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张麻子摇着一把折扇,溜达到了县衙。
看门的衙役见张麻子面生,就不肯去通报,张麻子摸出二两纹银,悄悄塞进他手里。瞅见白花花的银子,衙役立刻眉开眼笑,乐颠颠引着张麻子往县衙后堂走。
朱县令原本是个绸缎商,去年花十万两白银捐了个实缺县令。鄞县物产丰饶,朱县令指望在这儿大发横财,可折腾了一年多,他只刮到四万两民脂民膏,离捞回本钱还差着一大截。朱县令反复琢磨,认为问题出在县令的职权太小,很多贪赃枉法的勾当难以施展。最近,朱县令忙着给老娘张罗六十大寿,希望借此好好捞一笔。
此时,朱县令正在书房内盘点收到的礼金,听说有位姓张的乡绅求见,他以为又来了个送礼的,就让衙役赶快把客人请进来。
走进书房,张麻子一声不吭,只管盯着朱县令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朱县令被看得浑身发毛,正要询问时,忽听张麻子仰天叹道:“哎,可惜啊可惜!”
朱县令吓了一跳,不解地问:“可惜什么?”
张麻子抖开折扇,摇头晃脑地说:“我看阁下的面相富贵至极,少说也该弄个巡抚当当,不料却只是个区区县令,实在可惜!”
这话说到了朱县令的心坎上,他抱拳拱手,试探着问:“恕在下眼拙,您是……”
张麻子环顾左右,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县令会意,立刻挥了挥手,让房里的丫环和门外的衙役退走。
等到四下无人,张麻子这才压低声音对朱县令说:“我乃真龙钦封的丞相,奉旨来招安贵县……”随后,张麻子唾沫星子乱飞,把大明气数已尽、冯彪这条真龙即将出世的道理鼓吹了一番。接着他又讲了自己如何相中刘二宝,如何将他举荐为征北大将军的经过。最后,张麻子拍着朱县令的肩膀,慷慨许诺道:“若贵县肯归顺,本丞相保举你当天下兵马大元帅!”
朱县令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冯彪、张麻子、刘二宝这种自以为是的傻瓜。
见朱县令半晌没吭声,张麻子以为他对自己的许诺心存怀疑,便补了一句:“若贵县不放心,我可引你去拜见皇上,请万岁亲口册封!”
朱县令哭笑不得,正要下令把张麻子这白痴轰出去,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自己做梦都渴望升官,可一直苦于没有门路,侦破谋反大案功劳赫赫,正好当作晋升的资本。想到这儿,朱县令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满脸堆笑地说:“多谢张丞相栽培,下官一定诚心归顺。现在时候不早了,改天我再去拜见皇上。”
张麻子点点头,又谈了一番招贤纳士、扩充实力的大事,这才起身告辞。朱县令亲自把“张丞相”送到大门外,态度极其恭敬。
回到书房后,朱县令开始研究缉拿反贼邀功求赏的具体方案。
抓捕冯彪、张麻子、刘二宝这三个白痴易如反掌,难的是怎样向上禀报。朱县令做绸缎买卖很在行,对如何在呈文中夸大功劳却一窍不通。这些事原本可交给师爷做,但县衙的师爷前天去河南奔丧了,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朱县令立功心切,又怕夜长梦多,因此决定找顶头上司苟知府请教。
这苟知府在官场混了几十年,可谓老奸巨猾,他帮朱县令捐过官,俩人有点交情。朱县令对苟知府佩服得很,相信他一定能帮自己出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