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是个单身汉,以厂为家十几年了,可跟厂里的许多人却挺陌生。为啥?贺六本来就属于性格孤癖的那类,平时不善于和人交往,而他的工种又一直是烧锅炉,吃住全在锅炉间。那里是厂区内最偏僻的死角,整天就没几个人去。
锅炉间的后面是围墙,围墙上有个小铁门,门上着锁,钥匙虽在贺六的手里掌着,但除了十天半月清出锅炉煤渣,平时一般不开。这天中午,贺六伺候好锅炉正在闭着眼想打会儿盹,忽听围墙外面有个陌生人敲着铁门喊:“贺师傅,开开门,贺师傅……”听外面叫了他很长时间,贺六打了个哈欠,只好找出钥匙将那门打开。门打开后人却不见了,他走到围墙外面朝四下望望,还是没有人。贺六便返身关门,谁知那门用力拉了几拉却怎么也关不拢,抬起头一看,原来是铁门的梁上挂了一根绳子,那绳子硌着门缝。不知是哪个过路人闹的恶作剧,他便将绳子扯了下来。
那是根普普通通的旧麻绳,粗不过拇指,长不过三尺,派不上啥用场,贺六关拢铁门后,顺手将那根麻绳朝煤堆旁一扔,没再看它。
到了下午,贺六忽然心里发慌,觉得脚下不时有一阵风卷来,阴森森的,冷溲溲的,随后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渐渐向全身弥漫。起初他还没咋在意,接着整个晚上,他就感到浑身被绷紧,胸口里憋得喘不过气来,脑脖子象是被什么东西缠绕着。这使贺六生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怕大病临身,连夜到医院去找大夫。正在值班大夫和他是亲戚,给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笑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身体好好的嘛,去吧,把精神放松些就没事啦!”听这一说,贺六还真是感觉好了些,吁了口气,便又去上班。
第二天早上,贺六正在干活儿,一向难得来的赵厂长跨进了锅炉间,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小伙子。赵厂长把那陌生小伙子拉到他的面前,说:“贺师傅,他叫刘和生,是我乡下老家的亲戚,从今天起他就跟着你当学徒,这也算是个给你配了个下手,你可要好好带带他呀。”见贺六点头应承,厂长三言两语交代完就丢下人走了。
小伙子个头瘦小,面黄肌瘦,看上去挺多十七八岁。不过他很机灵,站在一旁悄悄看了贺六一眼,当下就跟着动手干起了活来,手脚又勤快又麻利。在贺六吃饭的时候,他变戏法似地拿来一瓶酒,给贺六满满地斟了一杯,还“贺师傅”“贺师傅”地叫个不停。贺六应着应着,突然一怔:咦?这声音好象在哪儿听过,怎么这么熟?对了,他不就是……
于是贺六问他,咋天在这围墙外面喊门的是不是你?刘和生摇摇头说没有啊。贺六便指着煤堆旁那根麻绳,边喝酒边说起了昨天那怪事。刘和生听了,便上前捡起那根麻绳,拿在手里反来复去地看着,接着,又将那麻绳做成一个圆圈儿,对着自己眼前转转晃晃,忽然他“咦”了一声:“贺师傅,你快来看,这里面怎么有好多人?”
贺六站起身接过那个绳圈凑近面前一看,呀,眼前竟是一片景色迷人的绿树丛,绿树丛旁边是一块隐秘的河滩,那里有好多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有的在水里洗澡嬉闹,有的岸上梳头栖息,一个个全都是光着身子的……
看着看着,那里面就有了一股很大的吸引力,贺六感到自己在腾云驾雾,身体变得象羽毛一样飘动起来,随即,他双脚不由自主地就要离开地面。然而瞑瞑之中,猛然“咚叭”几声炸响,有人放起了鞭炮。不对!这是怎么了?贺六一个激凌拼命地挣扎起来,然后就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那个绳圈正紧紧地勒在了贺六的脖子里,他身体冰凉,大汗淋漓,连舌头也已变得有些僵硬了,他用力扯开绳圈,恐惧地喊叫道:“和生,救救我……快救救我!”
可是这一瞬间贺六却发现,刘和生正五官扭曲地看着他,并发出一串咬牙切齿的怪笑,眼里露出了一种逼人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