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的母亲老了,该他反哺了,所以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遥远的城市,雄心勃勃地准备大干一番,他在制锁厂工作过,是个熟练工。
一下火车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找一处合适的落脚点,网络真是无所不能,林子很快瞄上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出租屋,之所以作如此选择,一是城乡结合部的人员组成和那儿的地形一样复杂,这样可以得到大量的有价值信息,二是,房租便宜。而林子瞄上的这户房租又格外的便宜。
林子看中的是一座单门独院中的一间,当笑嘻嘻的房东领着林子打开门后,林子心里暗暗满意,应该说这间小屋的性价比相当划算。不过林子可是个精明人,俗话说便宜无好货,这样的价格莫不是别有隐情?于是林子一边敏锐地捕捉着房东脸上的细微变化,一边问道:“这房子以前没有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吧?例如自杀案、凶杀案,或者,闹鬼?”
房东一听一脸阳光地笑了起来,说:“说什么呢?我只是同情你们外来打工的而己,你想哪去了?这社会啊,好人还真不能做。再说,我在市内头还有房,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房租,所以只当做善事罢了。”
林子的眼睛一向还算锐利,可这回有点吃不准房东的虚实,管他哩,自己一个男子汉还怕被卖了?或者人家真的是同情打工者。好在这儿很是安静,这一点相当重要。就在这时飘来一阵歌声,是从隔壁人家传来的,两户人家相隔只有一道院墙,所以林子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有人在播放京剧。这是极正常的事,可林子一瞥间似乎看到房东脸色变了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
林子不再犹豫,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后双方又签了协议,协议注明,房屋出租期限至少一年,中途不得要求退钱。一切顺顺当当,在此期间隔壁人家的京剧一直播放着。
林子很快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他上的是夜班,夜班收入高。不过上夜班也有一个缺陷:白天必须补觉。
几天后的一个白天,劳累了一夜的林子正呼呼大睡,忽然间一阵尖亮悠长的歌声顽强地钻入耳膜中,天啦,林子一下子全身发麻,又是那京剧!
从林子住下的第一个白天起,隔壁人家天天播放京剧,你放京剧也还罢了,要命的是,一放就是一整天,最最要命的是,那家翻来覆去播放的竟是同一段京剧!林子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几天一过,一听见这声音如见鬼魅。
此时林子心中烦恶欲吐,胡乱扯下两张纸堵住耳朵,转个身又睡,心里一边希望那歌声早些停歇,一边努力调动倦意跟歌声作殊死搏斗。可是,那纸根本隔断不了高亢尖亮的歌声,林子残存的睡意终于被一点点驱散,直至消失无踪。
天天夜班,天天却没觉睡,即使吃安眠药都没用,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林子终于火冒三丈了,你隔壁人家不就仗着自家是原住民,想欺侮外来户吗?呸,我偏不信这个邪,最起码你也要遵守一点公德吧?
因为太缺少睡眠,林子头发凌乱,眼内布满血丝,当他气冲冲地跳下床,跑到隔壁人家的院门口时,一眼看到了那播放京剧的人,那是一个老妇人,准确地说,是一具仅存意识的骷髅。
只见惨淡的阳光下,屋檐下的藤椅上,坐着一个缩成一团的老妇人,因为太老了,又缺少她这个年纪必须的营养、运动什么的,以致于老妇人头发稀疏全白,苍白多皱的脸上只剩皮包骨头,她就这么闭着眼睛昏沉沉地似睡非睡,眼窝陷得吓人,干枯瘦小的身子缩成大猫大,那样子只比死人多口气。在她身旁的杌子上放着一只老掉牙的手机,此刻手机内正大声播放着那折令林子欲呕欲吐的京剧,手机还充着电,难怪能一天唱到晚。
就在这时那段京剧放完了,然而只过了一秒钟,却又咦咦哟哟地唱了起来,还是这出戏。很显然,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手机内只下载了这一首歌,所以能翻来覆去不停地唱。
原来如此,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林子愤怒地大叫起来:“别放了,烦死人了知不知道?快给我关掉!”
出乎意料的是,老妇人动也不动,冷漠得如同一块冰,林子怒火更炽,正要不顾一切地上前,就在这时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