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纸人
谭好好的蜜月之旅在一种不祥的气氛中结束了。
那天,丈夫贾峰开车载着她经过那片荒野,他们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纸人。
那种纸人是在葬礼上烧给死者的。谭好好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孤零零地立在路边,就像一个打算搭车的旅人。
贾峰把车子停在路边,走下车子,呆呆地站在纸人面前,一动也不动。
谭好好从车窗探出头来说:“看什么呢?”
贾峰头也没回,说:“你不觉得这个纸人很美吗?”
谭好好看了纸人一眼。
纸人的大小和真人一样,红祆绿裤,白白的脸上画着一对漆黑的眼睛,一张血红的嘴。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对着贾峰微笑。
谭好好说:“你要是看她漂亮,就娶了她吧!”
贾峰笑着看了谭好好—眼,突然跪在纸人面前,深情地说:“我的女神,求求你嫁给我吧!”
这时候,那个纸人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呼”地一声倒在了贾峰的身上,吓得贾峰急忙站了起来。
谭好好也很吃惊,因为那天的天气格外的好,一丝微风也没有。
贾峰骂了一句脏话,把那个倒在地上的纸人踩得稀巴烂。
上了车,贾峰似乎还没有平静下来,一面长长地吐气,一面说:“吓死我了。”
汽车启动了,谭好好回头看着那个破碎的纸人。
纸人的脸贴在地上,那对漆黑的眼睛正望着他们,猩红的嘴唇还在微笑。
谭好好的心里极不舒服.
那天,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两个人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贾峰睡得很香,而谭好好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子里总是有一张白花花的脸在盯着自己微笑。
石英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像一个优雅的女人在石板路上踩出的轻盈的节奏。
谭好好突然产生一种可怕的遐想: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静悄悄地站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不动声色,不苟言笑,不睁眼,不喘气。
突然,外面的房门就像鬼故事里说的那样,“吱呀”一声,开了。
她记得门是锁好了的,怎么会开了呢?
谭好好看门外走进一个女人,她穿着红袄绿裤,一张苍白的脸,两只黑乎乎的眼睛,那张血红的嘴微翘着嘴角,像是在嘲笑谁。
谭好好吓坏了,她大叫:贾峰贾峰贾峰……
可是,贾峰却默默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走到了那个女人身边。她看见,贾峰的脸很白,嘴很红,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纸人。
陌生来电
从噩梦中醒来,谭好好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啦,亲爱的?”
谭好好没有说出那个梦。她觉得,在蜜月里讲这样的事不吉利。
“没事,做了个噩梦。”贾峰拍拍谭好好的肩膀,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贾峰是个演员,在省话剧团工作。和其他年轻演员不同,他并不热衷于大红大紫。他说过,与其拥有一群并不了解自己的粉丝,还不如拥有一个特别看重自己的好导演。在这个问题上,谭好好觉得他像个艺术家。最主要的是,和自己一样,贾峰每个月都为失学儿童捐款。
尽管贾峰的怀抱很温暖,但谭好好还是觉得害怕。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谭好好是个孤儿,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家里很穷。后来,一个姓秦的好心人资助她读书,一直供她读完大学。
两年前,谭好好大学毕业。她来到这座城市,打算去拜谢自己的恩人。
按照好心人信中所说的地址,谭好好满怀感激地去了。可是,等待她的却是一场隆重的葬礼。
这位姓秦的好心人发生了交通意外,肇事车辆逃逸了。
参加那场葬礼的竟然有28名受资助的学生,他们有读小学的,有读中学的,有读大学的,还有已经大学毕业的。
令人感慨的是,这位资助了这么多穷困学生的人竟然是一位单身女教师。她没有一个亲人。
这场葬礼惊动了本市各大媒体,采访了很多参加葬礼的人。电视上播放的正是谭好好接受采访的镜头。
她哭得悲悲切切。最后,她愤怒地说:我要为秦老师报仇!
在那次葬礼上,谭好好第一次见到纸人。她记得,当时在灵牌旁边立着两个纸人,它们也是红祆绿裤,黑眼睛,红嘴巴,样子和他们在路边看到的纸人一模一样。
第二天,谭好好起床以后,发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他会杀了你。
谭好好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没有理会就匆忙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