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姜是一棵小小的断肠草。而常云海,是深山之中修炼千年的竹妖。他们日日相约。他以笛声相伴,她以舞姿相报,心中愉悦,不需言传。
从春深到夏绿,秋残,冬荒,直到来年梨花开了满树,临姜道:“再有七天,我便要飞升成仙。”常云海顿时愕在那里。断肠草的精灵,在修炼满千年之后,会自动列入仙班。仙妖有别,无可奈何。
悄悄地,只在转身后的刹那,轰然落泪。她是如此。他也是。
一别,六百年。年年相思如故。
此时,临姜陷于对往昔痛苦的回忆,身疼、心疼,步履艰难,恍然看到街边的酒馆里,沈木缘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好像喝下的是剪不断的愁绪。
临姜刚欲上前询问,却突然难以支撑,昏倒在门外。酒保的呼声引起了沈木缘的注意,瑶山上的仙子,却沦落得如此狼狈可怜,沈木缘不禁惭愧,便抱了临姜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临姜醒时,晨光熹微。两个人,皆是平静,互相诉了原委。“原来,常云海是要救他的爱妻。”临姜不嫉妒,只觉得难过。怨只怨造化捉弄,殊途的他们,偏曾那样深刻地爱过。
落红成霰
临姜微微运劲,脸色一变:“你用拈穴之术封了我的仙骨?”
沈木缘点头道:“紫衣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抢走龙涎珠。”
临姜心中微微一疼。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冷漠与狠心,强行取回龙涎珠。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常云海失去所爱,伤痛难过?
临姜心思澄明,她问沈术缘:“你是为了常夫人?”
沈木缘艰涩一笑,已是默认:“我从未对紫衣有非分之想,但求可以尽我绵薄之力,使她逃过这场劫难罢了。”
“你放心,我想,常云海会救醒她的。”临姜看沈木缘愁眉紧锁,忍不住出言安慰。
可是沈木缘等来的不是刘紫衣康复的消息,而是她辞世的噩耗。他隐约有点明白,自己被常云海利用了。
愤怒似火。
眼看着沈木缘提了剑,破门而出。他会伤到他的,霎时间,临姜满脑子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临姜拔腿朝常府疾奔而去。
那漆黑的棺木,正要无声无息地从后门运往殓葬冈,里面躺着沈木缘挚爱的女子。他一掌将封棺的铁钉震得粉碎,棺盖飞出,直嵌进厚实的墙壁。他要带走她,哪怕只是她冰凉的尸体。同时,也要逼常云海交出龙涎珠。
常云海说:“我不能把龙涎珠给你。”沈木缘抱着刘紫衣,说:“那么我便杀了你,兴许那龙涎珠就在你的体内,可以救活紫衣也说不定。”
削骨还情
临姜赶到常府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常云海负伤从朱门内冲撞而出。他周身泛着银光。那银光只有仙家可以看到,果然龙涎珠已在他体内。临姜惊骇且痛惜。
沈木缘随后愤怒杀出。常云海无暇停驻,他就像一阵风,一缕烟,生生从临姜面前奔跑而过。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她恍然觉得,他们之间,也许就只剩这样一次懵然错失的擦肩了。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并且很努力地回想他的五官,他快乐时的样子,悲伤时的样子。
所有的画面,在风起的时候,零落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