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心道,原来是新来的管花草的老奴才。之前就听说,这老奴才喜欢大半夜爬起来摆弄花草,吓到了好几个丫头小厮,现在竟然作怪到他头上了。
三公子一时怒火中烧,正要起身开门,那人缓缓转过身,三公子的眼角无意中瞥见了,顿时肝胆俱裂,浑身发抖;小妾忙透过舔破的窗纸往外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肿胀得分不清五官的面孔,脸上湿淋淋的,腮帮子鼓得老高,一道白花花的水柱从他嘴里猛喷出来。那不间断的“噗噗”声,正是这怪物喷水的声音。
更骇人的是,怪物似乎听到了小妾的惊喘,陡然收住了喷水,腮帮子抖了一抖,似乎在分辨声音的来源。随即,他便向屋子这边走来。
小妾忙一把抱紧了三公子,两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怪物走得不快,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一股恶臭渐渐地在空气中蔓延,气味也越来越浓重。三公子的额头上不觉滴下了冷汗,正想拉着小妾往后退,忽然“噗”的一声,迎面一阵水兜头冲下,将两人淋个正着,。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日一早,兰香领着一个小丫头准备侍候三公子起床,推开门,只见三公子和小妾并排躺在地上。三公子的脸烫得一片通红,表层的皮肉像煨熟一样塌了下来,而小妾的脸熔了大半,两只白玉般的素手更是只剩下细细的白骨。小丫头吓得连忙掉头,边哭喊边报信去了。独留兰香浑身发抖地站在两人面前。
小妾早就断了气,三公子倒捡回了一条命,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七天才醒过来。然而面孔是再也挽回不了,活着也好似一个怪物。
兰香的烫伤却不打紧。当时虽被烫得很痛,但及时地冷敷了一夜,又擦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三公子反反复复地说,那个老头就是一个怪物,大家都被惊呆了。老爷和夫人也半信半疑,不是他们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他的话太匪夷所思。
就拿喷水来说;三公子说怪物是隔着门窗喷进来的,但除了他自己舔破的那一点窗户纸,门窗分明完好无损。这水要从哪里喷进来呢?
可是三公子坚持得近乎癫狂,老爷只好把那对老夫妇叫了过来。
当行动不便的老头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三公子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往后退,边退边大声叫道:“是他!他走路的样子……就是他!”
尽管老夫妇一再解释,那一夜他们早早就睡下了,根本就没有起来过,更没有去过三公子那边;不过对老爷夫人来说,他们的儿子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就算不是老夫妇的错,也不能留着他们让三公子受惊吓。
老夫妇只好哭哭啼啼地收拾了行囊,在家丁的驱赶下离开了。老爷又特地从镇上请来一个道士,屋前屋后地作了法,府里上下才算恢复了平静。
3.冤死
转眼又到秋风萧瑟之时。乏公子能走动走动了,只是那次受了惊吓,多了一个说不出口的毛病——他不举了。
几次要和兰香行房都没成事,弄得他的性子也越发古怪起来,动不动就又吵又闹,稍不如意就打骂下人。其他人见状,只管有多远躲多远,只有兰香耐着性子,随他折腾也不埋怨一句。
老爷夫人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连三公子也对她另眼相待起来,终于将她收了作偏房。从此,早起晚睡,一日三餐,没有一样离得了兰香,兰香便索性在他房里住下了。
这一日,三公子在廊下晒太阳,看着满园开放的菊花,不觉轻叹了一口气:“这菊花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他低声说,“往年你爹在时,开得灿烂一片,斗大的花朵。”
兰香心中微微一动,遂笑道:“赶明儿,仍找个能干的人打点打点,还是开得出好花的。”
三公子并不言语,院子里顿时寂静得有点儿萧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兰香:“一眨眼,你爹也走了两三年了,你就没想过去找他?”
兰香仍淡淡地说:“爷真是说笑了。就是要找,又能上哪里去找呢?”说着,将一盏新沏好的茶奉上,“莫不是爷知道该去哪里找?”
三公子正准备接茶,闻言手上一抖,茶盏顿时打翻了。
“你说什么?”三公子狐疑地看着兰香,眼神中透出一丝惊惶。
兰香只是浅笑地看着三公子:“爷是打算隐瞒多久呢?其实我爹早就死了,不是你把他推进假山后头的池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