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璜泾一带出产的马铃瓜,又甜又脆,一个响雷就会拿它震开。偷瓜畜同田老鼠特别喜欢偷吃马铃瓜,一到夜,瓜田里全是它们的世界。所以夜里非看瓜不可!
有个张阿大,种了三亩瓜,瓜熟辰光,就在瓜田边搭个棚,夜夜看瓜。有一夜,月光蛮亮,瓜田里无啥动静。他老酒呷呷,酱瓜嚼嚼,倒蛮乐惠。忽然听到旁边河浜里有水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水里钻出一个白面书生。他就对书生讲:“你这位先生,汰冷水浴怎么汰到深更半夜?快点爬上来喝口酒,不然要生毛病了。”书生听他这样一讲,就爬上岸来,拿一袋螺蛳往边头一放,陪张阿大吃起了老酒。
他们一边喝,一边谈,三盅老酒一吃,彼此已经蛮热乎。书生突然问:“阿大,你夜夜在荒郊野地看瓜,怕鬼吗?”张阿大回答:“勿怕。”“为啥勿怕?”“他在阴间,我在阳间,井水不犯河水,为啥要怕?”书生又问:“你阿晓得我是人还是鬼?”张阿大笑了起来:“先生不要开玩笑,你当然是人!”“不!我是鬼,落水鬼。是三年前在这里落水淹死的。现在,阎王罚我在这里摸螺蛳,每日摸三斗三升,摸满三年方始可以讨替身。不过你勿要怕,我勿是来难为你的。倘若你愿意,我们轧个朋友,你看如何?”张阿大以为书生在寻他的开心,一口答应。书生立起身来说:“既然这样,我要走了,明朝再来看你。”说完,走到河边,往河里一跳,勿见了。
张阿大心里倒有些怕了,不过闲话已经讲出口,想改口也已经晚了。到第二天晚上,书生又从水里钻出来,张阿大只好硬着头皮陪书生吃老酒。就这样,两个人足足轧了半个月朋友。这一夜,书生对张阿大讲:“我三年螺蛳摸满,明朝就要讨替身了。”阿大问:“你在啥地方讨替身?”书生讲:“就在我淹死的地方,前面石桥旁边,将有人淹死在那里。是啥人,我也不晓得。”
到了第二天,张阿大一个人老早就来到石桥边。果然,只看见一个小伙子刚走上桥面,身体一晃,就跌到了河里。张阿大认出是邻村的王孝子,就跳到河里拿王孝子救了起来。
这天夜里,书生见张阿大,怪张阿大阻拦他讨替身,害他还要摸三年螺蛳。张阿大讲:“你勿能怪我,这是位孝子。上有瞎子老娘,下有三岁小囡。他一死,叫一老一小怎么办?既然害你还要摸三年螺蛳,我就天天来陪你。”书生听他讲得有道理,蛮高兴,说:“有你朋友这句话,我就再摸三年螺蛳,再吃三年苦。”
这桩事传到了玉皇大帝的耳朵里,玉皇大帝称赞书生舍生取义,是个仁人君子,就下一道御旨,委派书生做本城的司命判官。这一日夜里,书生来辞行,对张阿大讲;“我有这一日,全亏得你成今后一定要报答你。”张阿大讲:“我勿巴望你报答,只想请你做桩事,地面上有几个凶人,像收租的二爷,衙门的当差,他们穷凶极恶,敲诈勒索,穷人吃足了他们的苦头,请你拿他们统统捉到阴曹地府,打入十八层地狱。”书生一口答应,二个人就这样分手。
接下来,张阿大果然看见一些作恶多端的人一个个暴病死掉,心里交关快话。勿晓得一日夜里,书生来对他讲:“我的判官职务已经被阎王革掉了。”张阿大问为了啥。书生讲:“这些恶鬼,家里化了勿少钱财,请和尚道士念经做佛事,给阎王送厚礼。阎王收了贿赂,就说我草菅人命,革掉了我的司命判官之职,现在又要来和你轧朋友了。”张阿大讲:“吾一看阎王这只面孔,就知道他勿是好东西,同阴间的恶鬼全是一路货色。还是我们两个穷人苦鬼轧个好朋友吧!”
异文从前有老公俩种瓜,老头姓戴,每年五六月份瓜上市,老戴白天卖瓜总要买些酒回来喝。
老戴的瓜地旁边有一汪,里面有一个淹死鬼。水鬼一闻到酒味就立刻爬上来,到老戴的瓜棚里与老戴闲聊。老戴说:“这位先生也想喝酒吧,来,就喝点吧。”这淹死鬼就和老戴交了朋友。
有一天晚上,水鬼喝过酒就跟老戴谈起来,说道:“老戴,今晚我本不来的,但今晚又来了。不瞒你,我不是人呀,是淹死鬼。”
“你不是人,是淹死鬼,那你怎么能天天晚上与我一起饮酒呢?”老戴说。
“我看你喝酒,我就想喝,所以我就来了。今天来了位妇女到江边洗手,我本想把她拖下水淹死,叫她替我死,这样我就可以托生了。可她怀胎有孕,快要生产了,我不忍把她淹死。因为淹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就没害她。又到你这儿喝酒了。”
“你真是一个好心鬼呀!”老戴称赞道。
不觉三年过去了。一天晚上,水鬼又对老戴说:“今天我本应该托生的。一门三房合一个儿子,今天午时到汪中洗澡,我本想把他淹死,但又想,淹死一个人不要紧,那人家不就绝后了吗,又不忍害他,我也没有托生出世。”
“你真是一个好心鬼呀!”老戴又称赞道。
又三年,一天晚上,水鬼对老戴说:“老戴,我要提升了。”
“你提升干什么呢?”
“我要做山西城隍,因为我接近了酒仙,又做了好事。明天正午时塘边金鼓细乐,花轿就来接我了。如果你不信,明天到池塘边听听就可以了。”
第二天午时,老戴真的跑到池塘边,一听果然池塘里面金鼓细乐,热闹非凡。水鬼还说:“老哥,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就到山西城隍庙找我,我不能忘记大哥你的恩情。”
这老戴俩口儿,夏天种瓜卖瓜,一到冬便无事。一天,老伴忽然说:“老头子,二弟临走时说有什么困难到山西城隍庙找他,现在没有事,我们还不如去找他一下呢。”老戴同意了。
说去就去。第二天一大早,老公俩准备停当,推起独轮车。把被席都放在上面,到山西城隍庙去了。
一到山西,城隍庙正赶上逢会,许多老百姓都到庙里烧香求神拜菩萨,老戴把车往墙外一放,到里面找二弟去了。
一到二弟跟前,老戴便喊道:“二弟呀,我来了。”
要知道城隍老爷是泥胎子,不能讲话,只见他头上的汗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一言不发。老戴气得直跺脚,见不理他,拔脚就回。回来对老伴说:“没有用了,人一走,交情也就淡了。人家是城隍老爷,能看得起我们这些种瓜人吗?暂且搭一个草棚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就回去,看我们那二亩瓜地吧!”
老公俩搭了席棚住了下来。到了半夜,老公俩似睡非睡,城隍来了,推推老戴说:“大哥呀,二弟我来了。今天午时你喊我,我没有理你呀。我虽是山西的城隍,但我是泥胎子,许多烧香人在那里,泥胎子讲话,人家不耻笑吗?今夜五更你到庙西屋山头,土里埋着四只元宝,你拿去用吧。如果不够,二弟以后再送。”
老戴醒来,半信半疑,原来是一场梦。他想:不管是真是假,到时去看个究竟吧!
本文语音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