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也成了个保守土气的中年妇人。穿着这身上街难免有些别扭,可待在宅子里却有种压抑的感觉。舅妈在自己的房间避而不见;周姨表面很热情,其实看得出是皮笑肉不笑;还有那个阿光,总在角落里阴阴地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买些女孩子用的东西,然后便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四
在镇上随意逛着,明显感到四周的路人都纷纷向我行注目礼,当我把目光迎上去时,他们却又都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前面闪过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送我的三轮车夫,我忙跑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额上有条口子,足有两寸长,是新伤,涂着颜色诡异的紫药水。他看见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气冲冲地说:“走远点儿,别再害我了!”
“谁害你了?”我莫名其妙地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送你到那户人家门口,我怎么会挨了一棍子?”
“谁打的?”
“就是你舅妈家养的那个麻脸怪物呗!去,别再问了。”说完就要逃开。
我忙拉住他,又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掏出来塞进他手中:“找个僻静的地方详细说说行吗?我只是他家的远亲,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车夫平静下来,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拉着我闪进一家小茶社,边喝茶边向我娓娓道来。
舅妈一家人原本很正常,镇上的居民开始害怕接近他们是在两年前的冬天,春节前后。那年的整个正月,平日安静的邹宅都很吵闹,虽然大门紧闭,但高高的院墙里总是传出女人的尖叫号哭声。开始,邻居们以为是母女俩起了什么争执,便想去劝架,开门的却是那个面目狰狞的麻脸阿光,他紧紧堵在大门口,死活不让别人进去。
正月过后,宅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但怪事发生了,先是外面那棵活了上百年的大槐树渐渐枯死。然后大家发现,舅妈和表姐再也没有出来过。周姨买菜的时候对人说,舅妈身体不好,只得深居简出。表姐已经嫁人了,由于婆家离常青镇很远,回娘家不方便。
说到这,车夫喝了口水,问我:“你说奇怪不奇怪?就算嫁人,接新娘时总会有动静吧?你表姐是个多漂亮的姑娘,又是大学生,自小宝贝似的养大,你舅妈怎么舍得让她远嫁?”
“那个周姨和阿光到底和我舅妈是什么关系?”
“他们啊,在你舅妈家住了好多年,那时你舅舅还没死,有一年春天在门外看见个乞讨的妇人,带个病孩子。他们一家心肠好,便收留了二人,还给小孩儿治病。那孩子先是生了天花,又有小儿麻痹症,这场病直治到秋天才痊愈,只是落下满脸麻子,而且从此瘸了。”
“那也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车夫瞪大眼睛反问我,接着,他继续说了下去。周姨留在舅妈家帮佣,阿光是个古怪的孩子,因为身体上的缺陷,自小性格乖戾,从不与其他人交往。只有善良的表姐把他当成亲哥哥。表姐上大学那年,阿光送出好远,回来后,一个人跑到野外像野兽般咆哮。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阿光喜欢我表姐?”
他点点头:“现在那瘸子成了你舅妈家的门神,凡是有靠近邹宅的,回来后总会被人从身后套个布袋,敲上一记闷棍。那年,你表姐的学校见寒假开学后她没返校,曾经派了两个学生干部上门,不知你舅妈是怎么说的,最后失望地走了。我们都怀疑阿光母子使了什么妖法,控制了寡妇母女,但没有证据。而且那瘸子太凶,你也知道,小地方的人都不太愿意惹祸上身。”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