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外面喊道:“爷爷,我没有看见黑色的纱巾啊。”
“你再看看。”
我只好耐着性子又查看一番。床就这么大的地方,难道我的眼睛还看不到上面有没有纱巾么。
我没好气的喝道:“爷爷!这里没有!”
“你再看看。”爷爷在外面回答。接着,外面传来哗哗的喝茶水的声音。他安慰我道:“刚才是没有,再看看就有了。”
我只好回转头来,再一次朝那个中间有些塌陷的枕头看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纱巾翩然而下,恰恰落在枕头旁边。我抬起头看了看床顶,原来纱巾挂在木条上。难怪我一直没有看到。
那条黑色的纱巾如同流过圆月的浮云一般,缓缓降落在枕头旁边,让我感觉这条纱巾就是来自外面那轮圆月。
“看到没有?”爷爷在外面询问道,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得意。
“嗷。看到了。”我回道,拾起枕头旁边的黑色纱巾,迅速跑出去。
爷爷恶作剧的朝我笑笑,接过我递上的纱巾。
“要这个纱巾干什么?”我奇怪的问道。按照《百术驱》上的治理绿毛水妖的方法,用不到这个东西。
“有用的。”爷爷说,一边将纱巾弄成一团,塞进袖口。
“绿毛水妖怎么还没有来?刚才你不是说她已经上桥了么?”我问道,退回几步,站到爷爷的藤椅后面。
“别急。就到了。”爷爷说。他找了舒适的姿势躺在藤椅上,悠闲的抽起烟来,架起了二郎腿。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漆黑的夹道,期待绿毛水妖的到来。爷爷则转而表现出无所谓,心平气和的抽烟喝茶。
刚才的圆月有一层曼云像灰尘蒙住了镜子一样挡住了圆月的光芒,现在的圆月则如被人细细擦拭的明镜一样照着大地,仿佛它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我猜月亮像爷爷一样,可以看见绿毛水妖是怎样上桥,怎样上路,怎样走到夹道的阴影里的。
“它来了。”爷爷的声音很小,似乎要告诉我,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夹道两边的房屋的影子斜斜的拉着,能分出哪里是屋檐,哪里是墙。那里是苍白的地坪和漆黑的夹道分界的地方,仿佛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地狱。
房屋的影子的边际颤动起来,如被拨弄的琴弦。它来了。
整齐的影子边际突出一块黑影,如长了个脓包。那个黑影慢慢从夹道中钻出来。它如附着在房屋的影子上的一滴水,努力的要挣脱粘附力,努力的要滴落下来。
那个黑影是一滴大颗粒的水形状的影子,它渐渐变大,变大,如同将要滴落的水正在凝聚汇集。这个时候,房屋的影子仍在颤动,难产似的难受。
终于,那个黑影汇集得够大了,能够如水滴一样摆脱粘附力了。它左右摆动两下,挣脱了夹道的影子。房屋的影子不再震动,恢复了先前的宁静。那个黑影的形状开始变化,从一滴水的形状慢慢变化成人的影子的形状。
变化的过程简直就是人从胚胎发育成婴儿的过程的演播。水滴形状的影子如羊水一样破裂,溅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溅出的影子转瞬即逝,出现的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形状。从那个新的影子中,能模糊辨别出哪里是它的头,哪里是它的脚。
月亮更加皎洁,我似乎能看见月光是一缕缕一丝丝的,如同细雨从天际撒下来,又如同细毛从地上长到天空去。地面如水底,细毛如水底的水草。细毛随着水底的激流暗涌飘荡不息。
一瞬间,我们如潜水在马屠夫家边的水库里。
不是我们在等待绿毛水妖的到来,而是我们主动去水库求见绿毛水妖。等待的应该是它,它才是这里的主人,接纳我们的到来。掌控权根本不在我和爷爷的手里。一切都在绿毛水妖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