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我眼前有些蒙眬,觉得自己的躯体已不受控制,脑袋以下全无知觉。“不!这一定是还在梦中。”我告诉自己,咬咬舌头,是痛的,可我还是无法动弹。
眼前的景象却渐渐清晰,我一下瞪大了眼:在我前方的不远处,是张煜。他抱着他的妻子黄媛,把她放进一个硕大的圆形花盆里,然后拿起一把铁锨,开始往花盆里填土。他这是要干什么?
谋杀自己的妻子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清晰地记得,那团黑影用刀刺穿了我的心脏,我不可能活过来的!
“张煜,住手!”我大喝。张煜扭过头,笑着看了看我,说:“邹真,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能让你的自我意识清醒。你知道我在干吗么?”
我追着他的话尾巴问:“你在干吗?”
张煜继续往花盆里填土,额头上滚下晶亮的汗珠,他一边填土一边说:“春天了,我把妻子的尸体种到花盆里;到了秋天,我便能收获一个全新的妻子!”
这话带着神经质的哲理味,是由一个老掉牙的笑话改编而来的。但是,如果这笑话里的场景真的在现实里呈现,那它就变成了恐怖故事。
他一定是杀了成为植物人的妻子,然后将她埋进花盆,给某种植物做花肥。我听说,植物汲取了人尸的养分,会生长得越发妖异、茂盛。
我有些明白了,从背后捅我刀子的黑影一定是张煜,他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海天宾馆811房的诡异杀人案是他做下的。可是,张煜如何能够将自己化装成一个妖冶的女郎呢?
我脑子里正纷乱地想着,却理不出个清晰的头绪。张煜已将那只放了他妻子尸体的花盆填满了土,来到我身边。他用藏在眼镜片后的深邃目光盯着我看,说:“邹真,你心里此刻一定是很迷惑,想问什么就问吧,趁我心情好。”
我脱口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海天宾馆那桩杀人案,是你做的吗?你用了什么手段将死者变成了一具失去全部血肉和水分的干尸?”
张煜摇摇头:“我没杀人。杀人的,是你的妻子白瑶!”
“白瑶?难道她真的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不,她死了!但在白瑶弥留之际,我曾去看望过她,我在她体内留下了一点东西,让她的尸体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她自己跑出了火葬场,然后我将她接到了我这里。”
张煜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他的长篇大论,让我听得心惊肉跳。
总结起来,大概是三点:一、经过多年的潜心实验,他在一项远超当今科学观念和道德伦理的研究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这项研究就是,将已死的人当作种子,埋进土里,利用他配置的土壤与药物,使死人像植物一般重新生长出来,死而复生。
二、我的妻子白瑶被他如法炮制,最后白瑶长成了一株美人草,她可以随意地在人形与植物形态之间变换。在她的自我意识刚刚复苏后,她就从张煜的实验室里逃了出来。她要寻找我,却在庞大的城市里迷了路,在深夜时分进入到夜魅酒吧,被一个好色的家伙灌醉,带入了宾馆。在那家伙要对她实施强暴时,她身体的自卫反抗,使自己瞬间植物化,通体长出无数的锐利根须,扎进了那人的身体,将他的血肉、水分在短短数小时内吸干。然后,她从窗子的缝隙里逃走了。
三、这桩谜案吸引了警方的严重关注,而我在此时找到他,请他帮忙检测警方在宾馆窗子找到的绿色汁液,以及从那具干尸身上发现的根须。尽管他不动声色地骗过了我,可还是不安。他害怕我发现他的秘密,为此,他使出了数个脑残的花招:让白瑶夜晚潜入我家,迷惑我的思路;在网上贩卖“极品女人香”香水,赠送绿色染发素,专门卖给那些时尚女性使用,而那些人最爱去泡吧。但张煜知道,我对他太熟悉了,我对他已略有怀疑,如果任由这种怀疑继续扩大,对他将是一场灾难。于是,他选择了将我杀死。
“你死了,邹真。原来的你,已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张煜笑着对我说。
我对张煜所讲的事情,完全持怀疑态度,冷笑道:“人死了还会有意识吗?还能和你进行如此深刻却荒诞的探讨吗?”
张煜不说话,他搬过来一面镜子,放在了我面前。我看见,在镜子里出现了一棵生长在一只巨大花盆里的圆溜溜如包心菜的绿色植物,并无旁物。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