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七斤显然也没想到,袁千刀如此干脆地揭开他的老底,他勉强挤出丝笑容,大声说:“我借酒铺生意打探消息,本来就是出于袁爷的安排。林东子给了我块金子,求我帮他安排一匹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马我帮他安排了,戏也配合他演了,但我是袁爷的人,所以我把这事告诉了袁爷。不怕跟大家说实话,这几年里至少有三个企图逃跑的找我帮忙,最后都被袁爷抓回来处死了。”
袁千刀接过话茬,阴恻恻地说:“今天挑明了七斤的身份,大家是不是觉得以后就不用担心了?那你们尽管试试,看看杂货店、妓院、赌场,到底还有多少人是我的眼线?我宣布,从今天起,七斤就是金场巡山队的大队长。”
贺七斤冲袁千刀一拱手,说:“谢谢袁爷,请袁爷示下,这个林东子如何处理?”
“这家伙不但是个蠢货,还瞎了双狗眼,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袁千刀冷笑,“放了他,让大家每天都看着这个残废,想和他一样的、不怕死的,随便跑。”
林东子失血过多,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幸好有些淘金汉子可怜他,换着班地照顾他。林东子也真命大,竟然一点点挺了过来,一个多月后,伤口居然好得差不多了。他做了架小车,以四块圆滚木为轮,每天坐在上面,用两根木杖支地驱动,靠帮人洗衣服做杂务换些吃食。
这天晚上,林东子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闻到一股肉香,睁眼一看,袁千刀提着食盒钻进窝棚,笑眯眯地说:“兄弟,你受苦了,今天袁爷来陪你喝两杯。”
自从断腿之后,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更别说喝酒吃肉,林东子早就忘了酒肉的滋味,当下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袁千刀说:“林东子,你发现狗头金的地方,我们挖遍了,连根金毛都没找到,你小子不是骗我吧?”
“我哪里敢骗袁爷,整个金场多少年都没出狗头金了,我一泡尿能浇出来一块,本来靠的就是运气。”
“你说得也有道理。”袁千刀呷了口酒,转换了话题说,“兄弟,虽然你断了两条腿,可那算不了什么,只要有金子,将来回家起三间大房,娶两房媳妇,给你生几个大胖儿子,到时候吃喝不愁,那些有腿的人也羡慕你呢。”
林东子酒足饭饱,抹抹嘴说:“我倒想过那样的日子,可我哪有金子啊。”
“没金子,你可以赚嘛。”袁千刀笑着说,“我知道那些穷鬼们,牙缝里屁眼里昧下了我不少金子。你现在这个样子,谁都不会防着你,你发现谁藏了金子就告诉我,到时候我分你三成,用不了多久,赚的金子就够你回家买房置地娶老婆了。”
“原来,你留我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让我当内应。”林东子不屑地说,“干那种缺德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不干。”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大晚上来找你?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放心吧,我替你保密。”
林东子似笑非笑地说:“你也曾经说过,替贺七斤保密吧?现在所有的淘金汉子都骂他是个王八蛋,一条那么忠心的狗你都出卖,还有谁敢相信你?”
这件事大家议论了很久,都奇怪为什么袁千刀突然把贺七斤推了出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留着贺七斤继续装好人做内应,岂不是可以帮袁千刀抓更多的人?贺七斤虽然当上了巡山队的队长,可是再没有淘金汉子瞧得起他,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一砣臭狗屎。
林东子这句话戳中了袁千刀的痛处,袁千刀勃然大怒,跳起来一脚踹翻林东子,说:“你现在还能活着,是袁爷我不跟你计较,既然你不肯合作,就别怪袁爷不讲情面,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袁千刀发话,任何人不得雇林东子,不得给他食物,谁要是敢不听话,就是袁千刀的敌人。此令一出,林东子再也找不到一份活儿干,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三天后,林东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他决定去垃圾堆里找些残羹剩饭吃。出了窝棚没多远,突然闻到一股肉香,一块好大的熟牛肉用油纸包裹着扔在路中间,也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掉下的。林东子大喜过望,扑过去刚想捡起来大快朵颐,突然一条流浪狗斜刺里跑出来,三五口便吞下了整块牛肉。
林东子简直气疯了,举起支车的木棍就打,没想到那狗侧身一躲,扑上来就是一口。林东子行动不便,又哪里躲得开?胳膊上当时就被咬出血来。
流浪狗得胜后大摇大摆地走了,林东子沮丧地叹了口气,然后来到垃圾场,几条狗见他来翻捡食物,围上来又叫又扑的想赶他走。林东子豁出去了,拿木棍乱打乱敲,虽然身上被咬伤多处,但终于成功地填饱了肚子。
林东子发了狠心,要干掉这几条野狗,他做了根像套马杆一样的家什,准备爬上高处套住狗,再提起来勒死吃肉。这天,他正对着根树桩练习抛套,一个人提着些酒肉大步而来,却正是出卖了林东子的贺七斤。
林东子断了双腿之后,贺七斤虽然没去看他,但却托其他的淘金汉捎了些钱给他,也亏了那些钱,林东子才得以延请大夫医治断腿。此刻见到贺七斤,他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把脸一扭,故作不见。
贺七斤也很尴尬,招呼说:“林东子,你这是忙什么呢?哥哥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