头。村里人忌违恶咒,那容得了这个。
逃荒者本来着急,女人骂了一通,反平静下来,他深鞠一躬正色道:“你们不信也没有办法,大恩不敢言谢,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说,说完你们还不信我就走。”不管男人女人听不听,自顾说道:“阴煞入命是有体相的,被阴煞侵了命宫,七日之后命门(后背两肾之间)中会生出一粒黑砂,名黑宫砂,再七日黑砂转红,满七日砂红如血,药石无救。”
男人女人那里肯信,不再理会,转身自去关门。
逃荒者无奈说道:“我暂且在村西庙里安身,不会远走,信了只管来找我,只望越快越好,迟了恐我力有不及。”
破旧的木门咣当一声关上,逃荒者看着手里的窝头长叹一口气,呆呆又站了半晌,这才迈开踉跄的步子离开这里。
以后的几天那扇木门后一直很平静,逃荒者每天刻意从那个门口经过他都想上前扣开那扇木门,向那对好心的夫妻再次陈明厉害,表白心迹,但每次贮立良久,思忖再三,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