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的大哥和大嫂吵开了,小护士推门进来制止说:“老爷爷、老奶奶,别吵了,这是医院,会影响其他病人的。”小护士看都不吵了,这才走出了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另外一个老人,坐起来说:
“我看到你们吵架真让我羡慕。二十多年前,那年发大水,一家几口人就留下了我自己,我听着你们吵架让我心里一阵特别的舒服。我知道我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了,这是回光返照。老弟,我可能会大你十几岁,我临死前想劝你几句话,你的脾气也太大了点!”这四个人把目光集中在了这个即将离开人世间的老人,只听老人说:“要学会调整自己,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同学提干了,同学坐上了小车,朋友在省城住进了分配的楼房,听别人说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进了高粱地等等,这时候,虽然,眼下这些事情,在你的视线里,不管是红尘滚滚,情义深深,几十年后,都如落地尘埃。瞬间,提干了,该退了;坐的小汽车,国家收回了;再好的楼房,上不去了;自己的老婆,和那个男人都离去了。想开点吧,争来争去有什么用,该是你的别人拿不走,不该是你的,贪了会为财而死,调整好自己,比拥有幸福。拥有只能是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学会了调整自己,欲望会随风而去,瞬间,刮到不知道调整自己的心坎里,到那时候,心理医生也无法调整你自己。还得学会自己调整自己。”
老五问老先生:“大爷,您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老人微笑着说:“我姓赵,叫——”没等老人家把话说完,老五站起来赶忙走到老人的病床前,拉住老人家的手说:
“我认出您来了,您就是赵县长。谁在这里照顾您?!”
赵老县长说:“县委给我安排的有人照看我。”老五还要说些什么,小护士推门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体温器说:
“赵县长,该量体温了。”然后,对着老五说:“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病人需要安静。”
老五的妻子想说些什么,护士的严厉,她和老五给赵县长和大哥、大嫂打了招呼后,离开了医院。
老五的妻子流着眼泪说:“赵县长老得让人都认不出来了,上初中的时候,他当过俺的班主任,这两天说啥得买点东西过来看看老师。老五,以后我再也不吵你了!”老五开着车,一句话没吭。
两天后,老五的妻子两只手掂着两大兜水果,兴致勃勃走进了医院五楼的抢救室,让她看到的是病床上躺着的病人是另外两个病人,她问病人的家属这床上的两个病人去哪里了?他们摇着头说不知道。老五的妻子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丢下手中的两兜水果,急忙走到护士值班室问两个病人呢?老护士连头都没抬说:“一个昨天拉走了,一个今天一大早抬进太平间了。”说话生硬的老护士,可能是见死人见多了,说话就这样,她是护士呀——医生拿她都没办法,别说病人和家属了,谁态度不好,派新手多扎谁几针。
老五的妻子两条腿发抖,两只手发麻,慌里慌张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电话:“喂,喂喂!你大哥今天早上都不中了,护士说,现在,在太平间里,你快过来吧!看了你大哥我还得去火葬场。”
接到妻子电话的老五,心里一阵不舒服,把车停到路边,掏出速效救心丸,打开绿色小瓶子的小白盖子,把瓶子直接放到嘴里倒了好多粒救心丸,压在舌头下含了半天,他觉着心脏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心口越来越难受。他脸色蜡白,手脚冰凉,他急中生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说清了他的具体位置。他把脸贴在车的方向盘上,他闭上了眼睛,电话轻轻地从他的手里滑落到车座的缝隙里,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想开开车门下去,脚手已经不听他的使唤。
老五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一定是在太平间里的妻子打来的,好长时间,远处传来了救护车发出刺耳难听的也不知是“完了完了”还是“晚了晚了”的声音……。
五十毛的老五,刚刚还为晋级副高级职称的事激动呢,瞪着大眼对着单位里的全体领导班子和一个女同事争排序呢,但愿老五没事醒来能说一句——图啥呢?!不就是评定一个职称涨几级工资,一年多发几千元,至于吗?多大的事,激动啥激动,他大哥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等着他安排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