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巡抚在官邸的花厅召见苟知府和朱县令。等苟、朱二人坐定,牛巡抚支开周围的仆从,然后猛拍桌案厉声喝道:“苟知府、朱县令,你们知罪吗?”
苟知府和朱县令大吃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愣了好一会儿,苟知府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何出此言?”
牛巡抚从袖筒里摸出一份公文,狠狠摔到苟知府面前。苟知府低头一瞧,那正是自己所写的有关四明山匪情的呈文。
只听牛巡抚气冲冲地说:“苟知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虚张声势谎报匪情!”
苟知府浑身一震,但他不愧为官场老手,马上就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牛巡抚故意诈自己。于是苟知府稳了稳神,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辩解道:“下官呈报的内容千真万确,没有半点虚假!”
牛巡抚冷笑一声,讲出了自己暗中了解到的情况:四明山那伙反贼,总共不过两百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叫花子。并且,领头的三个家伙脑子都有问题,说得准确些,他们跟白痴差不多!
见牛巡抚知根知底,苟知府吓坏了,跪到地上连连求饶。朱县令见状,吓得尿了裤子,也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这时,牛巡抚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他扶起苟、朱二人,笑嘻嘻地说:“两位莫惊,关于剿匪的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议。”
苟知府和朱县令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知这牛巡抚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如此一惊一乍。
牛巡抚继续说:“反贼必须剿灭,这不仅关系到咱们的前程,更关系到社稷的安危。只是……”说到这儿,牛巡抚拿起那份呈文,冲苟知府指点道,“只是这份呈文要好好改一下。”
苟知府连连哈腰:“下官马上改过来,把五千反贼更正为三百。”
“不对,不对!”牛巡抚赶紧制止,“应该是五万!”
“五、五万?”苟知府以为自己听错了。
牛巡抚微笑着点头,这下苟知府和朱县令彻底蒙了。看苟、朱二人不开窍,牛巡抚只得详细解释:
把反贼的数目定为五千,剿匪成功后虽可得到嘉奖,但能捞的油水并不多。如果将人数改成五万,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最近关外的后金军频频来犯,朝廷正疲于应付。此时浙江出现大股反贼,皇帝既派不出军队又拨不出钱粮,只能允许浙江开征剿饷,让当地官府自己招兵买马。所谓“剿饷”,就是特别增加的赋税,专门用于剿匪所需的各种开支。
讲到这儿,牛巡抚狡黠地眨眨眼,冲苟、朱二人问:“现在,你们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苟知府猜测道:“实际上不必剿匪,无须招募大量军队,但剿饷银却可源源不断地收上来……”
牛巡抚哈哈大笑:“正是,这些饷银一半归我,另一半你俩二一添作五。”
苟知府和朱县令又惊又喜,两人同时跷起大拇指,连声夸赞牛巡抚老谋深算。随后,朱、苟、牛三人凑在一起,开始密谋欺上瞒下的具体方案。
没过多久,牛巡抚向皇帝上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奏章。奏章里说四明山聚集了五万反贼,他们兵强马壮,官兵几次围剿都未获胜。眼看贼势越来越大,请求朝廷尽快派兵增援浙江。
果不出牛巡抚所料,朝廷既派不出援兵也拨不出钱粮,只好特许浙江开征剿饷。这下乐坏了朱、苟、牛三个贪官,他们一边装模作样扩军剿匪,一边将大笔饷银揣进了自己腰包。
为了搜刮更多的民脂民膏,牛巡抚找出各种理由,迟迟不肯剿灭“五万”反贼。此外,牛巡抚一伙还千方百计封锁四明山区的真实情况,以防“天机”泄露。
一晃过了两年,此时辽东战势渐缓,朝廷决定腾出手来,彻底铲除四明山的匪患。不久,皇帝任命司礼监秉笔马太监为钦差大臣,率领三万铁骑增援浙江。
消息传到杭州,苟知府和朱县令差点吓死,他们担心钦差会查出真相。牛巡抚却很镇定,他早就打听过了,那马太监也是个贪官,只要是贪官,就可花钱收买。
果然,当马太监收到了一张六十万两的银票后,他非但没有追究朱、苟、牛三人的罪责,反而极力替他们遮掩。马太监手眼通天,欺上瞒下的功夫比牛巡抚更胜一筹,因此剿匪之事又拖延了一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