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拨乱反正,平反昭雪了大量冤、假、错案。那些案件,究竟是怎么出笼的您知道吗?由此文您可以窥见冰山一角 ! ——题记
上回书题目是《猴子也想听广播》。今天咱开讲大规模群众运动的序幕。
全厂职工大会结束了。安然走在散会的人潮里,全身的神经都在颤栗发抖,两条腿就像像注了铅那么沉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他已年过半百,是运输处唯一的八级汽车修理工。历次政治运动,作为靠技术吃饭的他,都能安然过关。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伍,批判走资派、斗争牛鬼蛇神,他始终冲锋陷阵,是个响当当的造反派。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革命竟然即将革到自己头上来了!
今天的大会,与往常大相径庭,既无走资派的“风采”展示,亦无造反派的同仇敌忾。台上的大字横幅是:“反对帝、修、反心战策反动员大会”!动员报告的内容是:要在全厂掀起一个大规模的揭发、批判偷听敌台的群众运动。凡是独自偷听敌台者,只要没有扩散,能够主动交待,保证不再重犯,属于认识问题,一概不予追究。但是,对那些骨干分子,也指明了方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安然不仅独自暗中偷听过敌台,而且曾经聚众公开收听过海外节目。他深知,自己属于骨干分子是毫无疑问的,然而,是“首恶”还是“胁从”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
安然低着头,失魂落魄地挪动着步子,他大概是最后一个离开万人广场的。本该是回宿舍进晚餐的时候,但他却身不由己地向街上走去。他无心浏览商铺的购销场面;亦无兴致观看充街塞巷的大幅标语和“北京来电”之类的大字报。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左思右想,心里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直到街灯亮了,他才懵懵懂懂地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半斤老白干和一荤一素下酒菜,独斟自饮起来。
安然慢慢抿着老酒,味道又苦又涩,大脑里急速地、超负荷地运转着。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但是,安然的“愁结”似乎难解难消!偷听敌台,如果成了“首恶”,再与通敌叛国相联系,那不仅是要坐牢的,而且是要杀头的!这样的祸事哪能逃过法网?他想,即使自己不说,凡是参与者,为了获得从宽处理,人家也会主动交待和揭发。他除了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外,感到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先发制人,争取“立功”,免遭飞天之祸。他极力回忆着以往聚众偷听敌台的次数、地点和人员。但是,谁是“首恶”呢?对,是马铭。一定是他!因为“私听”或聚众,都是在马铭的宿舍里;而且收音机就是他的心爱之物。可是他又想到,如果把罪恶全都推到马铭头上,又于心不忍。因为他们是一起调来“三线”的东北老乡,又是文革中的亲密战友。唯一能作到的就是避重就轻,只交待听过敌台的文艺节目,万万不能承认听过带有政治色彩的新闻之类的节目。听那样的节目性质就变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决定要和马铭事先打个招呼,作好“攻守同盟”……
安然的酒喝得很多很久,终于喝出了了万全之策!最后,他居然伏在餐桌上睡着了。
全厂大会的第二天,汽车队的办公室的走廊里,车库的墙垛上、围墙的内壁上,普天盖地的大字报,犹如一夜春风吹开了万树梨花!这些杰作,有自我交待向党交心的;有深刻检查争取宽大处理的;更多的是揭发他人的……自然,马铭和安然成了众矢之的!
晚上,修理车间的大厅里,坐无虚席。明晃晃的大灯把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那悬在空中的巨幅会标格外显赫:“反对帝、修、反心战策反批斗大会!。”在前方平地上,由两张办公桌“一”字对接,算是主席台。两旁呈“八”字形排列着“叛徒”、“特务”、“走资派。”他们一个个胸挂“黑”牌,弯腰弓背。会场上鸦雀无声,气氛是那么严肃而又紧张,令人惊心动魄。因为,会场上即将升起若干个“黑帮”新“星”!
横桌后面两端,正襟危坐着两名速记员。正中是掌握会议的车队革委会筹备领导小组主任。他嗓音洪亮,极赋震慑力量,宣布大会开始后,继而一声断喝:“把聚众偷听敌台的罪魁祸首——马铭揪出来示众!”
两名群众专政队员,从人群里熟练而又快捷地把马铭揪了起来,呈“喷气式”匆匆推上了批斗席。
何谓“喷气式”?就是两名专政队员一左一右往后拧着“专政对象”的两条胳臂(形似飞机的机翼),採着头发,迫其弓着腰、仰起头朝前奔行,那姿势就像似喷气式战斗机一样。所以,揪斗坏人,称其为“喷气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