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母亲自己也觉得拿这理由来反对我的婚事有点站不住脚。所以她尽管心里不舒服,抓着点芝麻绿豆的事情就大做文章,平常和妻子还算是相安无事。我已经习惯了她把各种意外都归结于命格,对她的话也不大在意。
“我不是瞎说!我告诉你,我今天给宝宝洗澡的时候,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
“就是那种磕绊之后留下来的青紫瘀伤。”
“啊?宝宝不小心碰着的吧,和安安有什么关系?”
安安是妻子的小名,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叫她了。
“我刚开始也这样觉得,可后来一想,我也就是买菜或者偶尔有事不在家里,你老婆是一直在的,按理说宝宝还不会爬,―直睡在婴儿床里,哪有机会自己磕着自己?退一万步说,真是我们不小心弄伤了她,那也不大正常啊。”
“哪里不正常了?”
“她怕你老婆,挺明显的。你说哪有小孩会怕自己妈妈的?你老婆一接近她,她就哭就闹,也不大愿意吃她的奶。儿子,你别怪我迷信,有的东西该信还得信,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她还想说下去,可我已经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干脆开口打断了她:“妈,行了,你就是不喜欢安安而已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困了,上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
母亲显然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伸出手指着我,半晌也说不出话。我也知道自己的话重了点,可我那时实在想睡觉,也没多管,跟母亲挥挥手,开门出去,上了楼。
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丝丝的光,很微弱,安安还没睡。我打着哈欠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我推开门,安安正躺在床上,看我进去,很快地合上手里的东西:“回来了,这么晚?”
“啊,会计算账算错了,拖累全公司一起加班,明天还得这么晚回来。”
我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坐下,扯开领带脱着衣裤。安安身上传来一股清淡的花香,是前几天我送给她的香水味道。
“诶,你怎么还不睡,看什么呢?”
妻子顿了顿,趴过来搂着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不置可否地瞥了眼她藏在被子里还露出一小截边角的黑色相簿,点点头,掀开被子躺进去:“你身体还没恢复,别熬夜,快睡吧。”
妻子点了点头,顺从地关上灯,房间里刹时漆黑一片。我转过身,背对着她,她轻轻贴上来,伸手搂着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背上。她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身上,凉凉的。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听着她安然的呼吸准备入睡时,她忽然黯然地开口:“我今天看相册了。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你还记得林的事情吗?”
我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幽黑的前方,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在我身后停顿了片刻,又开口继续道:“当时你说,林的事情是意外,对吗?”
林是我的大学同学,篮球队的队友,他当时还是安安的男朋友。后来他死了,我陪着安安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然后安安答应了我的求婚。可我知道,在她心底里一直有扇门,被一把黑色大锁锁得死死的,门后的世界她永远也不会对我敞开。
我点了点头,安安在我身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并不知道在她的那声叹息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疑问。
二、冤魂
安安曾在休息的时候跟我抱怨肩膀酸疼,说是生孩子留下来的后遗症。那时我正躺在床上,从报纸的上缘处抬眼看着她。她歪头揉着肩,整个人背对着阳光,面部轮廓显得异常模糊。我忽然想起看过的泰国鬼片,学摄影的男人一直说脖子疼,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拍下了自己的照片,才发现脖子上一直坐着那个冤魂。虽然我现在在安安的脖子上看不到任何东西,可如果是宝宝,躺在婴儿床里,用最干净的眼睛抬起头往上看安安,她会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宝宝―直闹到很晚才消停下来,我把母亲和安安留在家里,带她去了医院。等回家时,宝宝身上的红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母亲径自抱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绝口不提那天跟我说过的事情,但她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向我。
我让安安先回房去。主卧里开着灯,不知道安安一个人在做什么。
我没回去,跟着母亲进了她的房间。她房间里也放着个小小的婴儿床,床上头还吊着一串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好听。母亲说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她缝制了新的床单被褥,收拾一新给宝宝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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