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这里却再没有下文。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她?我一下把皮箱里的书全倒了出来!
天呐,姨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我从皮箱内层里摸出一件东西来,是一枚耳环。我伸手去摸,又摸出几页写满了字的纸。我睁大了眼睛。
小石头:
也许看到妈妈写给你的东西时你已经长大了。妈妈把全部真实的经历写下来,留给你。只希望你今后长大能好好地做一个正大光明的人。
小石头?对了,小石头是姨妈死去的儿子。
我接着往下看。
妈妈年轻时候做了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妈的后半生几乎都是在恐惧中度过的,我每天都在检点着自己,有没有做不该我做的事,有没有得到不该我得到的东西……
妈妈以前做过医护。一天,我们简陋的卫生所来了一个没有任何亲人的重伤孕妇。被送来不久,她就停止了呼吸。我和刘妈给她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死了,我又听了听胎音,孩子也没有动静了。我们把她的血擦拭干净,因为当时卫生所没有停尸房,所以她的尸体停放在关帝庙大殿里。
也许该出事。晚上,外面开始下雷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那孕妇身上的首饰。亮澄澄的耳环,还有手上那一对镯子。其实,妈妈是一个从来不随便拿人家东西的人。可是这天晚上,当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却怎么也赶不走。
关帝庙离家不远。她不是本地人,也无亲无故的,明天如果葬了,埋掉也可惜呢。再说我再过几个月也要结婚,还要等着用钱。我鬼使神差般撑着一把伞来到庙里。光线很暗,我先到关帝老爷像前烧了香。剔亮了油灯,那女人脸上蒙着白布,肚子鼓鼓地停在一张临时搭的木板上。风把白布边缘吹得啪啪怪响,我想要转身回去,但一想既然来了,况且四周除了雨和风的声音,不会有一个人知道此事。我随手扯下庙内桌案上的一块红布。然后大着胆子走过去,摸到了她的耳朵,我先一把扯下她的耳环,放在红布里。然后握着她凉冰冰的手开始扒她一只手上的镯子。我似乎看到她肚子动了一下,我是不是有了幻觉。不会吧?等了好一会,没什么动静。
我又去摸她另一只手,但那只镯子我却怎么也捋不下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用手去摸她的手,吓了一跳。天啊,她竟然长了六根手指!
当初手镯她是怎么戴上去的?外面雨下得很猛。我不知从那来的胆量,心一横。使劲一拗她那根赘生的手指!突然,我看到让我毛发直竖的一幕!
她从木板上坐了起来!
我手一松,吓得差点背过气,接着她又倒在木板上。这时,外面起了道闪电。我看见那根被拗断的手指扭曲着,那手摊在木板上像要向我抓过来。我是学过医护的,心想也许她那根赘生的手指连着身上某处神经吧?!
突然,她的手从木板上软软地耷拉下来,那玉镯竟然落在地下。我一把抓起,也顾不上给她蒙上白布,没命地往外跑。
跑出庙门口不远,远处走过来一个大大的黑影。我吓得蹲在灌木丛里,原来是一个人披着蓑衣过来了。借着闪电光我看到竟然是刘妈!莫非刘妈也是到庙上来偷取手镯?等刘妈进了庙,我开始没命地狂奔。
回到家,我全身都被雨淋湿了。我哆哆嗦嗦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点上了灯。怎么只有一只手镯?明明是两只。莫非路上丢了一只,突然我看到了血!手镯上竟然有血!死了两天的人是不会流血的。莫非那个女人还活着?外面的雨大得吓人,我躺在床上盖了两层被子还是冷得缩成一团。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贼,也是最后一次做贼!
我一夜都没睡。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我听到外面有人隐约在喊:起火了。我起床,一看是关帝庙方向!
我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跟隔壁张婶一起来到关帝庙,火已经灭了,关帝庙只剩下几根黑柱子和几处半焦的框架。突然,一个小伙子叫了起来。我们远远地看过去,地下有两具烧焦的尸体奇异地缠在一起。一个胆大的小伙子用木棒把两人分开,眼前的一幕让大家更加尖叫起来。
是三具尸体。
在一具焦尸的下身还连着一具小的尸体,是那个婴儿!
我知道有一具尸体是刘妈。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一路上不停地呕吐着。之后,我大病一场。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看到一个脸白生生的女人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哭喊着向我走过来,追着我。用六根手指的手向我摊着,跌跌撞撞地向我哭喊着---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想把镯子还给她,但要命的是镯子却找不到了。我找遍了家中每个地方,也记不起我放在什么地方了。你的父亲是被她带走的,我心里知道。小石头,那只手镯套住了妈妈的一生,那件不是妈妈的东西成了妈妈心里永远的噩梦。小石头,妈妈要告诉你,不要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得到了你也会后悔一辈子的……
看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冷风嗖嗖。
我无助地仰起脸,突然望见墙上照片里的姨妈正朝我冷冷地笑……我逃避地低下头,猛然看见被我扔到床下的那个手镯正发着淡淡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