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大部分人都认为是自杀,对陆涛提出的两个疑点,大家也认为容易解释:首先,双腿瘫痪的人爬墙,动作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离那么远的距离,白云生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景,有可能误认为梁清是在挣扎。其次,10楼女孩听到的“救命”声,从心理学角度讲,也很容易解释。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在遇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往往会臆想出一些情节来,让事情变得合理。比如一个溺水被救的人,腿上有伤口,他坚持说是一条鲨鱼攻击了他,甚至连鲨鱼的颜色都说得一清二楚。事实上,那片水域从来没有鲨鱼,他的腿不过是被水下的石头割伤了。在此案中,女孩很可能先看到人摔下来,潜意识里觉得那人应该会喊“救命”,从而在内心坚信这一点。
陆涛找到了给梁清治疗的医生。医生说,梁清的病本来已略有起色,最近突然加重了。脊髓炎是医学难题,没有明确的发病规律,这并不奇怪。
陆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按梁清的病情,他有可能自己爬到一米高的墙上吗?”医生想了想,说:“应该很难,脊髓炎的瘫痪是从腰部开始的,很难用上劲。不过,上肢力量非常强的人,也许可以办到。”陆涛眼前闪过梁清的尸体:那是个典型的作家,双臂白皙瘦弱,指尖因为长期敲键盘而发平。
陆涛调查了梁清的经济状况:他不算是畅销作家,收入与妻子差不多。住的房子是几年前买的,这几年房地产升值,倒是值不少钱了。
陆涛回到警局,一个穿西装的女孩正在等他。女孩叫陈雨,是保险公司的职员,负责保单的审核和理赔。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代表公司来向警方求助,我公司也在调查,但最终要以警方的结论为准。如果警方确认梁清是自杀,我公司将不用赔偿;如果警方确认是死于意外或者凶杀,我们就得支付保险金。”
陆涛愣了一下:“梁清买保险了?”陈雨点头:“人寿保险。一年前买的,那时他还没有得病。说是结婚纪念日给老婆的礼物,保额三百万。”
陆涛问:“死者的妻子知道吗?”陈雨说:“知道。我已经找过她,她问什么时候能拿到保险金,我说要等警方的结论。”陆涛点点头:“回去等消息吧,保持联系。”
陈雨走后,陆涛接到了技术科的电话:那根头发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并不是死者本人的。
三、受益者
这时候,死者的妻子王月玲也来警局了。与第一天在现场露面时相比,她沉稳了许多,脸部白皙俊秀,身穿职业套装。她问:“我丈夫的事有进展吗?”陆涛谨慎地说:“初步判断你丈夫是自杀,不过还有些疑点。”
王月玲吃惊地说:“我丈夫很乐观,怎么会自杀呢?他一定是出了意外。”陆涛纳闷地说:“他能出什么意外呢?人都瘫痪了。”
王月玲说:“我丈夫的腿瘫痪后,一直坚持做康复锻炼,即使在阳台上晒太阳,他也经常用胳膊搭着阳台的墙尝试站立。我想,他一定是用力过猛,摔下去了。”说着,她拿出一份病历,只见医嘱里写着:“药物治疗为主,康复锻炼为辅。建议依靠上肢力量多做站立尝试,刺激脊柱感应。”
陆涛有点意外:“光凭医嘱,也不能完全说明他不是自杀吧?”
王月玲又拿出了一份出版合同:“您看,这是他一周前收到的出版合同,他的一部长篇小说很快就要出版了。收到合同时,我丈夫还很高兴,说他这部小说一定会流芳百世。您觉得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杀吗?”
陆涛看了看出版合同,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自己原先的疑点,用意外坠楼也同样可以解释。首先,如果梁清遵照医嘱,每天在家锻炼,那么,他的锻炼动作在一个远处拿望远镜的人看来,肯定是十分古怪的,也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拼命挣扎”;其次,如果梁清是锻炼时不慎失去平衡,双腿瘫痪的人协调性很差,跌落时拼命挣扎也很自然;最后,如果确实是意外跌落,梁清在跌落的一瞬间大喊“救命”也很正常。果真如此,保险公司就应该赔付给受益人王月玲。
王月玲走后,陆涛把新情况和同事们进行了分析,大家基本同意他的判断:梁清自杀的可能性降低,而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则增加了。
当陆涛把案情进展通报给陈雨时,陈雨却提出了质疑:“如果他是自杀,一般都会有遗书留下来。不知道警方有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