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五爷膝下只有婉儿这么一个女儿,今年十一岁。陈妻几年前倒是又产下一男婴,却是死婴,陈妻也因为难产撒手西去。有人说陈五爷身上血腥过重,注定膝下无子。陈五爷也认了命,决定独自带着女儿过完这一生,别无他求。
天寒地冻,陈五爷和婉儿路过一个小镇时,婉儿突然拉住了他,指着前面问:“爹,那个哥哥不冷吗?”陈五爷仔细一看,只见街口有一个小乞丐赤膊跪在冷风之中。小乞丐的嘴唇青紫,但仍然咬紧牙关,直挺挺地跪着。他身前的泥钵里,一个铜子也没有。
陈五爷路过小乞丐身边时,发现小乞丐的胸口挂着一块玉坠。于是,他蹲下身来道:“小叫花子,如果你愿意,我出五两银子买你身上的玉坠,这样你就不用在寒风中受苦了。”
五两银子,足可让小乞丐过完寒冬,不料小乞丐扭过头去,生硬地说了一句:“不卖!”
陈五爷讨了个没趣,起身要走。婉儿却掏出一枚铜钱丢在小乞丐的碗中,小乞丐僵硬地冲婉儿笑了笑。陈五爷拉着婉儿离开了街口,他以为小乞丐会后悔,然后追过来卖玉坠,可是走了很长一段路,小乞丐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陈五爷想了想,又转身回头,来到小乞丐身边,问道:“小叫花子,如果我收你为徒,给你一口饭吃,你愿不愿意?”
小乞丐将信将疑地瞪着陈五爷。陈五爷哈哈一笑:“你别瞪我,就冲你这份挨冻的耐力,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就这样,小乞丐跟随陈五爷一同来到了皇城,成了陈五爷的徒弟。小乞丐今年十三岁,没有大名,只记得小时候家里人都叫他阿狗。于是陈五爷就说:“从今天起,你就叫陈阿狗了。”阿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刽子手行刑还归陈五爷调配,但陈五爷为了兑现在周烈坟前许下的承诺,从此封刀,不再上刑场。陈五爷赋闲在家时,又物色了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名叫叶孤水,比阿狗大三岁。叶孤水自小父母双亡,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哥哥,哥哥占有了家中所有的财产之后,还算良心未泯,花了些银子,将叶孤水送到了陈五爷门下,以图将来这个弟弟能谋口饱饭吃,不会再来找他分财产。
刽子手是一个血腥的行业,拿不上台面,俸禄也不多,但因为行内有“断头钱”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暗地里收入还是颇为可观的。和所有行业一样,有好处就有竞争。死囚家里富有的,“断头钱”就会多交一些,派去的刽子手往往资历深,技术好。反之,没收到“断头钱”的,多半是新手上路,没人知道新手一刀下去是什么情况。
3.偷师学艺
阿狗说是学徒,和长工也差不了多少,家中大大小小的杂活全由他一个人打理。陈五爷每天会派给他许多活计,如若完不成,就会责罚他。
叶孤水倒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他是交了银子来的,虽然偶尔也会在陈五爷面前卖力地干活表现,但还是以学技术为主。
也许有人会说,当个刽子手,拿刀砍头,有什么可学的?这可就大错特错了。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刽子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面对一个活人,下刀要快、准、狠,还要一刀断头,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叶孤水练习的时候,阿狗都在忙着干活,只能匆匆地瞄上一眼。有时他站在旁边观看,刚想偷个懒,就被陈五爷一声喝责,只能离去。
叶孤水每天练习挥刀,挥刀只有一招,但刀却是石刀,重量不等。有时夜里,阿狗也偷偷地起来练习。一年之后,叶孤水已经能将最重的石刀轻松地举起、砍下。陈五爷十分满意。阿狗却暗想:也不过如此,这我也可以做得到。
又是一年,叶孤水开始练习用真刀砍瓜果。陈五爷会在瓜果上画一条线,要求刀落下去的时候,瓜果必须沿着画线处分开,不能有分毫差错。
阿狗依然是长工,依然没有得到练习的机会。倒是陈五爷的女儿婉儿已渐渐长大,每天帮着阿狗分担一点家务,给阿狗腾出不少时间。阿狗有时就站在院子一角,看着叶孤水练功。陈五爷虽不再反对,但还是从来不让阿狗碰刀。阿狗只好在夜里偷偷练习,争取能赶上叶孤水。叶孤水在明处练,阿狗只能在暗处练。
春去秋来,又过了几年,叶孤水已经练会了用刀劈竹子。从细竹到毛竹,叶孤水只要一刀下去,竹子肯定会从竹节那儿断开,不偏不倚。阿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自己离叶孤水的水准越来越远了。
这天夜里,阿狗趁陈五爷已经睡去,偷偷地爬起来,在灶屋里练起了刀。