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宝皱着眉,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前天下午,陈同富因为外地来了一个朋友,就先行离开了矿山,去县里喝酒。因为走得匆忙,手机也没带,塌方的时候,陈同富根本就不知道。他和朋友喝着喝着,来了兴致,又去吃宵夜,边吃边聊到快天亮,才找了个浴室,一直昏睡到天黑。醒来后,在新闻中看到这档子事,知道闯祸了,于是偷偷回到家,打电话把老婆叫了回去。陈同富想着怎么和矿上交代,毕竟弄得大家都很担心,非常过意不去。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陈同富只好先和何天宝如实说了情况,何天宝这才把李常胜叫下山,商量一下这事到底该怎么收场。
李常胜恨得牙都痒了起来:“你看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事?潘县长现在还在山上,记者们还在跟踪采访,这要让大伙儿知道了实情,所有人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光了。”
何天宝无奈地说道:“李局,我知道我该死,所以我不是主动来找您商量吗?我怕就怕潘县长发怒,您看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常胜恨不得朝何天宝狠狠地踹两脚,可是怒归怒,事归事。李常胜这下也犯难了,潘县长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却让群众看了一场大笑话,颜面何存?
李常胜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总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清楚。何天宝看上去像是说得天衣无缝,却又不合常理,简直就像一个故事。现在他必须找出真相,才能想出对策。于是李常胜让何天宝先去救援现场,但什么都不要透露。他有点事,要先回去,等他想到了办法,再通知何天宝。
何天宝连连点头,走时还不忘说了一句:“李局,前天的饭局结束得太匆忙,等这事忙完了,一定由我来请。”
李常胜明白,这何天宝是在提醒他赞助的事。李常胜没表态,只在心里想着一件事,现在必须先过了潘县长这关再说,要不然潘县长出了洋相迁怒下来,他这个安监局局长也可以下课了。
时值中午,李常胜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让儿子李运接电话。李常胜问了问儿子的考试情况,李运非常不耐烦地应付着,李常胜知道和儿子说学习等于对牛弹琴,于是话题一转,问:“你有个同学叫陈小峰,是不是没有参加统考?”李运嘟囔着:“这事新闻里不都播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爸被压在矿山下面了,怎么还会来考试?”李常胜听着儿子吊儿郎当的语气,非常窝火,但还是压着性子问道:“那你知道他家的住址吗?”这住址李运还真有,毕业在即,同学们都提前留下了联系方式。
陈同富的家独门独院,李常胜敲响了门,开门的正是陈同富。陈同富不认识李常胜,但看到李常胜一身的制服,就小心地问他是干什么的。李常胜自报了家门,说是来调查矿难的,他让陈同富把矿难时的情形再说一遍。
陈同富支支吾吾地把何天宝说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什么来了外地朋友,一起去县里喝酒,原本就不在矿山上……李常胜不动声色地听着,猛地一拍桌子:“如果真是这样,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却白忙活一场,那是要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
陈同富吓傻了,呆呆地看着李常胜,李常胜接着问道:“说,当时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谎报说有人在井底,是不是想讹诈赔偿费?现在看无法得逞了,才又这样圆谎的?”
陈同富毕竟只是个矿工,没经历过什么场面,被李常胜严词喝问,早已慌得乱了阵脚,他不得不说出了当时真正的情形:
矿井塌方的时候,陈同富确实在矿井里,出于本能,陈同富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四处摸索。可是矿井里一片黑暗,怎么摸索也是徒劳。陈同富最后睡了过去,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睁开眼,却依稀看到了一丝光亮。那一丝光亮很微弱,却让陈同富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他爬到了亮光边,看见这一点点的微光是从一丝石缝里透过来的。陈同富沿着石缝拼命地挖,最后终于挖出了一个容一个人穿过的洞口。陈同富钻出去之后,是一个更大更宽的巷道,沿着巷道,他找到了出口,出口就是国营的桃冲铁矿的巷道口。陈同富终于明白了,天宝矿井的巷道塌方,正是因为桃冲铁矿巷道挖的地基沉降而发生的,但这也恰恰救了陈同富一命。
陈同富死里逃生,慌忙跑回家中,不见妻子和儿子,就赶紧打了妻子的电话。陈妻接到电话后惊喜交加,来不及和众人招呼就赶回了家。一家团聚,抱头痛哭之后,才想起山上的救援行动还在进行中,陈同富就打电话给老板何天宝,说明了情况。
何天宝一听,刚开始也是惊喜,终于没什么大的损失了,可随后却感觉这事有点麻烦。为什么会麻烦呢?陈同富是从桃冲矿井里逃出来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天宝矿井和桃冲矿井已经快要相连了,这变相地说明了他何天宝故意将矿井的走向瞄准了国营桃冲矿的储备资源,虽然桃冲矿井已停止了生产,但那些资源仍属于国家。陈同富能死里逃生,无形之中证明了他何天宝在盗采国家资源,这事要是传出去,麻烦就大啦!
何天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隐瞒这个事实,编了一套谎言,说陈同富不在矿上,并威胁陈同富,统一了口径,企图蒙混过关,没想到却引起了李常胜的怀疑,被他发现了真相。
李常胜听完这些,明白了一切,不由得骂了一句:“这个天杀的何天宝!”他随即交代陈同富:事情没结束之前,哪儿也不要去,就待在家里,也不要让人知道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