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芸觉得最后一个梦想“扑”地一下破灭了:“真是被人杀死的吗?”
“是。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也被杀了。”
“公安局说有什么破案的线索吗?”
“没有。他们说会尽快破案。”沈秀兰觉得还是不要把巨额存折和金表的事情说出来好。她发现吴敬芸看着她的眼神在不停地变化着,先是一种痛失亲人的悲痛,接着就是一种怜悯,对她的怜悯。也许,吴敬芸是知道她哥哥有外遇这件事的,这种事情总是身边的亲朋友好友逐个知道,然而,把当事人的妻子瞒得密不透风,沈秀兰不是不知道如今所谓的“江湖规矩”。
好在吴敬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她商量如何通知老人以及办理后事的事情。沈秀兰这时候才感受到了这个小姑子的好处,她一手包揽了全部的工作,通知老人,安顿嫂子,然后一家家地跑去商议事务。家人们都在悲痛中,谁也没有精力再去安慰他人。
吴宇下午放学后在姑姑处得知噩耗,哭得肝肠寸断。
这样的消息永远是以光速在人们的口头传播。
建设局里早已人尽皆知,连沈秀兰工作的医院也给她打来电话,劝她节哀,并给了宽裕的假期。此时,吴敬泰是否有情人已经不为沈秀兰关注,她担心的是由巨额存款和金表引出的调查。这时候她才深刻体味到了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已经是一条从鱼池里打捞上来的鱼,在等着,不知道会被烹成什么样的菜式。
日下午,纪检部门的调查人员正式登门拜访。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年轻人,进门先劝沈秀兰节哀,跟着就问了一系列的问题。这些问题沈秀兰应对得宜。最后,他们带走了吴敬泰书房里的一些资料和电脑硬盘。自始至终,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吴敬泰的葬礼就在这样的调查中不尴不尬地拖着。沈秀兰早换上了一身黑,戴上了黑袖套,吴宇几天下来瘦了一圈,眼眶红红的。每天仍旧上学放学,只是一天比一天沉默。纪检部门的调查过程虽然漫长而复杂,但是吴敬泰的灵堂还是搭起来了。
深蓝色的墙面上挂着吴敬泰的一张黑白照片,一副永远深不可测的笑脸。尸体已经由公安局运到了殡仪馆,灵堂里里外外摆满了花圈和挽联。而吴敬泰的父母早已悲痛成疾,被送往市医院治疗、休养。沈秀兰和吴敬芸只得医院、灵堂两头跑,几天下来,人已憔悴不堪。
“高手”邂逅
叶诚第二次看见沈秀兰是在吴敬泰的葬礼上。灵堂已经摆了九天,最后一天,市分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李建终于赶到灵堂上致了悼词:
“吴敬泰同志生前为C市的城市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领导的市建设局领导班子是扛得起责任,完得成任务,站得定立场的一个优秀的领导班子———”
吴敬泰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已痛苦得哭不出声。吴敬芸一直站在父母身边扶着几次几欲昏倒的母亲,她的丈夫则忙着招呼各路人马。叶诚注意到沈秀兰异常的安静,吴宇站在她的身边,已经整整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她的手将吴宇的手紧紧地拽着,指节发白。不,她竟像是通体白色的,除了眼眶下的一团黑。而眼眶里的眼珠子一点都没有发涩,她正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十五分钟后,李建的悼词念完了,接着,亲切地同死者家属握手,非常客套地说着节哀。他只是到这里来完成自己的一项工作,而这项工作对吴敬泰的家人是非常重要的。这表明,党和政府并没有抛弃这位死因尴尬的同志,他的身份即使在死亡后还是得到了承认的。这里头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则表明,吴敬泰死前包里的巨额存款和金表事件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湮灭了。这恐怕是很多人都盼望的一种结局。
叶诚在灵堂里等了好久,才轮到他与吴敬泰的父母和妻子握手志哀。其实志哀并不是他的工作,他对吴敬泰这个人并没有任何的好恶观点,他不过是案件中的被害人而已。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沈秀兰,凭直觉,叶诚觉得沈秀兰和吴敬泰的死有种难以言明的关系。她和普通的被害人家属,或一个受到严重伤害的女人应该有的表现太不同了。第一,她不够悲痛。第二,她不够愤怒。的确,她太冷静了,以至于冷静到滴水不漏。叶诚心想,又该期待她透露出什么呢?其实,凶手在现场留下了太多的痕迹,要破案并不是太困难。这三天,案情分析也有了较大进展。可是抓获真凶,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就揭穿了真相。
“抓到凶手了吗?”沈秀兰趁着和叶诚握手的时候问。
“凶手留下了很多的线索,相信不久就会破案。”
“哦?”沈秀兰不动声色,“什么人会是凶手呢?”这句话像是在问叶诚,又是像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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